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衰亡史(精华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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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蛮族的征战(165—285年)

一、波斯与罗马两个帝国间的连年战争(165—226年)

塔西佗在他的作品当中,经常会加入一些有趣的插曲,其中提到日耳曼人和帕提亚的国内状况。他主要是想让读者在历经罪恶和灾难的场面后,能够暂时放松一下心情。从奥古斯都临朝到亚历山大啯塞维鲁时代为止,罗马的仇敌是暴君和军阀,他们就在帝国的心腹之地。当时罗马的国势已臻极点,对于发生在远隔莱茵河和幼发拉底河之外的变革,并无多大兴趣。军队毫无忌惮推翻皇帝的权势,无视元老院的敕令甚至军营的纪律,而长久以来盘旋流窜在北部和东部边疆的蛮族,竟敢放胆攻击这衰落帝国的行省。零星的寇边逐渐变成大举的入侵,给双方都带来很大的灾难。经过很长时期互有输赢的争斗,许多获胜的蛮族将整个部落都迁进罗马帝国的行省。要想弄清楚至关重要的历史事件,至少得对那些替汉尼拔和米特拉达梯报了一箭之仇的国家,事先就他们的特性、武力和动机做一些了解。

远古时期的欧洲覆盖着浓密的森林,只有少数四处漂泊的野蛮部族藏身其间。亚细亚的居民则聚集成了人口众多的城市,他们受到幅员辽阔的帝国管辖,是工艺生产、奢华生活和极权专制的中心。亚述人统治东方世界,直到尼努斯和塞米拉米斯的权杖从懦弱无能的继承人手中失去,米底人和巴比伦人接着均分了亚述的权势,然而他们也被波斯王国吞并。这时波斯的武力已不限于亚细亚的狭小范围,据说薛西斯曾统率200万人马侵入希腊。马其顿的腓力之子亚历山大受荣誉心驱使,决心为希腊复仇雪耻,后来他只用3万士兵就征服了波斯。随后塞琉古家族篡夺了马其顿在东方的统治权,但不久以后又得而复失。大约就在此时,他们签订了一纸丧权辱国的条约,将托罗斯山以西的土地割让给罗马,接着又被帕提亚人从上亚细亚的各行省驱走,这支强大的游牧民族是斯基泰人的后代。帕提亚的军队所向披靡,从印度开始横扫至叙利亚边界,但最后还是自食其果,被阿德夏尔或自称阿尔达希尔的君王所灭亡。新建立的萨珊王朝统治着波斯,直到被阿拉伯人入侵为止。巨大的变革产生了长远的影响,过不了多久罗马就会有深刻的体验,这件事发生在亚历山大啯塞维鲁临朝的第四年亦即公元226年。

阿尔达希尔的雄心壮志击碎了地方诸侯的抵抗,并开始用武力威胁邻近的国家。更何况他还认为这些国家在其前任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时候,敢对波斯毫无礼遇之心甚至肆意侮辱。他很轻易地战胜了粗野的斯基泰人和软弱的印度人,只有罗马是难以制伏的劲敌。罗马人从前就曾经侵犯波斯,而现在仍旧保持着强大的实力,对于这个西方的世仇必须磨刀霍霍,全力以赴。图拉真的胜利使边境获得了40年的平静,这完全是英勇作为和稳健政策的成果。从马可继位到亚历山大临朝期间,罗马帝国和帕提亚帝国曾经发生过两次战争,虽然阿萨息斯动用了举国之力与罗马的局部守军抗衡,但一般说来还是后者较占优势。马克里努斯因皇位不稳和天性懦弱,花费了5万磅黄金买到了和平,原先身为马可的部将的塞维鲁皇帝及其子在亚美尼亚、美索不达米亚和亚述建立了许多胜利纪念碑。他们的战绩很不巧为内部的变革所打断,以致无法进行完整的叙述。但只要我们看到塞琉西亚和泰西封两个大城不断遭受刀兵之灾,就可略知一二。

塞琉西亚坐落在底格里斯河西岸,距巴比伦的北方大约45英里,是马其顿征服上亚细亚后设立的首府。亚历山大帝国覆灭后很多年,塞琉西亚仍旧保持着希腊殖民地的特性,那就是艺术生活、军事武德和对自由的追求。这个独立的共和国由300名贵族组成的元老院负起统治的责任,人口众多,有60万公民,兵力强大,城池坚固,只要国内各阶层和谐相处,就不会将帕提亚的实力放在眼里。后来各派系疯狂的倾轧,逼得双方请求共同的敌人给予危险的援助,而这敌人早已虎视眈眈地站在了殖民地门口。帕提亚的君王就像统治印度的莫卧儿大帝,喜欢过祖先斯基泰人的游牧生活,其皇家营地经常设置于底格里斯河西岸——距离塞琉西亚只有3英里的泰西封平原。其宫廷奢侈豪华和专制独裁,聚集了形形色色数不清的随伴群众,原本是小村落的泰西封立即发展成为一个大城市。

马可在位期间,罗马将领率军深入泰西封和塞琉西亚(165年),并受到希腊殖民地友好的接待,士兵们拿出奋勇的精神攻击帕提亚国王的居留地,结果最后两座城市却面临相同的命运。塞琉西亚遭到烧杀掳掠,30万居民命丧黄泉,这玷污了罗马胜利的荣誉。塞琉西亚与强敌为邻,耗尽了国力,遭到致命的打击,沉沦到万劫不复的地步。而泰西封经过33年的休养生息恢复力量后,开始能够顽强地抵抗塞维鲁皇帝的围攻了(198年),然而最后城池还是陷落了,亲自镇守的国王仓促逃走,留下的1万名俘虏和丰富的战利品被用来奖赏罗马士兵的辛劳。虽然经历无数惨重的灾难,泰西封依然是继巴比伦和塞琉西亚以后东方世界最大的首都之一。波斯君王通常夏天前往埃克巴塔纳避暑,享受米底亚山区的凉爽微风。泰西封气候温和,则成为了他冬天行宫的所在地。

罗马的入侵行动虽然成功,却没有获得实际的永久利益,因被征服地区中间有一大片沙漠与帝国其他的行省隔绝,所以罗马并不愿保有遥远的飞地。征服奥斯若恩王国的行动,虽然谈不上光明磊落,但算起来却有实质上的好处。这个蕞尔小国拥有美索不达米亚以北、位于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之间的良田沃野,首府埃德萨位于距离幼发拉底河20英里处,从亚历山大时代以来,其居民是希腊人、阿拉伯人、叙利亚人和亚美尼亚人的混合种族。实力衰弱的奥斯若恩王国处在两大敌对帝国之间,基于地缘的关系倒向了帕提亚的阵营;但罗马的优势力量逼得他们只有勉强顺从,这点从他们的徽章可以看得出来。

马可在位时,结束了与帕提亚的战争,沿途小国立场不稳,为了巩固其忠诚度,他认为有必要加强实质的控制,遂在很多地点建构堡垒,并将一支守备军队进驻了尼西比斯防务坚固的城镇。康茂德死后罗马陷入混乱,奥斯若恩的国王企图解脱外来的束缚。但塞维鲁的强硬政策迫使他们再度顺从,卡拉卡拉的背信弃义使征服工作很容易完成。最后一任国王阿布加鲁斯被打上脚镣送往罗马(216年),他的领土成为了帝国的一个行省,首府被列入殖民区。帕提亚王国衰亡前10年左右,罗马越过幼发拉底河获得了稳固而永久的基地。

二、阿尔达希尔向罗马帝国的权威挑战(226—240年)

阿尔达希尔遂行战争的目标,如果仅局限于获得有用的边疆,掌握地形之利便于防守,那无论从谨慎还是荣誉来看都很有道理。然而这位雄才大略的波斯君王立誓要完成范围更为广阔的讨伐计划,他认为不管是从理性或者实力进行评估,他的军队都可以支撑其伟大的抱负(230年)。他以居鲁士的成功作为先例:最初征服亚细亚全境,并使之一直处于继任者的占领之下;再尽可能向普罗蓬提斯海(即马尔马拉海)和爱琴海发展;卡里亚和爱奥尼亚均成为帝国的行省,受波斯总督统治;从埃及直到埃塞俄比亚边境,也都承认他的权威。波斯的统治权在这些地方因为被长久篡夺而暂时失去,但并未遭到摧毁,一旦他戴上“万王之王”的冠冕,便等于继承了居鲁士的衣钵和神勇;他必须责无旁贷地恢复帝国过去的疆界和光荣。波斯国王命令罗马人立刻离开自己祖先所有的行省,并且要将亚细亚还给波斯人,罗马皇帝应以不受干扰而能获得欧洲为满足。这轻慢的命令由400名高大又英俊的波斯人递送,他们骑着健壮骏马,装配精良武器,穿着华丽服饰,显示出他们的主人是何等的高傲伟大。炫耀的使节并非为了谈判而是宣战,亚历山大啯塞维鲁和阿尔达希尔分别集结了罗马和波斯帝国的兵力,御驾亲征,指挥军队要在这场重大的战役中一决胜负。

要是我们相信记录的可靠,根据皇帝给元老院的咨文,现在还保存着,我们就得承认亚历山大啯塞维鲁对波斯的胜利(233年)绝不亚于腓力之子,也就是亚历山大大帝所能获得的荣耀。“万王之王”率领的军队,包括了12万名全套精钢铠甲的骑兵,700头战象背上的塔台载满弓箭手,1800辆装上镰刀的战车。其庞大的实力在东方历史上可谓前所未有——就是传奇小说也无法想象,然而这支军队却在一场战役当中被打得溃不成军,事实证明罗马的亚历山大是英勇善战、身先士卒的军人,也是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统帅。波斯国王丧失勇气逃走,罗马帝国从而获得丰富的战利品并征服了美索不达米亚。咨文矫揉做作的叙述用来伪造这极不可能发生的状况,这明显出于皇帝的爱慕虚荣,再经过不知羞耻、奴气满身的谄媚者加以修饰,由远在后方只知奉承的元老院全盘接受。

我们无法相信亚历山大的武力在波斯有任何得益,只会怀疑所有这些在想象当中炫人眼目的荣誉,是为了用来掩饰实际存在的羞辱。相关的论点为当代一位史学家所证实,他在书中提及亚历山大的德行时保持了尊敬的口吻,但同时坦白指出皇帝所犯的错误。他声称亚历山大用来指导战争的全盘计划确实考虑周详,罗马军队分三路同时入侵波斯,只是作战行动并未获得预期成效。第一路入侵军队行进到巴比伦的沼泽平原,抵达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用人力开凿的河口,就被敌人的优势兵力包围,在波斯弓弩手箭如雨下的攻击下惨遭歼灭。亚美尼亚国王科斯洛埃斯是罗马的盟友,波斯骑兵在广大的山区无法发挥作用,使得罗马第二路远征军得以安全深入米底的腹地。这支勇敢的军队蹂躏附近的行省,几次对抗阿尔达希尔的战役均获得成功,才总算给好胜的皇帝争回一点面子。获胜的军队在退却的时候再度通过山区,但因为没有妥善安排,也可能是命运不济,路况太差,加上冬季严酷的天气,大部分士兵因饥寒交迫而丧生。

当初的决定是这两支分遣军队深入波斯领土的另外一端,由亚历山大亲自指挥主力,侵入王国的中部地区支援前者的迂回攻势。但毫无经验的年轻皇帝因受到母亲的建议或者是因为自己害怕命运的不测,置最勇敢的军队于不顾,放弃了胜利的大好机会,整个夏天都在美索不达米亚按兵不动,毫无作为之下任凭师老兵疲,最后率领残破的军队退回安条克。反观阿尔达希尔,他迅速奔波于米底山区和幼发拉底河沼泽之间,亲身指挥抵抗入侵的敌人,不顾自身安危,将大无畏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同罗马久经战阵的军团进行几次缠斗到底的殊死之战后,波斯国王也丧失大量精锐军队,即便最终获得胜利也严重削弱了原有的实力。等到亚历山大退出波斯后,以及随着这位皇帝去世而发生混乱的大好时机,他却无法一展雄风、大显身手,即使是原来的愿望也完全落空——不仅没有将罗马人赶出亚细亚大陆,还发现自己连区区的美索不达米亚行省都无法夺回。

阿尔达希尔的统治从帕提亚灭亡算起(240年)只维持14年而已,但这在东方历史甚至在罗马史上都是值得纪念的年代。他一表人才,相貌威严,性格豪勇,天生就是继承帝国的国王,也是征服四邻的英主;编纂的法典直到波斯帝国的后期也仍旧被尊为文治和宗教政策的基础。他有许多逸事一直留传至今,特别是对政府制度有独到的见解。阿尔达希尔说道:“国王的权威必须由武力保护,武力得由税金维持,所有的税金由各项农业负担。农业除非有公正法律和稳健政策的保障,否则无法绵延繁殖、生生不息。”阿尔达希尔将创立的帝国及对抗罗马的雄心壮志,遗留给了沙普尔继承。后者的性格和作风都酷似其父亲,但过于好大喜功,最终只让两国卷入毁灭性的长期战争,蒙受难以恢复的灾祸。

