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到无幼儿时走一遭
我叫白余,我现在是个苦逼。
一个月前刚刚经历高考的我丢掉了全部的书,只想在没有作业的暑假赚钱旅行看世界,把高考前的全部暑期幻想都实现。
但是,事总是与愿为。
在躺尸了一个月之后,我老哥,老姐的小孩也放暑假了。
为了让我好好过充实的假期,他俩不远万里地将三小孩都送到了我家,美名其曰培养感情,实际上是压榨我这个闲的要死的妹妹。
于是,熬夜到凌晨的我想在空调房苟到十二点再起床的梦想成了梦,并且还要忍受小孩子们带给我的惊吓。
早上6点多,我刚进入深度睡眠,就能听到外面鬼哭狼嚎的喊起床声音,个个贼有劲。
被迫起床之后,要看着他们玩,不能让他们出事,要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忍受他们毫无逻辑的告状,偶尔还要制止他们一不小心拿到我心爱的书和手办。
可怕的是下午天气炎热,我爸妈都溜到麻将馆去放松,而我一个人却要在家里守着三个祖宗。
更可怕的是三个一块儿对着你哭的时候,简直是世界崩塌的现场。要是哄不好怎么办呢?被逼无奈的我只能万念俱灰跟着他们一起哭,太丢脸了呜呜呜。
唉,带娃好辛苦,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小孩子就好了。
每个被小孩子声音荼毒的一天,我都在这么想。
一、
我醒来时,躺在大马路上。
虽然我平时没脸没皮惯了,但是突然醒来自己睡在大马路上,未免不雅了一点。
我赶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若无其事的坐到了马路边的椅子上。
然后我猛然发现,我根本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难道我梦游了?但是这梦的也太远了吧,直接换了一个城市?
我看了看我自己,上身白t恤,下身黑色的短裤,就是我昨天晚上穿的衣服,浑身上下既没有手机,也没有钱。
一个问号在我头顶冒了出来。
“小姑娘,你多大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转头,嗯?这不是隔壁吴叔叔吗?吴叔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简直就是我的光。
我顺口答:“吴叔,我17了呀,不是你给我过的生日吗?这是哪啊?你叫什么小姑娘啊,你不认识我了?”
“你才十七?”吴叔叔震惊,“难道你是从那儿跑出来的?”
才?那儿?啥玩意?我黑人问号脸。
吴叔叔左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右手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警察局嘛,惊西路这里有个17岁的小姑娘在街上跑,你们快来管管!”
喂喂喂什么情况居然报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可是从来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我挣扎着要跑,吴叔叔紧抓着不放。
我急了,“你干什么啊吴叔!”
“你别以为跟我套近乎我就可以放过你啊,我可是退休警察,身子正的很,像你这种不合法的人,就一定要给你抓住。”
我看着眼前一身正气目光如鹰的男人,十分不习惯,平时看惯了吴叔憨厚可亲的样子,突然见他这副样子还有点吓人。
我怂了,不敢挣扎,小心翼翼地问:“吴叔叔,我犯什么事了,让你都装作不认识我。”
吴叔叔迷惑:“我之前都没见过你。”
啊嘞?
“警察来了,跟他们走吧。”
我惊,这个出警速度逆天了吧。
吴叔叔把我拉到刚停下的警车旁,打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
“不是,吴叔,你别推我。”
吴叔叔关上车门,从窗户口对我说:“小小年纪,学点好,别乱跑。”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吴叔叔离开,然后不好意思的对两个警察叔叔笑了笑。
我算是清楚了,这绝对不是我原本的世界,并且这个世界对17岁的女孩子似乎有限制,但是我却能碰到我熟悉的人,也许是一个平行世界。
造孽啊,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二、
我现在,有点开心。
我刚刚从警察局了解到,现在我处于的世界,是个无幼儿时代,顾名思义,在这个世界没有幼儿。
成年人只要生下孩子,孩子就会被集中送到幼儿教育基地,孩子再长到18岁以后才会回到父母身边,进入成年人世界。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不用带娃的时代!
