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来是把外甥当亲儿子养的，不问都不知道刘睿在学校里出过这么多事……”

从李梅家出来，萧厉叹了口气，又点上一根烟，他还没抽上一口，却突然意识到孩子身上竟也有很多纠葛。一家三口的情况是孩子最先被抓，却是最后被杀，且身上的刀伤都是正面刺入，他们一直以为这是凶手最后杀红了眼才会有的表现，但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先入为主了。

萧厉喃喃道：“父母身上找不到可以推进的线索，那会不会是孩子？”

阎非一愣，又听萧厉道：“如果说他想杀的其实是孩子，但是因为孩子的所作所为是监护人的责任，所以才把刘同伟和李芳叫了过去，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杀刘同伟和李芳的时候存在犹豫，因为他想杀的从头到尾都是刘睿。”

阎非皱起眉，在过去，大多数虐杀儿童都和性犯罪有关，他还没有碰到过成年人针对未成年人的仇杀案：“未成年人被成年人仇杀很罕见，动机应该会很突出才对，很可能牵扯到未成年人犯罪，这种档案不对外公开，得回局里看。”

晚上九点半，两人回去时姚建平还差最后三辆车的车主没有核实，忙得晕头转向，听完萧厉的猜测，姚建平吃惊道：“什么人会这么大费周折地去针对一个初中生？过去这种案件也太少了，杀孩子的不是恋童癖就是精神病，至少我当警察这么久还没碰到过这种仇杀案。”

阎非目光落在萧厉桌上的那一摞校园安全宣传册上，过去三年都是他去做的演讲，讲的大多数内容都是关于防火逃生、交通安全之类的老生常谈，但因为近两年校园暴力频发，去年的时候，刑侦局的演讲也加入了关于校园暴力的专属板块。

阎非到现在都还记得演讲里他曾经见过的真实案例，周宁市某六年级学生因为家庭不和，在校园里多次欺凌低年级学生，性质从一开始的打闹逐渐演变成暴力，最终在课间用美工刀将一名四年级的女生割喉。

他们在刘睿房里找到的飞镖盘，上头剪下的动漫头像明显已经被扎过许多次，原先他一直以为是刘同伟夫妇对儿子的虐待造成刘睿的心理状况不佳，但现在看来，这种影响可能也源自校园。

既然要转换侦查思路，所有人耗在刑侦局也无济于事。十二点前，阎非将人都打发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姚建平负责继续排查之前的车主名单，林楠和唐浩转去调查过去三年里涉及未成年人的暴力事件，而阎非则带着萧厉去调查刘睿在学校里的情况。

上午九点，阎非和萧厉赶到北苑中学时学生们第一堂课刚刚下课，这里步行到北苑小区大约有四站路的距离，因为沿途的监控并不完备，他们之前没有找到刘睿被人拐走的影像资料，只知道刘睿在周四下午四点三十六分的时候离开了学校，往家走去。

初二教师办公室，刘睿所在三班的班主任严萍接待了他们，说起刘睿，严老师脸上写满了头疼：“刘睿这孩子就是皮，成绩也不太好，平时在校外还喜欢和一些大孩子混在一起，别看他瘦瘦小小的，在学校里上蹿下跳，人来疯，跟他爸妈说过好几次了，实在是……”

阎非问道：“那他有没有欺负过其他的孩子？”

严老师不假思索道：“就在前不久吧，刘睿才跳进学校的荷花池里，据当时在旁的其他同学说，刘睿本来是想把另外一个女生推下去的，但动作大了一点反而自己掉下去了，后头刘睿被学校保安救上来，又因为当天吹了冷风得了肺炎，为了这个事，后来他妈妈还到学校来闹过。”

阎非问道：“那他之前还有其他暴力行为吗？”

严老师想了想却是摇摇头：“刘睿皮归皮，但是毕竟个子小，打架是打不过人家的，最多也就是把女孩的包扔到楼下去，或者是想把人推进池塘。”

阎非本来预想刘睿可能在学校和其他孩子有结仇，但现在看来，刘睿虽然顽皮，但过去也并没有对其他学生造成过实质性伤害，又问道：“你之前说刘睿平时在校外会和一些大孩子混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严老师叹了口气：“班上有其他孩子和我说，刘睿认识周围一些中专的学生，放学之后还会凑在一起抽烟，这个事情我也和刘睿家长反映过，但是好像也没有得到重视。”

“那有说具体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吗？”

“这个倒是不清楚，都是班上学生和我说的。”

“又是班上学生说的……”一直沉默的萧厉听到这儿笑了一下，“之后我们还要找几个同学了解情况，还要麻烦严老师你带一下了。”

两人从办公室里出去，阎非看出萧厉神色有异：“你刚刚想说什么？”

萧厉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套说辞挺熟的，你小时候没遇到过吗？”

“遇到什么？”阎非不解。

萧厉想到阎非之前说什么“用拳头让人闭嘴”之类的鬼话，在这方面估计无法和他共情，无奈道：“我妈死了之后，我也算是学校里的名人了，加上那时候我爸打我，弄得我经常请假，就经常有人去老师那边说点有的没的……这套说辞我太熟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说着不市侩，其实都很明白，所以大家都在老师面前争当好学生。”

萧厉看着教学楼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刘睿因为家庭原因性格乖僻，估计在学校人缘也不怎么好，所以老师这儿得到的信息只能听一半，毕竟看样子刘睿的父母不好招惹，所以老师也不怎么愿意管他这个麻烦，就连孩子没来上学都没太过问，平时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阎非道：“你是觉得，班上学生可能在说谎？”

萧厉淡淡道：“有这个可能，刘睿做的这些事都是学生告诉班主任的，刘睿的家庭问题放在这儿，老师也没有找孩子核实过，只是在发生比较出格的事情时才反映情况。”

牵扯到未成年人，警方来问话还得通过校务处走程序，拖到一点多，学校终于安排出一间教室，让学生在严老师的陪同下配合他们做相关调查。

先进来的是个男生，戴着一副厚厚的“酒瓶底”，据严老师说是刘睿的同桌。萧厉生怕阎非冷冰冰的样子吓到学生，笑眯眯地问道：“小朋友，刘睿平时在班里表现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和谁玩得好，和谁玩得不怎么好？”

小男生倒是不怯场，想也不想便答道：“没人和他玩得好，顶多就是吕鹏吧，偶尔和他一起玩。其他时候他都上学校外头找人玩，还和人去游戏厅打游戏，因为他爸妈给他很多零花钱，所以他每天都能到外头吃饭。”

“那你是他的同桌，你有亲眼看到他去学校外头找其他学校的人玩吗？”

“看到过，好几个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身上还有文身，带着他去游戏厅里了。”

萧厉又问：“那刘睿和你做同桌的时候，平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小男生瘪瘪嘴：“奇怪的地方多了，他上厕所不洗手，之前还会突然把班上女生的书包扔到楼下去，而且天天吃不饱饭，上课的时候肚子叫个不停，吵死了。”

萧厉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天天到学校外头吃饭还吃不饱，零花钱多却经常和校外的大孩子去游戏厅。

萧厉和阎非交换了眼神，他心里有了猜测，再开口时语气已然变得凝重起来：“你告诉叔叔，之前刘睿到外头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过，他把零花钱交给外头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