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地上的蚂蚁
“天神，大人，祭品，烤好了。”
华丽的彩色帐篷外传来土著人的声音，从天而降的天神大人拥有不可思议的造物力量，竟然能凭空创造生命。
这种生长着巨大彩色尾翼的神鸟他们从未在这片土地上见过，必定是来自天上的天神圈养的神物。
至于如此神物为什么能被他们这些凡人轻易抓捕做成食物，那肯定是天神大人赐予了他们力量。
不同于经历了科学思想洗礼，充满怀疑精神，遇到超出常识的神鬼之事总是第一时间先质疑的现代人。
这些依旧维持在原始部落时代的土著人总会为自己见到的现象脑补出种种神异的理论去解释。
这种原始部落里连一套完整自洽的宗教理论都没有，依旧还停留在最早期的图腾崇拜时期。
“啊，拿进来吧。”
独自坐在帐篷中的李恒随口道，土著人脑补的天神其实反而还拉低了他的等级。
他们的世界观局限在这片原始丛林，狂风、暴雨、洪水、闪电等等地球上的自然现象就是他们能想象到的极限。
跟他们说什么星球、恒星，什么星河、宇宙，他们的大脑根本无法想象这些事物究竟有多大。
一名头上戴着羽翼冠饰，身上缠满了各种装饰物的老男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帐篷，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两个上身赤裸的土著人少年跟在他的身后，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木棍上面穿着一只被剥去了羽毛的烤孔雀。
这里的食物不会添加各种香料，甚至连普通的细盐都没有，完全是纯天然烤肉，比起现代社会的食物几乎没有多少滋味。
李恒也不在意这些，他吃东西体验的味道跟普通人类理解中的味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三名土著人就按座次蹲坐在了帐篷之中，被串在木棍上的烤孔雀化为了一块块切好的肉块飘飞到他们的面前。
领头的老男人此时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帐篷的中心。
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那种全身透明，散发着彩色光芒的天神形象。
那里坐着的是一个看上去跟他们差异不大的人形生物，脑袋上戴着一顶与他有些相像的羽翼冠饰。
“另一位，天神，大人呢？”
面目苍老沧桑的老男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这位天神大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吃饱后躺倒在地上晒太阳的大型猫科动物，没有饥饿野兽的那种致命危险感。
这个土著首领的外貌看上去有些像是乡下老农，实际年龄还不到四十岁。
在现代社会，这种年龄还算是中年人，生命之旅只走了一半。
但在土著部落里，这个男人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老年人了，身边这两个十岁出头的土著少年都是他的孙子辈。
李恒没什么形象地抬手抓起一块孔雀烤肉塞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吞咽下去后道：
“她回去睡觉了，我们降临在这个星球的身体都只是分身，你们看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抬起头瞥了一眼这个土著部落的首领，李恒刚刚话语中的“星球”这个词语引起了他的疑惑。
在这个土著部落的语言中，没有对应于“星球”的词语。
因此李恒说的其实是两个词语的拼接物，翻译过来类似于“圆球状的大地”。
大地他明白，圆球他也明白，但圆球状的大地他就不理解了。
在正版地球的历史上，第一个判断地球是圆的人是公元前六世纪的毕达哥拉斯。
他从球形是最完美几何体的观点出发，认为大地是球形的。
第一个测量出地球半径的人则是公元前三世纪的埃拉托色尼，他利用正午阳光与地面的夹角计算出了地球半径。
“既然你不理解我所说的星球是什么含义，为何不向我开口发问？”
“在祭祀部落图腾的时候，你这个首领可是有着向天神发问的资格。”
这名土著首领沧桑褶皱的脸庞露出了些微的苦笑，以前他向着图腾询问的时候，天上可不会真的落下什么天神来。
作为部落最年长，掌管着整个部落的首领，他心中对于天神的信仰并不像部落中其他人想象的那样虔诚。
每一任部落的首领恐怕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天神的回应，这些图腾信仰不过是为了维持部落的凝聚力才做出来的表演。
面对着拥有造物力量的真正天神，他心中的踌躇彷徨让他完全失去了身为部落首领的勇气与冷静。
“我，很愚蠢，见识很少，无法理解天神大人，所说的神物。”
最后这名土著首领还是把“圆圆的大地”归结为天神才能知晓的神物，就像刚刚被他们烧烤的蓝孔雀一样。
“啧，难得我有闲情逸致跟陌生人聊上两句，身为部落中曾经的狩猎勇士，竟然连向我开口发问都不敢。”
李恒将两块蓝孔雀肉吞下，突然问道：
“你想得到永久的生命吗？”
“现在，立刻，不要思考，告诉我你的回答。”
永生。
这个字眼让这个一直小心谨慎，害怕触怒天神的土著首领脑袋发生了片刻的短路。
他已经即将走到寿命的尽头，再过不久就要把自己的位置传给其他人。
