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采珠人
我们正驰骋在印度洋中，这个广阔的海洋面积达到15000平方千米，海水清澈见底。每天，我在平台上散步，呼吸海上清爽的空气，舒展筋骨，有时透过客厅的玻璃板观察海里的无限风光，在图书室里看书，写笔记。这些占据了我很多时间，使我没有一刻感到无聊和厌倦。
我们所有人的身体状况都非常好，也完全适应了船上的特殊食谱。尼德·兰出于抵抗情绪，设法弄出各种菜式，我看这实在是没有必要。此外，在这种恒温的状态下，我们甚至连感冒也不会染上。几天内，我们看到了大量的水鸟，噗足鸟，大海鸥或海鸥。有些海鸟被很巧妙地捕猎后，用某种特殊方法烹调起来，这样便可以尝到很可口的水禽野味。
在印度洋里，我又看见了很多我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观察的物种，比如牡蛎类、鳗鱼类等。热衷于分类的康赛尔，每天不厌其烦地在他的笔记本上对这些生物进行详细的分类，其认真、热情的程度不亚于那些专业的生物学家们，实在是令人很受感动。
一天，当“鹦鹉螺号”在北纬9°4′露出水面时，我看到西边海里有一块陆地，峰峦高耸，连绵起伏——那是锡兰岛，即当今的斯里兰卡。美丽、富饶的锡兰岛以盛产珍珠而著称于世。我返回客厅，打开地图，仔细研究锡兰岛的位置和面积。这时，尼摩船长推门走了进来。
“教授先生，你有兴趣参观一下采珠场吗？”他问。
我当然很乐意，只是现在还没到采珠季节，可能看不到采珠人，不过去采珠场看看肯定也很过瘾。
“教授。”船长又说，“在孟加拉湾，在印度洋，在中国海和日本海，在美洲南部的巴拿马湾和加利福尼亚湾都有采珠的，但采珠最棒的地方是锡兰岛。采珠人每年只在3月才来到马纳尔湾，一连干30天。采珠人一般分为两组，两组轮流下水，他们系一条系在船上的长绳，双脚夹着一块大石头，潜入12米深的水下采珠。”
“啊？”我叫道，“他们还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我想你的潜水衣肯定会对他们大有好处。”
“那当然，因为这些人不能长久地待在水底。据我看，采珠人在水下最多只能停留30秒，他们需要在20秒内把采得的珍珠贝塞进一个网兜。他们的寿命一般都很短，视力会过早衰退，眼睛会溃烂，他们全身都会发炎，有时还会在水下中风而死。”
“没错。”我说，“这是一种艰苦的谋生方式，因为它只是为了满足少数人的兴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条船一天能采到多少珍珠贝？”
“好的话可达到四五万左右。”
“那么。”我说，“这采珠能保证他们有不低的收入吧？”
“不，通常是他们的雇主发财。教授，他们一般卖一个珍珠贝才得一分钱，还有好多没有珍珠的贝，那么一周只能挣得1美元。明天邀上你的同伴，我们去马纳尔湾参观采珠场，如果有幸遇到早来的采珠人，我们就能看到他们采珠了。”
“那好，就这么定了，船长。”
“顺便问一下，教授，你怕鲛鱼吗？”
“鲛鱼！”我惊叫道，“老实说，船长，这种鱼我从未见过！”
“鲛鱼属于软骨鱼类。”尼摩船长说：“它们的牙齿格外锋利，是海中的小霸王。明天早上我们去看采珠的时候，都得带上武器格外小心，途中或许还必须射杀几条鲛鱼。我想，这次打猎一定很刺激。别忘了明天一定要早起哦！”
尼摩船长说完就走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发愣。我正在胡思乱想时，尼德·兰和康赛尔过来了。“那个讨厌的尼摩船长，刚才告诉我们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呢。”尼德·兰说。
“哦，他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是啊！”康赛尔说道，“我们明天就要去锡兰岛的采珠场参观了，不是吗？”
“你们都准备去吗？”
“当然啦！我想一定非常有意思。”尼德·兰说。
“只是。”我顿了顿：“恐怕会有很大危险呢！”
尼德·兰笑起来，“别开玩笑了，在充满可爱的珍珠贝的海底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我模仿尼摩船长方才的语气说：“你不怕鲛鱼吧？”
尼德·兰笑得前俯后合：“我是鱼枪手呀！本来就是专门对付鲛鱼的，怎么还会怕鲛鱼呢？真是可笑。”
“而这里指的当然不是从船上投射鱼枪来射鲛鱼那么简单……”尼德·兰一听，不禁大为吃惊：“莫非是要在海里斗鲛鱼？”
“对！”
