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鸟蛋

“将鸟蛋留在鸟巢里欣赏”比“君子赏花不摘花”更需要克制。我们会尝试将鸟蛋放回，与雌鸟和鸟窝作为一个整体来展示。

毫无疑问，春日里的第一枚蛋，是鸡蛋。母鸡这种家禽居住在人工鸡舍，无须像野生鸟类一般，时刻关注天气和季节的变化。但树林和草原的母鸡，比如披肩鸡或松鸡，总是在霜冻从人间隐退，冬季将要粉墨登场时，才开始建筑自己温暖的家。

纽约和新英格兰地区的第一枚野生鸟蛋可能是猫头鹰蛋。据说，大角猫头鹰早在3月就开始产蛋，以保护未孵化的鸟蛋免受霜冻和大雪的侵袭。小角鸮则耐心等到4月才开始筑巢。它们要在一棵老树温暖舒适的树洞里筑巢，干朽的苹果树洞就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你在4月中旬开始搜寻，那么月底之前就会在一片干燥的草地上或是长长的树洞底部的枯叶上，发现4枚安睡的白花花圆溜溜的鸟蛋。猫头鹰蛋呈球形，一个圆脑袋圆眼睛的大家伙将会破壳而出。

鸽子大多在霜冻前就筑好舒适的小窝，但它们只产两枚蛋，而且是在连续的两天之内，所以霜冻的影响并不大，但4月偶尔肆虐的暴风雪可能会将鸟蛋打碎。

那么，鸣禽中谁是最早产蛋的呢？人们无法像了解第一种绽放的野花那样明确得知；但我首先会去寻找菲比鸟来试试运气，看看能否在4月末找到。当时正值春天（1883年），一对菲比鸟在我家屋檐下安居建巢，并在当月的最后几天产下了鸟蛋。一些英国麻雀对菲比鸟虎视眈眈，时常在附近的天空盘旋，它们把菲比鸟蛋推出巢外，霸占鸟巢。这些长毛的小英国佬还真是精明！我顺手抓起一捧石子，掷向这些鸟儿，明确地告诉它们，我不欢迎它们在这儿安家落户，它们仓皇而逃。可是，第二天一早，它们又出现了，只是看起来有些顾忌。我又扔了几块石头，它们火速逃走，似乎寻求英国旗的保护去了。这一次，它们再也没有回来。我注意到，不论何处，这些鸟儿的脑袋里似乎都存着一丝怀疑——人们的观念转变了，不再需要它们了。

菲比鸟的蛋是雪白色的，当穿梭在林中小溪的峡谷，或徘徊于高大悬垂的山崖之上时，你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落在这个被青苔包裹的“建筑”上，这是石架上无与伦比的艺术，五六颗鸟蛋宛如珍珠一般装点其中，似乎在宣布这是所有鸟巢中最赏心悦目的一个。鸟儿将家安在这里是非常聪明的做法，既能避免四足动物的掠夺，躲避暴风雨的侵袭，又能利用苔藓和地衣，将鸟巢完美地融入周围环境，恐怕最机警的眼睛才能发现蛛丝马迹。一枚蛋在岩石上破壳，成长，最脆弱的生命与最强硬的岩石相连，似乎坚硬的花岗岩山体也在为鸟儿服务。我很怀疑，乌鸦、松鸦或猫头鹰是否曾来抢夺这完美的巢穴。菲比鸟要比它们聪明，它们从没听说竟有鸟儿将巢建在石头上。“你的巢穴很坚固，因为你把它建在岩石中。”

北美歌雀有时在4月筑巢，但在我们这样的纬度并不常见。艾默生在《五月天》中写道：

“温顺的鸟儿，有着预知一切的眼睛，

她在雪堆旁，编织温暖的巢穴，

牢固的柳条是它的保护，

羽翼未丰的雏鸟就藏在树叶底下。”

