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关杳探身过去，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周医生，你的大学生活是玫瑰色还是灰色？”
“硬要说的话，是灰色吧。”他的大学里只有枯燥单调的知识和学术研究，日复一日，眼里能看见的风景十分有限。
“跟周医生不一样，我的大学生活可是玫瑰色。”关杳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似乎很是高兴。
在艾斯顿大学，她的确过得挺丰富多彩的。
周聿怀无言，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无可奈何。
关杳笑得更欢了，她喝完剩下的牛奶。
“愉快的聊天就到此为止了，回房间吧，是挺冷的。”她站了起来。
她突然不想回江宁了，她其实并不那么喜欢城市里的生活，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所以无关痛痒。
但是，回去之后，她和周聿怀又会隔着无形的屏障了，再说还有个烦人的沈晚朝。
关杳在心里叹了口气，周聿怀蓦地拉住了她的手。
他站起来，神色认真地说，“杳杳，回江宁以后，不要总想着像之前那样避开我好吗？”
关杳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开口。
“嗯？”他嗓音低哑，一双琥珀般的眼睛倒影着她的样子，他的手带着有些凉的温度抚上了她的脸颊，目光温柔得能让人溺毙。
“...嗯。”关杳心跳有些乱，她声音软的一塌糊涂。
“那我们回去吧。”周聿怀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没放，关杳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一样，痒痒的。
她想，周聿怀手段真的太高超了，她好像...逃不开了。
...
旅馆里有一座菜园子，里面种着各色的蔬菜，平时都是老板娘在打理。
关杳的脚没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她现在已经能正常行动。
长得繁盛的南瓜藤攀着架子向上生长，开出一朵朵硕大的黄色的花。
关杳的身影掩映在一片葱绿中，她摘下藤上的黄瓜，随便在衣袖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
“真脆。”关杳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
丁瑶笑着看了她一眼，“说好的来帮我，你自己倒先吃起来了。”
“给我一个黄瓜的时间。”关杳站在菜园子里，高深莫测地说。
“……”
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丁瑶也由着她了，认命的辛苦摘辣椒，她等会还得挖几个红薯回去。
关杳啃着黄瓜，丁瑶在不辞辛劳的劳动，她反而像个监工一样杵在原地。
周聿怀刚走过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丁瑶注意到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快把她带走吧。”
关杳满脸问号，她怎么了？
“没事，我吃完了，我马上就来了。”她说着挽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丁瑶敬谢不敏，挥了挥手，“你跟我哥玩去吧。”
“……”
关杳觉得她有点像在哄小孩儿，总之很敷衍。
而且，跟周聿怀玩？玩什么？听他讲医学知识吗？
她木然的想，下意识看向周聿怀。
“不用，我在这里还是能帮上忙的，你要相信我。”关杳一脸真诚。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亲自动手呢？”丁瑶脸上带着职业假笑，十分客气地说。
“我真的可以...”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杳杳，我哥基本上没什么朋友，你就大发慈悲可怜可怜他吧。他太孤独了，平时都没个人说话。”丁瑶眼里充满了哀伤，泫然欲泣。
关杳看的瞠目结舌，她怎么不知道丁瑶演技这么好，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要不是他认识周聿怀，她差点就信了。
关杳眼角有些抽搐，得了，未免周聿怀被说的更惨她出了菜园子。
她鞋上沾了很多泥，她用力甩了甩，周聿怀浅色的裤子上突然多了一抹“污点”。
关杳眼尖的瞥见了，她顿时警铃大作。
周聿怀貌似是有那么一点洁癖的，他毕竟是个医生，而且就算他没有洁癖也断然不能容忍有人往自己裤子上甩泥巴。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关杳默默地说。
周聿怀没怎么在意，他眸色清浅，语气带着轻微的笑意。
“我信。”
关杳提着的心放下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彻底安心就听到丁瑶的声音在背后幽幽的响起。
“两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心情，你们换个地方秀行吗？”