我心动了,我屈服了。
在这个世界,我还是我,我父母也是我父母,只不过我从小在幼儿基地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罢了。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残忍,但是对于已经快要成年的我来说,还是很爽的。
在幼儿教育基地,我再次碰到了我的同学们,他们和过去的容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不同的是,基地里面是把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聚集在一块,分了好几个班,这样在18岁生日那天散伙比较方便。
可我并没有高兴多久,在我被送回到幼儿教育基地之后,我没想到我居然还要,高考!
在这个时代还是要上大学的,而高考就是孩子们在幼儿基地的最后一场考试,它决定了孩子们出去之后要去哪里上学。
我虽然经历了高考,但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我现在脑壳空空,字一多看了就脑壳疼,而且这个时代居然要求学生语数外物化生政史地全修,体育也要高考。
……我想回家了。
在一次模拟考试之中,我光荣地拿了倒数第五,而我的后桌阿美拿了第一,我看着成绩表,难抑震惊。
阿美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和我一样是个理科废,当年都是三四十分的理苗,但现在她化学是怎么拿到97的,太魔幻了吧。
“阿美,你考得不错啊。”我故意套近乎。
阿美点了点头,眼睛没从书上离开过。我迟疑半天,还是问:“你是这么做到的?”
阿美:“看书做题问老师,一天到晚,不停,还有,我也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理科全挂。”
我愣了愣,发觉她在嘲笑我,这种不动声色突如其来的嘲笑简直致命,我气背过身去。
在这个世界,大家似乎都很忙碌,只有我像条咸鱼。
班主任把我喊进了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怎么回事,怎么考成这样,倒数第五,差一点你就要被清除了!”
“什么清除?”我迷惑。
班主任为我不知道清除的意思大为震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清除,清除低能儿,最后四名就是低能儿!要被杀掉的!”
卧槽!
我觉得我有点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为了活命,我只能挑灯夜读,但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住的那个八人寝室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不挑灯夜读的。
……前几天的我除外,处在香甜梦乡中的我,完全没有发觉她们的暗暗努力。
现在大家都卷成这样了吗?我好累。
但是即使挑灯夜读,理科仍然是我的死穴,就算薅掉头发也换不来它对我的一个回眸。
我盘着腿,手指轻轻敲打着物理书的书脊,有一下没一下。想到那些因为成绩不好而被判定为低能儿的人,突然觉得有点冷。
最后凭着文科的巨大优势,在高考中我没有沦为基地的低能儿。
而在最后一次考试中沦为低能儿的四位同龄人最终也没有逃过被清除的命运。
教室里又空出了四个座位。
低能儿的设置只是依靠成绩来定夺,实在是偏见了一些。
可我作为这个世界的新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股无力感侵袭了我的全身。
三、
高考结束之后,基地邀请所有通过考试的孩子看了一部电影《奇迹》。
这是一部颜色电影,我在看的过程中狂打哈欠,只想睡觉。
正能量主旋律的电影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引人共鸣催人泪下的优作,为什么最后播放的这一部却要是这么枯燥无味的说教呢。
我偏头看了看我旁边坐着的那个哥们,叫费嗣。
曾经在我年少无知时,曾经短暂地因为他的脸还有他拽的气息小小的暗恋过他一段时间,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只是个自我为中心的憨皮,就掐断了内心的小火苗。
没想到他居然也和我同一天生日。
费嗣正襟危坐,脸上带着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假笑,脑袋对着电影大屏幕,却双目无神。
我凑过去悄悄问他:“电影好看吗?”
