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冰莲
这日下午,童战和明水音二人前往玉虚峰,其余三人留在月园,设法拖住云剑。本来童战要一人前去,说人多了反而不好行动,不料明水音坚持与他一起去,且说那冰莲不可直接用手采摘,必须放在特制的冰绡袋子里才行。众人知她想见云开,倒也不便阻拦。
正在商量如何引云剑出现,将他困在园中,才能不被识破度过关卡入峰,这时有人来报,云剑已在前厅等候,有事相商。众人想他来得可真是时候,由童心三人出面和他周旋,童战和明水音从后门出去,赶向玉虚峰。
到了峰下,亮出令符,一路之上竟无人拦阻,顺利通过。山峰下面倒是重重守卫,越往上走人便越少,渐渐只有他们二人。山路陡峭,只一条窄窄的通道绕着山峰斜斜直上,路旁便是万丈深渊。童战暗想这里如此险要,如没有这令符,硬闯还真是闯不进来。
走了一个多时辰,已过了一半路程,山路不再像先前那般好走,积雪成冰,滑溜异常。童战护着明水音一路上行,只觉越来越冷,到后来吸入鼻中的空气都仿佛结成了冰,山风吹在脸上也寒如刀割。
好容易来到峰顶,眼前好大一个宫殿,虽是青石砌成,上面却冻着一层厚厚的冰,阳光下闪着七彩光芒,煞是好看。中间大门敞开,望进去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二人径直走入,空旷的大殿上回响着脚步声,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耳边响起柔和的语声:“二位可是童战、明水音?”二人听了大吃一惊,转身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右侧走廊走出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身着浅绿色长裙,明艳绝伦,如仙子一般。
童战将明水音挡在身后,拱手道:“冒昧打扰,还望见谅。姑娘怎知我二人姓名?是云开告诉你的么?”那女子笑道:“不是他还会是谁?两位请随我来,少主有物事相赠。”明水音问道:“你家少主现在何处?”那女子含笑不语,只伸手相请,二人只好随她前行。
曲曲折折地走了许久,沿路一间间宫殿皆是布置得富丽堂皇,却不见一个人。那女子带他们来到一处池子旁,只见池水已冻结成冰,池中央一朵冰莲盛放着,白色花瓣似是透明一般,整个看来便如水晶雕刻而成,隐隐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那女子道:“冰莲在此,明姑娘可带了冰绡?”明水音拿出备好的袋子,伸指指向那朵冰莲,将它收入袋中。
二人没料到这般容易便拿到了冰莲,童战谢过那位女子,并托她向云开转达谢意。明水音将袋子交与童战,转身向旁边一间屋子走去。
自来到这池子旁,她便一直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而那目光正是来自那间屋子。那女子见状忙上前拦住,说道:“这里不便让外人入内,还望明姑娘不要为难。”明水音依言停下,看着那屋子,却并不离开。
过了一会儿,房门终于开了,出来的正是云开。那女子走到他身侧,云开向她笑了笑,转而对明水音道:“这冰莲你们带回去,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从今以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说着便欲离开。
明水音拦在他身前,瞧着他憔悴的面容,问道:“你的伤好了么?”云开轻揽身侧的女子,笑道:“有烟儿照顾我,早就没事了。”明水音见他二人亲密的神情,只淡淡说道:“三年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这次是不是连‘珍重’二字都不用了?”
