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巨人
“王八，你给我出来，我要先......”
林泽努力的踮起脚尖，焦急地呼唤着作为指引者的石雕，却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理话。
然而此时水位恰好上涨到油灯悬挂的高度，微弱的火苗怎能抵挡湍急的讯流，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噗”的一声嗤响过后，整间密室陷入了令人惶惶不安的黑暗之中。
黑暗袭来，连带着席卷走了房间的温度。原先林泽还有些迟钝，但此刻却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浸润在水中的躯体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火苗，光亮，温度。
林泽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的黑暗并没有带走他的理智，反而如同白昼流星，点醒了迷惘的他。
这道题目的关键就在于，如何不通过灯泡是否明亮这一条件，排除掉一个开关的嫌疑。
想明白这一点的林泽兴奋地欢呼起来，他不用赔上性命做赌，去搏那三分之二的概率了。只需要通过这个办法，就能准确地判断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控制灯泡明暗的正确开关。
“我的答案是，咕噜咕噜...”
林泽想要回答，上涌的水面却猛地盖过了他的面孔，准备好的说辞变成了一连串的气泡，从嘴巴，鼻孔中接连冒出。
此时房间中的水面高度已经彻底没过了林泽的头顶，不会踩水的他，努力学着青蛙的样子，手脚并用，却只能在水面之下扑腾，始终露不出头。
难道我要倒在终点前的最后一步了吗？
不，怎么可能。
林泽突然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体自然沉入水底，当脚面触及到熟悉的地表后，猛地用力，如同一枚发射的鱼雷，一个猛子钻出了水面。
借由地面给予的反作用力，林泽短暂的停留在了水面上方，快速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先打开一号开关一段时间，然后关闭，再打开二号开关，此时打开门。
如果灯是亮的，说明正确答案是二号。
如果灯泡不亮，但是发热了，说明一号开关是正确答案。
如果以上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那么说明三号开关就是正确答案。】
在说完这番话后，林泽的身体因为惯性再一次沉入了水面。在这一刻，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短短一秒钟的间隔都被拉长了无数倍。
林泽透过浑浊的水面看向“王八”，但石雕只是安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从未拥有过智能，也从未和林泽进行过任何交流，一切都只是他幻灭的一场梦。
是我想错了吗，难道灯泡并不会发热？
还是时间已经到了，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亦或者是，“王八”太蠢，需要亲身去验证一番，那我可能等不到灯泡发热的那个时候了。
就在林泽为自己的“失败”感到遗憾之时，异变突生。一阵劈山裂石，令人牙酸的声响以水为媒介，传入了林泽的耳中。
只见石雕的那圆滚滚的肚子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孔洞，强大的吸力从中喷薄而出，仿佛里面藏了一台大功率的水泵一般，短短数十秒内，整间密室内的水被吸得一干二净。
此时出水口不再有液体流出，被水打湿的油灯也不合常理的重新点燃了起来，房间内又恢复到了他刚醒来时那副昏暗的模样。
若非林泽的发梢还在往下淌水，衣服也“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他定会认为之前的溺水触感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这是过关了吗？
石雕像是听到了林泽心底的疑问，干净利落地给出了答案，曾经在林泽听来尖锐刺耳的嗓音，此时也变得顺耳起来。
“挑战者江言，智之关考核，通过，恭喜你。”
“呵呵，同喜同喜。”
林泽半开玩笑地对着石雕拱了拱手，刚刚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他现在还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事实上，他现在最想感谢的就是爱迪生，虽然林泽听说在白炽灯的版权上颇有纷争，但无法否认这位科学家对人类光明事业做出的贡献。
正是这个发光效率极低，取暖大于照明，已经逐渐被当前社会所淘汰的小玩意，在今天救了他的命。
但凡题目中的电灯不是白炽灯泡，而是节能灯，或者LED灯泡，他今天大概率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林泽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时候，石雕身后的墙壁发出了“轰隆隆”的闷响，随着碎石的唰唰落下，原本浑然一体的墙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拱门型的裂缝。
对于这个“闯关游戏”中发生的一些一惊一乍的景象，林泽已经习以为常了。除非面前的石门中窜出一只野兽，否则他连涓滴的惊讶都不会产生。
他平静地看着拱门处的石块破碎，掉落再化为齑粉，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在心底暗暗盘算着。
这或许就是通往下一关卡的通道吧。
林泽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所谓的“闯关游戏”只需要他破除眼前的这一个迷题这么简单，既然有“智之关”，必然也有着其他的关卡，只是不知道需要考核些什么，难度又该如何。
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地一头冲进眼前的黢黑幽暗的通道里。
