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悲遇
现在是夜晚十二点。
酒吧门口，彩色的灯光洒在地面，悠悠地转，照得行人有些刺眼。
灯光隐匿之下，是年轻人的放荡寻欢之地，但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烟火之地。
一位中年女人踩着不高不低的高跟鞋，向酒吧走来。她手里拿着个白色的斜挎包，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微微的卷发，脸色显出一丝厌倦，她高高扬起下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高贵气息。
走到前台，灯光还是白色的，没有二楼的那般耀眼与令人厌烦。
前台的服务生有礼貌地问道：“你好，美女，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女人没有表情，说：“我来找人。”
服务生：“酒吧人多嘈杂，这个我不能帮你，你得自己去找。”
女人没有说话。
林遂宇和朋友喝了几杯酒后，有些头晕，想在楼下吸口烟，透透气。
当他下楼时，正好与女人碰上面。
女人厌恶地瞟了他两眼，她看不惯这种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泡在酒吧里的人。
林遂宇注意到了她不屑的目光，骂道：“看你妈呢看？”他更看不惯别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在他的世界里，绝不允许任何人看低他分毫。
女人似乎有些生气，但在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的不屑，她讽刺地说道：“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你配让我看吗？”
林遂宇一怔，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听过。
他笑了一下，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迷人。
他慵懒地走向女人，靠近她，打量着她的脸，随后嗤笑一声，说：“哟，高婧？高老师？怎么？连这种小酒吧都来了？来找你儿子？”
女人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谁？你认识书忆？”
林遂宇又笑了，“李书忆？你儿子就是他啊？何止认识，那小子老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刚刚还被我教训了一顿，他还跪着叫我爸爸呢，唉，早知道他妈是你，我就让他叫我爷爷了。”
高婧的脸色不再平静，“你到底是谁？”
林遂宇撩了撩头发，此时的头晕感消去了一些，他掏出一根烟，点燃，放嘴里，深吸一口，慵懒地吐了出来，说：“也对，这么多年了，也该不认识我了。”
他继续说道：“三年前，有个自杀的女生，叫夏星然，您还记得吧？”
高婧低头想了想，再抬头看看林遂宇，他的脸庞似乎是有些熟悉，很像她三年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只不过褪去了以往的稚气，只剩下了满是黑色的眼眸与沉寂的气息。
她问道：“你是……林遂宇？夏星然男朋友？”
“原来你还记得啊，也是，堂堂教导主任，贵人，也不一定多忘事。”
“怎么？想为你的小女朋友打抱不平？”
林遂宇又吸了一口烟，“是啊，非常……打抱不平呢。”
高婧望着他，“那是她自找的。”
“她自找的？你是说她被你抓早恋劝退是自找的，还是说，她自杀是自找的？”
高婧扇了扇眼前的烟，说：“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想报复。”林遂宇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做老师的，是不是总喜欢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你说是错，就一定是错，总喜欢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高婧有些被烟味呛到，后退了一步，说：“你觉得我错了？错的是你们吧，你们谈恋爱，已经违反了学校的校规，劝退不是很正常吗？”
林遂宇瞪着她，“谈恋爱影响的是我们，要是毁了下半生，我们也认了，但凭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这是规定’，夏星然就得死？凭什么你能轻易决定我们的人生？”
高婧面无表情地说：“夏星然的死，我也很意外，总的来说，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好。”
林遂宇嗤笑一声，“呵，你知道她被劝退后，回到家里，她是怎么过的吗？她的爸爸嗜酒成瘾，知道她不能读书后，天天殴打她，她受不了，才自杀的。”
他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泪光，但也只是一瞬。
高婧抬眸，“所以你觉得是我毁了她？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呢？要是你不跟她谈恋爱，后面的事情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林遂宇眼中充满黑色，红血丝若隐若现，他说：“是啊，我也有错，那是我的事，况且那是我们自己的决定，你管得着吗？你他妈凭什么把我们逼上死路？”
林遂宇靠近她耳边，轻轻地说：“你知道当时我多想捅死你吗？”
高婧不屑道：“真是不思进取。”
“那也是拜你所赐。”
高婧没有说话。
