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亲宠爱徐雅,是有目共睹的,她是父亲三十八周岁生下的,老来得女的喜悦一直弥漫着。后来,徐雅六岁时,她老妈得了癌症撒手而去,父亲为了女儿,硬是多年未娶。这个“硬是”绝非空穴来风,是有事实证明的。人家给父亲介绍了好几次,据说天生早熟的徐雅只要一看到被介绍女士就开始间歇性地发狂,不仅把对方吓个三魂不见七魄,自己的老父也无可奈何,生生地吓断了续弦的念头。
一直到徐雅大学毕业,并开始寻觅自己的出国之路时,父亲的婚事才被再次提上议程,也是无可奈何迫不及待地被提上。徐雅当时就想一绝后患,亲自上阵为老父挑好了伴侣。后妈当时也是单身多年,前夫下海做生意,顺道也游了出去,同时顺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住的两间破屋,因为没有看上,便美其名曰留予儿子住。后妈四肢不是很发达,但头脑绝对简单,深信前夫是因为生意亏本,欠下巨债,为了不连累自己和孩子才要求离婚,感动得涕泪交零,信誓旦旦:“这个家始终是你的家,红本换绿本是别人看的,我们还是夫妻。”可惜她前夫连这白给的福利也不要享受,人消失得无影无终。不过传言倒是没有消逝,不停地有人告诉她,她前夫发大财了,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还连生两儿子。
后妈生性耿直,愣是不相信这些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谗言”,仿效古代贤妇王宝钏守着寒窑,寻思着也等个十年八载,郎君生意起色,还掉巨债,再凯旋把家还。不过十年八年倒是过去了,儿子谈婚论嫁娶了个中学老师,前夫依然是影踪难觅。
有次儿媳回来告诉她俩母子,班上有个孩子的爸爸应该是公公。后妈白了一眼缺心眼的儿媳妇:“你要是看到哪个要饭的说是他,我还相信,你说他另外有了儿子,这怎么可能?他是养不起我们才跑的。”儿媳妇不愧是为人师表的,做事有条有理,还有事实依据,照片、地址、电话号码全摆了出来。后妈傻不愣瞪地看了半天,一头栽在地上,在医院躺了半月。起来之后就开始托人介绍对象,没有别的要求,可以带她离开本地就可以,年龄、长相、收入、孩子,啥啥全都可以忽略不计。
徐雅一听这事,觉得真是天赐良缘,哪哪都般配,哪哪都合适,像什么后妈比父亲小了十六岁,还有后妈身高才一米五,都不值得一提。那时,初婚的夫妻都流行“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她立马倾城而动,把后妈调了过来,而且是上调,不仅城市高一级,连单位也高一级。后妈在新单位干了两年,病休一年半,分到一套三室两厅百平方米的房子就全额工资病退。徐雅高度地评价了老父这一壮举。父亲也很开心地享受这壮举带来的温馨氛围。
在父亲对自己回家变得不是那么热烈期盼的时候,徐雅偶尔也患得患失起来,究竟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让后妈鸠占雀巢了?不过这只是阴雨天的小资情怀,徐雅被宏大的出国雄心充斥着,她不断地以越洋电话咨询身在美国的哥哥:“美国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美国究竟好在哪里?”几乎天天和刘欢一起唱《北京人在纽约》的主题歌。
奈何理工出身学化工的哥哥笨嘴拙舌,不停地重复:“这又不是我写的,你问写歌词的人啊。”
“我问什么写歌词的人,你告诉我美国好不好?”
“好,挺好。”剩下哥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把徐雅急得上蹿下跳的是,哥哥那时根本就不谙男女之事,对朝自己送过来的秋波都不知道如何去接,不识风情为何物如何理解得了恨嫁美国的徐雅的诸多情怀。徐雅百般无奈只好求助老父,父亲心中虽不愿意女儿远走,但也耐不住女儿的巧舌如簧:“等我们全到美国落地开花,把你们也一道接到美国去享福。”美好前景描绘得连后妈的脸上都开了灿烂的花。
父亲当即给儿子分派任务,哥哥一听:“老爹呀,这个可比博士论文难多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一直说没有女朋友是因为周边全男的吗?”
“是啊,但是那些男的不是拖家带口的,就是有隔海相望苦苦在等的,剩下的几个有的身高刚到徐雅的耳朵,有的年龄差太多了。”
徐雅没有办法向哥哥传授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的理论。至于哥哥对她的明示暗示都没有表现出响应,她并不认为是哥哥接收不到信号,她觉得哥哥故意的。从小时开始,哥哥就抗拒和她分享好东西,而每次抗拒的结果都是徐雅得到的更多,没有一次例外过。哥哥好容易拥有了一个父亲无法逼迫他和徐雅平分的好东西,怎么会轻易拱手相让,而且哥哥肯定是藏着其它私心的,反正父亲疼爱徐雅,老了就和徐雅一路过吧,养老送终也全包。如果徐雅也出国,他那美好的设想岂非要鸡飞蛋打?
徐雅觉得摸清了哥哥的心思后,就寻思找其他出路,可是自己读书是不行的,千辛万苦混到大学毕业,徐雅再也不想回顾校园时光。婚姻依然是她唯一可行的跳板。只是跳板那边的接收人让人费尽心思。
按照对“学术研究型博士学位”的缩写PHD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就是永久性脑损伤的缩写(permanent head damage),自从徐雅到美国之后,发现这个说法的流行开来正和哥哥到美国来读书的时间吻合。徐雅顿悟当初放弃哥哥这个“永久性脑损伤”,自己独辟蹊径的决策是多么的伟大、光荣和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