在这一刻，他比起年轻时面对丛林中最危险的猛兽和毒蛇时反应还要更快，大声地喊出了那个词语。
“我想要永生！”
声音落下，四周的万事万物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地的脉动，听到在他身旁两名土著少年血管中的血液奔涌流动的声音。
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充满伤病的老旧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壮，大量的信息从外界涌入大脑。
那是这片丛林外的世界，是这颗星球上现代文明的理论知识。
仅仅几秒之后，他就从一个美洲土著首领变成了一个博学多才，身体超凡的全新个体。
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感受的清清楚楚，他知晓构成自己身体的那些细小微虫是什么，那是名为细胞的生命基本单位。
“原来这就是星球。”
他终于明白了星球的含义，同样也比之前无知的自己更了解了面前这位天神的强大。
那是远比大地的震动、天空的雷鸣更宏伟的生命体。
双手放在头顶的羽翼之上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这名新生的土著首领充满狂热地道：
“伟大的天神，我衷心地希望永远追随在您身后，成为您最忠实的仆人。”
李恒则是摇了摇头，将一块烤孔雀肉扔进了男人的嘴里，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用不着什么仆人，我不过就想在这里吃顿便饭罢了，吃完我就会离开。”
“你之前那副样子实在太蠢，跟你说话你都听不懂，现在这样就好多了。”
后面的话语都被口中的孔雀烤肉堵住，这名土著首领“咕咚”一口将烤肉吞入腹中，连同后面的话也都吞了下去。
心念电转之间，比起之前聪明无数倍的土著首领就理解了天神之前话语中的隐藏含义。
在他之前的认知中，大地是平坦的，他们的部落，这片森林，都被承载在平坦的大地上。
但他现在知道了，大地是球形的。
之所以他们无法发现大地的形状，是因为他们这些生命体太小了，能看到的世界也太小了。
尤其是在这片原始丛林中，他们的视野范围最多只有几百米，永远也不可能发现大地的形状。
脑袋中转过外界的某些理论猜测，土著首领问道：
“天神大人，您是认为我们所在的宇宙就像这颗星球的表面一样吗？”
知晓了外界现代科学理论，知晓了这位天神拥有的力量，他在脑中已经把李恒当成了历史上毕达哥拉斯那样的人物。
李恒再次往嘴里塞了一块孔雀烤肉，笑了一声道：
“嘿，单论力量我当然比历史上的那些人物都强得多，不过宇宙的形状可不是我提出来的。”
“我正在做的是埃拉托色尼曾经做过的事，测量出这个宇宙的具体形状。”
“但这件事比起测量地球半径可艰难太多了，在大尺度上，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平坦得有些过分，连现在的我都没法分辨宇宙是否弯曲。”
土著首领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您的力量竟然都无法判断我们宇宙的形状？！”
“这，这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世界远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大。”
短暂的时间内经历了数次世界观的巨大变化，即使是现在焕然一新的土著首领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可观测宇宙的外面是什么？李恒现在可以给出确定的答案。
银河系的直径有十万光年，约为可观测宇宙的百万分之一，如此明显的差距已经可以清晰分辨。
在远离太阳系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个略有不同的可观测宇宙。
人类能看到的可观测宇宙是整个宇宙的一小部分。
在那条边界之外，是困在光速下的生命永远无法看到的更多星辰与星河。
盘坐在帐篷中央的李恒将面前的烧烤孔雀肉全部解决干净，抹去嘴角的一丝油渍，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在最早的时候，我把可观测宇宙与整个宇宙的关系看作是《全职猎人》中人类所在的莫比乌斯湖与整个黑暗大陆的关系。”
“但现在看来，我的想象力还是太狭隘了。”
以地球为中心，直径近千亿光年的可观测宇宙，不应该说它有多大，而应该说它有多小。
如果完整的宇宙像是理论推测的那样，是一个有限无界的四维超球体表面。
那么可观测宇宙相比起这个四维超球体的整个表面，比起单个原子与整个可观测宇宙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宇宙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连他这个横跨星系的庞大生物都无法分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弧度。
就像是地球表面的蚂蚁，以为自己生存在一片平坦的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