三、哥特人寇边及德西乌斯战败阵亡(248—251年)

6世纪初,哥特人结束了对意大利的征服,鉴于当时已经完成伟大的事业,他们自然会沉溺于过去的光彩和未来的荣耀之中,希望保存对祖先的记忆并永世不忘。拉文纳宫廷的首席大臣——博学的卡西多鲁斯,对于哥特历史上的征服者感到自豪,就将事迹撰写成十二卷史书,后来只剩下乔南德斯改写的简本流传在世。作者用最高明的手法,将这个民族的灾祸和过错略而不提,而是大肆宣扬成功的英勇行动,用许多亚细亚的战利品炫耀胜利的成果,其中大多属于斯基泰民族的东西。蛮族仅有的记忆是从对古老歌谣的流传当中得来,虽然内容不一定正确,但可以推断哥特人发源于斯堪的那维亚半岛。意大利的征服者确知北方极地之国是他们的故乡,古老血缘的联系因为当前官员的友谊而加强,斯堪的那维亚的国王乐意放弃源于野蛮行为的伟大事迹,情愿在平静和文雅的拉文纳宫廷安享余年。

虽然不像罗马人出于虚荣心作祟,但遥远的北方还是有很多遗迹留存了下来,可以证明哥特人古老的居留地是在越过波罗的海的那片辽阔的国土。地理学家托勒密的时代,这个民族保有瑞典南部,留守的居民都是没有强烈进取心的人员,其最大的地区到现在还是分为东哥特兰和西哥特兰两个部分。中世纪时基督教逐渐向北部发展,哥特人和瑞典人同在一个国家,却成为两个风格迥异且相互敌视的宗族。后者占了上风但没有采用赶尽杀绝的手段;瑞典人对自己的武功成就很满足,每个时代都会盛赞哥特血裔的光辉。就在对罗马的教廷表示不满之际,瑞典国王查理十二很含蓄地提到,他们英勇的祖先曾打败世界的统治者,目前他的军队将会更胜一筹。

经过这么多世代以后,哥特人只能保持起源于斯堪的那维亚模糊不清的传统,同其他没有文字的蛮族一样,他们迁移的时间和情况没有任何确切的记录。横越波罗的海是简单而自发的举动,瑞典居民拥有足够数量的大型船只,全部使用人力划桨,从卡尔基斯克隆纳到波美拉尼亚和普鲁士最近的港口,距离不过100多英里。他们踏上大陆坚实而充满历史感的地面,时间可能早至公元开始之际,至晚也是在安东尼的时代。哥特人成功到达了维斯杜拉河口,那是土地肥沃的行省,很久以后才建立托伦、埃尔宾、科宁斯堡和但特泽克等等知名的商业城市。汪达尔人位于哥特人的西边,其大量的部落沿着奥得河以及波美拉尼亚和梅克伦堡的海岸向外发展,他们在习性、外貌、宗教和语言上完全相似,似乎说明汪达尔人和哥特人源于同一伟大的民族;后者又可以细分为东哥特人、西哥特人和格皮德人。至于汪达尔人则明显分为赫鲁利人、勃艮第人和伦巴第人等不同的称呼,他们一开始组成很小的城邦,经过不断的努力和发展后成为强大的君主国。

安东尼时代的哥特人仍旧居住在普鲁士,等到亚历山大啯塞维鲁在位时,罗马的达契亚行省经常受到破坏性的入侵,罗马人已经感受到大批蛮族的迫近。此后大约有70年的中断期,这可能正是哥特人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第二次迁移。确切的原因并不清楚,很多不同的动机都可以激发蛮族采取行动:设想一场瘟疫或者发生饥荒;要不就是打了胜仗或者吃了败仗;也可能假借神明的指示;或者被勇敢领导者的口才所说服,都足以驱使哥特人的大军向南方温暖的地带移动。此外受到尚武宗教的影响,哥特人无论在数量上还是精神方面,都能胜任最艰难的冒险活动。他们使用小圆盾和短剑,近身搏斗的技术可说所向无敌,无条件地服从世袭的君王,使得会议发挥着稳定和联合的功能。当时的英雄人物是声名显赫的阿马拉,他身为意大利国王狄奥多里克的十世祖,拥有的权力既来自列祖列宗建立的勋业,也源于哥特人中半人半神安塞斯的家世。

哥特人所建立的伟大事业的名声,对日耳曼人地区的所有汪达尔国家的英勇战士产生了激励作用。他们之中有一些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投归到哥特人的旗帜下作战的。最初的迁徙过程将整个部族带到普里佩奇河岸,人们在古代就知道那是玻里斯提尼斯河在南边的一条支流。曲折蜿蜒的溪流穿过波兰和俄罗斯的平原,给行进的路线指引着正确的方向,也给数量庞大的牛群供应所需的饮水和草地。他们顺着从前没有走过的河道,同时对自己的勇气极为自信,根本不认为会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们的前进。巴斯塔奈人和维尼第人首先出现,优秀的年轻人不论是经过选择或是强迫加入,都能增加哥特大军的力量。巴斯塔奈人居住在喀尔巴阡山脉之北,中间有一块面积很大、废弃不用的土地为维尼第人所有,将巴斯塔奈人和芬兰的野蛮区域隔开。我们大可相信,这两个民族在马其顿战争时就已经名扬四海,后来分为波奇尼、博拉尼和卡皮几个英勇善战的部落,根源还是出自日耳曼人。

有学者认为萨尔马提亚人的血统是来自维尼第人,后者到中世纪开始闻名于世。在那个位置不定的边疆地带,血缘关系和风俗习惯极为混乱,最用心的研究人员也会困惑和不知所措。等到哥特人前进的步伐快要接近黑海时,遭遇了血统较为纯正的萨尔马提亚人,也就是贾济吉斯、阿兰和罗克索拉尼几个部落。他们也是首先看到玻里斯提尼斯河和塔内斯河河口的日耳曼人。要是我们调查日耳曼和萨尔马提亚这两个族群最显著的特点,可以发现最大的差别在于一个住在固定的茅屋,另外一个则是住在活动帐篷;还有就是穿紧身的衣服还是宽大的长袍,以及娶一个妻子还是好几个妻子。就军事武力方面而言,最主要的组成部分一个是步兵,另一个是骑兵;其实最关键的还在于一个是条顿语系,另一个讲的是斯拉夫语。后者通过征战向外传播,从意大利的国界一直散布到日本的邻近地区。

哥特人后来据有乌克兰地区,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上非常肥沃。可供通航的河流贯穿其间,从不同的方向注入玻里斯提尼斯河;广袤而高耸的橡树森林遍布其间;有丰富的猎物和鱼类;无数的蜜蜂筑巢于老树的空干以及岩石的洞穴中,产出的蜂蜜在蛮荒年代是最有价值的商品。还有大量繁殖的牛群、气温适宜的天候、宜种五谷的土壤,以及生长极为茂盛的植被都散发着自然界蓬勃的生机,诱使着人们辛勤工作。可哥特人对天赐的恩典无动于衷,仍旧过着怠惰、贫穷和掠夺的生活。

游牧的斯基泰人向东方移动,与新到的哥特人为邻,双方的战事毫无意义,即使在机缘巧合下获胜,也无利可图,从而可以想象得到,罗马人的区域有着更大的诱惑力,达契亚的田地出产丰硕的谷物,辛勤的当地居民用双手播种,好战的民族则可坐享其成。当年图拉真征服此地,完全基于国家的荣耀而并无实际好处,后继几位皇帝可能保持这种看法,逐渐削弱帝国在此保留的实力。达契亚是新近成立而且人烟稀少的行省,没有强大的兵力可以阻止蛮族入侵,财富也无法满足其贪婪的胃口。他们把遥远的德涅斯特河岸当成罗马人的权力边界,下多瑙河地区的防线就可轻松防守,梅西亚的人民因此过着毫无警觉的生活,他们盲目认定任何蛮族的距离都非常遥远,很难进犯他们的家园。

菲利普在位期间发生了哥特人的寇边事件,梅西亚的土著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凶狠的哥特领袖带着藐视的态度横越整个达契亚行省。渡过德涅斯特河和多瑙河的时候,他们没有遭到任何能够妨碍行程的敌对力量。纪律松弛的罗马军队放弃了最重要的据点,原来驻守的人员因为害怕受到惩罚,于是大批投效到哥特人的旗帜之下。马西亚诺波里斯——图拉真建立了这个城市,用他姐姐的名字表示对她的尊敬,同时也是梅西亚的首府。当数量庞大的蛮族出现在它的城墙前时,当地居民同意支付一大笔钱作为生命和财产的赎金,才让入侵者退回原来的地盘。第一次运用武力对付富裕而衰弱的行省获得成功,使哥特人极为兴奋且,但不感到满足。哥特国王尼瓦率领强大的兵力再次越过多瑙河的消息,很快传到德西乌斯皇帝耳中。这次,蛮族已经分散开来袭扰梅西亚全境,军队主力包括7万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所到之处无人敢撄其锐锋,只有罗马皇帝率领大军御驾亲征才行了。

德西乌斯察知哥特人到达亚特鲁斯河时,尼科波里斯早已发生战事(250年),想当年图拉真在此留下很多战胜纪念物。皇帝向前进军后哥特军队便解围而去,计划夺取更重要的地点——于是他们开始围攻色雷斯的菲利普波里斯,这个古老的城市由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兴建,位于海姆斯山脉山脚下。德西乌斯下令军队急行军,尾随敌军通过崎岖难行的国土,当他认为自己距离哥特人的后卫还有相当距离时,尼瓦却迅速回师突袭了跟随的追兵,对罗马的营地发起奇袭。皇帝遭到人数众多的半武装蛮族军队追赶,第一次狼狈而逃。菲利普波里斯在一阵抵抗后,终因缺乏外援而陷落,惨遭劫掠的大城据说有10万人被屠杀,还有更多俘虏沦为待价而沽的战利品。先帝菲利普皇帝的弟弟普里斯库斯,耻于用皇室身份乞求蛮族的保护而死于非命。不过,哥特人把时间耗在冗长的围城战上,罗马的士气得以恢复,德西乌斯立刻整顿军纪,征召更多兵员。地区的守备军队截获了几批卡皮人和日耳曼人,这些人远道赶来想从老乡那里分一杯羹。皇帝派出勇敢而忠诚的军官据守山岭隘道,修复和增强多瑙河的据点工事以防范哥特人向前扩张或撤退。他受到局面好转的激励,焦急等待机会好发出致命的一击,恢复自己和罗马军队的荣誉。

从当前的情势看来,哥特人不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就是受到罗马军队的追击,军队中的精锐在菲利普波里斯的长期围城作战中消耗殆尽,兵祸连结的行省无力维持数量庞大而且任意浪费的蛮子。哥特人陷入两难的困境,他们情愿放弃所有的战利品和俘虏以买通罗马人给他们开放一条畅通无阻的安全退路。皇帝认为稳操胜券,决心严惩入侵的盗匪,用杀鸡儆猴的手段让北方的蛮族知道厉害,于是拒绝听取任何调停的意见。心高气傲的蛮族则宁愿战死也不愿当奴隶。德里布隆尼场,梅西亚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成了这次会战的战场。哥特人的军队列阵成三线配置,不知是有意的选择还是意外的安排,第三线的前面有块沼泽成了他们的掩护。德西乌斯的儿子本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正要准备接受紫袍的尊荣,竟于作战开始就在伤心的老父眼前被箭矢射死。坚毅刚强的皇帝忍住悲痛,大声向惊慌的军队宣布,他丧失一个儿子对帝国而言算不了一回事。

双方的战斗真是惨烈无比,在罗马从悲愤和震怒的气势下,哥特阵营的第一线兵力终于被击溃,第二线继续接战但还是面临了同样的下场。这时只有第三线还保持完整,准备在沼泽的通道上对贪功冒进的敌军做最后的抵抗。罗马军团的运道发生了转变,到处的淤泥让人立足不稳,举步前进就会滑倒。重装士兵站在深水里面,很难拿起沉重的标枪投掷出去。蛮族习惯在沼泽地区作战,他们身材高大而且用的矛比较长,可以投到很远的地方杀伤敌人。罗马军队在沼泽的作战演变为无望的挣扎,最后失败已成定局,就连皇帝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享年50岁的德西乌斯是位有成就的皇帝,战时主动负责,平时和蔼可亲,他和他的儿子无论在生前死后,都配得上古代最光荣的令名。

四、罗马皇帝面对危局的丧权辱国(251—268年)

