他来自山的那端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6章 李家故事

原来她就是刘老师,仲北朔的母亲。

姜羽在来的路上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单看他长相其貌不凡,想必母亲也是一位绝世美女。

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姜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显然被眼前双目似水肤如凝脂的中年女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暂时将父亲交代送礼的事情抛之脑后。

“进来坐吧。”刘茗推开宿舍门,朝里屋喊道:“朔儿,有客人来了~。”

仲北朔正躺在床上看书,俩人对视一眼。

前者微愣,后者当即脸红。

“你来干什么。”因睡眠不足,眼下残存乌青,他头脑不清醒,脾气也跟着变坏。

姜羽这才想起自己的主要任务,连忙送上手中提的竹篮,微笑道:“刘老师,我是住在村北头的姜羽,爹让我来给您送点东西。”

“原来是老姜家的孩子呀,快请坐。”刘茗泡壶茶含笑待客。

姜羽拘束的坐在床边,干巴巴笑着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

“送完礼就回去吧。”仲北朔慵懒的趴在床上,目光盯着书本,头也不抬的说:“你挡着光线了。”

姜羽尴尬的往另一边挪挪身子,小手揪着衣服下摆。第一次接触陌生长辈,显得无所适从。

刘茗眼底带笑的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儿子,一针见血的好奇道:“你们认识?”

姜羽接过茶杯,刚想说话,仲北朔抢先道:“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呢?看样子你们接触过呀。”刘茗深知儿子性格特点,话里有话的调侃道:“朔儿刚来芋头村,没什么朋友,平时还请姜同学多多照顾。带他熟悉一下附近环境,经常出去走动走动。你别看他孤僻极端,实际上就是个典型的外硬内软刀子嘴豆腐心,相处起来没那么困难。姜同学愿意做朔儿的好朋友吗?”

“应该的,”姜羽呷口茶道:“我愿意。”

最后三个字好像在发表什么誓言一样,搞得她心神恍惚。

仲北朔这边照旧眼皮都不抬,懒到一定境界,他岔岔道:“妈,你好烦好啰嗦。”

“行行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交朋友啦。”刘茗笑嘻嘻的挎包出门。

仲北朔终于肯动用颈椎抬起头来,“你要去哪?”

“去趟校长家。”

“做什么?”

“开会呀。”

“哦,路上小心。”说罢,他又将头埋进书籍。

刘茗走后,姜羽才敢将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房间各处。

50平米左右的屋子,两扇窗户前面是料理台,门口放有洗脸盆,刘老师和仲北朔的单人床中间被一张小巧玲珑的正方形写字桌隔开,桌子下面是两个整齐的圆凳子,东面角落为厕所隔间。刚搬来不久,还没置办家具,只有一个行李架孤独的立在隔间旁边。

房间不大,但却被刘老师装饰的很温馨。

“你在看什么?”姜羽转身面朝他。

仲北朔读书读的入迷,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完全不理会她的问题。

姜羽眯起眼睛看着书面上那一排排像鬼画符般的英文句子,顿时倍感头疼。

她指着一句话,好奇心作祟式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仲北朔拿开她的小手指,鄙夷道:“显然是你不懂的意思。”

就是因为看不懂洋文,所以才问他嘛!

姜羽噘嘴道:“你翻译一下呗。”

“罗网是坚韧的,但是要撕破它的时候,我又心痛。我只要自由,为希望自由我却觉得羞愧。我身上披的是灰尘与死亡之衣;我恨它,却又热爱地把它抱紧。我的债务很多,我的失败很大,我的耻辱秘密而又深重;但当我来求福的时候,我又颤栗,唯恐我的祈求得到了允诺。”仲北朔念诗的语气像念报纸,无感情无腔调。

姜羽听得一愣一愣,“什么书,写的这么神神叨叨。”

仲北朔朝她翻个白眼,道:“泰戈尔诗集。”

“太什么哥儿?”

