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恩来等人共商战事

ZHOUENLAI DENGREN GONGSHANGZHANSHI

9月9日午后，周恩来和彭德怀回到了太原，按与阎锡山商定的，把中共方面的代表南汉宸与国民党方面代表续范亭请来，草拟战地动员委员会章程。

续范亭是个爱国将领，因不满蒋介石对日妥协，1935年底在中山陵剖腹警世谏蒋，获救后响应中共号召，回老家山西，以其特殊身份统战晋省上层人物。

当着这位异党朋友的面，周恩来直言谈了战地动员委员会的性质、任务。续范亭与南汉宸根据周恩来的要求，很快拟出了章程，其要旨为：

战地动员委员会直辖于第二战区司令长官行营；由委员会中推选若干人，组成常务委员会，日常事务由常务委员会处理，设正、副主任委员各一人；常务委员会下辖5个部：组织部、宣传部、人民武装部、动员分配部、铲锄汉奸部。

战地动员委员会的任务是：动员新兵上前线，组织人民自卫队，组织人民团体，动员粮秣运输、运送和接待伤病人员，组织战地侦察敌情、封锁消息、铲锄汉奸。

对于领导成员，周恩来作了认真斟酌，既要使之成为我党领导下的敌后民众抗日组织，又要使阎锡山能够接受，体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经再三遴选，推荐续范亭为主任委员，国民党员杨集贤为副主任委员。组织部长、人民武装部长由共产党人南汉宸、程子华担任；宣传部长为“七君子”之一的李公朴；国民党的王尊光、郭任之分别任动员分配部长和铲锄汉奸部长。郭任之当时属国民党左派，后参加共产党。

几天后，周恩来又派南汉宸与续范亭一起，带着草拟好的“战区动委会”工作纲领，到太和岭口见了阎锡山。

这个纲领规定，战地动员委员会由中共、牺盟会和其他抗日民众团体共同组成，由共产党、八路军领导。

阎锡山看到“由共产党、八路军领导”这一条，不太高兴。他认为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让步，如果让步了，山西失陷的地方，今后就不归他管了。

对于战总会的领导权问题，周恩来估计到阎锡山不可能同意，就请薄一波去说服他。

薄一波对阎锡山说：“现在把沦陷区交给共产党、八路军，是最大的人情，同时还可以加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如果不让步，共产党、八路军一定要坚持，也无可奈何，因为那些地方是共产党、八路军从日军那里夺回来的，如果不让，连个人情也落不到。”

阎锡山想了想，只好同意。阎锡山又亲笔对纲领作了几点修改后，批准了这个纲领。

此后不久，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在太原正式成立。

战地总动员委员会是抗战初期少有的、地方性的国共两党合作的相对稳定组织。在战地总动员委员会，共产党方面参加的委员有：邓小平、彭雪枫、南汉宸，程子华等。其中南汉宸为组织部副部长，程子华为武装部部长，二人均为常驻委员，负责战总会的日常工作。

因为武装部是抓枪杆子、抓军队的，这是战总会的一个关键职位，阎锡山曾提出要委派他的军官来担任。

周恩来对阎锡山说：“恕我直言，战地动员委员会是在沦陷区开展工作，你们的军官搞阵地战可以，去生死攸关的敌后武装民众打游击战难度颇大，我们的人才是内行，我就当仁不让了，相信阎先生从利于抗战大计出发，一定会赞同的。”

阎锡山想想也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实际上，中共对战总会拥有绝对的领导权。从此，共产党、八路军在山西境内的活动，就有了合法的招牌。

周恩来向南汉宸、程子华等，就战地动员委员会的工作开展，作了具体指示：从大局看，要继续推动阎锡山前进，团结友军，以造成在华北改革政治机构、改造军队、武装民众、建立起统一战线的成功局面。在策略上，应巩固左派，联络中间，孤立右派，具体方法为：凡事可为阎锡山接受者，尽量向他建议，由他出头布置去办，要影响他周围的人，以改变其内部成分。

由于周恩来的苦心孤诣规划指导，战地动员委员会终于成了共产党领导下的、强有力的民众抗日组织，在沦陷区创建抗日政权，组织抗日团体，在人力财力物力上有力地支援了八路军和友军。