素来气势凌人的军团受到致命的打击后收敛不少,他们耐心等待元老院推举皇位的继承人,收到敕令后用恭敬的态度表示服从。大家追念德西乌斯为国捐躯,要把皇帝的头衔授予幸免于难的皇子霍斯提利阿努斯。但元老院有一批议员发挥了更大的影响力,他们属意于经验丰富而且领军高明的加卢斯,认为只有他才能保卫满目疮痍的帝国。新登基的皇帝首要任务就是要解救伊利里亚几个行省免于胜利的哥特铁骑的蹂躏(252年)。新皇帝加卢斯同意对方保留入侵所获的丰硕收获,不仅包括数量庞大的战利品,还有更羞辱人的东西,就是一大群阶级和职位都很高的俘虏。他给敌人的营地供应各种用品,让他们尽量感到方便以安抚其暴烈的脾气,使其愿意主动离开,甚至答应每年付给他们大量黄金,条件是以后不再侵略罗马的国土。

罗马人民的心目当中,举凡与蛮族的部落签订不平等的法律文件,都是大家不能接受的丧权辱国行为。原先之所以推举这位加卢斯即位是为了拯救国家,现在他却变成大家轻视和嫌恶的对象。虽然霍斯提利阿努斯死于猖獗的瘟疫,民众也把这笔账算在了他的头上,就连前位皇帝在战场阵亡,他们也怀疑是这位可恨的继承人提出有利哥特人的意见所致。在他当政的第一年,帝国还能保持平静无事的状态,但不满的情绪并没有缓和下去,等到了不再忧虑战事的和平时期,耻辱的感受就愈来愈深。罗马人发现他们牺牲荣誉,并没有换回应有的安宁,于是怒气冲天,火冒三丈。等到帝国的财富和衰弱的状况毫无保留展露在世人眼前时,一大群新到的蛮族受到激励,也不像他们的同族要受义务的约束,很快进入伊利里亚各行省大肆烧杀掠夺,恐怖的行动已经危及到罗马的门户(253年)。

帝国的防卫看来好像被懦弱的皇帝放弃了,埃米利安努斯是潘诺尼亚和梅西亚的总督,现在就由他负起重大的责任重新编组溃散的军队,鼓舞低落的士气。蛮族遭到出其不意的攻击,很多人成为俘虏,余众被赶出多瑙河地区。这位胜利的将领截回贡金当作赏赐分给大家,于是在战场上被欢呼的士兵拥立称帝。加卢斯根本不关心国家的福祉,放纵自己在意大利平安度日,几乎同时,充满野心的部将叛变成功并迅速进军的消息传来,于是他率军前往斯波莱托平原迎战。两军接近到旌旗相望的距离,加卢斯的士兵见到对手是如此光荣,对比自己在懦弱的皇帝指挥下感受的羞耻,不禁对英勇的埃米利安努斯生出敬仰之心,再加上对方要重赏起义的人员,他们为慷慨的行为吸引,于是加卢斯和他的儿子沃卢西阿努斯惨遭部下杀害,罗马帝国的内战随之结束。

元老院对胜利者的权利给予了合法承认(253年5月),埃米利安努斯在致元老院的信函当中,表现出既谦恭又自负的心态。他保证在国内事务方面会听从他们明智的意见,对于手下将领的素质也感到满意,并要在短期内重建罗马的声威,把帝国从北边和东边的蛮族手中解救出来。他的雄心壮志受到谄媚的元老院的高声赞许,现存的奖章可以看到“胜利的力士”和“复仇的战神”等等封号。

新即位的君主即使真有能力实践美好的诺言,依然需要足够的时间,然而事实是他从胜利到灭亡还不到4个月。虽然埃米利安努斯能够铲除加卢斯,但面对更强有力的对手也难逃灭亡的结局。瓦莱里安奉加卢斯皇帝的命令,要他把高卢和日耳曼的军团带过来给予援助。瓦莱里安非常热心而且忠诚地执行交付的任务,等他挥军前来为时已经太晚,于是他决心采取报仇的行动(253年8月)。埃米利安努斯的军队仍旧在斯波莱托平原扎营,他对瓦莱里安刚正不可侵犯的性格感到敬畏,当然更怕对方据有的优势兵力,何况他们已丧失宪法原则的保护。埃米利安努斯拥立加卢斯登基,现在手上却沾满先帝的鲜血,犯下了弑君的罪名,让瓦莱里安获得莫大的好处。瓦莱里安经过一场内战后取得帝位,动乱的年代中拥有无瑕的声名是罕见的事,而他更无须对被弒的先皇有任何感激或忠诚可言。

瓦莱里安穿上紫袍时已年近60岁。他的登基既没有受到元老院的推举也非军队的拥戴,而是来自罗马世界共同的愿望。他获得国家荣誉逐步高升之际,值得接受国人对仁德君主的垂爱,并自称是僭主和暴君的仇敌。他出身贵族世家,为人温和有礼,凭着渊博的学识、审慎的言行和丰富的经验,获得了元老院和人民的尊敬。要是人们能够自行决定谁当主子,相信都会一致公推瓦莱里安做大家长。称帝以后瓦莱里安可能感到自己难堪大任,或许是年迈精力不济,出现了懒散和怠惰的状况,所以他决定在衰老之际找个年轻力壮的同僚,与他一起共商国是,时机的紧迫使他需要将领更甚于储君。

他曾经出任罗马监察官,有知人之明,大可以拿紫袍作为军事功勋的奖赏;但他放弃了可以巩固政权、激励人心的正确选择,出于亲情和自私的打算,他把最高的职位颁给他的儿子伽利埃努斯。这位年轻人的短处是缺乏男子气概,素来默默无闻的他将自己罪恶的行径隐藏。父子共同统治7年,伽利埃努斯继续独当一面约8年之久(253—260年),这段时间真是动乱和灾难不断。罗马帝国处于内忧外患、四面楚歌的苦境,不但要受到国外侵略者盲目疯狂的攻击,还要面对国内帝座篡夺者蠢蠢欲动的野心,真是国脉危如累卵。瓦莱里安和伽利埃努斯当政这段期间,罗马最危险的敌人依次是法兰克人、阿勒曼尼人、哥特人和波斯人。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部落入侵,他们生疏而怪僻的名号,只会对读者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和干扰而已。

五、蛮族的结盟与对意大利的入侵行动(240—268年)

法兰克人的后裔建立了欧洲幅员辽阔、文明开化的国家。史学家为了探索他们没有文字记录的祖先,真是绞尽脑汁,除了可信的传说,还有各种不同的臆测。但凡可能发现来源的每条线索都经过深入的研究,每处地点都经过仔细的调查。潘诺尼亚、高卢和日耳曼北部,都可能是这群聚集的战士最早的发源地。学者终于摒弃了过于理想的观点,征服者的迁徙作用是能够被接受的更为简单的事实。他们认为在公元240年前后,原来居住在下莱茵河和威悉河的部落,用法兰克人的名号组成了新的联盟,也就是现在的威斯特伐利亚地区,包括黑森伯爵的领地以及不伦瑞克和吕讷堡的封邑在内。这里在古代是乔西人的居留地,凭借无法通行的沼泽区,公然反抗罗马军队;还有切鲁西人以阿尔米纽斯的名声感到自豪;也要把卡蒂族算上去,他们因勇猛无畏的步兵而所向无敌,此外还有几个不出名的部落也住在这个地区。

日耳曼人的主要个性就是热爱自由,奔放无羁的生活是他们最大的财富。他们问心无愧,确实在尽力护卫法兰克人或“自由人”的光荣名号,基于彼此的默认和相互利益,他们制定出第一部联盟法则,再以习惯和经验慢慢予以加强。法兰克联盟与瑞士的海尔维第亚共同体颇有相似之处,参加的每个州保留本身的独立主权,一起商议共同的问题,不承认有任何高高在上的领导权威,也不接受派出代表所参与的会议拥有任何约束的力量。但两个联盟的运用原则极为不同:瑞士基于明智和真诚的政策指导,已经获得200年的和平;法兰克人却具有猜忌多变的心性、放纵掠夺的贪欲以及破坏条约的习气,这构成了可耻而狡猾的性格特色。

对于下日耳曼人民奋不顾身的英勇精神,罗马人早已有所领教,现在局部的力量联合起来,直接威胁到高卢地区。帝国将要面对无法抗拒的入侵行动,需要身为储君和皇帝同僚的伽利埃努斯亲自率军进驻抵抗。君主带着年幼的儿子萨洛尼乌斯,在特里夫的宫廷展露着皇家的威严排场,军队则接受波斯蒂尤默斯的指挥。英勇的将领虽然后来背叛了瓦莱里安家族,但现在可是忠心耿耿地捍卫国家的最大利益。语焉不详的颂辞和奖章隐约宣告了一连串的胜利,战胜纪念物和头衔证明波斯蒂尤默斯建立了很大的名声,一再被称为“最伟大的日耳曼征服者和高卢的救星”。

但我们只要提出最简单的事实,就可以一举抹杀这些浪得虚名、粉饰过当的纪念物。莱茵河虽然被尊为行省的屏障,但在法兰克人气势勇猛的大举进攻之下,却没有发挥阻绝的作用。迅猛的破坏力量越过河流直达比利牛斯山脚,也没有因之停下来。过去从未受到外来威胁的西班牙,现在完全无法抵挡日耳曼人的入侵。在这12年当中伽利埃努斯统治的大部分富庶的国土,沦为了强弱悬殊、一片焦土的战场。塔拉戈纳本是平静行省繁荣的首府,遭到掠夺以后几乎完全毁灭,甚至晚至5世纪奥罗修斯的年代,他的作品中提到这座巨大城市的废墟之中,依然点缀残破不堪的村舍,诉说着蛮族的凶狠残暴。等到这片搜刮一空的土地没有物品可供抢劫后,法兰克人就在西班牙的港口捕获了一些船只,开往毛里塔尼亚地区。愤怒的蛮族给遥远的行省带来了极大的惊惶,他们仿佛自另一个世界从天而降,因为他们的名字称呼、生活习惯和容貌举止,对阿非利加海岸的居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也从来没有人提到过。

日耳曼人素来好战,他们自称是超凡勇猛的斯威弗人。就像从前的乌西皮特族和滕克特里族两个部落,集结大军与有独裁官之尊的恺撒接战,战败后宣称恺撒的军队连不朽的神明都无法匹敌,从他面前逃走根本不算耻辱。卡拉卡拉皇帝在位期间,众多的斯威弗人出现在美因河畔,此处已接近罗马行省,他们的目的是找寻食物和下手劫掠的机会,再就是获得战胜的荣誉。仓促状况下自愿组成的军队,却慢慢聚合成巨大而恒久的民族。因为有很多不同的部落加入,便取名为阿勒曼尼,意思是“全体人员”,表示虽然有不同的来源,却能同样勇敢,关于后面这点特性在接踵而至的入侵作战中,罗马人已经完全领教了。阿勒曼尼人擅长在马背上战斗,骑兵当中混杂轻步兵更能发挥威力。这些轻装的步兵选自勇敢而又灵巧的青年,经过长期的训练之后,全部都能伴随骑兵做长途的行军、迅速的冲锋和紧急的撤退。

黩武勇猛的日耳曼人,过去在见到亚历山大啯塞维鲁的充分备战时感到非常惊奇。后来又面对的另一个继承人,是和他们一样勇敢和凶狠的蛮子,率领的军队也让他们惊魂丧胆。这些蛮族还是不断在帝国的边疆徘徊逗留,德西乌斯的阵亡加剧了西部地区的混乱情势。他们使高卢地区的几个富庶的行省遭受严重的损害,这也首次戳破了意大利虚张声势的假面具。一大群阿勒曼尼人渡过多瑙河,翻越雷提亚的阿尔卑斯山,进入伦巴第平原,直抵拉文纳,几乎就在罗马城的视野之内,高扬起了蛮族胜利的旗帜。元老院感受到了侮辱和危险,大家的心头点燃了古老美德的火花。两个皇帝都在远方指挥战争,瓦莱里安在东部而伽利埃努斯在莱茵河,所有的希望和措施都要靠罗马人自己想办法。生死存亡之际,元老院的议员负起了保卫共和国的重责大任,他们抽调留守首都的禁卫军,再从平民中征召愿意服役的健壮青年,用来填补兵员的不足。阿勒曼尼人见到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突然出现,大为惊惧下,满载掳掠的战利品退回到日耳曼人的地区。就不谙战斗的罗马人来说,这是一场难得的胜利。

伽利埃努斯接到消息得知首都从野蛮人手里获得解救,但他并不表示欣慰,反而对元老院的勇气感到惊愕,生怕有一天他们像对付外来侵略者那样与他对抗,要从国内的暴政中解救整个共和国。他这种天生胆小怯懦又忘恩负义的心理,臣民看得一清二楚。他发布诏书,禁止议员参加军事训练活动,甚至不准他们接近军团营地。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除了暴露自己的短处,实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但富有的贵族还是乐于重拾奢侈的生活,很高兴能恢复自己懒散的天性,欣然接受这种不让他们参加军事活动的侮辱性的命令。只要能够充分享受自己的浴场、剧院和庄园,他们非常乐意把关系帝国安危的重大事务交到农民和军人粗糙的双手之中。