他的话从他那八颗牙的缝隙里飘出来,“看电影别说话。”
我心里咦了一声,职业假笑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放完,我和他前后排着队往外走,此时我惊奇的发现除了我以外,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但是他们眼里没有光,只有死寂。
突然有点毛骨悚然。
费嗣转过头依然带着八颗牙的微笑说:“那电影我先先后后看了十遍,烂透了。”
我:“哥你能别笑了吗?怪吓人的。”
费嗣摇摇头,笑容不散,“影院里有监控,表情会影响基地的期末评价。”
我呆了,好家伙我可全程瞌睡脸,而且为什么依据表情来写期末评价啊,难道不知道表情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我忍不住发问:“太草率了吧?”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为了期末评价,我能当场骂街。”费嗣虽然脸部笑容僵硬,但是从他眼里,我却能看出以微微凶狠的神色。
“等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定要好好回报一下他们这么多年的教育。”他咬牙切齿。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声音发虚,“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遵纪守法啊。”
费嗣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
我:“……”
幼儿基地几乎把孩子们内心真实的想法都狠狠压制住了,等到有一天孩子们离开,还不知道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压抑与宣泄,物极必反啊。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我离开幼儿基地的前一天,我拿到了基地给我配置的手机。
对于之前和手机共存了一个月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在外流亡了好久的宝贝突然回到了手中,开心到飞。
本来想给父母打电话,但是老师说没有基地管理员的允许这里没有办法和外界接通……于是我放弃了,决定去搜索一本我想了好久的香文。
当我打出书的名字,手机页面直接跳转成几个白底大黑字:请科学上网。
我满脑黑线,又缓慢地打出了作者的名字,好家伙直接黑屏了。
我后来又试了几次,发现在幼儿教育基地里,所有18禁的内容都被禁的干干净净,而18禁的内容却又十分宽泛,就比如我搜了好久,连个脚指甲都没搜出来。
我摊在寝室床上,生活好无趣……
“刚刚是你的手机黑屏了啊?”一位宿管阿姨站在寝室门口,笑嘻嘻地对我说。
我僵硬了。
四、
第二天我从班主任那拿到已经合法的身份证和准出证,顺带加了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群聊,一进去群里面已经热火朝天,我关了手机,冲出了门。
从外面看幼儿基地的大门真像一个监狱,黑白色调水泥墙,鲜红的幼儿教育育基地六个大字屹立在屋檐上,大门的左侧写着禁止入内,右侧写着禁止出逃,都是用鲜红色的漆刷成的,整个色调十分阴森。
但这并不妨碍我欢快的心情,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老爹的车,朝他跑了过去。
我爹刚一下车,我就抱住了他,“老爹,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我爹显然有点局促,躲躲闪闪把我扒拉开,说:“先上车先上车,你坐后座吧。”
我一口答应,然后打开后座的门,看到了我最心爱的伙伴小白,一条哈士奇,他盘踞在座椅上,占了大半的位置。
我头脑一热,想去抱它,它却毫不领情,恶狠狠的对我吼了几声。
我住手了。
好吧,如果设定是我18年没有回过家的话,那么小白不是我捡回家的流浪狗,它并不认识我,那我还是小心一点吧,毕竟它咬人还是疼的。
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的问老爹家里的问题,问了问老哥,老姐的状况,还有他们三个孩子的情况。
不出我所料,老哥,老姐依然在他们的城市工作,而那三个孩子早就送往了教育基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虽然说我并不想带孩子,但还是有一点点想他们,于是我问:“我们可以给那几个孩子打电话吗?”
老爹皱了下眉,“基地有规定,一年一次通话时间,只有考试排名靠前的人才能够加时长,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
怪不得现在大家都卷成那副鬼样子,一是因为不想死,二是因为思念啊。
我看到窗外的高楼大厦逐渐变得熟悉,知道自己差不多快要到家了,但是一想到基地里面八颗牙标准微笑的那些人,突然就有一股惆怅笼罩在心间。
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但是我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高兴。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我眼前闪过,费嗣!