日军占领大同后，企图突破平型关直取山西省会太原。阎锡山决定在平型关与日军打一仗，因此邀请周恩来与八路军总指挥朱德共商八路军配合平型关战役事。

9月19日，正是中秋节。当天晚上，朱德总司令和任弼时、左权、邓小平等同志率领十八集团军总部与特务团在侯马上了火车。

每到一站，当地群众都拥向火车车门和窗口，给八路军送月饼、水果。行李架上，座位底下，堆满了慰劳品。为了躲避敌机轰炸，白天火车不敢走，只能晚上走。

经过两个夜晚的行车，9月21日凌晨，列车到达太原。此时，毛泽东已经发出了改变八路军部署的电报，指示我军于适当时机实行部署上的战略展开，分别开进晋东南、晋西南、晋西北等地创建抗日根据地。

在太原成成中学八路军办事处，朱德向周恩来等人传达了毛泽东对八路军作战部署的调整计划。根据计划，三个师要分布在晋东北、晋西北、晋东南、晋西南四区内，互相策应，对占中心城市和交通要道之敌，取四面包围总势。

在山西境内做这样的事情不通过阎锡山是行不通的。朱德对周恩来说：“一一五师马上路过太原向北挺进，请你向阎锡山通报一下。”周恩来点了点头说：“是应尽快通知这位山西王。”

朱德问：“山西前线告急，阎锡山的决心如何？”周恩来说：“目前，阎锡山急需兵力，他要求我们马上开赴前线作战。”

朱德说：“一一五师到太原后，我们立即和阎锡山商量，敲定作战方案。估计林彪、聂荣臻就要到了。”

当天傍晚，朱德、周恩来同乘一辆小卧车到太和岭口见阎锡山。又是一整夜的行车，汽车摇摇荡荡，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汽车终于又开到了太和岭口。

这个时候，八路军在向北开拔，日本侵略军在向南进犯，眼看就要打在一处了。时间急迫，刻不容缓。周恩来和朱德顾不上休息，要求立即会见阎锡山。

为了迎新八路军总司令，阎锡山专门举行了欢迎仪式，把欢迎仪式搞得有声有色，似乎也在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将一百多人的仪仗队列在战区司令部门前。文官武将分列两旁，他们都要一睹八路军总司令的风采。

在欢迎仪式上，朱德和阎锡山亲切地握起了手，丝毫没有表现出对这种欢迎仪式的反感，随意应酬着阎锡山的客套。他说：“我乃普通一兵，何德何能，有劳阎长官如此厚礼。”

接着，双方的谈判开始。阎锡山此时似心有所思，周恩来是已看在眼里，知道他是惦记着第二战区作战计划的事情。

当大家稍一坐定，果然阎锡山催问此事说：“周公作战计划拟好了吗？”周恩来从皮包内取出一份计划交于阎锡山，然后做补充性发言。

周恩来说：“日军来势汹汹，从北和东面呈迂回夹击之势，意在进攻太原。我们应采取积极防御战略，运动战和游击战、内线与外线结合方法，坚持持久战，不搞速决战，更不能分兵把口搞单纯的阵地防御战。为此，我们应充分利用山西境内的原有国防工事，充当诱饵，避实就虚，在平型关、雁门关、忻口、太原之间组织作战。”

在上一次与阎锡山的会谈中，周恩来就曾反复向阎建议，在正面抗击敌人的同时，要善于运用侧击、伏击的战术来打击敌人。

阎锡山目睹了死守大同的后果，深深折服周恩来的这番谈话，立即提出先研究平型关之战，以解燃眉之急。

朱德说：“八路军正日夜兼程向前线开进，其中一一五师出五台、灵丘、蔚县地区，隐蔽集结敌前进方向两侧，待敌进攻平型关时，配合贵军在敌侧后夹击日军。同时，一二九师将向一一五师靠近，向晋东南正太铁路运动，一二〇师到晋西北亦配合贵军夹击敌人。”

彭德怀说：“我八路军伏击敌人的地点，待一一五师指挥员相机而定，然后上报阎长官，只是要求贵军要全力配合，协同作战。以利重创敌军，遏制其南犯势头。”

阎锡山说：“我军一定全力相助，届时，将通知杨爱源、高桂滋协同作战。二战区全面军事部署，立即展开。”

关于八路军的使用问题，阎锡山显然还想用我军打正面。他有他的如意算盘。我军在正面迎着敌人拼上去，既打击了日寇的进攻，又消耗了我军兵力，一箭双雕。

对于国民党方面想把我军推到前线正面，借日寇之手消灭异己的可能性，中共中央在洛川会议上已有预料。

周恩来不难识破其阴谋，神色严肃地说：“阎司令明白得很，时下八路军装备落后，摆开战场与敌人打阵地战，更何况要正面迎敌锋锐，合适吗？不顾主客观条件与敌人硬拼，到底对谁有利？”

