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永远是个难题

| 电车难题的无奈答案

在《蝙蝠侠：黑暗骑士》（The Dark Knight（2008））中，小丑劫持了两艘紧急疏散城市人口的渡轮，一艘船上是普通公民，另一艘船上是囚犯。

他分别给了两位船长一个遥控器，遥控器控制着另一方船只底近百只油桶上的炸弹，小丑通过广播向两艘船上的人说出了他的这个『社会实验』：在12点，他将会引爆两艘船，但在这之前，如果有一方引爆了另一方的船只，那按下遥控器那艘船上的人就能活命。

就这样，导演诺兰（Christopher Nolan）把哲学史上著名的电车难题搬上了电影荧幕：一辆电车即将撞上两群人，一边人更多，一边人更少，你手里掌握着决定电车方向的轨道控制器，你会如何选择？

在这部电影中，虽然选择权到了这两群人手里，但其本质都是一样的——电车难题要我们在多数和少数之间做选择，小丑要人们在罪犯和普通公民之间做选择，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生命的价值，可以论斤论两计算和比较吗？

在这两艘船上，罪犯所做的一切带来的伤害已经铸成，而普通公民一直都在工作，纳税为社会做贡献，从『功利主义』（准确来说，应该是“效用主义”，功利这个词给人一种唯利是图的误解，而这个概念强调的应当是“效用”）的角度出发，如果非得选择，我们也许会更支持引爆罪犯船上的油桶；当不得不做出扳动电车轨道车闸的决定，即使知道少数人并不比多一点的人价值更低，我们还是会选择多救两个人。

这样的选择在现实世界中每天都在上演，特别是在公共决策领域，牺牲少数永远是不二之选，虽然很某种无奈，但两害相全取其轻才是促进社会发展的长久之计。

对于那些少数者或者不幸的人来说，这是公平的吗？答案是否定的，罪犯正在以社会认同的方式接受惩罚，电车轨道上少数的一群人也不过是意外之中成了少数而已。

现在，变化一下视角，把电车难题看成一个比喻，我们仍然从功利主义的角度出发，选择救多数人。

然后，把迎面驶来的电车看成是这个社会当中一些残酷的现实，把那些幸运的成为多数的一群人看成是生在普通或者富裕家庭，天生身体健壮或智力超群，或者运气很好的人……

没错，那些不幸成为了少数的人，就像受贫困和疾病折磨，总是倒大霉的人。我们会发现，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但不公平却又是最大的公平：家庭的财富，优秀的基因和好的成长环境，以及好运，都是上帝赐予的『红利』，他们拥有这些东西，自然应该享受。自己手里的蛋糕，哪里有不能吃的道理？

理想的那种道德，并不存在，正如穆勒谈到的，要讲绝对道德，那开车也应当被禁止，因为车祸的发生概率极高，时至今日，全球每天都有3500人因交通事故死亡，这当中无辜的路人和乘客比例难道会小？

可我们仍然在继续修路造车，因为其经济效益不可忽视。这不也正像人类社会面对的各种困境吗？我们一直都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绝对公平，永远有最优解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对待这些东西，只有live with it，忍受。

| 道德和自利

在《读书是件危险的事》这篇文章中，笔者曾和大家交流过有关安·兰德的『理性利己主义』伦理学，从她的视角下分析，所有的道德行为都是自利行为，即使仅仅是因为做了这件事能感觉到快乐，也是利己。

不要认为自利是坏事，我们没有把自己所有的吃穿用度捐到贫困家庭和非洲去，没有四处主动寻找需要帮助的人奉献牺牲，难道不是因为自利吗？自利，是生存的基本。

道德不等于牺牲，力所能及的帮助应该提倡，但不应该强制要求，如前文谈到，无奈永远存在，人类并不是世界的主宰。

而所谓的大德，像墨家那样的『兼爱』，或者边沁所主张的『最大多数的幸福』不过是一个幻想，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资源如此稀缺，永远无法天下大同。

并且，快乐和痛苦并不会互相抵消，因车祸不幸截肢的人，你再如何帮助也不会改变很多东西；用尽全力资助贫困学生，反而可能造成其不思进取甚至勒索——我们没办法，也不应该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孟子曾批评墨家『墨氏兼爱，是无父也』，和你更亲近的人为你付出了更多，你回报以更多的关心，这才是道德，对每个人都相同的爱，对所有人都没有区别，反而是道德的沦丧。

| 道德不是论证出来的

虽然哲学家们对道德这个话题做了很多思考，但学习了再多的东西，受到了再多的教育，到了要选择的那一刻，我们依靠的可不是这些规定和原则，而是结合当时情景具体决策。

假设你是完完全全的功利主义道德论者，当电车轨道的闸刀到了你手里，但你突然发现那一小群人都是科学家，或者你的某个亲人在里面，也许你的决策将会很不同。

此外，道德也是一种习俗，会随着社会历史和文化变化，在古代中国裹小脚是道德，在今天却被斥责，不同的国家对一件事道德与否的评判也有所不同，道德从来都不是普遍恒常的东西。

但并不是说道德是相对的，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但却有很多相同种类的树叶，今天世界的道德词汇和认知多来自西方，由此带来了不少共识，虽然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解读，但基本规范却都是相同的。

对于生活在一个具体的国家的人来说，道德背后是法律、暴力机关以及社会风俗共同在起作用。你怎样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社会的规范和习俗。

这也许会让那些因为一些经历和阅读体验，发展出和社会的整体认知稍有不同的道德观的人陷入疑惑，但这和人类整体面临的道德困境没有本质不同——现实的复杂性同我们的简单信念的冲突永远存在。

道德永远是个难题，对待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千万不可妄自给出“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