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奇的天象
我在房间里自己坐了十几分钟之后,伊乌楚库阿姨就让特维斯上来找我,喊我下去和大家一起吃饭。但是我并不打算道歉,因为我没有故意做任何坏事,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伊乌楚库阿姨说,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吃甜点了。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吃。我一点儿都不饿。最后,苏菲把我的甜点吃掉了。那天的甜点是巧克力蛋糕,是我以前最爱吃的。
伊乌楚库阿姨在收拾餐桌,她说我们可以在客厅看一个半小时的电视。
“对不起,”小本悄悄地说,“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惹麻烦的。”
我点点头,苏菲不喜欢我,这并不是小本的错。
“对、对不起。”特维斯说,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从两颗乒乓球变成两颗大网球,“每次我们说苏菲做了什么坏事,伊女士都不相信,各(根)、根本就没必要缩(说)什么……”
“是啊,”小本说,“如果我们去告发苏菲,那她就会对我们做更不好的事情,你最好也不要去告发她。有一次,我告诉伊阿姨是苏菲从她的包里偷走了一张五块钱的纸币,不是我,结果苏菲晚上就在我的床上放了一只毛毛虫。”
我点点头,在一张绿色软沙发前坐下了。小本把电视遥控器给了诺亚。诺亚开心极了,他走到电视机前坐下,身体几乎贴着屏幕,好像要爬进电视机里似的。他最喜欢的忍者卡通片马上就要播完了。以前妈妈经常和他一起看这个节目。小本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柔软的沙发垫子一下子隆起来了。特维斯坐在咖啡桌边上的扶手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红了。啊,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容易脸红!
“阿妮雅,我们是朋友,对不对?”小本问着,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你不会生我气的,对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用手肘戳我,让我觉得想笑。我笑了。特维斯看到我笑,他也笑了。但他马上收住,还用手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好像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戴着牙套,不想让别人看见似的。
“那么……为什么你不和我们说话呢?”小本歪着脑袋问我,“难道你和特维斯一样,会结巴吗?还是说你听不……”小本说着,凑近我的耳朵,仔细观察看我有没有戴助听器。
我摇摇头。
“以前我们这有一个男孩子和你一样,他是在圣诞节前一天来的。”小本说,“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就连我们送给他圣诞礼物的时候也不说话!伊阿姨说,他想说话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他只是现在不想说而已。最后,他们只好把他带走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小本,十分害怕。难道“他们”把他带走,是因为他不说话吗?这个“他们”是谁?“他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这个男孩有弟弟妹妹吗?如果有,那他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不过这也很正常,”小本说,“这里总是有小孩子来了又走的。我们这些待领养的孤儿就是这样——来来去去。通常我们会去到另一个寄养家庭。我和特维斯以前就是这样,最后我们来了这里。现在我们只想待在这里,直到有人领养为止——哪怕苏菲不喜欢我们。有人领养当然比没人要好得多。但是如果你对领养家庭都不满意的话,那还是在寄养家庭待着比较好,这样你还能接着选呢!”
特维斯点头。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们很多问题:为什么他们想留在这里?如果他们被领养了会怎么样?难道这就是苏菲能叫伊乌楚库阿姨“妈妈”,而他们不能这么叫的原因吗?但是,我依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声音离家出走了,还不愿意回来。
“伊阿姨做的太妃布丁最好吃了!”小本说道,“伊叔叔发生了意外,伊阿姨没有孩子,所以她是一位超级好的养母,几乎和亲生妈妈一样好呢!如果她能领养我们,让我们在这里生活,那真是太好了。她比我以前所有养母都好!”