“那也无所谓了，只要带一支鱼枪就行了。你知道鲛鱼的习性吗？他们要对敌人展开攻击时，一定会从人身上跃过去，趁那个时候……”老天爷，尼德·兰居然讲得眉飞色舞。
“那你呢！康赛尔，你认为如何？”我心想：“康赛尔一定会阻止我去冒这个险的！”
没想到康赛尔却来了一个大转折：“如果教授已经决定要面对鲛鱼，我当然会不离你左右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4时就被尼摩船长安排的仆人叫醒了，我穿衣起床，直奔客厅。尼摩船长已恭候多时了。“教授。”他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了。”
“那来吧。”
我随着他走向楼梯，爬上平台，尼德·兰和康赛尔在那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很高兴去“海底散步”。停在“鹦鹉螺号”旁边的小艇中，5名水手持桨等候在上面。
我们登上小艇。小艇向南驶去，水手们用力划着桨，水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似地噼啪落在黝黑的海面上。朝阳微现，但8千米外的岸边仍然被雾气笼罩着，看不见一条小船，到处一片沉寂。
6时，阳光猛地照在我们身上。随着小艇向马纳尔岛划进，岛的南端海岸线渐渐显露出太阳。尼摩船长从位子上站起来观察海面。随后，他做了个手势，小艇就抛锚了。这里的海底是小纹贝暗礁山脉的一处峰顶，水深不过1米，所以锚链只滑下去了一点儿。
“我们到了，教授。”尼摩船长说，“现在我们穿上潜水衣，开始水下旅行。”
我们穿好潜水衣，被几个水手一个个送下水，他们则留在艇上。我们下沉1.5米左右，双脚踏上了平坦的沙滩。船长打了个手势，领我们顺着斜坡向水底走去。来到安静的水底，我一直被鲛鱼侵占的脑际也变得平和多了，动作的灵便更使我信心大增，随后我就被美丽的海底世界吸引了。
太阳已经把水底照得十分明亮，连最小的东西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随着太阳慢慢地升向高空，水下也变得越来越亮了。地势在渐渐变化，细沙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突起的岩石路，上面覆盖着一层由软体动物和植虫动物铺成的地毯。
到7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生长着上百万只珍珠贝的水域。这些珍贵的软体动物被自己棕色的丝足缠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尼摩船长用手指给我看前方的一大片小纹贝，我了解这个宝藏是采不尽的，因为大自然的创造力远远胜过人类的破坏能力。有着人类破坏天性的尼德·兰很快就往自己的怀中塞满了最好的珍珠贝。
尼摩船长打手势要我们跟他走。这时，一个巨大的石洞出现在我们面前，洞口的岩石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海底植物。起先，我觉得这个洞里很黑。阳光在这里越来越弱，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光亮。
尼摩船长走了进去，我们也跟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就适应了这种相对的阴暗。我辨认出，在宽大的花岗岩石基上，搁置着一根根犹如托斯卡那建筑里的粗重石柱一般的天然石柱，石柱上支撑着一块块造型随意的拱石。
下了一段陡坡之后，我们站在一个圆坑的底部。尼摩船长停住了脚步，他指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是一个体积大得惊人的珍珠贝，它大得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圣水盘，一个两米多宽的大钵。
很显然，尼摩船长早知道这家伙在这儿。他不只是为了向我们展示奇观，而是自己来看看这儿现在的情况。这个大贝壳半开着，尼摩船长将匕首伸在两壳间不让它们合拢，然后用手掀起贝壳上的膜边。在两扇树叶状的膜皮里，看见一颗椰子那么大的能自由转动的珍珠，圆圆的、清澈透明、光泽完美，这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走出石洞，我们像逛花园似地随意漫步，停停走走，自己想自己的事。过了十分钟，尼摩船长又站住了，但显然我们躲在大岩石后面，然后他指着水中一点，我仔细看着。5米远的地方，有一黑影缓缓沉到水底。立刻，我想起了船长告诉我的——鲛鱼！
