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最不幸福”的教育之痛
“幸福作业”的变革,从一片抱怨声开始,从家庭作业开始……
2014年9月,我担任语文教师的五8班,照例进行了期初的班级文化建设升级。在调研的过程中,学生们表示“想要过幸福的班级生活”,同时指出“作业最让我不幸福”。这里的作业主要指家庭作业。
孩子们的抱怨触动了我对家庭作业状态的整体关注。原来,我们习以为常的家庭作业是这样的!原来,抱怨“不幸福”的不仅仅是孩子们……
一、学生体验:“最重要”vs“最不幸福”
一方面,家庭作业古而有之,其必要性和重要性得到世界各国政府、家长、老师们的基本认同,被认为是学生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中国古代教育文献《学记》就主张“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其中“居学”即指家庭作业。事实上,澳大利亚、法国等都曾有过“废除中小学生家庭作业”的行动和讨论,但到目前为止,全世界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完全取消。而在我们的各类调研和访谈中,无论是校长、教师,还是家长、学生,也都认为家庭作业对学生的成长具有重要价值。
另一方面,这样重要的家庭作业却成了学生在访谈中“最让我不幸福”的事物。通过对学生、家长展开进一步调研,我们发现“不幸福”的感受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维度:量大费时——各学科的作业缺乏统整与协调,加起来题量大,耗时多,但效率低,实用性不强;单调无趣——大部分学生和家长认为以往的家庭作业内容单调,以知识巩固为主,抄抄写写算算,死记硬背的多,缺乏兴趣;被动划一——作业都是老师统一布置、评价,学生被动接受,形式单调,缺乏自主安排的空间和家长的参与;碎片割裂——点状的知识学习,缺乏课程角度的统整,学科与学科之间更是各自为政;缺乏实践——与学生的生活割裂;缺乏教育意识,知识、能力、情感目标分离。
随着教育的发展,学生和家长的自主意识和自主能力等都得到了提高,对家庭作业的现状提出思考和质疑是必然的。而本该助力学生幸福成长的作业,却成了学生体验当下幸福的最大桎梏,这不得不引发教育工作者的深思。
二、场域关系:“主阵地”vs“主战场”
一方面,家庭作业是家校关系研究中的永恒话题,因为它所处的时空非常特别,既是学校教育面向家庭的延伸,又是家庭教育面向学校的开拓,两者在这里连接。此外,孩子是家庭的希望,祖国的未来,这是各国的共识,教师、家长也都能意识到在家庭作业方面彼此合作的重要性,大部分学者也认为家长参与家庭作业能对学生的学业表现产生积极影响。
另一方面,家庭作业成为学校与家庭、教师与家长、家长与孩子之间多元矛盾的“主要导火索”:“学生因没做作业不敢上学而自杀”“因不会做作业而被父亲暴打”的新闻一条又一条;家长、学生对作业负担的抱怨在信访信箱、网络论坛中一声又一声;老师们面对重重压力,“作业多了家长有意见,学生有意见,不布置作业最好”的委屈一重又一重……于是,类似“我只愿作业消失于樯橹灰飞烟灭之间”“陪娃写作业到心梗、崩溃”的戏说、段子层出不穷。
家庭作业,原本最应该成为学校、家庭友好结盟的“主阵地”,却成了现实中的“主战场”,遑论“幸福”。
三、研究领域:“实践大众化”vs“研究小众化”
一方面,千千万万的小学生几乎每天都在做作业,数百万小学教师几乎每天都在布置和批改作业,这是中国师生绕不过去的一种“生命·实践”。
另一方面,虽然人们对作业问题的关注度普遍有所提高,但现有的学术著作、研究文献数量仍相对较少,促成作业研究的知识创生、积淀、传播和转化的学术平台也极其罕见。这种研究的“弱势”体现在当下的教育整体改革中,是作业领域的变革明显落后于课程建设、课堂教学等的表现,与十年前相比,差异不大。以我所在区域的学校为例,对作业的考核依然停留在“课堂作业本”“练习册”这样的传统载体上,关注的是“做没做”“批没批”等显性因素,而不会考核家庭作业,更不会关注家庭作业对学生“完人”式发展所具有的隐性作用。但教师们因着对“做比不做好”“不断通过作业巩固总能达到熟能生巧境界”等理念的信任,依然日复一日地布置着家庭作业,日复一日地烦恼于有学生没做家庭作业,日复一日地加班批改作业,日复一日地找来家长就孩子的家庭作业问题进行沟通和解决……
作业这种实践的“大众化”与研究的“小众化”发人深思。家庭作业这种滞后、单一的变革状态成为阻碍学生感受幸福学习生活、教师感受幸福职业生活的障碍,更是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