林遂宇后退一步，戏谑着说：“这不，报应来了，你儿子上高中了吧？喝酒、打架、谈恋爱，哪一项没做过？”
林遂宇顿了顿，说：“那他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死了？”
高婧皱了皱眉，但咄咄逼人的气息还是不减，“你管得着吗？”
“看吧，你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错了，那些当年被你劝退的学生，一个个的，太懦弱了，包括我。”
“你知道这几年我怎么过的吗？我几乎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天天泡在酒吧里，无所事事，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我以前把人生安排得满满当当的，眼看就要高考了，就要上大学了，就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了……可到头来，全都毁了，被你毁了。”
“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是为我们好，都放他妈的狗屁，你以为你有多高贵？不过是在学校打个工，哪来的那么多大道理？拿了工钱就该滚蛋，凭什么还要对与你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你觉得很满足吗？嗯？”
“我本来以为我不可能再见到你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可惜啊，就是这么巧。你说，我应不应该完成我当年的愿望，捅死你。”
“反正我早已经一无所有，我什么都不怕，死不死的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所谓了，倒是你，你忍不忍心把你儿子也毁了呢？不忍心吧，那我帮你。”
林遂宇情绪不稳已经好多年了，这些年他喝过的酒，太多了，憋的话，也该说了。
高婧哑口无言，此时的她只想快点找到李书忆，然后，带他离开。
她朝二楼走去，林遂宇没有拦她，而是跟着她，走向了二楼的花天酒地。
开门后，花里胡哨的帅哥美女都跟林遂宇打着招呼，他在这场面，竟也毫不逊色，甚至还有些惊艳。
高婧停住脚步，五彩的灯光以及嘈杂的声响扰乱了她的思绪，使她有些不知所措。
林遂宇径直越过她，向一个人少的地方走去，那里坐着个稚气还未褪尽的少年，正在举起酒杯，装腔作势。
那个人，就是李书忆。
高婧也看见了，有些恼火，便跟着林遂宇。
李书忆见林遂宇走来，连忙露齿微笑，站起身，低声下气地说：“宇哥，你回来了，还晕吗？快坐快坐……”
林遂宇瞟了他一眼，慵懒地躺在了沙发上，嘴里说了一句：“真乖。”
林遂宇的一位兄弟说道：“遂宇，没事吧？实在不行的话，哥们送你回家？”
林遂宇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摇摇头。
李书忆连忙去帮他按摩，却被林遂宇甩开，目光之余，李书忆看见了身后站着的高婧。
“妈……你怎么来了？”
啪——
高婧扇了他一个耳光，说：“丢人现眼。”
林遂宇笑着说：“高老师，这怎么能叫丢人呢？倒是你，打了他，这才让他丢人了吧。”
高婧终于按捺不住，她抓起桌子上的一只酒杯，朝林遂宇砸去。
林遂宇动作快，躲开了。
周围人连忙挡在林遂宇面前，对高婧说：“你他妈有病啊？”
林遂宇顺势踢了李书忆的膝盖，使他跪下。
高婧流泪了，以往的她都在站在高处批评人，这一次，她真的怕了。
“高老师，哭什么呀？哭有用吗？在你面前哭的学生不少吧，可你有放过她们吗？我又会放过你吗？高婧，会心软的我早就死了。”
高婧低头，后悔了，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从来都没有用，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高婧不再讲话。
李书忆带着哭腔道：“宇哥……你放过我妈吧……”
“哦？你现在知道可怜你妈了？你当初出来找我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吗？”
林遂宇眼底透出一丝凉意，继续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条狗。”
李书忆低头，哽咽着，没有说话。
周围的人也都很配合，都在看着这对母子的笑话，没有多问。
林遂宇对待伤害过他的人，从不手软，这次，也一样。
他对高婧说：“跪下，磕三个响头，就放过你，怎么样？”
他知道高婧，自尊心强，不可一世，从不低头。
“怎么不动啊？我这是在给你机会，我们当初可是连机会都没有。”
高婧一直低头，旁边李书忆的哭声一直连续不断，林遂宇觉得烦了，便扇了他一耳光，哭声停止了，高婧也被吓了一跳，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闭眼之际，隐约看到了林遂宇的笑容。
那个笑，不是得意，不是释怀，不是嘲笑，不知是何意味。
之后，该喝酒的喝酒，该唱歌的唱歌，他们把高婧抬到沙发上，没有人管她。
毕竟这是酒吧，大家只顾自己的庆幸，没有人会在意谁的死活。
至于李书忆，他被逼着一起喝酒，他们不许他去管高婧，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酒吧散场了，大家都离开了，只剩高婧一个人。
高婧后来怎么样了，林遂宇不知道，他也不在乎。只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高婧与李书忆。
酒吧还是一样的开，日子还是一样的继续，林遂宇想要的是一种怎样的报复，他不清楚，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也没有方向。
或许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