但麻雀通常在冰雪消融后产蛋。只有当最后一片冰雪在原野上消融后，才能寻觅到麻雀巢穴的踪迹，但一位已故的新英格兰鸟类作家说，麻雀有时也会在冰雪尚未消融的4月产蛋。

如果不把人类的情感和联系考虑进去，麻雀可算不上是漂亮的鸟儿，麻雀蛋也不如别的鸟蛋好看——蛋上有四五个小小的斑点，就像麻雀本身，与它们所放置的地面浑然一色。

棕顶雀鹀的蛋也许是麻雀蛋中最好看的，蛋体呈明亮的青绿色，稍大的一端有一圈暗紫色的斑点。

一般来说，鸟的颜色和蛋的颜色关系甚微。多数情况下，位于敞开的暴露在外的巢穴中的鸟蛋，一般都与周围环境的颜色一致，再加上各种斑点，更加不显眼。猩红比蓝雀的蛋呈绿蓝色，有细微棕色或紫色斑纹。黑鹂蛋也是绿蓝色，有各种纹路。确实，巢穴开放的鸟类偏爱绿蓝色，有时以蓝色为主，有时则是绿色。而巢穴隐蔽或是位于黑暗洞穴的鸟类，蛋一般呈白色，比如，啄木鸟蛋，而蓝知更鸟蛋是蓝白色。

菲比鸟的窝隐藏在捕蝇草中，是最为隐蔽的，至少从上面看是这样，它的蛋呈白色，而几乎所有其他鸟类的蛋或多或少都带有颜色或纹路。蜂鸟蛋也是白色，藏进微小的花托便足够隐蔽。另一种白色鸟蛋是翠鸟蛋，放置在八九英尺长的河岸洞末端的鱼骨上。岸燕和烟囱雨燕、白腹燕、北美洲紫燕产的蛋也呈白色。家燕蛋和红石燕蛋带有斑点。在英国，翠鸟（比美国的体型更小，色彩更鲜艳）、啄木鸟、岸燕、褐雨燕、蚁鴷（啄木鸟的一种），以及河鸟，都产白色鸟蛋。

基于上述基本规律，也有明显例外，那就是巴尔的摩金莺蛋，也许是所有鸟蛋中最特别的。人们很难想象，在一个高悬空中、构筑精巧、如同袋子一样精致的鸟巢中，会有一枚如此朴素的鸟蛋。鸟巢是用细线和马毛编织固定起来的，鸟蛋的表面也呈现出同样的纹理。当金莺离开它的巢穴后，有时鹪鹩会在里面哺育第二窝幼雏。颀长精美的内里，铺就了质地精良的毛绒地毯，覆满粗壮的树枝，仿佛建立在宫殿里的一所小屋，小忙人就把铁锈色的鸟蛋存放其中。有时寻找新住所需要花费很长时间，鹪鹩便会留在原有的巢穴，或者简陋的建在盒子里的窝或是棕榈树洞里几根木柴搭建的窝，在第一窝雏鸟的摇篮里孵化第二窝雏鸟。雄鸟筑造装饰第二个鸟巢时，雌鸟已经在第一个鸟巢产下鸟蛋。