云开的笑容仿佛凝固在脸上,顿了一顿,又满不在乎地道:“那些陈年旧事我却已经忘了。剩下的日子我只想和烟儿一起平静地度过,还请明姑娘不要来打扰。”
童战在旁听着心里颇为恼怒,平日里见他对明水音关怀备至,这才几日工夫便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一时间忘了刚收了人家的冰莲,气道:“云公子大可在此安心度日,我们再不会这么不识趣闯上来惹人厌。水音,我们走。”明水音凄然地望了云开最后一眼,转身随着童战下山去了。
这时天色有些晚了,一路上明水音心不在焉,险些滑落山崖,幸得童战及时拉住。童战知她心里难过,便说些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明水音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大多数时间都答非所问。
手中的袋子不断散出寒意,童战没多久便得换另一只手拿着,忽然间想起她曾说这药女子直接服用不妥,便问冰莲寒气如此之重,该如何服食才好,明水音这才缓过神来,道:“我差点忘了此事,众位长老翻看典籍,说女子乃至阴之体,若直接服用冰莲则寒气过甚而承受不住,必须先由男子服下,待寒气消解后药力融入血液,以血为药即可。冰莲寒气入体后大概需五六个时辰才能化尽,其间恐怕要受一番苦楚了。我在一旁以灵力助你,只要挨过这段时间,再服用火长老炼制的丹药,便可慢慢恢复元气。”听她如此说,童战忙道:“此事千万替我瞒住天雪,不要让她知晓。”明水音答应了。
回到月园已是晚饭时分,尹天雪三人在门口等候,见他们平安归来,无不欢喜异常。尹天雪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那个云剑待在这里赖着不走,和童心喝起酒来,直到刚才才告辞,你说怪不怪?”童战举起手中的袋子笑道:“是啊,这冰莲我们也得了,明日找好相配的药材便可服用,一路走来倒是今天最为顺利。”
明水音拉着明沁到一边小声嘱咐了几句话,童心上前拍着童战的肩膀笑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天雪的病也快好了,凤儿又可以复活,大哥说不定真的已经当爹了,看来这次回去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童战悄悄问道:“那你呢?”童心装糊涂道:“我?不是挺好的嘛。”童战摇摇头,又道:“我指你和明沁,别给我打哈哈。”
童心见绕不过去,只得道:“你是怎么当族长的啊,哪有劝自家的长老想这种事情的。”童战笑道:“如果不是长老就没关系了嘛。到时候你便没错我也能挑出错来,赶你出长老会不就得了?”童心见二哥今日心情如此不错,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不禁苦笑道:“我看到时候你肯定惨了,不被六大长老唠叨死才怪。”
说笑着已来到饭厅,用过晚饭后童战说累了一天,要回去好好休息,明沁拉着尹天雪去房间里聊天,其余众人便各自归房。待外面无人时,明水音悄悄进了童战房间,拿过袋子,将冰莲倒在一只瓷碗中,再以双掌紧握瓷碗,掌心的热气传到里面,只见那冰莲渐渐融化成一碗清净澄澈的冰水。
童战端过碗来一饮而尽,只觉一道冰线顺着喉咙直下,不一会儿便如掉进了冰窖里,寒冷彻骨,且浑身如针刺般疼痛,额头渗出的汗转瞬间便凝结成霜。明水音伸过手去握住他的右手,便如握住了一块冰,打了一个寒颤,忙宁定心神,将灵力缓缓送入他体内,助他抵御寒气。
不到一个时辰,明水音见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忙扶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依然从手掌中传递灵力。这时童战勉强以灵力护住心脉,免得寒气攻心,剧痛之下左手紧抓床沿,唇边被咬出许多牙印,紧闭双眼,脑中只想着天雪的模样,借此来转移身体的疼痛。
白日里云开在冰宫中作戏骗过明水音,到得傍晚实在忍不住了,偷偷下山来到月园,只想在自己失明前再看她一眼,结果一路找来,正好看到明水音坐在童战床边,还握着他的手。云开心下一酸,只道是自己白天太过绝情,伤透了她的心,于是黯然离去,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留下。
此时明水音却毫不知情,全力助童战抗寒。她下午在冰宫伤心绝望,一路奔波,本已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接连几个时辰消耗灵力,终于在黎明时分撑不住了,倒在童战身上昏昏睡去。
