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逼宫

早朝开始，文武官员分列两队，走进大明宫的丹凤门。穿过含元殿，再过宣政门，便是皇帝临朝听政的宣政殿。大家各怀鬼胎，互相侧目而视。众人平素划分帮派，可谓积怨已久，现在正是一个爆发的绝佳机会。高力士站在大殿之上，回头看一下旁边空荡荡的龙椅，心中满是阴霾。

众人目光交替，眼睛迸出火星。

兵部侍郎高锐，年近五十，身材魁梧壮硕，两只蒲扇大手，一张狭长的脸，眼睛里露出凶狠，最先开口发难：“阿翁，臣是粗人，就直言不讳。陛下身中剧毒，药石无医，不如及早考虑后事。太子出使番邦，多日不回，难免遭遇不测。在列的王公贵族中，若是有人德才兼备，可以毛遂自荐，重振朝纲。臣保举一人，楚王被贬在外多年，福泽深厚，何不令楚王进京，继承大统？”

自从武后打压李姓皇族，许多皇族被杀，也有许多皇族被贬，甚至于本人死了，后代却依旧留在贬所。武后病重，中宗复位，为了独掌皇权，故意不把那些皇族召回。后来的睿宗，和当今皇帝李隆基，依旧如是。楚王为人工于心机，竟然在江南广布势利，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高力士根本没把兵部侍郎放在眼里，道：“陛下中毒不假，但绝非药石无医，何来退位一说？侍郎大人多虑了。御医何在？把陛下的脉案给诸位看看。”

一个低眉顺眼的御医，手捧脉案，递给兵部侍郎高锐。兵部侍郎高锐仔细看过几遍，传给其他官员，众人一边翻看脉案，一边交头接耳。兵部侍郎高锐傲然道：“陛下中毒多日，倘若能救活，还会等到今天？阿翁就不要伪造脉案了。”

大理寺卿布书仁看不下去，道：“侍郎大人，你一生见过几个大案子，也来班门弄斧？”

兵部侍郎高锐嘲讽地大笑起来：“一个大理寺卿，却不会断案子，居然悬赏，向市井中人求助。你说我班门弄斧，我还说你尸位素餐呢！”

布书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着兵部侍郎高锐，就要叫骂出来。高锐一脸不屑。两人站在一起，布书仁的脑袋刚到高锐的肩膀。其他朝臣害怕布书仁吃亏，赶紧把他们分开。

兵部侍郎高锐继续向高力士挑战：“臣斗胆，请阿翁带我们文武百官去探视陛下，辨个分明。”

宰相李林甫开口道：“侍郎大人实在是僭越了！你把陛下当成什么了，难道阿翁会撒谎么？”

兵部侍郎高锐依旧冷嘲热讽：“相爷和阿翁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如今陛下出事，城中百姓都说你意图取而代之呢。”

李林甫最怕听到这句话，结果还是躲不过去，急忙尴尬道：“本相爷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没有当皇帝的非分之想。”

兵部侍郎高锐歪着脑袋看李林甫：“陛下药石无医，掌权最大的就是你和阿翁。阿翁自然不可能做皇帝，最有可能篡位的非你莫属。”

啪！

高力士一掌击在龙椅的扶手上。

所有的文武百官，顿时鸦雀无声。

高力士长眉倒竖，用冷森森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孔，转身走出宣政殿。文武百官互相看看，都低着脑袋，陆续离开。

高力士回到自己的府邸，司空虎已经等在院子里。高力士坐在椅子里面发狠，一连摔了三个茶盏，见对方不吭声，是个乖巧角色，道：“案子可有眉目？”

司空虎笑道：“草民前来通报案件进展，不料朝中大臣按捺不住，自己露出马脚。”

高力士一怔：“快讲。”

司空虎蹲下身子，捡起茶盏碎片，递给一旁的下人，慢条斯理道：“今天一早，金不换得到消息，被武后贬到江南的楚王，已经收拾行李，准备动身来长安城。此人向来不大安分，既然进京，必有内应。早朝之上，那个内应自己跳出来，省却朝廷不少功夫。”

高力士阴沉着脸，道：“谋害朝廷命官，无非是党争或仇杀。倘若谋害的是九五之尊，必然是想取而代之。幕后真凶不是相爷和太子，一定是被贬的王族，比如楚王。朝廷可以征召被贬在各地的王族进京，浑水摸鱼，让他们露出马脚。”

司空虎变了脸色，道：“阿翁不可！倘若下毒的幕后真凶是楚王，令其进京，岂不顺了他的心意？”

高力士一脸傲兀：“鱼不进网，如何收网？他在长安城，朝廷随时拿他进大牢。他若是在江南叛乱，那可就天高皇帝远了。”

司空虎道：“阿翁三思。”

高力士道：“大唐建国以来，还没有人能够谋反成功。不论是李承乾谋逆，武后篡国，韦后弑君还是太平公主之乱，大唐依旧是大唐。”来到桌案前面，展卷研磨，书写圣旨。然后交给大明宫的太监，传送被贬在外的楚王、鲁王、陈王和梁王进京议事。

司空虎离开高力士的府邸，看到慕云阁的掌柜金不换躲在街市的角落，走过去打个招呼。金不换低声道：“我已经叫行里的其他酒馆掌柜注意可疑人物，司空兄弟尽管吩咐？”

司空虎道：“兵部侍郎高锐，最近可有异动？”

金不换道：“兵部尚书最近重病卧床，高锐一直想取而代之。不过他和西域客商骆言互不认识，没有任何往来。倒是有另一件事很可疑，高锐常去一个叫清风阁的地方做客。这个清风阁是近半年才修建成的，从不接纳外人，神神秘秘的，阁主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外人从没见过清风阁主的真面目。”

司空虎沉吟道：“今天早朝，兵部侍郎高锐向朝廷逼宫，要求让楚王进京，继承皇位。那个清风阁肯定干净不了。我们去探探虚实。”

金不换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