罗马帝国的一位晚期作家,提到过阿勒曼尼人另一次入侵,事态更是严重万分,却让帝国获得了更大的光荣。据说在米兰附近的会战,伽利埃努斯亲自率领1万罗马人马击溃了30万的敌军。我们可以将难以置信的胜利归之于史学家不重证据的轻信传言,或是皇帝手下的将领过分夸大战果。伽利埃努斯因竭力保护意大利不受日耳曼人侵犯而运用了另外一种性质的武器,就是他娶了马科曼国王的女儿琵琶为妻。马科曼族是斯威弗人的部落,经常和阿勒曼尼人混合在一起从事战争和征服行动。伽利埃努斯允许自己这个岳父在潘诺尼亚保留很大的居住区以作为联盟的代价。日耳曼公主那不加粉饰的天生丽质,使得见异思迁的皇帝把宠爱聚集在这蛮族少女身上,政策上的联合也由于爱情的彩带而更加牢固。但傲慢的罗马民众心中充满偏见,将皇帝与蛮族的联姻视为亵渎的行为,拒绝承认她的合法地位,并将“伽利埃努斯的侍妾”这种带有侮辱性的称号,加在她的身上。

六、哥特人三次海上远征蹂躏希腊(253—268年)

我们已追溯了哥特人从斯堪的那维亚,至少也是从普鲁士向玻里斯提尼斯河口迁移的状况,接着就追随胜利的军队从玻里斯提尼斯河打到多瑙河。瓦莱里安和伽利埃努斯的统治下,多瑙河流域形成的边疆地区,不停受到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的入侵骚扰,罗马当局的防御不仅坚定且非常成功。战火不断的行省还能给军队提供毫不衰竭的兵源,伊利里亚的农民当中,出现过不只一位能够保持地位和展示才华的将领。虽然蛮族的铁骑经常在多瑙河两岸徘徊进出,有时还会深入意大利和马其顿的边界,但皇帝派出的将领却总能阻止他们的前进,或者切断他们的退路。然而,哥特人敌意的激流却转向了完全不同的通道,他们在乌克兰找到新的居留地,立刻就成为黑海北部海岸的主人。在这个内海的南边,分布着小亚细亚的几个弱小而富庶的行省,具备被蛮族征服者入侵的条件,而且本身毫无抵抗的能力。

玻里斯提尼斯河岸离克里米亚半岛狭窄的入口距离仅60英里。这个半岛在古代被称为克尔松涅斯啯陶里卡,欧里庇德斯以绝妙的艺术手法,美化传说的故事,写出了无比动人的悲剧,部分场面发生在荒凉不毛的海岸。狄安娜血腥的牺牲,奥列斯特和皮拉德斯的到来,以及美德和宗教对抗野蛮和凶残赢得的胜利,全都有助于表明历史事实。这里原始的居民陶里人逐渐与海边定居的希腊殖民区居民相互交往,野蛮的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博斯普鲁斯王国的首都位于海峡旁边,通过梅奥蒂斯海再与黑海连接起来。这个蕞尔小国由陷入落后状况的希腊人和半开化的野蛮人组成,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时期就是独立的城邦,最后却被有野心的米特拉达悌吞并,结果连同剩余的领土都落在屯有重兵的罗马人手中。从奥古斯都当政开始,博斯普鲁斯国王的地位虽然不高,但仍旧可视为能发挥作用的同盟。他们通过送礼、用兵及在地峡修筑一道轻便的工事,有效地抵挡住了萨尔马提亚人出没无常的劫掠。这个形势险要的国家本身是一条通道,位置适中又有方便的港口,可用来控制黑海。只要国王的权杖能够正常地代代相传,他们都会忠实有效地执行这项重要的职责。不幸国内发生倾轧,身世卑微的篡位者为了攫取空虚的王座,出于恐惧或谋取私利,竟允许哥特人进入了博斯普鲁斯的心脏地区。

征服者获得大片久已废弃的肥沃平原,又能够控制一支海上军队,可以将军队运到亚细亚的海岸。那些用来航行在黑海的船只构造非常奇特,完全是用木材拼成的轻便平底船,整艘船没有用一根铁钉,暴风雨来临的季节,经常会加盖倾斜的屋顶。哥特人在这种漂浮的住处,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深不可测的大海。船只由一些忠诚和技术都很可疑、被强迫来服役的水手驾驶。抢劫的渴望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天生无所畏惧的性格在内心产生更为理性的信念,哥特人遂将航海的知识和经验弃之不顾。

哥特人的舰队沿着左边的塞卡西亚海岸前进,第一次出现在罗马行省最遥远的城市前面。皮提乌斯有进出便利的港口和防备森严的城墙,以致入侵者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顽强抵抗。照理说少数守备军队卫戍的偏远据点不应如此,结果哥特人被击退,使得居民对蛮族的畏惧心理减少了几分。就是因为有苏克西阿努斯这样能力出众的高阶官员防守着这一带的边疆,才使得哥特人一切的努力毫无作为。等到苏克阿西努斯被瓦莱里安擢升到地位更高却无实权的职务时,哥特人又开始对皮提乌斯发起攻击,并毁灭了整座城市洗刷掉过去的耻辱。

哥特人在黑海发起两次远征行动以后,又在博斯普鲁斯各个港口,编组第三支拥有500艘帆船的舰队,我们可以很快算出总兵力的人数。学识渊博的斯特拉博明确提到,本都和小斯基泰蛮族使用的海盗船,每艘只能装载25人到30人,因而这次强大的远征所能运送的战士,最多不过1.5万人而已。后来证明入侵行动不仅限于黑海地区,毁灭的路线要从辛梅里安一直延长到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正当他们几乎到达海峡中途时,突然又被浪潮推回入口处。第二天刮起顺风,几个小时之内就将他们送到像湖面一样平静的普罗蓬提斯海,他们登陆了坐落于基齐库斯的小岛,立即使得古老而高贵的城市遭受摧毁。船只穿过赫勒斯滂海峡的狭窄通道,接着在散布众多岛屿的爱琴海蜿蜒曲折向前航行。受到俘虏和逃兵的帮助,哥特人可以掌握船只的航行方向,发起对希腊以及亚洲海岸的袭击行动。

最后,哥特人的舰队在比雷埃夫斯港下锚,这里距离雅典只有5英里。这座伟大的都城正在着手各项准备工作,以便进行坚强的抵抗。克莱奥达姆斯是位工程师,奉皇帝的命令前来加强海岸城市的防守能力,以对抗哥特人的入侵。他已开始修复自苏拉以来任其倒塌的古代城墙,但他的技术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入侵的蛮族变成了文学和艺术发源地的主人。就在征服者尽情掠夺和狂欢之际,他们停泊在比雷埃夫斯港的舰队,只有少数兵力守卫,受到了英勇的德克西普斯出其不意的攻击。当时他和工程师克莱奥达姆斯一起逃出雅典,匆匆组成一支志愿军,成员有农夫也有士兵,发誓要为国家遭受的灾祸雪耻复仇。

但是,这种英勇的行为没能拯救没落的雅典,不仅无法打击北方侵略者前所未有的士气,反而激起他们更深的恨意,他们把狂暴的愤怒倾泻在希腊每一个地区。想当年相互征战不休的底比斯、阿尔戈斯、科林斯和斯巴达,现在竟没有能力编组军队应战,甚至无人防守已经损毁的堡垒。无情的战火顺着海上和陆地,从最东边的苏尼乌姆一直燃烧到西岸的伊庇鲁斯,直到哥特人进入意大利的视线,迫在眉睫的危险才把毫无动静的伽利埃努斯从美梦中惊醒。全副戎装的皇帝率领军队阻止敌军进犯,他的出现似乎压下了敌人的气焰,同时让对方的实力分散。他很快与赫鲁利人谈好条件接受他们的归顺,在瑙洛巴图斯族长的领导下,大批蛮族愿意为罗马效力,罗马授予其执政官的尊荣以示鼓励,这样羞辱的事例以往从未发生过。

很多哥特战士讨厌单调、危险而辛苦的航海生活,所以很快冲进梅西亚地区,想要打开一条通路,越过多瑙河回到乌克兰的定居地。罗马将领之间的倾轧带给了蛮族活命的机会,否则他们难逃全数被歼的命运。劫掠队伍的残存人员回到船上,通过赫勒斯滂海峡和博斯普鲁斯海峡回航,归途还乘机抢劫了特洛伊海岸;这个地方因荷马史诗获得不朽的声名,从此也会把哥特征服者的残暴长存于记忆之中。等到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安全抵达了黑海盆地,便在色雷斯的安奇阿卢斯登陆,那里离海姆斯山不远。他们开怀浸泡在舒适无比的温泉里面,一洗多月来的辛劳,剩下的路程不多也就容易航行。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大一次海上远征的大致状况,有人会觉得难以想象,当初只有1.5万名战士的队伍,经历如此大胆的冒险犯难过程,是怎么的维持人员损失和分兵作战?当他们的人数由于战死、船难和温暖气候的疾病逐渐消耗时,又有一大群土匪和逃兵为了抢劫,投效到他们的旗帜之下。再就是大量逃亡的奴隶,他们大部分具有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血统,一心要抓住自由和报复的机会,不断补充进他们的队伍。

哥特人在这几次远征中认为自己已经克服巨大的危险,应该获得应有的荣誉。有些在哥特旗帜之下共同作战的部落处于史料不完整的时代,他们有时会区分开来让大家知道,有时就全部混合在一起无法辨别。这支蛮族的船队从塔内斯河口出发,对于这样一个人种杂乱的团体,后人用含糊而熟悉的名字称他们为斯基泰人。

七、波斯国王沙普尔击败罗马大军(253—268年)

波斯开创新局面的君主阿尔达希尔和他的儿子沙普尔,击败了阿萨息斯王朝赢得胜利。在那个古老皇族的众多亲王当中,只有亚美尼亚国王科斯洛埃斯保住了性命和独立的地位。他依仗强大的国力,不断利用敌方的逃亡人员和不满分子,依靠着与罗马的联盟,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勇气保住了自己。虽然有长达30年的战争,但他的军队保持着常胜的英名,但后来还是被沙普尔派出的刺客暗杀。亚美尼亚爱国的总督,要维护国家的自由和皇室的尊荣,恳求罗马保护合法的继承人提里达特斯。这时科斯洛埃斯的儿子还是一个幼童,罗马盟军又远水救不了近火,波斯国王亲率一支难以抗拒的大军向着边境前进,年轻的提里达特斯成为了国家未来的希望,一个忠心的仆人将他救了出来。在之后的27年中,亚美尼亚心不甘情不愿地成为大波斯帝国的一个行省。沙普尔轻易获胜因而意气风发,他充分利用罗马的天灾人祸和堕落习性,迫使卡雷和尼西比斯强大的守备军队投降,随即将灭亡和恐怖扩展到了幼发拉底河周边的广大地区。

重要的边疆已经丧失,忠诚的盟友被摧毁,再加上满怀野心的沙普尔迅速获得胜利,罗马人深感羞辱和危险。瓦莱里安聊以自慰地提到,莱茵河和多瑙河在他部将的严密防卫之下,足可高枕无忧。纵使他年事已高,仍然决定亲临前线保卫幼发拉底河的边疆。就在他通过小亚细亚之际,哥特人的海上侵袭也已经中止,饱受蹂躏的行省获得了短暂而不可靠的平静。等他渡过幼发拉底河,与波斯国王在埃德萨的城墙外遭遇(260年),却一战而败成为了沙普尔的俘虏。有关此一重大事件的详情至今模糊不清,我们只能根据仅有的少许线索隐约知道罗马皇帝犯了一连串的错误,那就是轻敌妄进以致自食恶果。他把一切都托付给禁卫军统领马克利安努斯。这个一无是处的大臣,只能让他的主子在被压迫的臣民面前,装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却被罗马的敌人轻视和侮辱。由于他的软弱无能或者是别有用心,帝国的军队陷入无法发挥杀敌勇气和作战技能的困境。

罗马军队不顾牺牲地想要冲破波斯人的重重围困,但都在遭受重大伤亡的状况下无法实现。沙普尔以优势兵力包围罗马人的营地,耐心等待着日益恶化的饥馑和瘟疫,可以保证赢得最后的胜利。丧失斗志的罗马军团毫无纪律,发出怨言,认为瓦莱里安是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他们发出叛变的喧嚣要求立即投降。虽然想花大批黄金买通对方同意他们撤退,但现在波斯人认为胜券在握,根本不把蝇头小利看在眼里,反而扣押了前来议和的使者,列出作战队形前进直抵罗马人营地的防壁,坚持要与皇帝当面谈判。瓦莱里安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只能将自己的生命和尊荣交给敌人处理。会商的结果自是意料之中,罗马皇帝成为波斯的俘虏,惊慌失措的军队放下武器。顾盼自雄的沙普尔在大获全胜之后决定推出一位完全听话的继承人,登上瓦莱里安垮台空出的帝座。基里阿得斯是安条克犯案累累的逃兵,选他出来是为了侮辱罗马帝国的君主之位,不管被俘军队是如何的不愿,波斯胜利者还是要贯彻自己的意志。