现在（8月20日），我坐在一棵苹果树附近写作，从树枝上垂下来的金莺窝里传出即将会飞的第二窝雏鸟的叫声。早些时候，这对亲鸟曾十分努力地想要把巢穴建在一个树洞里，可惜被一对蓝知更鸟占得先机。这个巢穴最早的主人是绒啄木鸟，去年秋天，它挖出了这个洞，并在里面度过了寒冷的冬天。据我所知，它经常躺在洞里直到早晨9点钟才起床。今年春天，它去了别处，可能与一只雌鸟一起，在新的驻地，开始新开始。蓝知更鸟抢先占据了这个窝，6月它们的第一窝幼鸟已经飞走了。鹪鹩早就在此盘旋，明显觊觎已久（这样的小喜剧随处都在上演），它们自然认为这个鸟巢现在应当归它们所有。幼鸟飞出巢穴后的一两天，我发现树洞的入口处堆了一些干草，几分钟后，气氛骤然变得紧张，鹪鹩从我肩头迅速擦过，冲进一株小小的挪威云杉，雄性蓝知更鸟在其后紧追不舍。于是，一道棕色和一道蓝色狭路相逢。这时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鹪鹩已经开始打扫屋子准备入住，蓝知更鸟返回家中时发现自己的被褥和草地都被扔出门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是在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让鹪鹩明白，它还没打算这么早就让出领地。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周多的时间里，雄性蓝知更鸟都不得不在它的领地内驱逐前来骚扰的入侵者。这花费了它大量时间，也花费了我不少时间。我拿着书，坐在附近的凉亭里，看到它愤怒地发动攻击不由得发笑。有两次鹪鹩冲入我坐着的椅子下面，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色闪电迎面朝我扑来。有一天，我再次经过那棵树时，听到鹪鹩在拼命地尖叫，我转过身，便看到这小流浪汉落在草丛里，愤怒的蓝知更鸟压在它身上。原来，蓝知更鸟回家时正好逮住它，显然是铁了心惩戒一番。但趁着争吵的空档，草地上的鹪鹩伺机逃脱，躲避在“友好”的常青藤中。蓝知更鸟张开翅膀找了一会儿，便飞走了。6月里，我好几次看到鹪鹩在奋力逃脱蓝知更鸟的追打，它飞快冲进凉亭，穿过石墙，一头扎进草丛，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而蓝知更鸟，穿着鲜艳的外套，如同一位身着制服的军官追赶调皮捣蛋、恶意破坏的街头流浪儿。一般来说，小云杉是鹪鹩最心仪的避难场所，只要一藏进小云杉，追逐者便不再跟随而来。雌鹪鹩会在树枝间隐藏起来，发出责怪焦躁的喊叫，雄鹪鹩栖息于树枝顶端，紧盯着折磨它的家伙，唱起歌来。这时候它为什么还要唱歌呢？是为了庆祝胜利，还是为了嘲弄追踪的蓝知更鸟，或是为了鼓舞士气令配偶安心，我不得而知。当它的歌声戛然而止，我瞥见它一个猛子扎进云杉树，这时通常我会看见一道蓝色闪光在附近盘旋。最终，鹪鹩只得放弃斗争，蓝知更鸟顺利在树洞的小窝里哺育第二批雏鸟。鹪鹩所有同类，如沼泽鹪鹩、卡罗来纳州鹪鹩，冬鹪鹩，都用柔软富有弹性的材料筑窝，其中，冬鹪鹩和英国鹪鹩鸟巢主要是用苔藓筑成，柔软温暖。

有一天，一群蜜蜂闯进屋子的烟囱里，我爬上去想看看它们是从哪进去的。我伸长脖子向漆黑的管道里望去，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在黑色的烟道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颗细长的白色珍珠，嵌在一个小小的树枝搭成的架子上，这是烟囱雨燕或是褐雨燕的窝——蜂蜜、烟尘和鸟蛋都混在一起。虽然烟道已经废弃不用，但烟囱顶部残留的煤烟味让蜜蜂受不了，所以它们都离开了。但是燕子对这种味道并不反感，它们似乎完全放弃树洞、树桩的小窝，在烟囱安居乐业。这是一种不知疲倦的小鸟，从不停歇，整天扇动着翅膀，24小时能飞行1000英里。甚至在筑巢时，也不会落下来收集建筑材料，而是在飞行的途中在树梢上衔一根干树枝。

若是将一只燕子禁锢在房间里，它也不会落下来，直到飞的精疲力尽才会贴在墙壁上休息片刻，到死都是这样。有一次我外出几天后回来，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一只燕子，似乎已近没有了生命迹象，当我把它从墙上弄下来时，他的爪子紧紧扣住我的手指，它的双眼紧闭，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与他的同伴共赴黄泉了，而它的同伴躺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气。我将它一把掷向空中，它奇妙的飞行能力仿佛瞬间唤醒，双翅一振，径直飞向云端。飞行中的烟囱雨燕就像比赛中的运动员。它的羽毛和翅膀与其他鸟儿比起来没有多余的装饰，再加上奇妙的进化和敏捷的速度，它的飞行僵硬而流畅。翅膀与身体似乎只有一个关节相连。不够灵活的翅膀仿佛两把小铁皮镰刀挂在身体两侧，这大概是因为初级飞羽过长而次级飞羽过于短小的缘故。看上去翅膀似乎只能在关节处转动。家燕用羽毛铺就巢穴，但褐雨燕却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开始筑巢生蛋，这些树枝好似用一种自制的胶水黏在一起似的。

