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婭婭和她的朋友

婭婭參加完學校舞蹈大賽回到家，就撲到牀上大哭起來，任由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勸得口乾舌燥，都不肯住聲。剛過完十二歲生日，被家裏人寵得像小公主似的婭婭，今天怎麼啦？

事情得從剛剛結束的全校舞蹈比賽說起。原來，曾獲學校舞蹈比賽四連冠的婭婭，這次只得了個第二名，這怎不叫她傷心透頂呢！

婭婭的媽媽是演藝學院的舞蹈老師，婭婭從小就受着藝術的薰陶，從幼稚園到小學、中學，每次參加舞蹈比賽都是大贏家。這次的比賽，婭婭特別重視，因為奪得第一名的學生，可以代表學校參加下個月在紅館舉行的校際舞蹈大賽。

為了奪冠，婭婭一點都不敢馬虎。她請媽媽教她難度很大的《荷花舞》，每天起早睡晚地練，把舞鞋都磨破了幾雙。她還下狠心和電視機、電腦暫時“拜拜”，決心大得連爸爸媽媽也感到驚訝。

經過一個多月的苦練，婭婭終於把《荷花舞》跳出了高水平。正式綵排那天，婭婭穿上媽媽從演藝學院借回來的粉紅色薄紗舞衣，輕揮長袖，踏着動聽的古典音樂翩翩起舞時，在場的人都看呆了，連以嚴格著稱的舞蹈老師，都朝婭婭翹起大拇指。

比賽那天，由爸爸親自開車，媽媽陪同，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出發前往學校。爺爺和奶奶也嚷着要去，他們說要親眼看看小孫女兒捧獎盃的場面，但爸爸說爺爺有點感冒，不讓他出門，還要奶奶也留下陪爺爺。爺爺奶奶拗不過兒子，只得答應留下，和傭人一起替婭婭準備慶功宴。

沒想到，婭婭一到學校，好朋友李小琳就緊張兮兮地把她拉到一邊，說：

“婭婭，這次你遇上敵手了。我今天剛知道，中二A班有個插班生王凱欣，在原校也是個跳舞的拔尖人才，這次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婭婭不以為然，心想，自己的荷花舞服裝美、音樂動聽，加上自己練了多時，技巧純熟，冠軍嘛，肯定跑不了！

沒想到，比賽結果卻大出婭婭意料之外，王凱欣以一分之微奪走了冠軍。

其實婭婭看了王凱欣的演出後，心裏都禁不住暗暗佩服，她跳得太好了！王凱欣跳的是一隻很有名的藏族民間舞蹈《祝福》，她把握得很好，她雙手捧着那條藏族人表示祝福的白色長綢帶─哈達，踢踏着小皮靴，舞姿優美又活潑輕快，把一個滿含喜悅的藏族小姑娘演活了！

不過，婭婭心裏想，自己跳得也不比王凱欣差呀，說不定，冠軍還是自己的呢！

沒想到，校長宣布賽果，王凱欣卻得了第一名。

婭婭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遭受這樣的重挫，這怎不叫她傷心難過呢！

婭婭恨上王凱欣了。有好幾次，她在校園裏遇到王凱欣，王凱欣朝她微笑着表示友好，但是婭婭卻故意把頭一扭，跟身邊的李小琳說話去了。

校際舞蹈大賽比賽在即，婭婭每天放學經過舞蹈室，都見到舞蹈老師在指導王凱欣排舞，隔着玻璃門，婭婭都可以看得到王凱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

婭婭不禁有點幸災樂禍，她對李小琳說：

“沒當上冠軍也不錯啊，不用參加校際比賽，我還樂得個舒服自在呢！你看王凱欣，多辛苦。”

李小琳捂着嘴嘻嘻地笑了，婭婭捅捅她：

“你笑什麼？”

李小琳笑着說：

“你看過《狐狸摘葡萄》的寓言嗎？我覺得你有點像那隻“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的狐狸。”

