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英雄上路

自秦朝以来，中原的汉人政权一直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所以修建了长城用来阻挡北方骑兵的铁蹄。当拓跋鲜卑人建都平城进而逐鹿中原统一北方后，由游牧者转变为定居者，有了不动产的鲜卑政权大魏同样也受到了来自更北的游牧者柔然的侵扰。居无定所的民族抢有家底的民族，也算一种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毕竟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后来，大魏的领土延伸到长城外广大的草原地带，所以，成为内城的长城已经失去了屏障作用。为了保家卫国，大魏朝廷就在长城以北自东而西设立了怀荒、柔玄、抚冥、武川、怀朔、沃野六座军镇（今内蒙古一带）。北魏首都平城的安全有了保障。

六镇守军隶属军籍，由朝廷选拔中原大族和鲜卑贵族子弟充任，这些人地位显赫，待遇丰厚，获得提拔的机会很大，被称为“良家子”，所以一直以来，到六镇当兵是一种荣耀。

但是，世界上的事没有一成不变的，随着孝文帝迁都洛阳和推行汉化政策，六镇又成了惩罚罪犯充军发配的地方，北边六镇的战略地位急剧下降，原来的六镇贵族们逐渐成为朝廷的弃儿，失去了升迁的机会。没有了朝廷的特殊眷顾，加上柔然人不时地过来做客，弄得这些边镇守军日子过得很艰难，而在洛阳，同宗同族的兄弟们却当着高官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人都有不患寡患不均的心理，加上镇将素质良莠不齐，把镇民们当成自己的奴隶，所以六镇人的不满情绪越来越严重，六镇慢慢变成了大魏朝的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偏偏朝廷里说了算的人看不到这些。

就在洛阳武人们发动暴乱后的第四年，火药桶终于爆炸了，怀荒镇民变，镇将于景被害，紧接着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造反，叛军随即攻陷武川、怀朔，六镇大起义全面爆发。这是对北朝历史影响深远的一次事件，大魏历史将从这里改写。武川、怀朔的英雄们都被卷了进去，英雄家族贺拔和宇文首先投入战斗，一代将星贺拔胜兄弟、于谨、独孤信、宇文泰都将从这里起步。但一直做着准备的高欢还没有弄出什么动静，目前他还不够级别。

第一批上台表演的基本是守卫六镇的鲜卑贵族，他们起点比较高，一出道就是高级军官，团营级干部，而像高欢这些充军家族的人作为默默无闻的士兵阶层，只要脚踏实地从零开始，历史就会给他们机会！

到了孝昌元年（公元525年），闹腾了两年多的破六韩拔陵日子开始不好过了，大魏和柔然居然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高度一致，柔然人答应出兵帮助平乱。

说起来很可笑，本来大魏朝设立边疆六镇就是防备柔然入侵的，现在却邀请人家来攻打六镇，攘外必先安内看来不是蒋公的专利。破六韩拔陵在国内外反动派的联合镇压下终于消停了，二十万六镇降卒悉数被迁徙到河北一带安置。这是个冒险的决定，因为六镇人的风气向来好勇斗狠，管理不到位很容易成为不安定因素，事实上也正是这个决定保留了革命火种，为接下来更猛烈的造反埋下了伏笔。

摁下葫芦起来瓢，几个月后柔玄镇人杜洛周又反了。这次，高欢终于忍不住了，于是跟尉景、段荣等投奔了杜洛周。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曾经的好朋友蔡俊。

跟武川镇的牛人们不同的是，武川贺拔兄弟是被动卷入战乱的，而怀朔的高欢则是怀着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理想主动参与的。然而很遗憾，没多久，高欢就悲剧地发现，杜洛周充其量就是个志大才疏的草莽英雄，其胸襟、见识、管理水平都跟自己不在一个档次，跟着他混，成功的概率非常小，失败的可能却非常大。造反本身就是个高风险的事情，没有前途没有高收益还混什么混！怎么办？哥几个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取而代之吧。

这是高欢发动的第一次政变，事实上，说政变有点抬举他，他们的级别还没有这么高。但哥几个搞阴谋的水平实在太低，也难怪，在此之前，他们不过是些小班长、小排长级别的，现在直接想推倒司令员，难度实在太大。毫无疑问，还没等他们开始行动就被发现了，他们以失败告终，不过没关系，泰山不是一天垒起的，失败是成功之母，他们必将成为集阴谋之大成的阴谋家。

鉴于将来还早，还得管当前。现在，摆在他们前面的路只剩下一条——逃跑。

大家都拖家带口的，逃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行人老婆孩子齐上阵，骑着牛赶着羊，逃跑速度可想而知，路上还差点上演一出杀子的悲剧。话说娄昭君抱着一双儿女骑在牛背上，谁知高澄这孩子一点也不省心，跑着跑着就从牛背上掉下来了，娄昭君赶紧拉住牛把他抱上来。如此三番五次，可真把高欢给惹毛了，这哪像逃命，简直是闹着玩！他弯弓搭箭对准了小子惠（高澄的小名）。

眼看高澄就要一命呜呼，娄昭君赶紧大喊救命，姐夫段荣闻声回马过来把高澄提到马上救走了。无毒不丈夫，高欢第一次暴露了自己的枭雄本性。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葛荣，另一支起义军的司令。原来，在杜洛周起事后没几个月，侨居河北的原六镇降卒就在一个叫鲜于修礼的人的鼓动下造反了，不久这支队伍的领导权就传到了葛荣的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高欢还真有想哭的冲动。可惜，泪光中闪动的不是激动，而是哀伤，在这些旧相识的眼里，高欢还是那个做邮递员的高欢。

所以，高欢同志混得太一般了，武川镇的宇文洛生都当王爷了，自己还是个大头兵。眼看着前途一片渺茫，怎么也看不到出头的日子，对胸怀大志的高欢来说，忍受这种日子的煎熬是痛苦的，人也开始日渐憔悴。憔悴归憔悴，高欢在葛荣这里虽然混得不好，但他善于交际的特长让他认了不少哥们儿，结交了一些朋友，他们对高欢的未来起了重要的作用。

希望总在绝望中孕育，就在高欢落入人生低谷的时候，命运再一次出现了转机，曾经的铁哥们儿刘贵来信了。原来，这几年刘贵没跟着高欢混，而是回到了秀容老家投奔了酋长尔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