我很想知道艾默生在《问题》中的诗句是否特指某一种鸟——

“你用什么编织鸟巢，

树叶，还是胸前的羽毛？”

很可能是泛指，普遍的观点认为某些鸟类或禽类确实用自身羽毛筑巢。绒鸭是个典型的例子，一部分家禽也是如此。但目前，据我所知，小型鸟类中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习性。家燕和鹪鹩用鸡毛和鹅毛装饰巢穴，冬鹪鹩收集披肩鸡的羽毛。艾默生最喜爱的鸟，山雀，也是用羽毛作为装饰，但不是自己的羽毛。在英格兰，我留意到，小柳莺从家禽院子里获取免费羽毛。许多鸟儿喜爱用毛发装饰巢穴，比如，极乐鸟和雪松太平鸟喜欢羊毛。在菲比鸟的巢里我发现了一根它自己的羽毛，这个例子正好佐证了前文的那句诗。

大概是6月的第一天，我在丛林地面上发现了一个鸟巢，巢里有4枚乳白色的鸟蛋，较大的一端布满褐色或淡紫色的斑点，这鸟巢为路经此地且有幸发现它的人带来了惊喜。看起来很像地雀的窝，只是多了一个屋顶。这些棕背或绿背的小鸟迅速从你脚下逃离，悄无声息地掠过干枯的树叶，然后转过它那带有斑点的胸脯看看你是否跟过去了。她走起路来风情万种，步态婀娜，是迄今为止森林里最优雅的步行者。但是如果她觉得你发现她的秘密了，就会一瘸一拐地走路，或是装出翅膀有残疾的样子，诱骗你追逐她。这就是金冠画眉，或者叫岩鹨，是正宗的丛林鸟。它与北美歌雀一般大小，头上戴着一个光泽暗淡的金色皇冠，但能唱出最嘹亮的发自心底的歌声。最后一个金冠画眉的鸟巢是我在寻找粉色凤仙花时发现的。距离我们行走的这条小路几步远的地方，有几株绽放的凤仙花，我们蹲下来欣赏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窜出一只鸟。毫无疑问，她认为她自己才是我们观察的对象，而非那些在她头顶一两英尺处随风摇曳，如同紫色风铃一般清新动人的花朵。但如果它按兵不动的话，我们是不可能注意到它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枯叶和松针的地毯，金冠画眉的鸟巢就隐藏在其中，这些枯叶和松针在它上方形成一个遮篷，向西南方向倾斜，这是夏季充沛的雨水造成的。

在金冠画眉出没的季节，如果你仔细地搜查这片林子，会偶然发现两枚古怪的蛋躺在树叶上，就像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一样。它们呈椭圆形，两端大小一致，长约1.25英寸，奶白色的蛋壳上有淡紫色的斑点，这是三声夜鹰的蛋，很显然这种鸟没有一点建筑天赋，也许因为它宽大笨拙的嘴和短喙不适合搬运筑巢材料。无论是树上还是地面，它都一样笨拙，它无法栖息于树枝，只能横躺在上面。

鸣鸟和猎鸟的鸟蛋呈尖状，而夜间出没的鸟类产的蛋呈圆形或椭圆形。

收集鸟蛋的人常常会刺激鸟产下比平时更多的蛋。一个年轻人（我相信他不会撒谎）告诉我，他曾通过每天偷走一枚蛋的方式促使一只扑动鴷产下29枚蛋。鸟蛋越来越小，第29枚只有一个棕顶雀鹀的蛋那么大，最终鸟儿放弃了比拼。

