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童年(2)
老皮克特上校——这个养牛大王正打算骑马出去巡查。头一天晚上,他看到新月从锥形的白色皮克特峰上落下。
“上个月,我看见月亮从弗兰克峰上落下,”他说,“那个月我的运气不好,现在时来运转了吧。”
果然,今天早上他的好运就来了。一封来自华盛顿的信里说,他希望在牧场上建邮局的申请被批准了,还客气地向他征求意见:“您觉得邮局取什么名字为好呢?”
“不管了,这个月是我的幸运月。”上校带上自己崭新的45—90来复枪,骑马前往格雷伯尔地区,他要看看他的牛都怎么样了。
当上校从米洛克山下经过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公牛在决斗时才会发出的吼叫声,不过上校并未在意。绕过山脚,他看到下方平原上自己的牛都在用蹄子刨起尘土吼叫着,牛只有在闻到同伴的血腥味时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很快上校就看见那只大公牛——牛群中的“老大”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他的背上和身体两侧像是被山狮撕裂开来,鲜血淋漓,而头部的伤像是被另一只公牛猛撞造成的。
“灰熊!”上校怒气冲冲地吼着,他非常了解山里的“行情”。上校很快就注意到了牛群身后蹄印的大致指向,顺着那些印记上了一块视野很好的高河岸。这里离派尼河河口不远,面前就是格雷伯尔河浅水滩。上校骑着马踏过冰凉的河水,马蹄溅起了层层水花,踢踢踏踏爬上对岸。
上校在河岸上刚一露头,就将来复枪紧紧地抓在手里。他不得不这样做,面前有5只灰熊,一只大的带着4只小的。
“快跑到树林里去,”熊妈妈大吼着,她知道这个人带着枪。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孩子们该怎么办,那场景太恐怖了她想都不敢想。她领着孩子们向下派尼的树林逃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场可怕而残忍的连发击射开始了。
砰!熊妈妈感到一阵让她窒息的剧痛。
砰!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可怜的小“绒毛”翻滚在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熊妈妈绝望地咆哮着,带着她的仇恨和狂怒冲向了那可恶的敌人。
砰!这是致命的一击,熊妈妈瘫倒在地,死去了。剩下的3个小家伙不知所措,又跑回了妈妈的身边。
砰!砰!穆尼和“卷毛”也陷入死亡的痛苦中,倒在了妈妈身边。惊恐的瓦布被吓呆了,不停地绕着他们的尸体跑着圈。接着,不知是怎么了,瓦布转过身冲进了树林深处,随着身后“砰”的一声枪响,他消失在了敌人的视线里。子弹还是击中了他,他的后腿剧痛,勉强前行。
上校似乎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得意,这就是为什么后来那所邮局被命名为“四只熊”。事实上,这些是他特意讲给我听的。
这一天发生的一切是瓦布永远的梦魇。那晚,在遥远的安德森山上的树林中,也许有人会看到一只瘸腿的小灰熊踽踽独行,蹒跚前进,地上留下了斑斑血迹。他呜咽着呢喃,“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呀?”瓦布现在又冷又饿,脚痛也折磨着他。他太想妈妈了,但妈妈并没有出现。他不敢再回到那个失去妈妈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在松林中转悠着。
忽然,他闻到了陌生动物的气味,还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他无所适从,只好爬上了树。没一会儿,一群体型庞大的,长脖子、细长腿的,比妈妈还高的动物来到树下。瓦布以前见过这种动物一次,那时妈妈还在身边他并不怕他们。不过这次他害怕了,一声不吭地待在树上;那群家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吃草,过一会儿又鼻子喷着气跑开了。
心神不定的瓦布直到破晓时分才爬下树,他已经被冻僵了,差点连树也下不来。好在暖暖的太阳升起来了,饥饿的他也在四周找到了些蚂蚁和浆果吃下去,感觉好了很多。瓦布又回到了派尼河,将他受伤的后腿浸到了冰凉的水中。
他还想再回到山上去,但又觉得自己必须回到当初失去妈妈和兄弟的地方。于是下午的时候,当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时,瓦布一瘸一拐地沿着穿过树林的溪水顺流而下,来到了格雷伯尔河岸。他找到了他们昨天举行“全鱼宴”的地方,急切地咯吱咯吱地嚼着自己能找到的鱼头和其他残余的部分。可是很奇怪,这里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可怕到让他恐惧的味道,而当他靠近最后一次见到妈妈的地方时,那种气味变得更强烈了。他谨慎地窥视着那里,看见一群郊狼在撕咬着什么东西;他没看清那是什么,但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那令他厌恶害怕的气味瞬间变得前所未有地浓烈,他调转方向回到了下派尼的树林。瓦布再也没有回来寻找过自己失去的家人,尽管思念在心中翻滚,但他知道那是徒劳的。
寒夜降临,瓦布越来越想念妈妈,蹒跚独行时,他一次次低声呼唤着她。他是一只悲惨、孤独,没有妈妈的小熊——不是因为在山中迷了路找不到家,而是因为无家可回;他是一只受伤的可怜小熊,脚伤疼痛不已,而胃中也渴望着妈妈甘甜的乳汁,渴望着那不再属于他的美味。那个晚上,瓦布找到了一个空树洞,慢慢地爬了进去。他蜷在里面,想象着妈妈健硕的毛茸茸的臂膀环抱着他,抽着鼻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