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net 21
So is it not with me as with that Muse,
Stirred by a painted beauty to his verse,
Who heaven itself for ornament doth use,
And every fair with his fair doth rehearse,
Making a couplement of proud compare
With sun and moon, with earth and sea's rich gems:
With April's first-born flowers and all things rare
That heaven's air in this huge rondure hems;
O let me true in love but truly write,
And then believe me, my love is as fair
As any mother's child, though not so bright
As those gold candles fixed in heaven's air:
Let them say more that like of hearsay well,
I will not praise, that purpose not to sell.
我个人十分喜欢这一作品,尤其在一个影响焦虑① 的时代,人人都在表达,似乎又都有平台可以传播思想。这首诗对于真诚率真的张扬跨越了时空,与当下有了强烈的共鸣。
在莎士比亚时代,诗人众多,对于爱的表达人人都能抒情,能咏叹,可是何为好的作品?这首诗是莎士比亚首度表达自己的意见。同时,他将美的标准从描写外形转到了对诗歌创作的评判上。全诗批评了歌颂爱情的诗作的虚妄矫情,对动辄将爱人比作星辰、珠宝、鲜花等加以拒斥,从而提倡真情实感。不过我回想之前的诗歌,觉得这些比拟诗人自身也并不排斥,看来他强调的并非形式,而是承载形式的真情。
诗人在第1、2行直接点明:“我与别的诗人不同,其他人一见脂粉美人就要写诗吟诵。”这种径直的区别,将自己与其他诗人划清关系,就是为了进入诗人随后的批评。于是,第3—8行都是其他诗人的种种特征,即过于渲染浮夸,“说这美人的装饰品竟是苍穹”(第3行),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都用来形容美人,如太阳、月亮、陆地和海上的珍宝,还有四月初放的花朵、宇宙天体中所有的罕见奇妙,等等。从第9行起,诗人笔调一转,强调出自己诗歌创作的不同,他爱得真挚,表述得真切,甚至在第10—11行如此表达:“我的爱人跟无论哪位母亲的孩子一样美。”有趣的是,也有人指出,诗人在此自相矛盾,因为在之前的诗作中,他不断告诉世人,他所爱的人,其美好是卓绝唯一的。此处意外的低调是矛盾所在,同时也揭示出诗人急切地想强调自己诗歌风格与其他夸张文风的区别。这种粗心的疏漏、无法连贯逻辑的表达,其实也从一个侧面表明了诗人在创作时情感高于理智。他太想表达自己情感的真实和率直,在彰显平实中见真情的同时,竟然忘却了自己也曾激情洋溢地渲染过。
因此,到了对偶句结语时,诗人更急切地划分自己与他人的距离,他自信地表述着:“就让别人把空话大话说个够吧,我可不溢美赞颂,我又不是在叫卖。”读到这里,觉得诗人也不免天真幼稚,与其说他是在评断诗作,不如说他是在自勉。就像一个孩子发现了自己曾经在盲目中犯下了如此多的过错,就跳出自我,居高临下地发誓般地指责差池。知己察人,他好像看到了此时的自己与之前的本人的差距,几乎是在自我批评中扬弃。
不过全诗对于写诗要用情真挚的强调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都说写作是一种情绪的表达,有激情或思绪荡漾在心中,不吐不快,或是有真知灼见希望与人交流,必须诉诸文字,这些都是表达的率真,是自然的流露。若是为了某些功利或个人名声等利益而写,为了这首诗中所言的“sell”(叫卖),我相信这种真实的匮乏一定不会让作品成为真正的佳作。
写到这里不免又想,又有多少人真正在为真情真知而表达,或者说,纯粹的真占据多大的比重?创作的人扪心自问,内心有否犹豫迟疑?
诗人过虑了,他要批评的表象其实并不都错,人们依然要把爱比作阳光、星辰、珍宝,哪怕用得陈旧泛滥依然还适用,海枯石烂也始终是誓言中表达极致的用词。诗人要抵达的是情感的真实,他要摈弃的也是虚情假意的夸张和唾手可得的陈词滥调,以及为了利益的叫卖。回头再细读之前十四行诗中的美之赞颂,即便在诗人要批判的比喻中,我们依然不觉得虚浮,还是被情感真挚而折服。真挚情谊在,它的渗透和感染力是无孔不入的。
透过形式所抵达和触及的实质,才是诗人真正想要在这份深爱中探求的珍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