这个奴性已深的逃兵为了讨好主子,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带领沙普尔的军队越过幼发拉底河,经由卡尔基斯向安条克这座东方名城前进。波斯骑兵的行动是如此迅速,要是公正的史学家所说的话可信,安条克突然遭到攻击的时候,懒散的居民正群聚在剧院欣赏表演节目。安条克不论公有或私人的壮丽建筑物,全部被洗劫一空,还有很多彻底被摧毁,无数的居民不是被杀就是被掳走成为奴隶。只有埃米萨的大祭司下定必死的决心,才能暂时阻止这毁灭的浪涛。他穿着一身祭神的袍服,出现在大批信仰虔诚的农民队伍前面,虽然只有投石器当武器,他还是要保护他们的神祇和财物不要落到琐罗亚斯德信徒(指波斯人)肮脏的手里。塔尔苏斯和其他的城市同样被毁,只能很悲惨地证明除了这个特殊的例外,叙利亚和奇里乞亚的征服都无法阻挡波斯大军前进的步伐。托罗斯山脉的通道狭隘,原本可以据险固守但还是被放弃了,沙普尔由此得以对卡帕多细亚的首府凯撒利亚形成包围之势。

这座滨海的城市在罗马只列在二等,但却有40万居民。德谟斯提尼负责指挥作战,他并没有受到皇帝的任命,完全出于自愿保卫自己的国家。他固守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凯撒利亚被一个医生出卖而陷落。沙普尔的威名在帝国东部令人闻风丧胆时他收到了一份无愧于帝王之尊的礼物。那是一支满载着珍奇的珠宝和昂贵物品的骆驼队,随同厚重的贡品一起送了过来,那是帕尔米拉最尊贵最富有的元老奥登纳图斯的一封言辞尊敬、不卑不亢的信。那个傲慢自大的胜利者说:“谁是奥登纳图斯?怎么这么大胆竟敢给他的主子写信?要是希望我减轻对他的惩罚,就应该自动反绑双手,爬到我的宝座前面来。他只要稍有犹豫,他和他的国家就会大祸临头,自取灭亡。”同时表示要将礼物扔进幼发拉底河。像这样逼人走向绝路的做法,使得帕尔米拉人只有振奋全部力量周旋到底,于是奥登纳图斯和沙普尔兵戎相见。在奥登纳图斯的精神感召下,从叙利亚的村庄到沙漠地区的帐篷间,他们集结人员组成了一支小规模的军队,盘旋出没在波斯大军的四周,扰乱他们的撤退行动,掠劫他们的财物牲口,还抢走了那位伟大国王几位妃子,这是比珠宝还值钱的东西,最后使他带着几分混乱和尴尬退回幼发拉底河彼岸。奥登纳图斯靠着过人的功勋为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奠定了基础,罗马帝国的尊严在受到波斯的凌辱后,总算让一个帕尔米拉的叙利亚人或称为阿拉伯人找回了一点颜面。

八、伽利埃努斯极其羞辱的性格与作为(253—268年)

历史的回响虽然不及仇恨和谄媚的呼叫来得洪亮,但仍然要谴责沙普尔滥用征服者的权势。我们听说身穿紫袍戴着枷锁的瓦莱里安,被展示在群众的面前时完全是一副落魄王侯的可怜相;还听说只要波斯君王上马,脚下就要踩着罗马皇帝的脖子。尽管所有的盟邦都在劝他,要记住命运的兴衰无常,提防罗马会东山再起,要让有身价的俘虏成为和平的保证,不能只当作泄愤的对象,但沙普尔却完全置之不理。等到瓦莱里安受不了种种羞辱和悲哀死去以后,他的皮被剥下来填进干草做成人的形状,好几代都保存在波斯最著名的庙宇里。比起爱虚荣的罗马人经常建立的铜像和大理石像,是更加真实的纪念碑。这个故事非常感人更富于教育意义,只是真实性值得怀疑。现在仍旧保存着东部的王侯写给沙普尔的信,经过推断都是冒名伪造。再说身为充满猜忌的君王,为了对付竞争的敌手,如此公开侮辱帝王的尊严,也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事。至于瓦莱里安在波斯受到什么待遇不得而知,然而可以肯定地说,他是唯一落到敌人手中的这位罗马皇帝,在监禁当中悲惨度过绝望的余生。

伽利埃努斯皇帝长期以来都忍受着严厉的指责,对于他的父亲和同治者的遭遇,虽然得知消息以后心中暗喜,但外表看起来不动声色,只是说道:“我深知家父只是个凡人,他表现得如此勇敢,没有让人感到任何遗憾。”罗马为不幸的君王悲痛不已,身为人子丧失人性的冷漠态度,却被一些奴性十足的廷臣当成坚强的英雄气概和斯多噶精神而加以赞扬。伽利埃努斯成为帝国独一无二的皇帝,他轻浮多变和颐指气使的性格,真是让人无法恭维和描述。任何一种技能只要他想学,以他天赋的才华都可以做得很出色,但由于他极其聪明却缺乏判断力,变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除了作战和治国这两项最重要的工作不会,他通晓很多新奇而无实用价值的技能——他是辩惊四座的演说家,也是风格典雅的诗人,是善于养花莳草的园艺家,也是手法出众的厨师,却唯独不是个合格的皇帝。当国事危殆需要他亲临指导和加强呼吁时,他却与哲学家柏罗丁高谈阔论,时间被消磨在琐碎和无聊的消遣上面,不然就是准备体验希腊的神秘仪式,或是在雅典的最高法院参加辩论。像他这样极度炫耀自己的天分,等于在侮辱那些缺乏才识的普通人。他对胜利装模作样的嘲笑态度,更是加深了公众受到的屈辱和无奈。他对于接连不断传来的入侵、战败和叛变的报告,只用淡然一笑表示接受,并装出无动于衷的神情,拿来一些丢失行省的产品,然后不经意地问道:“要是得不到埃及的亚麻布和高卢的阿拉斯挂毯,难道罗马就会毁灭了不成?”不过在伽利埃努斯的一生当中,有几次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而变得像一个英勇的军人和残酷的暴君,直到对血腥感到满足,或对抗争感到疲倦,他才又会不知不觉恢复天生温吞慵懒的性格。

九、三十僭主及其后续的影响(253—268年)

这时的政府掌握在没有实力的君王手里,帝国各行省都有一大批人起来反对瓦莱里安的儿子,企图篡夺帝位成为不足为怪的事。奥古斯都王朝的史学家出于非常玄妙的想法,要拿罗马和雅典各有30位僭主进行比较。他们特别选出这个数目,后来逐渐为大家所接受。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种对比既无必要也没有道理。一边是单一城市的统治阶层联合组成的30人议会;另一边是在广大的帝国里面起伏不定、形势各不相同的竞争敌手。我们又能从这两者之间找出何种类似之处?除非我们把加上皇帝头衔的妇女和儿童都算进去,否则就无法凑成“30”这个数目。

伽利埃努斯的统治再怎么令人反感,好在只出现了19个窥伺帝位的篡夺者:东部地区有基里阿得斯、马克利安努斯、巴里斯塔、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娅;高卢和西部行省有波斯蒂尤默斯、洛连阿努斯、托维托里努斯和他的母亲维多利亚、马略和泰特里库斯;伊利里亚和多瑙河的边界有英格努乌斯、里基里阿努斯和奥略留;本都有萨图尼努斯;伊索里亚有特雷贝利阿努斯;色萨利的皮索;亚加亚的瓦伦斯;埃及的埃米利安努斯和阿非利加的塞尔苏斯。把这些不知名人物的生死存亡做个交代,将是一件繁重的工作,不仅毫无教育意义也无法引起大家的趣味。我们只能研究一下可以强烈标示出那个时代的状况、人民的举止习俗和那期间的人物具有的处世态度、理想抱负、行为动机和天命气数,以及篡夺行为所造成的毁灭性后果的特质。

僭主这个令人厌恶的称呼,在古代是用来表示非法篡夺最高权力的人,并非指某人有滥用最高权力的意图,所以僭主并不一定就是暴君。在高举起义旗帜反对伽利埃努斯皇帝的人士中,有几位是品德高尚的模范人物。几乎所有的反叛分子都有相当的才能和勇气,当初他们建立功勋受到瓦莱里安的赏识,逐渐被擢升到帝国最重要的职位。这些自封为奥古斯都的将领们,或是以卓越的指挥能力和严格的纪律要求才获得了军队的尊敬;或是以战争的英勇与成就受到全军将士的崇拜;再不然是因为个人的性格开朗、慷慨大方,得到大家的赞许和爱戴。他们获胜的战场就是被推举登基的地点。觊觎帝位的僭主即使是出身不堪,比如当过竞技场兵器保管员的马略,也有无畏的勇气、无敌的体能和率直的性格;曾经低贱的职业的确为他的擢升带来了嘲讽与讪笑,但也绝不会比为数不少出身农民和士兵的对手更为卑微。

在一个天下板荡、群雄并起的时代,每个天才人物都能把握最好的机会。身处战乱频仍的环境,军事才能是通向成功和荣誉的青云之路。19位僭主当中,只有泰特里库斯是元老院议员,皮索则是唯一的贵族。卡尔孚尼乌斯啯皮索是努马第二十八代直系子孙,因为母系方面的亲属关系,有权在家里挂上克拉苏和庞培的画像。他的祖先获得共和国所有最高的荣誉,罗马古代的豪门贵族中,只有卡尔孚尼乌斯家族经历几代恺撒的暴政还能幸存。皮索个人的品德也能增加古老门第的光彩,即使篡位的瓦伦斯下令把他处死后也曾经极度懊悔地承认,就是敌人也应尊敬圣洁无瑕的皮索。他虽然死于反对伽利埃努斯的武装起义,但承蒙皇帝宽宏大量,元老院以敕令正式表扬了这一德行高尚的叛逆者。

瓦莱里安的将领们对于深受尊敬的老王感恩不已,全都不愿服侍他那奢侈怠惰、没有出息的儿子。罗马世界的帝位如果得不到忠诚的支持,对皇帝的反叛就很自然地被看成是爱国的行为。如果深入研究篡夺者的心理状况,可以发现很多是基于恐惧,而并非是受到野心的驱使。他们害怕伽利埃努斯残酷猜忌刻薄的性情,也同样畏惧军队突发的暴力行动。要是军队突然对某位将领产生了极为危险的好感,声称他有资格继承帝位,这时他就命中注定成为被杀的对象。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形势之下,最谨慎的做法只有决心先享用帝王的尊荣再说,宁可在战争中试试自己的运气,也总比等着丧命在刽子手的刀下要好得多。每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牺牲者,在士兵的欢呼声中被推上宝座之际,都会为即将来临的不幸暗自伤悲。萨图尼努斯在登上帝位那天说道:“你们失去了一个有能力的统帅,倒是推举出一位非常可怜的皇帝。”

后来接连发生的各种想象不到的动荡,证明了萨图尼努斯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在伽利埃努斯统治期间冒出来的19位僭主,没有一个能够享受平静的生活,寿终正寝。只要披上鲜血淋淋的紫袍,就等于激起其追随者的恐惧和野心,好让他们起而模仿和效法。处于争权阴谋、军事叛乱和内战威胁的重重包围中,君王们全身战栗仿佛置身于悬崖的边缘,经过或长或短的寝食难安的焦虑时日,终究都会落得不可避免的下场。这些旋起旋灭的君王们分别由他们统领的军队和行省,奉承其应得的尊荣。但他们拥有的权力建立在叛乱的基础上面,永远得不到法律和历史的认可。意大利、罗马和元老院始终依附于伽利埃努斯的正统地位,把他视为帝国唯一的统治者。这位手腕高明的君主确实能够放下身段,以瓦莱里安儿子的身份满怀感激之心,对奥登纳图斯获得胜利的军队致谢,认为他们值得接受荣誉的称呼。在罗马人普遍的赞许下,经过伽利埃努斯的同意,元老院把奥古斯都的头衔颁给了勇敢的帕尔米拉首领,似乎要将东部委托给他全权负责。事实上这一切早已为他所有,更将之像私产一样被传给了他那大名鼎鼎的遗孀芝诺比娅。

即使一位哲学家对于人世的一切灾难无动于衷,但要是看到一个人从农舍到皇宫,再从皇宫到坟墓的迅速转移过程,就是再冷漠的天性也会深有感触。身为命运多舛的皇帝,他们的被推举、掌权和死亡,对于臣民和部从同样带来了毁灭性的作用。致命的高升所要付出的代价,经常是要用巨额的赏赐来支付军队,所需的钱财要从枯竭的人民身上压榨出来。不论人格多么高尚,用意多么纯正,只要走上篡夺这条不归路,就得把掠夺和残酷的行为实施到底。一旦僭主不支倒了下去,大批的军队和行省就会跟着遭殃。等到国家的武力因为个人纷争而消耗殆尽时,没有防卫力量的行省便被入侵者长驱直入。就是最英勇的篡位者处于如此混乱的情势之下,也要被迫与罗马的敌人签订屈辱的条约,用极为高昂的代价买到蛮族的中立或协助,甚至容许怀着敌意的独立民族,进入到罗马帝国的心脏地区。

