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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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鲁塞尔的英国女人

遇见她像是一场梦。

我不过是在广场喝茶,发呆,晒太阳,胡乱拍点帅哥美女小风景儿,她却突然闯入我的镜头,并且像一个演员一样高度配合。我在按快门的时候还有些犯嘀咕:她是谁?她想干什么?当然,嘀咕归嘀咕,我还是没放慢按快门的速度。

其实我知道这个广场的角落里有个地铁站入口,但我还是在“女演员”向我走来的时候,迅速决定以假装问她“地铁口在哪里”来降低一个劲地拍摄她所带来的唐突和尴尬。

果然,她蹿到我面前了,但是一点都不尴尬,而是邀请我和她同坐一桌。

然后,我知道她是威尔士人,曾在伦敦做了4年的报社记者,但她说她喜欢现在这样不工作在布鲁塞尔到处晃荡着的生活。这个广场叫圣吉尔广场(Parvis de St Gilles),每天都会有不同主题的市集,今天的主题是“美食”。

Sally和一位偶遇的老朋友唠嗑

适应她的口音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不过她一点也没闲着。一边说,一边写,还一边卷着小烟卷儿,顺手把一本书放在桌上。

我在做电台主持人的时候,有位嘉宾曾经在节目中推荐过这本书——阿兰·德波顿《旅行的艺术》(The Art of Travel)。而此刻,这本书的英文版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我面前,而她的主人是个才刚认识几分钟的威尔士女人。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提出要带我走走。

我心里的小天使飞出来,闪烁着纯洁的大眼睛对我说,保持警觉,看看她到底想干啥。我默默地说,好。

她带我进了最近的一间教堂。教堂里只有三个人,静得可怕。我们肩并肩坐着。我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的呼吸。眼球最大限度地转动,看着这座教堂里的那些细节。5分钟,前所未有的长。她示意我从一侧离开,带我来到忏悔室旁。忏悔室是一个木质结构的光线暗淡的小亭子,无数次在电影里看见过,却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感,好像有什么从嗓子眼儿直往上冒……

出了教堂,我们的对话恢复到了正常音量。她和我的交谈几乎没有冷过场,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一个很寂寞的人,即便没有我的出现,她也会在别人面前充当“话痨”。

我们一口气走了4条街。她每逢熟人便亲吻拥抱,并介绍说我是她的新朋友:“她飞了16小时从中国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我‘相遇’。”对于这样的表达,我开始真心觉得撑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啊。后来,我已经可以主动告诉她的朋友们,“我是Dan,我‘飞了16小时从中国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她‘相遇’”,嘿,成功被“洗脑”的节奏。

虽然店铺也是一家接着一家,但是街道不算特别热闹,人们的购物欲并不强烈。但是,她不同。她一头扎进二手服装店,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上下翻腾着,前前后后试了不下5件衣服。我实在没啥想买的,有一搭没一搭儿地和她聊几句。试衣间的布门帘是无法密闭的,我不经意间发现,她甚至都没穿胸罩,好身材和她说的“1973年5月生”的年纪极不相符。无聊的时候对着天花板上的灯拍了几张照片,服务员姑娘立刻上来制止,告诉我说,因为天花板是设计师用废旧衣物特制的,不希望被拍摄,我点头表示明白。

最后,她花了1欧元买了一件二手的紧身短袖花T恤,直接穿上身了。她说,你看,多好,才1欧元,便宜,环保。我们在街角发现了一个铁艺工作室,艺术家Anna的工作室和看门狗以及她本人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Anna和她的作品,我很喜欢。

逛着逛着我发现,她和流浪汉、学音乐的学生、陌生人以及旧邻居打招呼的时候,和她一样热情的人、冷淡应付的人、平和冷静的人各占三分之一。她用的手机是早年款的诺基亚,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那种,键盘上有些数字都被磨掉了。我问她用Facebook什么的么,她说她什么都没有,只有电子邮箱。她的手机屏保是她的爱人,她说她很爱他,很想和他结婚。

Sally说:“这是我最喜欢喝的饮料。”

我们分开前,她邀请我参加一间酒吧晚上8点半的爵士现场。坦率地说,我很想去,但是有点不安,于是以“这一天太丰富了”为由拒绝了她。天上忽然出现了一小段短短的彩虹,她说,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短的彩虹,还说这彩虹是专属于我们的。

最后,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Sally。

分开后,我重新变回地道的旅行者,耳根子也恢复了清静。但是,竟有一阵弱弱的不适应感袭来。当天晚上我就整理了她的照片,按照她留下的邮箱地址发了过去。不过,她一直没回。N天后,邮箱中转站说,邮件过期了。

邮件石沉大海是情理之中的。她的活跃度和夸张程度大大超过一般人,我甚至觉得她神经兮兮的。这个年纪仍然独身一人,有爱人没婚姻,有事做没工作,从伦敦搬到布鲁塞尔闲散着的威尔士女人,陪我这完全陌生的中国人逛了一下午,如果不是有图为证,我真觉得是做了一场梦!当然,“女神经”在这里绝对是褒义词,而这个梦也充满了奇幻的色彩。

铁艺工作室的手造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