明沁受姐姐嘱托,缠着尹天雪彻夜聊天,也在那时趴在桌上睡着了,尹天雪将她送回房间,回来途中路过童战门口,想看看他起床了没有,却见明水音伏在童战身上熟睡,一时间还不相信自己眼睛,踏进去几步瞧得清楚,正是他们无疑。她忙退出门外,奔回房间暗自伤心,她相信童战并不会对不起自己,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他瞒着不与自己商量呢。
尹天雪若再走近些,便可发现童战那时已然憔悴得不成样子。幸好体内的寒气越来越轻,明水音睡去时已无大碍,他浑身的疼痛也渐渐退去,只觉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太阳升起时明水音猛然惊醒,忙起身查看童战状况,见他呼吸恢复平缓,身体虽然虚弱,倒也并无性命之忧,于是松了口气,歉然道:“对不起,我竟然睡着了。”童战勉力笑了笑,道:“我感觉体内的寒气已去,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明水音搭过他的脉搏,点了点头,取过桌上的匕首和药碗,划破他的手腕,接了一碗后忙替他包扎,并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药丸要喂他服下。童战轻轻摇了摇头,道:“待她喝下药再说吧,万一那药分量不足,我服了这个再对药性有影响怎么办?”明水音见他坚持如此,只好先拿药去让尹天雪快些服下。
捧着药站在尹天雪房外,明水音心下微觉奇怪,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房门紧闭,难道还没有起身么?正准备敲门,却看到手中的药碗里鲜血殷红,忙缩回手来,默念了几句咒语,使障眼法使之变得如平常草药一般,这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尹天雪开门出来,见到是她愣了一下,神情颇不自然。待进了屋子,明水音将药递给她,让她快些服用。尹天雪看着那碗药,问道:“昨晚童战不是说还要找些配药么?这么快便齐了?”明水音向来不擅说谎,只含糊其辞,尹天雪疑心顿起,打定主意要弄清楚到底出了何事。
明水音搪塞了几句,催着她服药,尹天雪端起碗来喝完,刚放下便说有些困了。明水音以为是明沁缠了她一夜此时累了,于是扶她上床歇息,顺手诊过她的脉象,匆匆推门而去。
尹天雪下了床,悄悄跟在她身后,见她又回到童战房间,说道:“她已经喝完药了,我刚诊视过,已起了些作用,不过还要等药效完全发挥才行。现在你可以服药了吧。”
童战忽然想到一事,忙问:“她有没有发现那药是血呢?”明水音笑道:“进门前我曾用法术改变了药的颜色和味道,放心吧,她不会知道那是你的血的。”尹天雪听到后吃了一惊,正想进去问个明白,忽觉丹田间涌起一阵暖暖的气息,散到身体各处,浑身失了力气,竟扶着墙倒了下去。
房里明水音刚喂童战吃了药,听到门外有动静,出门看了下,却见尹天雪倒在门前,急忙扶她进屋。童战侧头看到是她,挣扎着要下床过去看看。明水音扶他又躺回床上,宽慰道:“她没事的,只是药效发作了而已,一会儿便醒来了。她刚还说累了要休息,怎么会跑来这里呢?”童战心想定是被她瞧出端倪来,偷偷跟过来的,不知她听到刚才的话没。
午后时分尹天雪醒了过来,发现已躺在床上,童战正靠在床边望着自己。看他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才想起昏倒前在他门外听到的话,心下了然,知他不愿自己担心所以才不说,那便也不问了,只道:“身体觉得怎么样了?”童战笑道:“昨日去玉虚峰,峰顶太过寒冷,竟受了风寒,如今用过药,已好得差不多了。”
尹天雪起来坐在他身侧,感觉神清气爽,比先前精神了许多,于是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全好了,以后再也不须以法术续命了。”童战微微笑着,看她无事终于安下心来,昨晚一直为疼痛刺寒所扰,已是精疲力竭,服药后好容易能起身,又守在她床边一上午,这时阵阵倦意袭来,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尹天雪扶他睡下,盖被子时发现他手腕上的伤口,心中一阵难过,轻轻抚着着他熟睡的面容,垂泪道:“祈盼上苍垂怜,你我能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莫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