我微微探出点头往后望了望,确实是他,穿着一身黑衣,手揣在口袋里,一个人在路边走着,好孤独的样子。
五、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手机,发现离开基地之前加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群聊消息已经达到了99+。
我闲着无聊,就从第一条开始看起,看着看着我发现,人果然各有各的不幸。
比如有一个哥们儿回到家后,和自己家的宠物狗打起来了,他被狗咬了,他家狗身上也带了血,家里人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关心他,而是先是把狗送到宠物医院去了。
一个新回家的儿子和一个陪了好多年的狗?不好意思哥们,要我我也选狗。
还有两位姐妹,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取了同样的名字,因为都没见过父母几次,两人成功的都走错了家,后来还是跟教育基地的信息比对,才发现自己走错了。
另外一个哥们儿是家里的独生子,他到家后的那天父母先没有给他庆祝生日,而是拿出了一份协议书,说是这哥们儿必须负责父母的养老下葬之后才能获得他们的遗产,亲情没有,利益得重视。
还有一个,离开基地的时候没有人来接,只能一个人自己慢慢找回家,花了好几个小时找到家,居然发现自己父母已经移民好多年了。最后还是一个好心人收留了他一夜,现在他已经开始联系父母了。
这个是谁呀?未免也太惨了一点。
我点进说他父母移民了的那个人的主页,发现那个人居然是费嗣。
想起他咬牙切齿说出了基地之后的样子,我皱了皱眉,突然有一点点担心他。他家离我家不远,现在他也应该离我不是很远吧。
我添加了他的好友,问他在哪,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回我。
行吧,不回就不回,我还就不淌这摊浑水了。
再次和父母住到一起后,我没有了之前相爱相杀的感觉,反我时不时就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他们不认识我了,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关心我正在做什么,好像我18岁之后,就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明明我是他们的女儿,但在这里,我却感觉到我在寄人篱下。
虽然说我确实不用忍受带孩子的辛苦,但是现在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人来管着我,即使有看不完的电影也觉得无味。
我好奇怪啊我。
过了几天,本来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的群里又炸锅了,起因是因为费嗣。
他杀了人。
群里的人不知道从哪里转载了一张图,上面是一则新闻,说我们这座城市,刚从教育基地出来不久的费某因涉嫌谋害父母和攻击网站,已被判处死刑。
槽……我盯着这张图片看了很久,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我以为群里的人会骂他杀人犯带坏了我们这群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的名声,但没想到大部分人居然说:他做出了我不敢做的事。
我心里像堵了什么。
立刻又有一条新消息。
小妮:费嗣没有杀人,他是谋害,没杀呢。
英语去死:没有杀人会判处死刑吗?
小妮:现在全球一年都没几件杀人案了,但判死刑的人还是很多。
我:???
pp:???
……
小妮:我劝大家也别想着去犯法了,我那个在警察局的学长说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面都装了防暴力芯片,在暴力犯罪实施的前一秒那个芯片就会把人电晕然后通知警察,案子没犯,人倒是被抓了。
英语去死:这是什么黑科技,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爱数理化:那这个芯片不是可以读取我们的意识?
pp:啊这还能不能让人有点隐私。
猫猫:离开了基地但又好像完全没有离开……
……
小妮:大家都消停点吧,还是有好处的,毕竟我们不用像之前的人一样,担心被别人伤害了呀。
出了费嗣这件事之后,我完全睡不着了,晚上我试图给老哥老姐发消息,他们都爱答不理的。
我躺在床上,手机往床边一扔,望着天花板,此刻安静到死寂。
我一字一句说:“老子要回家。”
六、
谢天谢地,我最后还是回来了。
老天爷还是厚爱我,我像是只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再怎么波澜壮阔都没影响到我现实中的生活。
现在是早上6点多,此刻听着三个小孩儿在外面闹腾的声音,我居然觉得有点异样的满足。
我爬了起来,大声回应他们:“马上起来!”
我刚穿上拖鞋,手机滴滴两声。
我把手机拿过来一看,眼睛顿时瞪大了,是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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