关杳喉咙哽了哽，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她拿水管冲干净了鞋上的泥，跟周聿怀一起进了旅馆。
“周医生今天没什么安排吗？”她闲闲地问。
周聿怀目光落在她身上，透着些思索。
关杳被他看的一头雾水，她试探的开口，“...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周聿怀收回了视线。
“我明天要回江宁了。”他突然说。
“是吗。”关杳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你在这也待了挺久了，是该回去了。”
据她所知，周聿怀是休了年假，顺道来这家旅馆拜访丁叔叔他们。
“你呢？”周聿怀清冷地问，“还打算待一阵子吗？”
“不知道。”关杳也不确定地回。
“家里人不挂念吗？”周聿怀委婉地说。
关杳笑了笑，方一枚女士恨不得立刻把她召回去。
她没说话，周聿怀停了下来。
“今天山下的镇上会举行灯会，想去看看吗？”
“灯会？”关杳扬眉。
“嗯，很热闹。”周聿怀说。
“好啊。”关杳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在旅馆里待久了人都快发霉了，而且她也想顺带体验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夜色降临，镇上却一片灯火通明，到处张灯结彩，喜庆得像是在过节。
关杳内心有些雀跃，她稍微克制了一些，但还是没忍住东张西望。
周聿怀侧眸看着她的神色，原本清隽的眉眼也染上了些温度。
“的确热闹。”关杳置身在人群里，却不觉得烦躁，这种喧嚣和在城市里是不一样的，带着浓重的烟火气息。
关杳抬头看着五颜六色的花灯，上面画着各色各样的花样，有松鹤、花鸟、如意童子等。
她看的眼花缭乱，啧啧称赞，“做的真好。”
关杳一心只顾着看花灯，没怎么注意周围。
眼看她就要直直的撞上人，周聿怀把她往后面拉了一把。
“看路。”他的声音很有质感，他似有若无的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关杳心神晃了一瞬。
她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周聿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关杳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她哆嗦了一下，从他怀里离开，面色看不出异样。
只是接下来关杳就显得安静多了，像是变了个性子。
周聿怀余光瞥见她毛茸茸的脑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关杳眼神突然一亮，她不由分说的扯着周聿怀的衣服径直走向一个小摊。
“糖人诶。”她眼里流露出渴望，又立马隐藏起来。
“周聿怀，你想吃吗？”关杳期待的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的，像林间初生的小鹿。
周聿怀勾起唇角，很上道的对老板说，“两串。”
关杳眼里滑过一抹赞许，周聿怀是个好人。
她这么大个人了还对糖人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显得有些幼稚，所以她要矜持。
但关杳显然忘了，她最初的态度早就暴露了一切。
周聿怀觉得她别扭的样子很可爱，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你笑什么？”关杳瞪他。
“不，就是...很开心。”周聿怀脸上的笑意扩大。
关杳深觉他莫名其妙，她接过糖人咬了一口，残忍的吃掉了糖人的半个头。
看在糖人好吃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关杳把另一串糖人递给周聿怀。
关杳舔着糖，目光却一刻也没闲着。
镇上不乏有专门来参加灯会的游客，还有猜灯谜的活动，但关杳不擅长这个，所以没去凑热闹。
身边的那人一向不多话，恍然间让人觉得他像遗落凡尘的清雅谪仙。
“周聿怀。”她喊了他一声。
“嗯？”
“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关杳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聿怀看向她，“很好玩？”
“不是，我就确认一下你还在不在，万一丢了我去哪找？”关杳神情严肃地说。
周聿怀顿住，眼眸深邃，像是揉进了漫天的星光。
关杳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牵了起来，她回过头诧异的看着始作俑者。
“灯会上人多，这样就不会走丢了。”他一本正经地说，眸子纯粹干净，不带邪念。
关杳不语，半晌，她歪了歪脑袋认同地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牵手，仿佛他们是一对逛着灯会的普通情侣。
关杳处于神游状态，她略带恍惚的眼眸中重新聚集起了神采。
她快步走到摊前，拿起了一个红色的福袋。
“真漂亮。”
摊主是个看起来很朴实的妇人，她笑着说，“你挑中的那个有求姻缘的功效，不过姑娘既已经有了良人，也可用它保姻缘顺遂。”
关杳愣住，忽然意识到她还牵着周聿怀的手，连忙跟触电一样放开，有些尴尬的解释，“我们不是...”
