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20世纪,真正的管理世纪
工业化属于19世纪,管理属于20世纪。管理在19世纪时几乎无人知晓,如今却成了我们文明活动的中心。大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投身管理领域,管理的水平决定了经济进步的速度和质量,决定了政府服务的效率,决定了国防力量。我们的“管理”方式、我们塑造组织形态的方式,影响和反映了社会的走向。
——《财富》,1966年
过去的一个世纪,见证了管理极富戏剧色彩的起源。管理已经成了一种专门的职业。它从一项不可言传的、非正式的偶发活动,变成了一种可以从方方面面详加分析和评论的事业。管理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成了经济和个人生活的重要推动力量。它的触角更是不断蔓延。如今,没有哪一家组织、哪一种活动跳得出管理的范畴,逃得过管理的掌控。
诚然,管理到20世纪才步入成熟期,但如果说20世纪以前不存在管理,未免太过愚蠢。自从文明的曙光降临,人类就在实践管理。只不过,在过去的100年里,它得到了认识、分析、观察和传授,逐渐定下型来。20世纪,是管理的世纪。
曾经,人们常常把管理狭隘地定义为“与商业相关的活动”,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诚如了不起的管理思想家彼得·德鲁克所言,这种定义是在给管理帮倒忙。管理不光只适用于商业世界。事实上,德鲁克认为,20世纪初出现的“城市管理者”一职,第一次将管理应用到了具体的工作岗位上。管理在企业和地方政府里都有用武之地,在医疗卫生领域也能一展身手。它不光能在工厂车间得以应用,在体育领域也有施展拳脚的空间——教练只是管理的一个方面。
管理无所不包。当然,就像德鲁克说的那样,不同组织里的管理存在差异——因为组织使命决定了组织战略,组织战略又决定了组织结构。但管理一家连锁零售店和管理天主教教区之间的区别,远远比商店经理或主教们意识到的要少。两者的区别主要是在应用方式上,根本原则没有太大的不同。例如,所有组织的管理者都要花费大致相同的时间处理人的问题——而人的问题,放到哪儿都一样。
所以,不管你管理的是软件公司、医院、银行,还是童子军,你的工作内容只会有10%的不同。而这10%的不同,由组织特定的使命、特定的文化、特定的历史及其特定的语汇所决定。剩下的工作内容则大同小异。
管理也是组织内部衡量卓越(包括财务和道德上的卓越)的尺度。故此,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总裁沃伦·巴菲特会偏好投资管理得当的企业,也就不足为奇了。在论述自己的投资哲学时,巴菲特再三提到健全管理的问题。他这样称赞手下的一些经理人:“他们热爱自己的企业,像企业所有者那样思考,他们正直诚实,富有才干。”巴菲特投资理念的精髓是,只要碰上合适的条件,优秀的管理者就能“制造”出优秀的企业。切莫投资管理不善的公司。
但是,管理争取到独立学科的地位却十分不易。尽管超级管理明星们有着超一流的薪水,管理者们也十分享受手里的权力和影响力,就业人口里也有相当大一部分确实从事着管理工作,不过,人们却很少把管理看成什么崇高的职业,甚至觉得它根本算不上一门行当。管理是人们一不小心“栽”进去的领域。你本来在客户服务部工作,后来干上了营销,一个不小心,你就当上了副总裁,然后人们就会围着你追问管理的意义何在。
不管你是在内布拉斯加州的工厂车间里,在哈佛大学的研讨班里,还是在交易所的交易大厅里,只要提起“管理是……”都会让人们陷入带有嘲讽意味的沉默中,眉间皱起深深的一道沟来。同样,管理在社会上的地位也难以捉摸。它是做交易,是可疑的推销术,是做决策,是繁杂的行政管理,是激励,是搞分析、定预算,还是卓越的领导艺术?这些都是管理,但管理又不止于此。
“深刻的社会矛盾心理正折磨着企业和管理者们,”杰出的管理学理论家舒曼特拉·高沙尔(Sumantra Ghoshal)、克里斯托弗·巴特利特(Christopher Bartlett)和彼得·莫伦(Peter Moran)评论道,“少数人像对待英雄般地崇拜他们,更多人则不怀好意地猜忌他们。在通俗故事里,企业管理者就是好莱坞电影《华尔街》里的戈登·盖柯,是宣扬贪婪福音的金融家,企业则是‘裁员大鳄’”。
