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破开就是
那句在阴曹里的问话而今想来也很是讽刺，他问她，“仙和妖能不能有后裔”，他说，“这个答案只能入梦获得”。是以从那天开始，他就已经算到亦姝可能是梅仙始祖和妖族的后代了吗？
他诓了她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终有一日能让她毫无负担地去剥夺、改写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她一向信任他，他也一向很能令她交付全部的信任。
她一直觉得他不像外界说的那般凶神恶煞，她一直觉得外人大多误解了他。
原来不是因为他给予了她百分之百的安心，不是因为名声都是误传，却是因为从始至终，他的屠刀就高悬于顶，只是对着的是外人，而不是她。
瞳孔直愣愣地望向门外，大片大片的水雾莹润上来，使得她视线朦胧，辨不清前路。
她是该庆幸，还是该痛心，庆幸于这把屠刀从没有对着她，痛心于她似乎从没认识过真正的他。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呢？
或许这些都是她胡思乱想呢？
梅湄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拧出一个笑：“桐素！”
长鞭探进来，接着是那道熟悉的永远站在她身边的影子。桐素打量了梅湄一眼，故意没提她眼眶红红，一看就是哭过：“又整什么幺蛾子？”
“我想去妖族，仙位可能就在那里。”
去妖族兴许能找到仙位不说，还有可能避开子胥君。既然此刻的自己想不明白，就先去做正儿八经的事情，不耽误时间，也能转移情绪。
“现在不行。”桐素一口回绝。
“倘若仙位彻底遗失，天上地下损失的就不仅仅是我，而是千千万万个能成为我的我。”梅湄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不横冲直撞，每一步都为自己留退路。”
桐素不置可否。这保证她在凡间就听到过一次类似的，要不是当时五殿阎罗在，现下就没有梅湄这个人了，因此不可信，她也不敢信。
“那……我不一个人去？”梅湄尝试退让一步。
桐素裹起长鞭，走进室内：“我陪你。”
“你在四时阵里就耗费了不少修为，妖族又是个危险的地儿，你去……”梅湄故意放松氛围，笑道，“会拖我后腿吧。”
“你个小丫头片子！”桐素一个闪身冲到梅湄身边，要甩鞭子的手凝在了半空，最终只是捏了捏梅湄的脸颊，“谁拖谁后腿还不一定呢！”
“汀兰！芍药！”她长空一呼，就有两道身影刹那降临在梅湄的门前。
汀兰仙子探头探脑地推开了个门缝：“之前我们是不该跟着你，但我们也是担心你呀。”
桐素撇眉一问：“到妖族玩，还跟着吗？”
汀兰和芍药面面相觑，而后齐齐装得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跟踪执法者的罪名可大可小，虽然她俩是好心，但……将功赎罪，外加“公费旅游”，能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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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仙子若有所思地低下了脑袋：“这么说，你怀疑妖帝的义妹妖族公主亦姝就是花疏前辈和梅仙始祖的女儿？”
梅湄趁着拾掇衣物装束到启程前往妖族的空闲时间，把梦里的一言一行所知所感都告诉了在场的三位仙子，她此刻半倚着桐素歪睡在云床上，比化身花疏带着二丫去妖族要舒服得多。
“最后一张纸条是我亲手递去的魔族，上面的字就是‘亦姝’绝不会有假。”梅湄俯瞰着云霞间的万千景象，感慨道，“也不晓得数十万年过去，妖帝的行宫变化了没有。”
“怎得，你还准备再偷闯一次？”桐素睨了眼梅湄。
芍药仙子打岔，言简意赅：“万一二丫不曾改名？”
她通身的装饰和牡丹仙子大差不差，唯独把金丝换成了银丝，少了雍容华贵，多了馥郁典雅，但性子诚然相隔了千万里——牡丹仙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擅于用各种旁敲侧击的手段击垮敌人的心态，举手投足浑然如掌控着一重小天地，而面前这位芍药仙子却是个不善言谈的行动派。
“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有一点仍十分可疑，”汀兰仙子思量着，“我们姑且不论那位二丫现下在何处，单说这亦姝公主，她有着和梅湄极其相近的血脉，这一点不是随便什么梅妖就能拥有的。”
“即便数十万年过去，繁花兴盛，各种梅树修炼成精怪魔妖仙神已非难事，然而梅仙的传承向来严谨，不会出现一传多的情况。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能体现出和梅湄的血脉十分接近的，也只有历任梅仙的直系亲属了。”
汀兰掰着指头数：“照梅湄所述，第二任梅仙和梅仙始祖没有任何关系。而据我们所知，第二任梅仙到第五任梅仙均是一支单传，第六任梅仙和梅湄都是梅园里选出来的孤株，毫无亲属，更别提直系，那么能有直系亲属存在的，就只有梅仙始祖了，也就是他和花疏前辈的女儿。”
“亦姝，八成就是二丫。”桐素眯了眯眼睛，“仙位丢失前梅湄没有指定继承者，如果二丫还活着，那这仙位就极有可能被二丫的气息吸引，跑去她的居所。”
梅湄掬一捧飘忽的云，软绵绵的：“可我还活着，前段时间也指定了继承者，为什么仙位没有回到我或者梅宴身边？”
她抬头撞上芍药仙子的视线，二人异口同声：“被拘禁了——”
“这就是我一直要求一定要去妖族查探的原因，如果无法找到仙位，哪怕我已经指定了继承者，梅仙的传承也没法延续下去。”梅湄表情轻松自在，语气却斩钉截铁，“这是有人设局而为。”
“假如不在妖族呢？”桐素反问。
“魔族？”梅湄接上话，“你是觉得二丫曾在魔族生活过一段时间，魔族也有可能有她的住所，所以仙位也可能被囚禁在那儿？”
“抛去这些不谈，做局的人究竟要干什么？”汀兰剥丝抽茧，“一个梅仙之位而已，影响不到天庭的秩序，也干扰不了西池的发展，不过是换众人一声唏嘘，青史一句喟叹，天下一个永无梅香的结局。”
梅湄陷入了沉思：“是针对我，还是利用我针对谁或是什么组织？”
桐素撑了撑长鞭的硬度，飒爽地说：“迷雾重重，破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