婭婭一愣，但她沒法否認，尷尬之下，便舉起書包裝出要打李小琳的樣子：“你作死啦，敢笑我！”嚇得李小琳落荒而逃。

一天，放學鈴剛打過，同學們一窩蜂擁出課室，三三兩兩說說笑笑地走了。婭婭因為媽媽說好了來接她去吃飯，時間還未到，所以她坐在課室裏慢吞吞地收拾着書包。

門口出現了王凱欣的身影，她在課室門口探了探頭，叫道：

“余婭婭！”

“什麼事！”婭婭顯得很不友善。

王凱欣一點都沒察覺婭婭的態度，她滿臉笑容地說：

“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婭婭聳聳肩，有點不耐煩地說：

“有什麼話就快說吧！”

王凱欣說：

“我上次比賽時穿的那套藏族服裝嫌大了點，老師說多少對演出有點影響。聽說你媽媽在演藝學院工作，可否請你媽媽幫忙，借一套合身的服裝給我？”

婭婭想也沒想就回答說：

“對不起，我媽媽那裏沒有藏族服裝，你問別人借吧！”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媽媽那裏有沒有這樣的服裝，只是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幫王凱欣的忙。她恨王凱欣還來不及呢！

“婭婭！”媽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王凱欣後面。她看了看王凱欣，笑着說，“咦，你不是那天跳藏族舞的王凱欣嗎？你跳得不錯呀！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婭婭的媽媽。”

王凱欣不好意思地說：

“阿姨好！謝謝阿姨的誇獎！”

婭婭滿臉不高興，她一手拎着書包氣沖沖地走到課室門口，拉着媽媽的手說：

“媽媽快走呀，我們不是約了爸爸吃飯的嗎，要遲到了！”

媽媽朝婭婭做了個手勢，說：

“等等！王凱欣，你剛才不是說想借一套藏族女孩服裝嗎？我們學院剛好正在教民族舞課程，所以新做了一些民族服裝，我可以找找有沒有合你穿的！”

王凱欣驚喜地說：

“真的嗎？那太謝謝阿姨了！”

媽媽說：

“不用謝！咦，你也準備走了嗎？我開了車來，要不要送你一程？”

王凱欣笑着搖搖頭，說：

“不用了。我逢星期二、四要去王彩曼舞蹈學校學舞，我在附近吃點東西，等會就直接去舞蹈學校上課。”

媽媽稱讚道：

“你真勤快！怪不得你的舞跳得這麼好。”

婭婭見媽媽答應幫王凱欣，早就滿肚子氣了，見媽媽對王凱欣一再稱讚，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生氣地一甩媽媽的手：

“媽媽，你還有完沒完！”說完，就賭氣地領前走了。

“嘿，這孩子！”媽媽向王凱欣揮了揮手，跟在婭婭後面。

在車上，婭婭一路嘟着嘴，不發一言。媽媽知道女兒脾氣，也沒管她，最後還是婭婭憋不住了，說：

“幹嘛要幫王凱欣？”

媽媽一臉嚴肅地說：

“婭婭，說句老實話，王凱欣跳得比你好，這是不爭的事實，你不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她的！再說，她要是在校際比賽中得了獎，那也是你們學校的光榮呀！”

婭婭聽了媽媽的話，沒詞了，喉嚨裏咕嚕了兩下，沒再作聲。

出乎婭婭的意料之外，有關舞蹈大賽的事情竟然有了戲劇性的變化。

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婭婭正在做功課，“鈴——”電話鈴響了。

“是婭婭嗎？”電話裏是王凱欣的聲音。

婭婭心想，媽媽不是已經替她找到合適的服裝了嗎，該不是又要借別的什麼東西吧！於是就沒好氣說：

“你又想借什麼啦？”

王凱欣趕緊說：

“不是不是，我是想請你幫另外一個忙，你可以代替我參加校際舞蹈大賽嗎？”

“什麼？”婭婭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毛病。

“都是我不好，今晚去舞蹈學校練舞時，太不小心，把右腳腳踝扭傷了，醫生說，近期內都不要太用力，否則會留下後患。我知道你以前也跳過《祝福》這個藏族舞蹈，你可不可以代替我去參加比賽？”