管理工作带来的压力很大。管理的吸引力和麻烦源于同一特质:管理本身有着多重面孔。给它定位,就像往豆腐里敲钉子一样困难。管理是营销,是战略,是激励员工,是预算,是组织项目,是做出承诺。管理是一个复杂、高度个性化而且真正全球化的行业。
管理如此复杂,毫不奇怪,当代管理史和理论的脉络自然纷繁。伟大的管理思想家来自五花八门的学科和专业——有经济学家(如哈佛商学院的迈克尔·波特)、心理学家(如麻省理工学院的埃德加·沙因(5))、社会学家(如哈佛商学院的罗莎贝斯·莫斯·坎特),有管理咨询顾问(如布鲁斯·亨德森和马文·鲍尔)、许多工程师(从泰勒到土木工程专业出身的汤姆·彼得斯),甚至还有一位擅长演奏长笛、后来又走上政治道路的核物理学家——大前研一。
近年来,人们对管理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要把各个领域的实践教训应用到管理上来。如今,乐队指挥、航海家、足球明星、登山家和诗人都频频给管理者们做讲演,这些讲演所传递的信息是,他们的技能、感悟和经验在现代管理中或许存在着实际价值。但必须指出的是,通常,他们绝不会把这话反过来说,认为管理者的技能、感悟和经验对他们本身从事的职业有实际价值。
结果就出现了观念和“最佳实践”多得出奇的局面。事实上,管理之所以能成为一门独立的职业,正是因为它愿意被各种观念推着走。在管理界,理论造就不同;观念能发挥作用的话,可以改变千百万人的生活。
与此相反,要是观念发挥不了作用,很快就会被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管理观念层出不穷的原因就在于此。它们来来去去,速度越来越快。想想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情况吧。
先是汤姆·彼得斯(Tom Peters)和罗伯特·沃特曼(Robert Waterman)合著的畅销书《追求卓越》(In Search of Excellence)催生出了“卓越”这个宽泛的概念。“卓越”这个概念推动了20世纪80年代的质量管理运动。W.爱德华兹·戴明、约瑟夫·朱兰(Joseph Juran)和菲利普·克劳士比等人为企业世界引入了质量圈、全面质量管理(Total Quality Management,TQM)、及时生产(Just-in-time,JIT)及其他一些思想。
紧接着,在彼得·圣吉的畅销书《第五项修炼》的推动下,“学习型组织”的概念进入了公众视线。然而,在20世纪90年代初,真正的大观念是“企业再造”,再之后是知识管理和智力资本。
眼下,理论和实践似乎更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了。但是,明智的观念转化为最佳实践的道路,并未因此变得一帆风顺,企业再造就是很好的例子。商学院和咨询公司之间的分野日渐模糊——有些情况下,干脆消失了。咨询公司和世界顶尖商学院一起,共同占领了思想领导力的知识制高点。一流管理咨询公司和顶尖商学院建立了亲密关系。它们肩负起了同一个使命:共同为全球塑造商业观念和实践,教育和培养未来一代的企业领导人。
《管理百年》希望能把这些精彩纷呈的思想源流汇集起来,为读者了解20世纪的管理思想和实践的主要发展脉络做一番简明而深刻的指引。它概述了部分杰出管理思想家和实践者所处的时代、生活及其创造的组织。
为了让读者更好地理解这些璀璨的观念,了解这些精力充沛的思想家和不知疲倦的管理者,本书以10年为单位,按年代顺序组织内容。尽管这种做法基本上有用,但偶尔也会显得过分随意。故此,倘若编年体限制了对一些事件、观念和思想家的深入阐述,我会额外补充一些背景材料(管理漫谈)。在每一节的结尾部分,我会列出该时期企业界和理论界讨论的大事年表。
我希望,本书能够有力地证明管理不可忽视的重要性。20世纪,乃是真正的管理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