十、名将克劳狄重振军威开创大业(268—270年)

罗马帝国经由瓦莱里安和伽利埃努斯可悲的统治,几乎要毁于军人、僭主和蛮族的手里,来自尚武好战的伊利里亚行省的几位出身低微的君王,终挽救帝国于将颓之际。在大约30年的时间里,先后由克劳狄二世、奥勒良、普罗布斯、戴克里先和他的同僚马克西米安平定内乱,击败外敌,整饬军纪,重建强大的边防,从而赢得了“罗马世界中兴之主”的光荣令名。

打倒一位柔弱的僭主,可以为后续的英雄开创出路。愤怒的民众将灾难归咎伽利埃努斯。这是他寡廉鲜耻的行事态度,以及漠不关心的施政作风造成的结果。他根本没有荣誉观念,而这是公德沦亡以后唯一可恃的力量。就他来说只要能够保有意大利,无论是蛮族获得一场胜利,还是罗马失去一个行省,乃至有个别将领叛变,都不影响他过着的安宁享受的生活。最后,驻防在上多瑙河地区的军队,拥立他们的主将奥勒良登基称帝(268年)。他原本仅仅统治雷提亚贫瘠的山地,现在越过阿尔卑斯山占领米兰威胁罗马后直接挑战伽利埃努斯对意大利的主权,要在战场决一胜负。

皇帝被这侮辱的行动所激怒,同时也觉察到逼近的危险,潜伏在本性之中的英勇突然爆发,一扫平日慵懒的形象,强迫自己离开奢华的宫殿,全副戎装地站立在军团前面,向着波河前进去迎战他的对手。在这个已改名为庞蒂洛罗的地方,阿达河上的桥梁就是这次战争的纪念物。整个行动过程证明控领通道对双方都极为重要,雷提亚的叛军头目战败,身受重伤退回米兰。接着立即开始了围城作战,米兰城墙自古以来遭受无数次的攻击,到今天仍然屹立不倒。奥勒良知道自己的实力已不可恃,若想得到外来的援助,唯一的希望就是要使没有成功的叛变所能扩展波及的范围产生更大的影响。

奥勒良最后的办法是使围攻者失去忠诚报效之心,他派人散发传单要求敌方军队放弃其毫无价值的主子。指控伽利埃努斯为自己的享受牺牲大众的幸福,最有功劳的臣民只要引起猜忌就会丧失性命。奥勒良很有技巧地将恐惧和不满在对手的主要将领之间散播,禁卫军统领希拉克里阿努斯、声名显赫的高阶将领马尔西安以及指挥达尔马提亚卫队的希克索斯,形成了地下的阴谋组织。他们的想法是首先要终止对米兰的围攻,然后尽快执行大胆的计划。谁知伽利埃努斯的突然死亡,使得一切迎刃而解。

这一天时间已经很晚(268年3月20日),皇帝还在大摆宴席时听到警报传来,奥勒良率领军队离开城镇列出阵式准备背水一战。伽利埃努斯从来都不是畏战之辈,他马上从丝质的卧椅上起身,来不及穿好全副胄甲也没有集合卫队,就跳上马背全速驰向受到攻击的地点,在状况不明的情势下被敌军包围,黑夜的混战之中受到了长矛致命的一击。伽利埃努斯处在弥留之际,爱国的情操竟油然滋长,他最后交代将帝位传给在帕维亚指挥分遣军队的克劳狄。皇帝的遗言被大家接受并很快传送出去。这批阴谋分子乐意遵守,他们原来的打算也是要把克劳狄推上宝座。皇帝死亡的消息传出以后,军队一度表示怀疑和愤恨,但等到每个士兵可以得到20个金币的犒赏后,疑虑自然消失了,愤怒也趋于缓和。然后他们表示同意这次推选,承认新任皇帝所建立的功勋。

克劳狄出身隐蔽、不为人知,奉承之徒杜撰传闻加以润饰,掩盖了其低贱和寒微的家世。人们只能知道他是多瑙河地区某个行省的土著,年轻时代就进入军队。他为人审慎而又英勇,深得德西乌斯的赏识和信任,元老院和人民都认为他是优秀的官员,值得拔擢加以重用。瓦莱里安初时并未注意,仍旧让他在下层担任军事护民官。没过多久皇帝就发觉克劳狄的功绩,晋升他为伊利里亚边区的将领和行政首长,指挥驻防在色雷斯、梅西亚、达契亚、潘诺尼亚和达尔马提亚所有的军队,接着指派他为埃及的行政长官,后来又以代行执政官头衔任阿非利加总督,大有希望荣登执政官的高位。

围攻米兰的行动仍在持续,奥勒良立刻发现,原来的策略已成功,但却找来了一个更坚决的对手。他很想与克劳狄谈判,签订结盟和瓜分疆域的条约。英勇无畏的皇帝回答:“告诉叛徒,这种可耻的建议应向伽利埃努斯提出,他也许会有耐心听这一套,接受这个和他同样卑鄙的同僚。”明示了毫无余地的拒绝。再继续坚持下去显然毫无作用,这逼得奥勒良献出城市和军队,任凭征服者处置。

克劳狄为了恢复帝国古老的光荣,着手进行艰巨的工作,首先是重整军中秩序,唤醒军队的服从意识。他凭着资深指挥官的威望经常告诫军队,军纪废弛会导致战乱频仍,最后军队本身也蒙受其害。人民不堪过度压榨和搜刮,生计绝望导致不事生产的怠惰心理,无法供应一支庞大而奢华的军队,就连最基本的衣食都会发生问题。历代君王在位时深感朝不保夕,为了护卫个人安全不惜牺牲臣民的身家性命,随着军队权力日增,个人的生存更无保障。

其时,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拥有着不同的祖先,现在都投效到哥特人的旗帜之下作战,已经集结在黑海的军队(269年),比起以往的实力都更为强大。涅斯特河是流向黑海的一条巨川,他们在河岸建立了一支有2000艘船的船队,甚至有人说是6000艘,无论这数字是多么不可思议,其数量还是不够载运原来所计划的兵力,那就是32万蛮族军队。不论哥特人的真正实力有多强大,就这次远征的气势和成效来看,准备工作还不够完善。这支庞大的船队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技术生疏的舵手无法克服狂暴的海流,狭窄的海峡壅塞了太多的船只,以致发生多起互撞事件,以及搁浅或触礁。

蛮族军队对欧洲和亚洲的海岸发起了几次袭击,鉴于敞开的国度过去常常遭受掠夺,所以城市防备森严。他们的突击无功而返,而且还会蒙受相当大的损失,船队弥漫着沮丧的气氛,甚至要做分道扬镳的打算。有些部族的族长带着他们的队伍,航向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岛。但主力还是坚持原来更稳妥的路线,最后在靠近阿索斯山的海岸停泊,遭到突袭的帖撒洛尼卡是马其顿行省最富有的首府。蛮族的攻击因为克劳狄的迅速救援而受到阻挠,同时也可看出他们作战只凭凶狠勇气,毫无技巧可言。献身军旅的君王迅速赶至战场,亲自率领帝国所有的军队前来决一死战。哥特人无心恋战,立刻拆除营地,放弃围攻帖撒洛尼卡,船队留在原处不加理会,转而横过马其顿山地,进击意大利最后的防线,要在那里与克劳狄对阵。事件的结局远超过他的心愿和世界的期望,这是一场光辉的胜利,克劳狄从大群蛮族手中拯救了整个帝国,后代子孙尊称他是“哥特人的克星”,以此扬名千古。

瘟疫横扫过人数众多的蛮族,最后证明这对征服者同样有致命的危险。克劳狄在位只有短短两年,战绩辉煌,令人难忘,在举国的哀恸和颂赞声中病逝在西米乌姆。他在临终前召集国家和军队的重要官员,当着大家的面推举奥勒良接任帝位,他认为这位将领是完成他遗志的最佳人选。克劳狄具有很多方面的美德,他的勇气、和蔼、公正、节制以及珍惜名声、热爱国家,使他名列确能为罗马紫袍增添无限光彩的少数皇帝之中。君士坦丁是克劳狄兄长克里斯帕斯的孙子,等到他统一帝国后,先帝的德行和功勋受到宫廷御用文人的极力吹捧。这些颂扬之声被传述为引导克劳狄升天的神明,酬报他在尘世的功绩与忠诚,要让他的家族在帝国建立永恒的基业。

十一、奥勒良收复失地和芝诺比娅的归顺(270—275年)

克劳狄战胜哥特人,奥勒良歼灭阿勒曼尼人,重建后的罗马军队在对抗北方的蛮族时已经能够维持古代的优势。奥勒良这位英勇善战的皇帝的第二件任务是要惩治国内的僭主,将帝国已经分裂的部分统一起来。奥勒良是受到元老院和人民承认的皇帝,但他统治的区域受到限制,只能及于意大利、阿非利加、伊利里亚、色雷斯及所属的边疆地区。高卢、西班牙和不列颠,以及埃及、叙利亚和小亚细亚,仍旧分别为两位叛贼所有。过去这些篡权者可以开出很长的名单,现在只剩二人仍逃脱应有的惩罚,何况这两个宝座竟为女人所占,使罗马蒙受了更大的羞辱。相互争夺的君王在高卢行省不断起落,波斯蒂尤默斯严肃的个性只是加速自己的灭亡。他镇压在门兹称帝的竞争对手后,拒绝让军队抢劫反叛的城市,最终在7年的统治之后,成为贪婪军人手下的受害者。

泰特里库斯原来是阿基坦的总督,位于高卢的这个行省一直平静无事,他所担任的职位适合他的个性和所受的教育,但后来经不起野心勃勃的女赞助人在旁唆使,也穿上紫袍继位称帝,统治高卢、西班牙和不列颠有四五年之久。就不守法纪的军队而言,他既是君主也是奴隶;他对军方心存畏惧,军人则对他表示轻视。等英勇而幸运的奥勒良终于公开宣布,要达成统一帝国的目标,泰特里库斯才敢透露自己处于悲惨的地位,恳求皇帝赶快来拯救自己这个不幸的对手。他很怕私下的联系被军方发觉,到时性命一定不保。他已经无法统治西部这片疆域,只有背叛自己的军队,才好让帝国完成统一;他表面上装出要打内战的样子,领导军队进入战场对抗奥勒良,却故意把营地设在最不利的位置,将自己的计划和企图全部告知敌人,然后就在开始行动之前,就带着少数亲信人员逃走(271年夏季)。反叛的军团为自己的长官出卖,虽然引起的混乱使士气受到了影响,但仍旧不顾牺牲做困兽之斗,直到最后一个人被砍倒为止。这场令人难忘的血战发生在香槟的沙隆附近,法兰克人和巴塔维亚人组成的非正规协防军,在奥勒良的压迫与劝说之下撤退,全部返回莱茵河。帝国终于恢复了平静的状态,皇帝的声名和权威从安东尼边墙一直传播到赫拉克勒斯之柱。

早在克劳狄当政时,奥顿在无外力援助下,就敢单独反抗高卢的军团,经过7个月的围攻,这座历尽磨难、早已苦于饥馑的城市方才陷落,受到劫掠。在另一方面,里昂坚决抗拒奥勒良的大军,后来只知道里昂受到了严厉的惩罚,然而没有人提到奥顿得到任何奖励。的确,这就是内战的政策,睚眦之仇必报,再造之恩难记,因为报复有利可图,施恩则所费不赀。

随后奥勒良进入亚洲(272年),敌手是个女性统治者,只有这点才会使人产生轻视的心理,除此以外他占不到半点便宜。因为芝诺比娅的武力和权谋,比提尼亚已经发生动摇,现在因为奥勒良亲临,又对罗马表示归顺。奥勒良在行军时走在军团前面,接受安锡拉的投降。经过一段坚持不懈的围攻以后,在一位市民的叛降协助下夺取了提亚纳。按照奥勒良对军队慷慨而对敌人凶狠的脾气,他会让城市任凭愤恨的士兵烧杀掠夺。但出于尊重宗教的心理,皇帝对哲学家阿波罗尼乌斯的同乡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安条克的市民得知大军压境后全部逃离城市,皇帝立即发布安民告示,号召逃亡人员回乡,对于那些没有选择余地,被迫在帕尔米拉女王手下服役的人员,全部赦免不予追究。这种出乎意料的仁慈作为,使得叙利亚人心悦诚服,一直到埃米萨的势力范围之内,人民都愿意支持这支仁义之师。