“……泰戈尔!”他没好气的纠正道。

姜羽耸耸肩,管他是太哥们还是抬鸽儿,她就一介俗人,不懂不懂。

仲北朔从后面推她,下达逐客令:“你别影响我学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就算你不赶我,我也打算回去了。”

与其待在这儿听他拽里拽气的瞧不起人,还不如回家睡午觉。

他翻身仰面躺着,懒散的说:“如此甚好,慢走不送。”

“你就继续窝在床上钻研你的鬼画符吧!”姜羽百无聊赖的说完,临走前还帮他随手带上纱窗门。

背后响起仲北朔愤愤不满的嗓门:“莎士比亚曾经说过,女人啊女人,容貌和知识择其一吧!两者俱得,两者俱失,都是悲剧收场!”

什么傻事比鸭,她还砂石比哑铃呢!

利用她见识短学历低,居然开始玩起书本知识欺负人了,真是罪大恶极!

姜羽气咻咻的快步离开教师职工宿舍,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接触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姜家门口站着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生,一个水桶腰大饼脸,一个自然卷麻子脸。俩人正说说笑笑的聊着天,似乎在刻意等姜羽回家。

“我正打算今晚给艳春打电话呢,想不到你和紫莓一块儿来啦。”她上前迎客,喜上眉梢。

肉嘟嘟肥呼呼的李艳春对吃格外讲究,她怀中抱着一盒饭,开心的说:“自从放暑假之后,咱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俺刚在家烙了三张鸡蛋饼,想着你喜欢吃就赶忙送过来了。”

“真的吗?”姜羽兴高采烈的抱住她,喜出望外的说:“艳春你待我真好,快让我尝尝~。”

脸上长满雀斑的刘紫莓提醒道:“急什么,先让我们进屋呀。”

“哦对。”

姜羽点点头,推开家门,带着俩小姐妹进自己卧室。

日记本平摊在书桌上,没等她们看见,姜羽就立马眼疾手快的丢进抽屉里藏起来。

她翻箱倒柜的问:“绿茶好像喝完了,茉莉花行不?”

李艳春打开饭盒,笑道:“啥都行,白开水也行,俺不挑剔。”

“哇塞!”刘紫莓凑近,嗅嗅鼻子,夸赞道:“艳春,你最近手艺大增啊!快让我吃一块儿~。”

李艳春拍掉刘紫莓伸过来的爪子,“等等习习嘛。”

她缩回手,傻笑道:“嘿嘿,我今儿早没吃饭,闻到你烙的鸡蛋饼,馋的流口水,肚子咕咕叫。”

姜羽在外屋泡好一壶茉莉花茶端进来,兴冲冲的说:“好咯,咱们边喝边吃。”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她们呈三角形对坐,徒手抓鸡蛋饼,吃的不亦乐乎。

享用完美食,李艳春主动说:“其实俺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拜托。”

姜羽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头,道:“咱俩谁跟谁,你说呗。”

“这……”她收敛笑意与身侧刘紫莓对视,吞吞吐吐,显得很是为难。

姜羽看着姐妹们,大大咧咧道:“艳春,你和紫莓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有什么难处你可别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告诉我嘛。”

“就是……”李艳春圆润的手指搅缠着衣角,布料被卷的皱皱巴巴,细纹条理像她此时此刻万分纠结的内心。“俺最近能不能借住你家打扰几天?”

“这有何妨呀!”姜羽一口答应,接问:“是不是你父母又吵架了。”

“昂。”李艳春点头如捣蒜,面颊肥硕的赘肉抖抖索索,双层下巴颤颤巍巍。

“因为啥事儿呀?”

刘紫莓回:“我们来的路上还在讨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只不过……艳春她娘总爱斤斤计较,唠唠叨叨揪住没完没了。”

“原来如此,所以因为啥?”姜羽还是很好奇。

李艳春深深叹口气,脸上是一筹莫展的愁绪。

“事情是这样儿的,”她不慌不忙道:“先帮俺续杯茶。”

“哦哦好。”姜羽拿起茶壶给她倒满。

刘紫莓饶有兴致,像听故事似的催促道:“你倒是快点说。”

“前些时候,咱村不是从外面请来一位大城市的女老师么。村长召集全村父老乡亲前去迎接,俺爹听说这事儿之后,还特意跟隔壁裤头村的杨师傅定做了一条大横幅。白底红字,写着‘芋头村全体村民热烈欢迎刘老师!’花了不少钱呢,倒是做工不错,油漆涂得很均匀……”

“艳春,你不是说父母吵架的原由么,怎么跑题啦?”刘紫莓插话道。

李艳春小抿一口茶润润嗓子,说:“各位少安毋躁,马上就要切入主题了。”

“然后呢?”姜羽听得聚精会神。

“俺爹扯着横幅热烈欢迎女老师,傍晚还送过去两大麻袋的芋头。说起芋头,俺家总共6亩地,一岁的弟弟和两岁的妹妹,加起来五口人都靠这点芋头过活。俺爹没经过俺娘的同意就擅自扛两袋芋头给人家送去了,而且深夜很晚才回家。”

“送都送出去了,再问人家要回来不好吧。”刘紫莓无聊的打个哈欠。“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呀?”