阎锡山借日寇之手削弱八路军的用心被识破，显得很尴尬，搪塞说：“大敌当前，总之是你们也应出力。”

对于阎锡山的错误想法，周恩来严肃指出：“是应该出力，上次我已经与阎司令谈过，进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是我军不可动摇的基本作战原则。我军的主要活动地区在敌后。我们要深入敌后，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让敌人前边占，后边丢，永远摆脱不了后顾之忧，使敌人既没有一个安全的后方，又没有一条保险的后方运输线。我们这样做，比那种不顾主客观条件，在阵地上与敌人拼消耗的做法更有利于抗战，更有利于友军，也更有利于敌后的人民群众。平型关战役即将打响，我们可以配合友军作战，但不能这样打。”

周恩来义正词严地反诘：“要八路军作正面迎敌，岂非成了友军配合八路军？阎司令的作战计划中，不是要八路军配合友军吗？”

朱德接着说：“在有利条件下，我们也同意我军配合友军进行运动战。”

阎锡山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下，他说：“目前日军已经逼近内长城防线，希望我们双方的军队紧密配合，在这里阻住敌人。”

“是的，阎先生。我一一五师现已赶到灵丘一带，准备于侧翼待机歼敌，配合友军防守平型关战线；至于我一二〇师，是否可以开到晋西北地区，向进攻雁门关之敌的后方出击，配合友军防守雁门关。”周恩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阎锡山说。

阎锡山暗暗思忖：“这周恩来真是厉害！”嘴里却说：“好吧，就依周先生意见，请将部队迅速开进预定地区。雁门关方面的具体事宜可与杨爱源联系。”

朱德说：“我回去立即命令部队开始行动。”

周恩来考虑到，日军来势凶猛，锐气正盛，山西大部分至全部沦陷在所难免，遂提出建议：将山西划成若干军区独立作战，在敌后广泛动员民众，训练游击干部，疏散资财，迁移军工生产企业，发展游击战争，以资持久抗战。阎锡山对此表示接受。

谈判一直到下午才结束。阎锡山最后表示，同意我军进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谈判中对我军的游击地区、军队驻扎以及兵力使用等问题也取得了一致意见。

下午五点钟左右，朱德、周恩来要出发到五台去了。阎锡山特意关照：“到了五台后，请二位先到河边村看看，我通知当地人员在我家里接待二位先生。”

周恩来和朱德高兴地向阎锡山表示感谢。当晚午夜过后，周恩来和朱德赶到了五台县河边村，由当地地方官员陪同在阎锡山家里吃过饭，稍事休息，于23日拂晓到达五台县城。

当天，八路军总部向第一一五师下达了进行平型关战役的作战命令。

根据第二战区第六集团军总司令部“二十五日平型关出击计划”，晋军杨爱源部担任平型关正面防御和从平型关西北出击的任务，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由东南出击。

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由红一方面军第一军团、第十五军团和陕南红军第七十四师等部编成，林彪任师长，聂荣臻任副师长，周昆任参谋长，罗荣桓任政训处主任，萧华任副主任。

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下辖第三四三旅和第三四四旅和独立团、骑兵营、炮兵营、辎重营、教导营。全师共1万5千人。

第三四三旅旅长陈光，副旅长周建屏，辖第六八五团、第六八六团；第三四四旅旅长徐海东，副旅长黄克诚，辖第六八七团、第六八八团。

因战事紧急，第一一五师接到命令时，还没有改编完成。朱德对林彪说：“八路军的第一仗应打好，但怎样打在什么地方打，应伺机而定。”

周恩来说：“阎锡山虽然接受了我方的作战计划，可能否按其计划部署，部署后能否实施方案，尚无法估计，他们败退的大势已定，不能排除意想不到的情况。这恰恰给我军一个历史机遇，只要第一仗打好，影响一定是巨大的。”

林彪默默点了点头。他虽然外表平静，但内心其实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已经准备好同日本侵略者进行一场血与火的较量。人们看得出，八路军诞生后这第一声啼鸣，将会成为醒世惊人的时代巨音！

9月下旬，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左权、邓小平等同志率领八路军总指挥部进驻五台山区的南茹村，直接指挥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