至此,芝诺比娅要是不采取行动,任凭西方的皇帝进入到首都100英里以内,她的声誉就会受损。决定东方的命运在于两次会战,因为地区的环境极其相似,第一次在安条克附近,而另一次则是在埃米萨周围,很难分辨出其中有什么差异。帕尔米拉的女王参与每一次会战,都要亲临战场鼓舞士气,执行的作战任务交给扎伯达斯全权负责,这位将领曾经在征服埃及的战事中展现了军事天才。芝诺比娅有数量庞大的军队,其中大部分都是轻装弓箭手和全身铠甲的重装骑兵。奥勒良的骑兵由摩尔人和伊利里亚人组成,他们抵挡不住对手声势惊人的冲锋,便在边打边退的状况下混乱地向后逃走,帕尔米拉骑兵则奋力追赶。罗马的骑兵经过整顿等待机会进行反击,再用不断的缠斗困惑对手,使得他们无法脱离战场,终于打垮了过于笨重,运动不灵的重装骑兵。双方交战时,东方的轻装步兵先是用尽箭矢,接着在短兵相接的近身搏战中失去了防卫的能力,他们没有甲胄护身,几乎赤裸,完全暴露在军团的刀剑砍杀之下。奥勒良早已编组好这批久历戎伍的老兵队伍,他们原来驻扎在上多瑙河地区,经历过阿勒曼尼战争严酷的考验,获得了骁勇善战的英名。

奥勒良皇帝行军越过埃米萨和帕尔米拉之间的沙漠地区,这期间不断受到阿拉伯人的袭扰,他不得不让军队尤其是行李和辎重避开行动剽悍的匪徒积极而大胆的抢劫。匪徒们经常看准时机发起袭击,得手后很快逃脱军团迟缓的追击。围攻帕尔米拉是最困难也是最重要的任务,精力过人的皇帝亲自参与进攻,身体也被标枪刺伤。然而神明的保佑终归有限,围攻的成败也无法预料。奥勒良认为最合理的办法是提出有利的投降条件,女王可以很光彩地退位,市民仍旧保有古老的权益。但他的意见遭到严词拒绝,同时伴随着侮辱性的言辞。

芝诺比娅之所以表示出如此坚决的态度,是因为她认为在短期内,罗马大军只要受不了饥馑的压力,就会循着沙漠原来的路线退兵。让她更有信心的是东方的君主不会坐视不理,特别是波斯国王,必然会出兵保护作为屏障的盟友。但奥勒良的幸运和坚毅克服了许多困难,就在关键时刻沙普尔的去世使波斯的权贵无暇他顾,只派遣了有限的援军前来解帕尔米拉之围。皇帝或用武力对付,或出手大方地花钱收买,很容易地就令他们全部无功而返。叙利亚各地派遣按时出发的运输队,陆续不断安全抵达皇帝的营地,再加上在埃及获得胜利的军队,在普罗布斯的率领下全部归建。芝诺比娅直到此时才决定逃走,她骑上速度最快的单峰驼,即将到达幼发拉底河的河岸,但还是在离开帕尔米拉大约60英里的地方,被奥勒良的轻骑兵追上,被当作俘虏送到皇帝尊前。她的首都不久开城投降(273年),并出乎意料得到宽大的处理。兵器、马匹、骆驼以及大量的黄金、银块、丝绸和珠宝,全部归胜利者所有,只留下600名弓弩手编成守备军队。皇帝回到埃米萨花了很多时间对东方行省进行赏功罚罪。有些行省受到瓦莱里安被俘的影响,对罗马失去了忠诚之心,直到帝国获得战争的胜利才又重新归顺。

戎马奔波的奥勒良还有最后一件工作要完成。帕尔米拉反叛期间,菲尔穆斯在尼罗河地区作乱,声势不大却造成危险的后果,亟须出兵镇压以免情势扩大难以收拾。菲尔穆斯实际上是埃及的富商,自称是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娅的朋友和同盟。他在同印度的贸易过程中与布伦米人和萨拉森人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这两个位于红海海岸的民族很容易进入了上埃及地区。他鼓动埃及人起义争取自由,并带领大批愤怒的群众攻进亚历山大里亚城,在那里他穿上紫袍称帝,开始铸造钱币,发布告示,招募军队,到处夸口只需用纸张贸易的盈余,就可维持作战的需要。乌合之众的队伍在对抗奥勒良的大军进攻下怎会有防守之力?菲尔穆斯很快被击败,捕获以后经过拷问立即处死。奥勒良现在可以向元老院、人民和他自己祝贺,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就使罗马世界恢复了和平与安定。

后来有个才智出众的罗马皇帝说过,他的前任奥勒良具有的才能,适合指挥一支军队而不是统治一个帝国。然而奥勒良认为自己的天赋和经验实非常人所能及之万一,举行凯旋式以后不过几个月,他又领军进入战场(274年10月)。鉴于边境众多的军团不安其位,发起国外的战争不失是明智之举,加上波斯国王因瓦莱里安的受辱而沾沾自喜,仍旧毫无忌惮地侵犯着罗马帝国的尊严。皇帝亲自率领纪律严明而又骁勇善战的军队,完全不顾兵力是否具有优势,直接向着分隔欧亚两洲的海峡进军。那时他应该体会到,再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无法防范绝境中的反抗。

他对身边一位被控受贿的秘书发出威胁的言辞,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说说就算。这个秘书唯一的希望,就是使军队中一些重要军官陷入同样的危险境地,让他们像他那样处于恐惧之中,他冒充主子的笔迹列出了一长串的血腥名单。这些人一看到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即将被处死,根本没有怀疑这是欺骗行为也无法加以验证,大家决定杀死皇帝以求自保。奥勒良在从拜占庭向赫拉克利行军的途中,遭到了一群阴谋分子的攻击。动手的人由于地位很高,所以能够留在他的身边,经过短暂的抵抗后皇帝死在了缪卡波尔的刀下(275年1月),这还是他平素最喜爱和信赖的将领。军队对他的去世感到惋惜,元老院对整个行动表示厌恶,人们一致认为他是英勇善战而且掌握机运的君王,对于暮气已深的国家进行了有效却过于严厉的改革。

十二、克劳狄啯塔西佗受元老院推举及其崩殂(275—276年)

那一年的9月25日,执政官在元老院召集会议,宣称帝国即将遭遇危险而严峻的状况,这时距离奥勒良被害已过去8个月。执政官轻描淡写地提到,军队已经呈现出不稳的情势,任何时刻发生的任何微小事件都可能引发兵变。接着他用雄辩的语气表示,只要推举皇帝的重大决定继续拖延下去,各种灾祸就会随时发生。根据他得到的消息,日耳曼人已经渡过莱茵河,占领了高卢一些重要据点和富庶的城市;野心勃勃的波斯国王使得东方一直警报不断;埃及、阿非利加和伊利里亚正受到国外和国内武力的威胁;立场不稳的叙利亚宁愿接受女性的统治,也不愿臣服于神圣的罗马法律。接着执政官对首席议员克劳狄啯塔西佗说话,请他就“推举适当人选即位为帝”的重要议题发表意见。

我们品评人物,如果单单以德行风范而不以时势造化而论,那我们对于塔西佗比国王还高贵的家世应深表崇敬之意。罗马有位独领风骚的历史学家,著作嘉惠后世弥久长新,塔西佗议员自称系其后裔。他当时已75岁高龄,始终保持洁身自爱的习性,凭着巨额的财富和荣誉,更能光大祖先的门楣。他曾经两次出任执政官,虽然家产达5万到7万磅黄金之多,却仍然过着文雅而有节制的生活。他能够以尊敬的态度和忍耐的毅力,历经荒淫无道的埃拉伽巴卢斯到精明英武的奥勒良,目睹了多位君王的贤明或不肖使得他对帝位万人之上的责任、危险和诱惑,具有正确的理解和认识。他孜孜不倦钻研先贤的著作,深知罗马制度和人类天性。民意所趋一致认为塔西佗是帝国最适合继位的公民,当这种令人不悦的谣言传到耳中后,他决意退休回到坎帕尼亚的庄园。他勉强顺从执政官召请,回任元老院最高席位,对重大问题提供建言,帮助国家因应时局,此前他已经在巴亚宜过了两个月悠闲的隐居生活。

但塔西佗的荣耀和生命都很短暂,深冬之际被迫远离坎帕尼亚轻松的退休生活,经过长途跋涉来到高加索山脉的山脚,他的身体因不习惯军营的艰苦而变得非常衰弱,心理负担更加剧了身体的劳累。军人们有一阵子激起对于公德的热诚,将愤怒和自私的情绪暂时克制下来,但很快又故态复萌,对于年迈的皇帝表现得非常粗鲁,营地和帐篷到处都在争吵。塔西佗温和友善的性情只能引起他们的轻视之心。无力化解军队派系之间的内讧,使塔西佗感到极为痛苦,他不可能满足他们贪婪的索求,最后终于认识到要想调解这种脱序的状况是毫无希望的期待。塔西佗认为军队放纵任性,不把法律微弱的约束力放在眼里是最难克服的恶习。他一直对此感到焦虑和失望,因此缩短了在世的时间。这位无辜的帝王是否为军人所杀害不得而知,但可以断言军队的骄横确实是导致塔西佗死亡的主因。皇帝驾崩于卡帕多西亚的提亚纳(276年4月12日),在位时间只有6个月20天。

塔西佗甫一去世,他的弟弟弗洛里努斯不等元老院的批准,就迫不及待地穿上紫袍登基了,表现出不似人君的猴急模样。对罗马制度的尊敬与否,会影响军队和行省的态度,弗洛里努斯突如其来的野心,虽然不致引起他们的反对,却受到了强烈的指责。如果不是那位在东方的英雄将领普罗布斯勇敢地站出来,大声为元老院打抱不平,这种不满的情绪就会在窃窃私语中逐渐消失。不过这次帝位的竞争还谈不上势均力敌,欧洲的军团实力非常强大,他们支持塔西佗的弟弟;软弱的埃及和叙利亚军队如果没有这位能力高强的领袖,接战以后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运气很好而又积极进取的普罗布斯克服了所有的困难,他的对手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习惯在寒冷的地区作战,小亚细亚酷热的气候使很多人生病甚至死亡,证明当地夏季的卫生条件对身体有害,很多人的逃亡使得兵员数量减少,以至于山区的隘道都无人防守,最后塔尔苏斯开城投降。弗洛里努斯登基不过3个月,军队就背叛了这位受到轻视的皇帝,让他轻易成为结束内战的牺牲者(276年7月)。

十三、普罗布斯的继位及其宏图大展的作为(276—282年)

奥勒良已经粉碎了罗马四周敌人的抵抗,但他去世后各方的蛮族又卷土重来,声势更为强大。在普罗布斯短短6年的统治期间,这些蛮族再度被皇帝积极的英勇征战而平定。论武功他不输古代英豪,重新恢复了行省的和平与秩序。帝国最危险的边区是雷提亚,经过他大力的扫荡,无须顾虑还会否有敌人留存。他击溃萨尔马提亚人飘忽不定的队伍,运用令人敬畏的手段迫使蛮族归还了掠夺的战利品。哥特人要求与英勇善战的君王结成联盟。他深入山区击败了伊索里亚人,并围攻夺取了几个坚固的堡垒。他非常自豪于制伏国内顽强的敌人,这些人过去一直的倨傲无礼深深伤害了帝国的尊严。篡位者菲尔穆斯在上埃及引起的事端一直没有被完全平息,托勒密和科普托斯的城市,在与布伦米人联盟后加强了防务,仍旧维持暗中叛乱的状况。要想惩治埃及的叛军和南部野蛮的协防军,必然会使得波斯的宫廷提高警觉,“万王之王”就会终止与普罗布斯的友谊。

须知他建立的勋业大部分是由于其个人的英勇无敌和指挥有方,所以为他写传的作家感到非常惊奇,何以他能在短短6年之内,参加那么多远距离的战争。他将次要的行动交给部将负责,选贤任能是他治绩的一大特色。诸如卡鲁斯、戴克里先、马克西米安、君士坦提乌斯、伽勒里乌斯、阿斯克勒庇德图斯、安尼巴里阿努斯以及很多其他的重要官员,以后不论是登基治国,或是辅弼朝政,都在奥勒良和普罗布斯的麾下受过严格的训练。

普罗布斯对共和国最大的贡献应该算是光复高卢(277年),他从日耳曼蛮族手中收回了70多个欣欣向荣的城市。自从奥勒良去世以后,这个最大的行省受到蛮族肆无忌惮的掠夺。在众多凶狠的蛮族入侵事件当中,人们比较清楚的,是英勇的普罗布斯连续击败了蛮族三支大军。当然有些情形只能靠事后的推断:比如把法兰克人驱回他们的沼泽地区。法兰克可能是指一个联盟,所以取的这个名字带有“自由参加”的意味。他们占领着沿海一大片平坦地区,莱茵河贯穿其间,经常泛滥成为积水的湖沼,此外像是弗里西亚族和巴塔维亚族都加入了这个联盟。还有他击败的汪达尔人的分支勃艮第人,过去一直在奥得河到塞恩河之间到处流窜,寻找可以下手抢劫的城镇,现在只要归还所有的战利品,皇帝就允许他们全身而退;这方面也让蛮族感到庆幸,但要是他们不遵守条约的规定,就会立即受到严厉的惩处。

