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1〕
舞裙香暖金泥凤〔2〕，画梁语燕惊残梦。门外柳花飞，玉郎犹未归〔3〕。愁匀红粉泪，眉剪春山翠〔4〕。何处是辽阳〔5〕，锦屏春昼长。
【注释】
〔1〕菩萨蛮：见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注〔1〕。集收峤词本调七首。
〔2〕金泥：即泥金，用金粉饰物。唐孟浩然《宴张记室宅》：“玉指调筝柱，金泥饰舞罗。”
〔3〕玉郎：见韦庄《天仙子》（梦觉云屏依旧空）注〔3〕。
〔4〕眉剪句：见温庭筠《菩萨蛮》（雨晴夜合玲珑日）注〔6〕。
〔5〕辽阳：见温庭筠《诉衷情》（莺语）注〔7〕。
【译文】
香暖的舞裙妆点着金粉凤凰，惊醒残梦的语燕还在画梁上。门外柳絮在随风飞舞，外出的夫君还未归乡。
含愁匀了带泪的红粉，皱眉宛如春山的翠痕。什么地方是梦中辽阳，织锦屏间的春日漫长。
柳花飞处莺声急，晴街春色香车立。金凤小帘开〔1〕，脸波和恨来〔2〕。今宵求梦想，难到青楼上〔3〕。赢得一场愁，鸳衾谁并头。
【注释】
〔1〕金凤：指车帘上绣的金凤凰。
〔2〕脸波：眼波，也指泪光。
〔3〕青楼：这里指富贵人家的豪宅大院。三国魏曹植《美女篇》：“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译文】
杨柳絮纷飞的地方莺啼声急，晴天街上春色浓郁香车停立。绣了金凤的小帘揭开，含着怨恨的眼波瞟来。
今晚但求能做个好梦，却担心难到青楼之中。最终只得到一场忧愁，鸳鸯锦被中与谁并头。
玉钗风动春幡急〔1〕，交枝红杏笼烟泣。楼上望卿卿〔2〕，寒窗新雨晴。薰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何处最相知，羡他初画眉〔3〕。
【注释】
〔1〕春幡：春旗。旧俗立春日挂春幡，象征春至。也剪彩作小幡，插在头上或挂在树上。南朝陈徐陵《杂曲》：“立春历日自当新，正月春幡底须故。”
〔2〕卿卿：见前《柳枝》（解冻风来末上青）注〔3〕。
〔3〕画眉：据《汉书·张敞传》载，张敞“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南朝梁刘孝威《鄀县遇见人织率尔寄妇》：“新妆莫点黛，余还自画眉。”
【译文】
风吹过玉钗上的春幡晃动急，烟雾中的交枝红杏像在哭泣。站在楼上盼望着卿卿，新雨过后的寒窗初晴。
熏香的暖炉蒙着翠被，绣帐上鸳鸯交颈而睡。怎么能体现相亲相知，羡慕他当初为妻画眉。
画屏重叠巫阳翠〔1〕，楚神尚有行云意〔2〕。朝暮几般心，向他情谩深〔3〕。风流今古隔，虚作瞿塘客〔4〕。山月照山花，梦回灯影斜。
【注释】
〔1〕巫阳：巫山之阳。见韦庄《归国遥》（春欲晚）注〔4〕。
〔2〕楚神：指巫山神女。
〔3〕谩：枉，徒劳。唐李白《述德兼陈情上哥舒大夫》：“卫青谩作大将军，白起真成一竖子。”
〔4〕瞿塘客：指瞿塘的过客。唐李益《江南曲》：“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瞿塘，位列长江三峡之首，在今四川奉节县东。
【译文】
画屏上重叠的巫山一片青翠，楚地的神女还有行云的美意。朝朝暮暮有多少痴心，对他的依恋一往情深。
风流的逸事古今睽隔，白白做了回瞿塘过客。山间的明月照着山花，梦醒时分灯影已歪斜。
风帘燕舞莺啼柳，妆台约鬓低纤手〔1〕。钗重髻盘珊〔2〕，一枝红牡丹。门前行乐客，白马嘶春色。故故坠金鞭〔3〕，回头应眼穿〔4〕。
【注释】
〔1〕约鬓：整理鬓发。
〔2〕盘珊：即盘桓，发髻盘绕的模样。晋崔豹《古今注·杂注》：“长安妇人好为盘桓髻。”唐吴融《个人三十韵》：“髻学盘桓绾，床依宛转成。”一说为长貌，唐李贺《瑶华乐》：“舞霞垂尾长盘珊，江澄海净神母颜。”
〔3〕故故：时时，屡屡。唐杜甫《月》：“时时开暗室，故故满青天。”
〔4〕眼穿：形容看不够。唐白居易《江楼夜吟元九律诗三十韵》：“白头吟处变，青眼望中穿。”
【译文】
燕在帘外风中飞，莺在柳间啼，梳妆台边整理云鬓纤手低垂。盘绕的发髻金钗重重，一枝牡丹花妖艳鲜红。
游冶少年在门前盘桓，白马嘶鸣春色正无限。屡屡掉下手中的金鞭，回头看应把眼睛望穿。
绿云鬓上飞金雀〔1〕，愁眉敛翠春烟薄。香阁掩芙蓉〔2〕，画屏山几重。窗寒天欲曙，犹结同心苣〔3〕。啼粉污罗衣，问郎何日归。
【注释】
〔1〕绿云：见牛峤《女冠子》（绿云高髻）注〔2〕。金雀：金雀钗。
〔2〕芙蓉：这里指菱花镜。
〔3〕同心苣（jù）：蔬菜名，俗称莴苣笋。南朝陈沈约《少年新婚》：“锦履并花纹，绣带同心苣。”
【译文】
绿云般鬓发上飞来一只金雀，愁眉收敛了青翠色春烟淡薄。闺阁中遮掩了菱花镜，画屏上苍山重重叠叠。
清寒的窗外天色将曙，绸带还系结着同心苣。脂粉和泪沾污了罗衣，只是问情郎哪天才归。
玉楼冰簟鸳鸯锦〔1〕，粉融香汗流山枕〔2〕。帘外辘轳声〔3〕，敛眉含笑惊。柳阴烟漠漠〔4〕，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5〕，尽君今日欢。
【注释】
〔1〕冰簟：凉席。《说文》：“簟，竹席也。”唐李商隐《可叹》：“冰簟且眠金缕枕，琼筵不醉玉交杯。”
〔2〕山枕：见温庭筠《菩萨蛮》（竹风轻动庭除冷）注〔3〕。
〔3〕辘轳：井上横架的圆木，上缠挂桶的绳索，上下转动即可从井中汲水。唐陆龟蒙《病中晓思》：“月堕霜西竹井寒，辘轳丝冻下瓶难。”
〔4〕漠漠：四下弥漫散布的样子。汉王逸《九思·疾世》：“时咄咄兮旦旦，尘漠漠兮未晞。”
〔5〕拚（pàn）：舍弃，不顾一切。
【译文】
阁楼的凉席上铺了鸳鸯锦被，枕上流着融合了脂粉的汗水。绣帘外传来了辘轳声，微皱起双眉含笑受惊。
柳阴下晨雾弥漫轻薄，鬓发低垂使蝉钗滑落。宁愿抛舍一生的牵绊，今天也要和郎君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