妇人一脸她都明白的表情，关杳不好再说什么，说了人家也不信。
“你喜欢这个？”周聿怀的手被她甩开，眸色暗了暗。
“嗯。”关杳点头。
“那就买吧。”周聿怀平淡地说。
关杳最后买了两个，她脑海中闪过送给周聿怀的念头，可又觉得显得过于别有居心了，还是算了。
她的心理活动极为丰富，周聿怀看了她半晌，只觉得她有时候也是个榆木脑袋。
“我也很喜欢。”他目光清凌凌地说，柔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的五官很深刻。
“啊？”
关杳反应有些慢，但这话里赤裸裸的意思...
“那...我送给你一个？”她用的是问句。
“嗯，谢谢。”
“……”
关杳突然觉得他脸皮很厚，可又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周聿怀收下那个小小的福袋放进口袋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还十分理所当然。
关杳憋着笑，她抬眸，看见了一轮如玉盘的月亮。
…
关杳回江宁没让人去接，她拖着行李箱艰难的打开了家门。
“妈，程叔叔，我回来了。”她喊道。
关杳往里走，方一枚和程国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齐齐看向她。
“回来了啊。”方一枚女士的反应很冷淡，仿佛那个每天在电话里对她嘘寒问暖的人不是她一样。
关杳习以为常，她语气娇俏的对程国栋说，“程叔叔，我想死你啦。”
“叔叔也想你，没累着吧？”程国栋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有些心疼她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还不让程闻去接。
“没。”关杳摇头。
“褶子都要笑出来了。”方一枚女士阴阳怪气地说。
关杳弯了弯嘴角，和程国栋对视了一眼。
她扑过去抱着方一枚撒娇，“妈妈，你可爱的女儿也每天都在想你。”
方一枚嫌弃的推开她，“口水都吐到我脸上了。”
“哪有。”关杳悄悄翻了个白眼。
方一枚眼里的嫌弃之色淡了下去，“乐溪这么让你流连忘返，都不舍得回来了？”
“我是为了去好好工作。”关杳讨饶道。
“你啊...”方一枚使劲戳了戳她的额头，对她除了无奈没别的情绪了。
程闻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他穿着纯白色的短袖，顶着一头微卷的头发。
想来是睡觉之前没好好吹干头发，毛都睡炸了。
“你在啊。”关杳调笑道。
程闻对她的调笑没什么反应，走到冰箱前打开拿出了一罐可乐。
“男孩子少喝可乐。”关杳撑着下巴慵懒地说。
“……”
程闻的手顿住，目光有些冷的看了她一眼。
“我给你带了小熊馒头回来，好看又好吃，最适合嘴硬心软的男孩子了。”关杳瞅了眼他的神色，继续说。
程闻眉心跳了跳，一言不发的坐到沙发上，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别一回来就欺负你弟弟。”方一枚瞪她。
“我这是在彰显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深厚。”关杳一脸无辜地说，“妈你也太是非不分了。”
方一枚忍着揍她的冲动，闭了闭眼。
关杳收敛了想皮的心思，打开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各种乐溪本地特有的产品。
“看，这些都是我给你们带回来的特产，感动吧，哭泣吧！”她大声说。
三人沉默的看着她，程闻的眼神让关杳感受到了恶意，她想着下次再收拾这小子。
“买这么多你吃吗？”方一枚淡定地问。
“没关系，你们留着慢慢吃，实在吃不了就都交给程闻。”关杳说。
“反正他还年轻，不用担心健康问题。”关杳微笑着说。
你还真是我的好姐姐，程闻面无表情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