“确实不能要回来,与其说要回来,还不如直接卖给对方。”李艳春扭转歪掉的话题,“接下来咱们言归正传。”

刘紫莓不停打岔挑剔道:“言归正传显得太严肃了,”

“这件事本身就很严肃,不用言归正传,那该怎么说?”李艳春隐隐略显不悦。

姜羽忍不住阻止她:“紫莓是急不可耐的想听重点,艳春你别管她,该怎么讲就怎么讲。”

“言归正传,话说回来,正儿八经,闲话免谈,对吧?”刘紫莓又开始胡扯。

李艳春噗嗤一声笑道:“是,你说的都对。”

“后来呢?”姜羽也被气氛渲染,像听漫长的故事般兴致盎然。

“就好比倾家荡产欢迎外人吧,俺娘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劈头盖脸把俺爹骂了一顿。俺爹好像挺冤枉的,就说邻里邻居都送过东西,他只不过比别人多送一些而已。此事暂时不了了之,却成为了后来的导火索。”

“你娘这是吃醋啊。”刘紫莓忍俊不禁。

“嗯,是也不是。反正俺爹气不过,性子又直,俺娘越反对,他越往人家里跑,每回到饭点才回来。白天不干农活,也不照顾俺弟弟妹妹,净光顾着看女老师了。”

刘紫莓精神抖擞的笑道:“呦呵,被你说的我都好奇那女教师长啥样儿了。”

姜羽今天刚见过传说中的刘老师,肤白貌美,水水灵灵。不愧是城里人,皮肤保养的像二十来岁,眼角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若不是提前知道她为仲北朔的亲生母亲,说成姐姐也不足为过。

“真有意思。”刘紫莓鼓掌说:“快讲快讲。”

“嗯,有意思。”姜羽附和。

“因为俺爹不知廉耻的故意气俺娘,俺娘最近就看他不顺眼,天天变着法儿找茬。如果把女老师当成吵架的导火索,那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争执应该算吵架的炸药包了。”

“你这个比喻不错。”刘紫莓称赞道:“写进作文里肯定得满分。”

“嗯,比喻不错。”姜羽照旧附和。

“俺爹上完厕所没有洗手的习惯,这件事自从俺娘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了。放在平时肯定不当回事,但昨天正巧碰见,说了几句。俺娘顺带看向茅坑的垃圾桶,两块叠成三层的卫生纸躺在里面。俺娘就说俺爹拉完屎不仅脏还浪费纸,俺爹一听立马不乐意,骂骂咧咧的和俺娘吵起嘴来。”

姜羽认为:“节约是种美德。”

“嗯,美德。”这回换做刘紫莓附和。

“俺娘掐着腰凶神恶煞的嫌他恶心,俺爹抽着烟斗指她后脑勺白掉的一缕头发丝说她年老色衰。总之,事情进展的越来越激烈。俺娘为自己辩解表示白头发全都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他非但不感激涕零反而倒打一耙,还成天往人家女老师窗口跑,真是狼心狗肺。俺爹觉得自己没做错,嚷嚷着说什么白头发那么一大块,等到五十来岁还不得全变白,简直就是残废。俺爹理直气壮的那样儿意思好像是;他悔恨当初把俺娘娶进门的时候没有好好看看头发丝儿。俺娘利用女人独有的辩论能力说,有谁家娶媳妇先扒拉扒拉头发丝检查白头发的,他这叫无理取闹。俺爹怒气冲冲的说着歪理,俺娘最后恼羞成怒的动手打起人了。”

李艳春一口气说完,口渴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姜羽听完完整的故事,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原来三大长舌妇说的又打又骂并非是她娘受罪,而是她爹遭殃。这出入未免太大,果然不能听信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