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活力
2000年深秋,在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工人们正给一栋历史建筑刷上鲜艳的橘黄色。介于橙色和黄色之间的这种颜色吞没了古老的墙面,不加区分地覆盖在石砖和水泥墙面上,只留窗户未刷。粉刷从上午开始,到中午已经吸引了一群围观者,他们站在大街上惊讶地看着。车流也停了下来。在一片灰暗中看到如此鲜亮醒目的颜色,围观的人们震惊不已、疑惑不解,有人大声叫喊,其他人则爆发出阵阵笑声。
对这喧闹的人群来说,刷墙的行为似乎是哪个捣蛋鬼肆无忌惮的恶作剧。然而这不是捣蛋鬼的涂鸦,组织刷墙的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街头艺术家,而是这个城市的市长。
埃迪·拉马2000年当选地拉那市长,4年后因成功地修复了这座城市,获得2004年度“世界最佳市长”(World Mayor)荣誉。现在到地拉那参观,还可以看到一些痕迹,显示出拉马当选时,地拉那是一个多么肮脏、多么危险的城市。经历了东欧剧变之后的混乱,到20世纪末,地拉那变得物资匮乏、破败不堪,一度成为腐败分子的天堂和黑社会的巢穴。扒手和妓女在阴暗的角落里游荡,街边垃圾成堆,无人清理。正如拉马本人所言:“这个城市已经寿终正寝,它就像个中转站,人们因为要等某样东西,才不得不待在这里。”[1]
粉刷墙壁是这位面对宝藏的空壳和市民道德堕落状况的市长的奋力一搏。原为艺术家的市长拉马亲自设计草图,选择鲜艳的色彩和夸张的图案,以打破一片破败灰暗的城市面貌。随着拉马的刷墙运动不断推进,很多建筑都加入了翻新墙面的行列,鲜亮的色彩包裹住公共建筑,也覆盖了私人住宅。
一开始,人们的反应是复杂的:有人恐慌,有人好奇,也有人高兴。但是很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街上乱扔垃圾的人少了,市民开始自觉缴税,商店的店主移除了窗户上的防盗网。他们说上街感觉更安全了,虽然街上的警察并没有增加。人们又开始走进咖啡馆,聚在一起,谈论如何在这个新的城市抚养教育下一代。
除了建筑表面颜色的变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革举措。然而,只加了一些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涂料,却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这个城市又活了过来,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快乐。
第一次听到地拉那的故事时,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没有宏大的资本运作,没有大规模的公共建设项目,好像单靠纯粹的快乐力量,就把整个城市激活了。那么,快乐是怎样让一个城市复活的呢?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研究快乐。一个更为根本性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快乐是什么?起初,这个问题有点难弄清楚,因为对于“快乐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甚至科学家也不能给出统一的定义。但是,宽泛地说,当心理学家说到“快乐”这个词的时候,他们指的是一种“强烈的、短暂的、积极向上的情感体验”,这种体验溢于言表,容易分辨:快乐的人或绽放笑容,或发出笑声,或手舞足蹈、蹦蹦跳跳。[2]如果说满足的表现是跷起二郎腿,斜躺在沙发上,幸福是沉浸在忘我的冥想之中,那么快乐就是跳跃、摇摆、舞动、傻笑。快乐是一种独特的热情洋溢的情感体验,一种高能量形式的幸福。
因此,我们把充满能量的感觉等同于活力、生命力、快乐之感,也就不足为奇了。有能量,事物才能动起来。能量是生命的流动之力,使内部物质呼吸,让有机组织活动起来。活着,就是与内核的动能一起振动。我们拥有的能量越高,活力越强,我们就越有能力玩耍、创造、施爱、领导、探索、欢庆,积极地参与我们周围世界的运动。如果说是快乐复活了地拉那,那也许是因为快乐拥有“活力”这一美学特质。那么这种快乐的活力源自何处呢?我们如何获得更多快乐的能量呢?
我们可能会认为,能量来自我们消化吸收的东西,比如喝一杯卡布奇诺咖啡,舔一口奶油蛋糕。但是在我看来,能量随时随地散布于我们四周,每天充溢于家中,只是我们大部分时候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存在。我们一直游弋于无形的能量池中,感受着能量波的冲击,比如灯泡射出的闪光粒子、立体音响放出的音乐声浪、穿过窗户的微风、散热器散发的热气流。它们太不引人注意了,以至于我们经常忘记它们的存在。干燥的冬天,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我们会仿佛被电了一下,此时,我们才能意识到“能量”有多重要。
当然,我们不是植物,不能直接从周边环境中吸取能量。即便如此,有时我们身边的能量也的确能够影响到我们体内的能量。多少次在一个星期累人的工作后,你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朋友的聚会,开始说的是喝一杯就走,而一听到音乐响起,你却精神抖擞、困意全消?你有没有发现和阴天时比起来,晴天时我们更容易从床上爬起来?我在想,为什么有些环境情景会有这样的激发效应,而我们又如何能给我们的生活带去更多的快乐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