皇帝与被征服的日耳曼民族签订了和平协定,其中最有利的一项就是蛮族履行义务,征召1.6万名身强体壮的青年,填补罗马军队所需的人员缺口,分配到行省后再以每批50到60人的规模,分别派到罗马军队以作为紧急补充之用。这个明智的做法是将蛮族对罗马的协助,在无形之中发挥最大的作用。到后来人力的供应成为不可或缺的项目,因为意大利和内地各行省早已习惯于文雅的生活,人民羸弱不堪,无法承担军备的重任。虽然莱茵河和多瑙河艰苦的边疆地区,使人民在身心两方面都适合军营的辛劳工作,但连年的战争使人口数量逐渐减少,家庭的破碎和农业的凋敝影响最大,不仅摧毁了人力资源,更要断送未来数代的希望。普罗布斯采用具体而正确的计划,让被俘或逃亡来归的蛮族人组成新的殖民地,分发土地、家畜及农具给他们,多方采用各种奖励措施,使他们安定下来成为共和国的兵源,用来取代人力资源业已枯竭的边疆。他曾经运送一大批汪达尔人到不列颠的剑桥地区,让他们无法逃走也没有能力作乱,结果证明他们果然能忠心耿耿地为国服务。

投降的大批法兰克人安置在本都的海岸地区,主要着眼于加强边疆的实力,制止阿兰人的入侵。有一支船队停靠在黑海的一个港口,结果落在法兰克人手里,他们决定冒险通过不知底细的海洋,从费西斯河回到莱茵河的河口。船队轻松地通过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赫勒斯滂海峡,进入地中海到处巡航,随心所欲地进行报复和抢劫,不断袭击毫无戒备的亚细亚、希腊和阿非利加海岸。叙拉古是一个富庶的城市,过去雅典和迦太基的海军在港口里曾鏖战不休,现在却被一小群蛮族掠夺,战栗的居民大部分惨遭屠杀。法兰克人再从西西里岛前进到赫拉克勒斯之柱,非常放心地向着大洋航行,沿着西班牙和高卢海岸,成功地找到穿过不列颠海峡的通路,完成了极其漫长的航程令人惊叹不已,在巴塔维亚和弗里西亚海岸安全登陆。这次成功的实例教导着他们的同胞,只要善于利用运动快速的优势,就不必畏惧海洋的危险,只要发挥积极进取的精神,就会开辟一条新的路线可以获得财富和荣誉。

普罗布斯虽然保持高度的警觉和积极的作为,也不可能立刻使广大版图内的每个行省都受到约束,受到严密的管制不出任何差错。蛮族只要抓住帝国内部战争的良机,就会挣脱加在身上的枷锁。当皇帝出发去解救高卢时,将东方的指挥权授予了萨图尼努斯,这位深受信任的将领战功赫赫,经验丰富。基于君主出征在外,加上亚历山大里亚人的蠢蠢欲动、朋友的危言耸听以及自己的畏惧之感,迫不得已高举叛变的旗帜,普罗布斯只能亲自前来处理。等到东方的事件刚刚处理完毕,西方又产生了新的问题,波诺苏斯和普罗库卢斯又在高卢起兵造反(280年)。这两个军官作战英勇,虽然一位好酒而另一位好色,但绝非懦弱无能和贪生怕死之辈,并声言要保持崇高的品格,并不畏惧强加在身上的惩罚,结果还是不敌普罗布斯过人的才能。皇帝获得胜利却依然保持了仁慈的风格,让他们无辜的家人保住了财产和生命。

普罗布斯的治军不如奥勒良残酷,但军纪方面的要求同样严格。后者对违纪官兵的惩罚极其暴虐无情,前者让军团进行各项劳动没有闲暇为恶。普罗布斯治理埃及期间着手进行改革,使得这个富庶的地区获得了很大利益。尼罗河的航运对罗马来说非常重要,于是他完成多项重大工程,让军人用双手建构庙宇、桥梁、柱廊和宫殿,等于转变角色成为建筑师、工程师和农民。据称汉尼拔为防止军队习惯于怠惰生活,终日无所事事容易发生危险,要求他们沿着阿非利加海岸栽种大片橄榄树林。根据类似的方法,普罗布斯命令军团在高卢和潘诺尼亚的丘陵地开垦葡萄园。

当一个人执行自以为得意的计划,即使是贤德之士也会因此而感到踌躇满志,容易忘记拿捏谦和的分寸。普罗布斯就是没有充分考虑部属的耐性和意向,军人职业上的危险只有靠生活的欢娱和闲散才能补偿。要是军队的责任因为农垦而不断加重,最后的结果不是因不堪负荷而发生解体的现象,就是因气愤而滥用暴力设法摆脱。普罗布斯欠妥的做法,据说已激起军队不满。他重视群体的利益甚于军队的特权,甚至表示国家如果想得到长久的和平,最理想的方式是立即废除佣兵和减少常备军队。他不慎将这釜底抽薪的意图透露出来结果遭到了杀身之祸。

十四、卡鲁斯称帝及其家族的绝灭(282—285年)

军队对普罗布斯的惨死深表哀伤和悔恨,一致宣称禁卫军统领卡鲁斯最有资格继承帝位。提及这位登基的君王不免令人觉得可疑,他以具有罗马公民的身份沾沾自喜,不像前面几位皇帝,要么是外国人要么就是蛮族出身,所以卡鲁斯很喜欢与先帝们比较血统的纯正。当时有人觉得好奇便追查他的身世,发现真实情况跟他的说法大相径庭。他的祖先可能来自伊利里亚、高卢或者是阿非利加;虽然身为军人却已接受良好的教育,担任过元老院的议员。然而要是授予其军队最高的职务,就他的年龄来说已经过于衰老。当时帝国的文官和军职的资历是分开计算的,但他却能获得一致的拥护,可见其自有过人的长处。他受到普罗布斯的重用和尊敬,对于此拔擢之情一直深表感激,严格说虽然他反对谋害普罗布斯,然而弑君的行为使他获利最大,所以他无法逃避成为帮凶的嫌疑。他以众所周知的操守和才能感到自豪,原本纯朴宽厚的性格却不知不觉间变得严厉残酷,就是替他写传的那些并无名气的作家,都在犯愁是否要将他放在罗马僭主之列。卡鲁斯登基时大约60岁,两个儿子卡里努斯和努梅里安均已成年。

登基的卡鲁斯和军团一致同意,准备发动延误已久的波斯战争。他在出发远征之前将恺撒的头衔颁授给了两个儿子,并且赋予长子卡里努斯以皇帝同等的权力,指示年轻的君王要先平定高卢新发生的动乱,然后坐镇罗马负责治理西部各行省的政务。老迈的皇帝指挥了一场会战获得了大胜,使伊利里亚的安全得到了保障,1.6万名萨尔马提亚人伏尸战场,还有2万多名蛮族被俘。罗马军威大振,决定乘胜进军,不顾隆冬天气通过了色雷斯和小亚细亚地区。最后他带着小儿子努梅里安到达了波斯帝国边界,将营地设于高山顶上,将敌人的财富和宝物指给军队看清楚,要他们大胆入侵,将之据为已有。

卡鲁斯并非只用夸口的言辞激励士气,他亲自率领军队蹂躏美索不达米亚,凡是阻拦的敌人全部遭到铲除。他在敌人迎风而降的顺势中占领了塞琉西亚和泰西封,带领获胜的大军越过底格里斯河,把握住了最好的机会入侵波斯。现在波斯最高会议正全力应付国内党争,同时大部分兵力被牵制在印度边界。罗马和东方知道当前这种状况一定会认为稳操胜券。一些阿谀奉承的言论和一厢情愿的想法也大肆夸张要灭亡波斯、征服阿拉伯、荡平埃及,最后甚至要一劳永逸解决斯基泰人的入侵问题。但卡鲁斯注定要让预言落空,他可能连话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其突然临头的死亡将这一切全盘否定(283年12月25日)。

先帝崩殂的噩耗很快从波斯边界传回罗马,元老院和行省都祝贺卡鲁斯的儿子登基(284年)。两位走运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门第和功绩有何优势,以为两者之中只要有一项非常人所及,就可稳保帝王之尊,并且视为理应当然之事。他们的出身和教育与庶民没有不同,只因为父亲称帝而能晋身皇家尊荣。卡鲁斯在位约16个月后去世,将帝国的基业遗留给儿子继承。要想在遽登大宝之时而能保持平常心,必须讲究洁身自爱和谨言慎行,可是身为长子的卡里努斯欠缺应有的德行。

卡鲁斯皇帝着手进行波斯战争时,为保障家族财产安全,将西方的行省和军队交给长子统治,这虽然合乎政策需要,却也明显基于自私的动机。等他接到消息得知卡里努斯的胡作非为后,心中感到无限羞愧和懊恼,并表示要加以严办,以对公众有所交代。同时他要收养君士坦提乌斯以代替不肖子,这位操守廉明且英勇过人的将领,当时正任达尔马提亚总督。但收养的打算稍有延误,卡鲁斯死后更是作罢。无法无天的卡里努斯更无忌惮,挥霍奢侈的程度较之埃拉伽巴卢斯毫不逊色,残酷不仁更甚于图密善。

卡鲁斯的两个儿子自从父亲去世,彼此还未晤面。他们的安排是先拖一段时间,待弟弟在波斯战争得到光荣的成就,就用敕令要他回到罗马举行凯旋式。至于双方的职位和权责,行省或整个帝国的划分都没有确定,但依据二人性格,要想联合统治看来不会维持太久的时间。两个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差异,容易引起手足之间的猜忌。即使就罗马最腐败的程度而言,卡里努斯都罪该万死。努梅里安则仅仅适合做一个太平皇帝,他言行举止和蔼可亲,操守德行也受到公众的喜爱和尊敬,对诗文和演说都有很深的造诣,虽然已擢升到最高的地位,但态度谦虚显得更为尊贵无比。

卡鲁斯死后还不到8个月,罗马军队才以缓慢的行军方式离开底格里斯河班师回国,到达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军团驻扎在亚细亚的卡尔西顿,此时皇帝的行辕已经通过了赫拉克利亚,抵达位于欧洲的普罗蓬提斯。军营到处流传努梅里安已经死亡的消息,而有个心怀不轨的奸臣,仍然假冒皇帝的名义行使皇权的消息。众人刚开始是窃窃私语,后来变成群情激动的喧嚣。性格暴躁的士兵无法忍受长期悬疑不决的情况,带着强烈的好奇心闯进了皇帝的帐篷,发现努梅里安的尸体横陈床榻。根据过去的病情,大家相信他是自然死亡,然而之前掩饰的行动却可以被认为是犯罪的证据。身为禁卫军统领和皇帝岳父的阿培尔,之所以采用令人产生怀疑的措施,是想让自己受到推举继位称帝,结果反而为他带来无情的毁灭。虽然军队被激起狂怒和悲伤的情绪,但还是愿意遵守正常的程序,可见在伽利埃努斯以降几位武功显赫的皇帝教诲之下,全军已经建立了严明的纪律。所有军队奉命向卡尔西顿集结,阿培尔被铁链锁住当作罪犯押解过来。在营地中央成立了一个法庭,将领和军事护民官组成了最高军事会议,他们立即向军队宣布,选择卫队指挥官戴克里先继承帝位,处决阿培尔,为受大家爱戴的皇帝复仇(284年9月)。

我们的讲述在进入另一位皇帝的统治之前,要先简要交代努梅里安的兄长面临悲惨下场。卡里努斯拥有大量军队和充足资源,本能够支持他以合法的名义统治帝国,但个人私德有亏抵消了他在出身和地位上所占的优势。他父亲忠诚的下属都瞧不起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更畏惧他的残酷傲慢,人心都向着他的对手。甚至元老院也不讳言,宁愿接受一位篡臣也比僭主要好。戴克里先运用各种政治手腕激起国内的不满,在冬季进行密谋活动,公开准备要打一场内战。到了春天,东方和西方的两支军队在马古斯平原遭遇(285年3月),这是位于多瑙河畔的一个小城。从波斯战争凯旋的军队,早已耗尽体能和兵员,战力无法与以逸待劳的欧洲军团相比,两军接战以后东军队伍被击破。在这悲惨的时刻,戴克里先不仅是帝位甚至连生命都将不保。但卡里努斯虽然由于英勇的士兵获得了优势,最后竟也由于军官的叛逆丧失了自己的生命。有位军事护民官的妻子因为被他勾引要找机会报复,一击之下,卡里努斯身上流出的鲜血中止了内战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