既然有春天的第一枚蛋，当然也有夏天的最后一枚蛋了，但同样，没人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知更鸟和棕顶雀鹀有时会在8月孕育第三批雏鸟，直到盛夏才开始筑巢的是金翅雀和雪松太平鸟，前者是为了等待蓟类植物种子成熟，后者可能是等待某些昆虫的出现。通常来说，雪松鸟到8月才开始筑巢，如果能弄到羊毛，就用羊毛装饰加固巢穴，哪怕是在这样闷热的季节。它的蛋色彩斑斓，好像一只白色的蛋点缀着棕色，然后抹一层淡淡的蓝色，最后再添几笔醒目的黑色或紫色斑点。

但我认为，8月最常见的鸟巢应是月初的金翅雀的巢——它的巢很深、建造的很精巧，舒适简洁，尾端没有任何松散的垂挂物，位于苹果树、桃树或是用于观赏的遮阳树的小树枝的分叉处。其鸟蛋呈淡淡的蓝白色。

雌鸟孵蛋时，雄鸟就担负起定期喂食的任务。当雄鸟靠近，或是听到雄鸟经过的声音时，雌鸟便会用一种女性化的，孩童一般的音调深情地呼唤他。这是我所知道的雌鸟孵蛋时发出声音唯一的情形。当另一只雄鸟入侵大树，或靠得太近时，守护鸟巢的雄鸟则会用同样洪亮、和善、信任的音调劝说和告诫它。事实上，大多数鸟类在战斗中充分利用它们甜美的嗓音。爱之歌也是战斗之歌。黄雀雄鸟从一处轻快地飞到另一处，似乎在表达彼此之间最高程度的尊重和理解，同时也在暗示对方玩笑有点开过了，它的话语温和幽默，用一种惊讶的口吻说道：“到底是为什么呢，亲爱的先生，这是我的领地，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闯入的，请允许我向你致敬，再护送你回去吧。”然而，入侵者并不总是心领神会。有时，两只小鸟会在空中小小比划一番，渐渐越飞越高，达到一定的高度，喙对喙，嘴对嘴，实际上，它们很少大打出手。

当别的鸟儿们从台前退到幕后安静下来，其幼鸟也羽翼丰满飞离巢穴后，黄雀开始变得积极活跃起来。8月是属于黄雀的时节，也是狂欢的季节，现在轮到它出场了。蓟类植物的种子日益成熟，黄雀的巢穴也不会受松鸡或乌鸦的侵扰。早晨，我听到的第一声鸣叫便是黄雀的歌声，它用一种独特而起伏的飞行方式在空中盘旋、摇曳，每次向下俯冲都画出一道完美的曲线，似乎在说：“我们开始吧，从这里开始吧！”每时每刻它都沉浸在起伏不定的盘旋飞行之中，这可是它音乐表演的一部分。它飞行的轨迹是一条波浪一样的弧线，仿佛夏日波涛滚滚的大海，波峰到波峰的距离或波谷到波谷的距离大约有30英尺，向下俯冲时只需要拍打一下翅膀就能飞这么远。它快速打开翅膀，一股强烈的冲力顺势上推，然后收起翅膀，在空中划一道长长的弧线。降落、回旋、上升、下沉，它在夏季的天空里如同海豚一样穿行。与这样娴熟的技艺形成对比的是，当它在空中纵情歌唱时，呈现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飞行方式。此时它身体保持水平，宽阔的翅膀尽可能伸展，如同两个椭圆形微微凹陷的贝壳，缓缓地击打着空气。现在，唱歌可是主要的事情了，而翅膀仅仅是让身体保持悬浮，好让歌声传播得更远。在其他时候，飞行是表演的重点，歌声只是烘托气氛。

据我所知，除了鸡蛋之外，秋天应该是没有什么鸟蛋的。但有一位老农告诉我，他几乎每年9月都能找到装满鹌鹑蛋的窝；但是在秋天诞生的生命，会迎来迟到的人生开端，时机对它们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