但不是，那只是一个采珠人，他早早就赶来采珠了。他的小船就在他头顶几米的水面上。这个采珠人看不见我们。岩石的阴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好几次，他就这样的上去又下来……每一次下水，他只采得十来个螺贝，因为螺贝被坚强的纤维带粘在岩石上，他要使劲把它们撬下来。
我聚精会神地看着采珠人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危险的威胁。于是，我慢慢地熟悉了这种有意思的采珠场面。突然，当这个采珠人再次潜下时，我发现他做出一个惊恐的姿势，并快速扭转方向，奋力向上游。当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他的上方时，我就明白了他的惊恐，那是一只嘴巴张得大大的鲨鱼，正向他猛扑过来！
这个凶恶的鲨鱼，把鳍用力一拨，扑了过来。采珠人则向旁边一躲，把鲨鱼的嘴躲开了，但鲨鱼的尾巴击中了他的胸部，将他打昏了。然而，没过几秒钟，鲨鱼又卷土重来，想要拿这个采珠人开荤。这时，尼摩船长突然从我身边跳出去，手中握着匕首，冲向鲨鱼，准备与鲨鱼搏斗。
鲨鱼正要去咬采珠人，突然发现了新的敌人，立刻转过头来，向尼摩船长凶猛地冲了过来。尼摩船长屈膝蹲身，蓄势待发，当鲨鱼冲过来时，他机敏地向旁边躲了过去，同时用匕首一下刺中鲨鱼的身体。鲨鱼更加狂怒，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海水，水中一片浑浊，我什么也看不清了。
等海水略显清晰时，我发现尼摩船长正伏在鲨鱼身上，一只手抓住它的鳍，另一只手则握着匕首在鲨鱼身上乱刺，但由于每次都没能致命，鲨鱼仍在疯狂地挣扎，差一点也将我击倒。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船长被猛地甩出，落在水下，鲨鱼很快向他扑去，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情势万分危急，突然我身旁又冲出一人，那就是尼德·兰，他手握鱼叉一下击中了鲨鱼，海水更红了，并在鲨鱼的猛烈挣扎下激荡起来。尼德·兰不愧是鱼叉王，一叉就刺中了鲨鱼的心脏，鲨鱼在做最后的挣扎时，又带翻了康赛尔。
尼德·兰扶起尼摩船长，幸好他没受伤，船长走到采珠人身旁，急忙一刀割断他身上的绳索，然后抱起他双腿一蹬，向海面游去。我们三个人也紧随其后，劫后余生的人们聚集在采珠人的船上。尼摩船长首先要把这个可怜的采珠人救活，他在水中待的时间并不太长，但鲨鱼尾巴的这一击可能对他是一个严重伤害。
很幸运，由于康塞尔和尼摩船长的用力按胸，我看见那个不幸的采珠人渐渐恢复了知觉。他睁开眼睛，看见四个大铜脑袋弯身向着他，他的惊奇甚至害怕可想而知，一定认为救他性命的是是不可思议的超人神灵。
离开采珠人，我们回到自己的小艇上，卸下沉重的头盔后，尼摩船长首先对尼德·兰说：“谢谢你，尼德·兰。”
“不必了，船长。”尼德·兰答道，“一报还一报吧。”
尼摩船长嘴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回‘鹦鹉螺号’。”
小艇在水波上划着。几分钟后，我们看见了那条浮在水面上的鲨鱼尸体。一看到它鳍端上的黑色，我就认出，这是一条印度海中可怕的黑鲨——鲨鱼中的一个种类。这条黑鲨长超过8.3米，它巨大的嘴巴占了身长的三分之一，它的6排牙齿成等边三角形分布在上颌上，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它一条成年鲨鱼。
当我注视这个鲨鱼尸体时，10多条饥饿贪食的鲛鱼忽然在小艇周围出现，但这些东西并不理睬我们，全扑到死鲨鱼身上去，一块一块抢着吃。8时30分左右，我们回到了“鹦鹉螺号”。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认真地思考着这次旅行的遭遇，心中充满了对尼摩船长的敬仰。看到他能勇敢地为素不相识的人类做出牺牲，我感觉他并没有失去仁爱之心。
我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尼摩船长，但他却立刻激动地说：“教授先生，那个采珠人在被压迫的陆地上生活着，更何况那块陆地是属于我的，我将永远拥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