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浮生未歇
壹、
那年的尘落君，还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右眼角下点缀着一颗朱砂痣，笑起来时眉眼如画，把天界的各位仙女仙童们迷得花枝乱颤。
只有我，不为所动，还在背后跟他的一大波倾慕者讲他的坏话，想想他这几个月来让我为他当牛做马，还处处刁难我，在洗尘殿里不是让我去帮他刷茅厕，就是让帮他洗衣做饭，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我讲我的，她们想得到尘落的心却依然如泰山般坚定不移，她们还嘲笑我:“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长什么样，竟然还敢讲尘落君长得太风尘……”
“就是就是……”有仙子应和道。
我看情势不妙，便灰溜溜地拖着我的小短腿跑了。
当回到我房间时，我早已气喘吁吁。
蓦地，一声哼笑声在耳边响起。
我定睛一看，转过头，看见衣衫不整的落尘用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盯着我，关键的是，他还躺在我的床上！
我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上……上仙，您可千万要自重啊，要是发生什么事我可是不会对您负责的！”我僵硬地移开了放在他微微露出的锁骨上面的视线，还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
淡定，淡定，我要矜持。
只见他凤眼一翻，原本上挑的眼角便更加张扬，笑得前仰后合:“阿雪，我怕还没等你要对我负责，我就被你的真身压扁了。”
“……”
我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在他的笑声停止前显出真身，还是全身光碌碌的那种。
我一蹦上床，仿佛整个世界都颤了一下。
“那上仙想不想试一下被我压扁的感觉呀……”
尘落的笑瞬间凝固了，他说:“阿雪，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他的话音一落，我便蹦下了床，恢复了人形，脸上立马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哀求道:“上仙，我现在已经帮你搞定了你的那些倾慕者，你是不是肯带我去人间了?”
他的凤眸一眯，不似平日的嬉皮笑脸，多出了几分凛冽。
他问我，要跟着他去人间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不下百遍。我自认为他并没有这等耐心听我解释，而我打心底不想告诉他，我去东海是为了心上人，我想他一定会像刚刚那样狠狠地嘲笑我的。
虽说我在他面前总是和他一样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我终究是女的，也是有廉耻心的，也会感到羞愧。
毕竟，一只猪有了心上人，还是长得很好看的那种，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贰、
尘落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将我带到凡间，不再问我缘由，带着我到凡间的酒楼寻欢作乐。
说是寻欢作乐，但他的脸上没有一点高兴的神情。
白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见底，而他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唉，没想到风流不羁的尘落君也有借酒浇愁的一天。
我在听墙角的时候，不经意得知了尘落君有一个神秘的心上人，是喜欢却说不出口的，那些仙子说花心的人，往往越痴情，而尘落便是这般。
我猜想，他现在定是因为相思之苦不得解，心中郁闷。
尘落喝醉了，于是乎我抓住了这个好时机，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
逃出酒楼后的我变幻了一身粉红花襟薄纱，不费吹灰之力在一家院子里找到了我想见的人。
“夏公子……”我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他的名字。
尔后，他笑了，那双原本如皓石般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贪欲。
我用鼻子嗅了嗅，发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突然，一张镶着金线的大网从空中掉下来，将我紧紧地裹住，我越是挣扎它就裹得越紧。
抬眸一看，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我心心念念的夏如风身边。
“师叔，我们要怎么处置这只猪精?”夏如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里的欲望丝毫不掩饰。
这时，我才明白自己被人下套了。
唉，我就是太容易被美色迷惑。
就在我以为我死路一条的时候，尘落君从天而降，像极了话本里踩着七彩云来救人的英雄。
或许是我看向他的眼神太过楚楚可怜，又或许是那天的尘落君脑子被驴踢了，所以他才会破开那张禁锢住我的大网，然后一把搂住我的肩，修长白净的指紧紧地将我圈在他的怀中。
“你这小子，真不识货!平日里，我们家阿雪可是被我捧在心尖上的小心肝，她从没受过今日这般对待.......”
我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妖魅得像是绽放的曼珠沙华，但仔细一瞧，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却是即将要冲破桎梏的愤怒。
下一秒，没等我看清他出的是什么招式，那两人就被一阵漩涡弹出了百米之外。
望着他丰神俊朗的眉眼，我在他的怀里偷偷脸红了，好像有点心动。
叁、
回了天界以后，尘落君臭骂了我一顿，说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那样的骗子也看得上眼。
我知道他骂我骂得对，但说的话也确实有点重了，于是我一气之下好几个月都躲着他。
从那件事以后，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比从前多了一份晦暗不明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我有天刷完了洗尘宫的茅厕，回来时却发现尘落君在我的房间里坐着，还泡了一壶清泉菩提。
“阿雪，我有事想和你谈。”他的眉眼依旧那么好看，但那认真又温柔得能让女子昏倒的模样，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愣了一下，暗自腹诽准没好事，但还是下意识地露出了假笑:“您说吧，我洗耳恭听。”
闻言，他开口道:“你知道我在天界第一美公子的称号吗?”
“……”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乖巧点头。
他说:“那你知道天界馋我身子的人能排到南天门外了吗?”
“……”
我克制住自己想那扫帚赶他出门的想法，再次乖巧点头。
他盯着我的眼神从未放松过，看我点头后，他叹了一口气沉默了。
我心想，感情您是来显摆自己的桃花是有多旺吗?
须臾，他重新开口，语气深沉:“那我心悦你，你可知?”
“……”
咦，他心悦我?
我抬眸看向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没有了戏谑和狡黠，只有无尽的深情。
“阿雪，你愿意做洗尘宫的女主人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有那么一刻，我很想故意试探他，要是说不愿意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但还是抵不过心中闹腾的欢喜。
许久，静悄悄的空气中才响起我的声音:“我愿意……”
世人最怕的，应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而世间最难得的，也不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既然我已知晓自己的心意，又何必为难他呢?
尘落见我这么快就答应了，有点诧异。
后来，他告诉我，我原是天界性格清冷的梓鸢仙子，不与他人亲近，却只与他一人交好，把他当成唯一的知己，可他对我的感情，是喜欢。
就在尘落犹豫要不要和梓鸢坦白自己的心意时，梓鸢却因为和凡人相恋被剔除仙骨，开除仙籍。
辛亏有了尘落向天帝的求情，她的灵魂才得以进入轮回，阴差阳错投胎成了一只猪——也就是现在的我。
尘落是在一个大雪天里把我抱回了洗尘宫，所以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阿雪。
本来他是想慢慢和我培养感情的，没想到我这一世又对凡人动了心，他才着了急。
“那你怎么确定你喜欢的是我阿雪，而不是梓鸢仙子呢?”我小声嘟囔道，有些不满他之前一直瞒着我。
下一秒，他就环住我的腰，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我的头发，开口道:“我原本也以为让我念念不忘的是梓鸢，可和你待的时间长了，我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你阿雪的模样……”
“你就是你，君之悦兮唯有阿雪……”
他的话还含在喉咙里未说完，我便踮起脚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我想，我已经不在乎他还没说的是什么了。
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我也欢喜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