我想问他伊叔叔发生了什么意外,想问他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妈妈。
不过特维斯紧接着说:“是啊,特(她)、她让我们住呵(好)、好房间。这个房纸(子)也比之前住的都要好呢、呢!”因为戴着牙套,他说话有点儿大舌头,但这也比我强,我的舌头根本就用不上。
我环顾四周,看看这个客厅,猛地发现墙上居然挂着好多照片。我以前没有认真看,但是现在发现,在每一张照片里,伊乌楚库阿姨身边站着的孩子都不同。在这张照片里,她身边的小男孩有一头亮红色的头发,鼻子大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更大的圆眼镜;在那张照片里,她身旁的小姑娘头发金灿灿的,像弹簧一样卷曲;还有一张,照片里的男生穿着橘红色的运动裤,看起来像是中国人,头发又黑又直,闪闪发亮,仿佛有阳光在发丝间嬉戏;还有一对双胞胎,留着长长的棕色头发,正对着镜头吹泡泡呢!
“妮雅……看!”诺亚突然大喊一声,转过头来看我,用手指着电视屏幕。但我当时还在想小本和特维斯说的关于领养的事情,没有认真听诺亚说话。我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多人寄宿在别人的家里……没想到有的人会有不止一个养母。
“妮雅!快看!”诺亚喊得更用力了,屁股焦躁不安地扭来扭去。“是妈妈!我看到她了!”
我马上看向诺亚手指的方向。电视屏幕左边是一团燃烧的火球划过漆黑太空的画面,屏幕右边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留着短短的、刺刺的棕色头发,正皱着眉头对麦克风说话。
我冲到诺亚身边,按着他手中遥控器的音量键,把电视声音放大。
“宇航员们从未见过如此神秘的景象,它的出现已经轰动全球。世界各地的顶级研究院都在查看历史记录,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类似的天体活动,甚至追溯到了托勒密[2]和伽利略时期的天文记录。”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然后,他消失了,屏幕上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正戴着手套在翻看和摆弄一些旧书和旧图画。首先是一卷长长的卷轴模样的纸,封面上写着中文,整卷纸看起来像是在棕色的茶水中浸泡过一样;紧接着就是一本镶着金边的书,书里画了好多穿着各种颜色的袍子还裹着头巾的男人,他们都举着望远镜看呢!在这些人附近,还有奇形怪状的潦草字迹做注解。主持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从古代中国卷轴,到第一位阿拉伯宇航员的日记,人们从历史的天空中寻找相似天象的脚步仍将继续下去……”
书籍的画面渐渐消失,主持人的脸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他是笑着的。“现在在我身边的是来自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的杰斯敏·格鲁瓦尔教授和宇航员阿历克斯·威瑟斯,二位将一起向大家介绍此次独特的天象!”
屏幕右边的星星图缩小了,主持人变得越来越大,我们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她的皮肤是棕色的,跟我几乎一模一样,她的黑色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他有一头短短的灰色头发,下巴的胡子像钉子一样,小小的暖棕色眼睛斜视着,好像睁不开似的。这两个人脸上也都挂着微笑。
“格鲁瓦尔教授,从您开始好吗?”主持人说完,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女人,把一支大大的黑色麦克风放在她面前,“能不能说说现在屏幕上的这个天象是什么情况呢?”
“这个嘛,汤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画面,说实话,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女人对着镜头紧张地笑着说,“据观测,这是一颗真实存在的燃烧中的恒星,正从太阳系的一端移动到另外一端,而且距离地球的大气层非常近。”
“这听起来可不妙!”主持人皱起眉头看着她说道,好像那颗恒星的出现是她的错似的,“但是太阳系中肯定有几百万颗恒星在高速穿行吧?为什么这一颗如此特别呢?”
教授一脸疑惑,转过来看着镜头。“呃……其实,恒星不会到处‘穿行’,所以我们的太阳才不会移动。这样我们才能计算光年,才能通过星座来确定方向。我们的太阳是——至少在昨天之前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恒星,但是日地距离也有一亿五千公里。大家都知道。如果太阳再靠近地球一点点儿,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会灭绝。现在出现的这颗恒星与地球的距离比日地距离少了整整两百英里,不仅如此,它距离地球越来越近,这是我们从未遇见过的!”