先是稳固了一下宛如刚刚乘坐过一趟过山车的动荡心神。然后林泽又将彻底被打湿的衣裤细细拧干，再将发梢上的液体擦拭干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虽然处在潮湿的密室中，体感温度上多少还是有些阴冷。但至少这些衣裤不会成为闯关时的负累了，感官上也好受了不少，之前的那股粘稠感总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他一边打理着自己的衣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和石雕打着招呼。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在濒死的紧要关头似乎叫了对方一声“王八”。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林泽算是摸透了石雕的智能，也就是个四五岁大小的孩童心性。虽然对方长的真的很像池塘里的绿毛王八，但就这么直白的叫出来，总归还是有些不合适。
自己还有不少疑问需要请教石雕，希望这小小的“冒犯”不会被它记挂在心上。
“那个，指引者大人，我想知道这下一关，会考验些什么。”
林泽最关心的，终究还是这个“闯关游戏”本身，毕竟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去谋划更多。
“下一关名叫体之关，至于具体有哪些考验，你自己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林泽气结，没想到这年头石雕都学会卖关子了。
还有，下一关竟然叫做“体之关”，难道这里是小孩子在举行三好学生的评选吗，是不是还有其他三关，分别是“德之关”，“美之关”，“劳之关。”
完美通关单人是不是还能获得一张奖状？
“那通关率能告诉我吗，现在过关的有多少人？”
“挑战者一共一百人，通过第一关七十七人，通过第二关，三十九人，至于最后一关吗，这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这个“闯关游戏”一共是三关吗？
林泽心底窃喜，总算从石雕的嘴里问出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个游戏应该只有三关。
但是通关之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尚且不得而知。
还有更令他困扰的是，这个游戏的通过率竟然如此的低。林泽可是知道游戏的失败惩罚是什么，只有三十九人到达了第三关，意味着余下的六十一人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林泽正打算继续向石雕请教一些问题，却听到“滴滴”的警报声从石雕内部响起。
“请挑战者立刻通往下一关去，房间将于十秒钟内封闭。十，九，八......”
“我去，一言不合就封门啊。”
听到石雕的警告，林泽哪还敢问东问西，一头就钻进了幽黑的石门之中。
石门之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刚好够一个成年人通过。催命一般的倒计时在漆黑的隧道中回荡，像是选在头顶的一把利剑，逼迫林泽埋着头玩命奔跑。总算是赶在倒计时结束前的最后一秒，林泽从不知多长的隧道中穿梭出来，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房间。
石门闭合的声音恰好此时在身后响起，随着墙壁的一阵颤动，原先打开的通道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那些掉落的碎石也如同消融的冰雪，慢慢汇入了地面的怀抱，顷刻间，又恢复到了原先浑然一体，天衣无缝的状态。
来不及感叹神奇，林泽就被新进入到的房间吸引住了目光。
相比起密室中的逼仄，这里要开阔得多，圆形的房间足有近千平方米，宛如一个盛大的礼堂。
在“礼堂”的围墙上，环绕一周的镶嵌着数百只火把。但似乎因为一直没有访客的到来，火势并不旺盛，反而有些暗淡，让远处的景象看到并不清晰真切。
就在林泽稍显困惑之时，石雕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作为指引者，是时候轮到它发挥其本质作用，
相比起以往声音中的机械平淡，这是林泽第一次在它的声线中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感色彩，但却不是善意，而是令人胆寒的恶意，甚至让林泽产生了口吐芬芳的冲动。
“为了惩罚你对本大人的不敬，我专门给你挑选了一位‘友好’的守关人。
让我想想，在他手下的通关率是多少呢？
唔，十九过二，嘿嘿，好好享受吧。”
“不带秋后算账的啊。”
林泽此时真是欲哭无泪，他没想到一时的口误竟然酿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更令他没想到的是，“王八”石雕竟然如此记仇。
按照“体之关”的平均通关率来说，七十七人过关三十九，大约有一半的人能够通过此关。但是从石雕给出的数据来看，自己即将要面对的这个守关人貌似格外严格，通关率刚过百分之十。
随着石雕那充满恶趣味的欢笑声落下，墙壁上燃烧的火苗突然间像是打了激素一样茁壮起来，烛天的火光将整间“礼堂”照的分外通透。
熯天炽地的火焰点亮了穹顶，礼堂的全貌，就宛如一副远古时期流传至今的画卷，在林泽的眼前徐徐铺开。
周遭嶙峋的石壁上零星的洒落着酒红色的泼墨印记，辽阔的地面上满是刀劈斧凿留下的疤痕。整间礼堂就如同远古的斗兽场，透着股野性与史诗般壮阔的美感。
而且“体之关”并没有像“智之关”那样需要解密才能打开出口。通往下一关的大门就在林泽正对面的石面上，大方地敞开着。
但林泽却没有感到一丝轻松与欣喜，反而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在火光的照耀下，他清楚地看到了出口开辟在一把雄伟王座的基底。
在那恢弘的王座之上，一个光是坐着身形就有两层楼高低的魁梧石像，正手持巨剑，身披重甲，安稳且泰然的端坐着。
那一刻，镌刻在人类灵魂深处对于巨物的恐惧，于林泽的脑海中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