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独行

三月时节，正是结伴而行的时候，与人共享一份生命，一份绿色的，一年盼得一回、一回一回相异的生命。然而我只能独自品味了。

孤身一人的时候，想不到去花园、绿地，因为纵然赏得百花和万绿，却难免更添孤寂自怜的感觉。偶然间踏上这条笔直平展的大路，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沿途信步而行。

忙碌不属于我。路旁的参天白杨都擎着光光的枝干，它们并不孤零，枯竭不属于它们。在那些看似干枯的枝干里，都泛着青色，溢着绿意，春情正在肌体里萌动。如果有灵魂，它们的灵魂是充实的，正在与博大美妙的世界絮语。火车带着汽笛的鸣叫过来了，扑棱棱惊起一摊麻雀儿。当火车夹着汽笛的尾声逃走的时候，这群麻雀儿又纷纷展开翅翼，落在一片碧草中。都市生活，小麻雀是无从得以青睐的。其实这小小的、灰灰的雀儿，它的灵动绝不亚于公园里的孔雀、百灵，只是人们的眼睛惯于外在的华丽罢了。

诗云“吹面不寒杨柳风”。今日，没有一缕风。太阳如十八九岁的姑娘，腼腆而羞红了脸，把温情的柔光撒满天地，一切都显得静谧、祥和。蓝天蔽薄云，黄地蕴青色。那一溜开去的电线给这宜人的氛围上演着无声而至情的乐曲。一对老夫妻在前面漫步，他们中间夹着一个小孙儿，每人牵孙儿的一只手，时不时停下来，任由孙儿嬉闹，一阵阵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从两位老人的身边荡开来，满蓄着浓情蜜意，天伦之乐让那孙儿、爷爷、奶奶忽略了这博大的天地、天空的游云、地上的飞鸟，自然不会注意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我。

我是拥揽这条路旁的万物在心了，提着爱人给的包和包里友人送的小礼物，还有亲人的书信问候，径直走向大路的尽头。可在我心头的世界难道只是身外的物境吗？过去的日子，是杯杯或芳烈浓郁或清淡甘爽的茶，让我在这个孤独而祥和的时刻感念回味，与这些牵动我心的人们，重新拣拾生命和前行的理由。在静默中，我给他们每人一个祈祷、一句祝愿、一声问候和一点温暖，还有我这挥之难去、如丝如麻般愈走愈深的思念。

独个儿行走的感觉并不孤独，而是与世界万物同在，与爱人、友人、亲人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