“那……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主持人问完,抬起头,好像在盼望着那颗恒星能砸向他似的。他转身面向摄影机,扬起眉毛,语气高亢得像游戏节目的主持人,问道:“人类是不是即将……灭亡了?”
教授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根据我们对其前进轨迹和星球规模的运算结果来看,地球不会受该恒星的引力场吸引,但是由于它向地球释放了巨大的热量,地球应该会出现一些怪象。不过,这是一颗新恒星,也是我们见过的最小的新恒星之一,它的引力应该能和地球的引力相平衡,从而快速经过地球。好在这颗恒星的体积只比地球略微大一点点儿!”
我深吸一口气,身体往电视屏幕越靠越近。
主持人朝摄像机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赞同什么。“我明白了,那么威瑟斯先生,为什么这一件事会引起天文学界的轰动呢?”
上了年纪的威瑟斯先生朝主持人皱了皱眉,好像没听懂这个问题,然后他看着摄像机,说:“呃……就像格鲁瓦尔教授刚才说的那样。”
主持人又点点头,然后等待着,希望威瑟斯先生再说些什么。
威瑟斯先生清了清喉咙,身体前倾靠近摄影机,眼睛的斜视更加厉害了。“我们必须明白一点,除了太阳,从没有其他星体距离我们如此之近。而根据物理定律,地球和这颗恒星之间,必定有一方会被另一方的引力所吸引,最后遭到毁灭。但是现在,我们推断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这颗恒星只会经过地球。应该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伤害。”
“这么说,这是一颗很友好的流星咯?”主持人对着摄影机,睁大眼睛问道。
“呃……”威瑟斯先生看看四周,好像在寻找救星,“不是的……这不是流星。流星是进入地球大气层的岩石碎片,而这一次的星星是一颗确实燃烧着的恒星。”
但主持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教授。“格鲁瓦尔教授,这颗恒星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它现在好像对我们没有伤害,但它真的不会让地球上的生物都灭绝吗?”主持人问完,将麦克风递到教授嘴边。
格鲁瓦尔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个嘛,”她说,“现在,全球的天文台都在追踪它的行进轨迹,我们推算出它只会越过北半球上空。但是,这种情况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这颗恒星会走多远,不知道它会不会再一次改变方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止,在何处停止。但我们敢说,它绝不会毁灭地球上的所有……呃……生命。”
“那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威瑟斯先生一边低声说,一边朝主持人摇摇头。
“妮雅!那是妈妈吗?”诺亚压低了声音,用手指点着电视屏幕上那一团燃烧的火球。
我能感觉到,此时此刻,特维斯和小本就站在身后看着我们,但我不在乎。我点点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种感觉,就像以前放学时妈妈来接我们回家一样——虽然广场上站着几百个别人家的父母,但我总能立刻找到妈妈。每当她靠近我,我都能感应到她的存在,有时候,我甚至能从一个后脑勺就认出她来。我一次都没有认错过。绝不会错的。而且,我敢肯定这一次我也是对的。
“谢谢你们。”主持人说完,镜头就放大、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了,“正如各位所见,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遇见的特殊天象。有一颗新生的落魄恒星想要和大自然的定律——还有我们的引力场——相对抗,想在我们头顶的天空寻找它的一席之地。我的介绍就到这里,交给你了,伊莱恩。”
主持人消失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亮紫色套装的女人,她正坐在玻璃桌后看着我们。不过,那张恒星的照片依然悬挂在她身后,所以我凑近屏幕,伸出手摸了摸它。
“以上是汤姆·布拉德伯里为我们带来的关于星体活动的最新消息。如果你想和皇家天文台一起为该恒星命名,请登录官方网站www.rmg.com.uk/royalobservatory,了解恒星命名大赛的详细内容。下一条新闻:美国新建的边界墙为何因日照融化。”
新闻播报员身后的照片变了,那颗恒星消失了。
“妈妈!”我大喊了一声,在浑然不觉中,我的声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