婭婭完全沒有思想準備，她結結巴巴地說：

“這，這……”

王凱欣又說：

“我知道你有點為難，因為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給你練習，但是，你舞蹈底子好，又有你媽媽幫你，你一定會跳得好的！你答應我吧，好嗎？”

婭婭沒作聲，王凱欣在電話那頭急了：

“喂喂，婭婭，你說話呀！你願不願意？”

婭婭小聲說：

“老師同意嗎？”

王凱欣說：

“我剛才跟朱老師通過電話，她也同意我的意見，她讓我先給你一個電話，有點心理準備，她明天還會親自找你談的。”

婭婭停了停，說：

“那……好吧！我答應你。”

“太好了！”電話那頭傳來王凱欣真誠的歡呼聲。

這晚，婭婭一夜都沒睡好，她躺在牀上胡思亂想的。沒想到，自己夢寐以求的願望，因為王凱欣的腳傷而實現了。她更沒有想到，王凱欣會這麼大方，主動推薦自己參賽，要是換了自己呀，就一定不會推薦王凱欣去的。她開始反省自己這段時間對王凱欣的態度，覺得自己太狹隘太小家子氣了。最後，她又替王凱欣擔心起來，不知道她的腳傷得嚴不嚴重，會不會影響她日後跳舞……

第二天，婭婭一回到學校，朱老師就把她叫去了，正式通知她代表學校去參加校際舞蹈大賽。從教師辦公室出來，婭婭很想去中二A班看看王凱欣，看看她的腳傷成怎麼樣，可是，走了幾步又猶豫了，她覺得不好意思面對王凱欣。這時候，從學校大門口走進來一個人，只見她一拐一拐地走得很慢，她不是王凱欣嗎？

王凱欣見了婭婭很高興，她緊走幾步，好像急着要跟婭婭說什麼，但腳下一絆，整個人向前一撲，眼看要跌倒了，幸好婭婭眼急手快，伸手一扶，把她扶住。

婭婭力氣小，被王凱欣整個人壓下來，自己也差點跌倒。兩個人站定之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為剛才的狼狽相哈哈大笑起來。多少誤會，多少不愉快，都在這笑聲中煙消雲散了。

婭婭開始進入了緊張的排練。《祝福》這個舞，婭婭是在兩年前跳過，現在已經忘掉七八成了，她得在舞蹈老師朱老師的提點下努力把舞蹈動作回憶起來。王凱欣每天放學都不忙着走，來看婭婭練舞，還用嘴巴哼曲子替婭婭伴奏。婭婭也很努力認真地練習，她心裏憋着一股勁，決心不辜負王凱欣的信任，給學校捧回一個獎盃。

離比賽還有一個星期，這天下午婭婭到教師辦公室找朱老師，剛要推門，卻聽到裏面傳出兩個人的說話聲：

“……凱欣的腳傷已經好了，醫生都說不礙事了，我希望還是讓她去參加比賽。在校際比賽中拿獎，是她多年的夢想，她放棄休息，到舞蹈學校學舞，都是想進一步提高技巧……”

“王太太，你的心情我理解。凱欣也跟我講過，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站在紅館的舞台上跳一次舞。好吧，既然她的腳傷已經好了，那就仍然讓她去參賽好了……”

王太太？這不是王凱欣的媽媽嗎！婭婭呆了呆，轉身走了。她回到課室，默默地拿起書包，回家了。

夕陽把婭婭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了一個長長的、黑黑的影子，婭婭慢慢地走着，好像那濃重的影子讓她背負得很沉重。她現在的心情真夠複雜了，她既為王凱欣的康復而高興，又為自己再一次失去參賽資格而不開心。她忍不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平常走十分鐘的路，今天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鐘，當她無精打采地打開家門時，發現媽媽正拿着電話，在跟誰說話。媽媽聽見開門聲，扭頭一看，馬上大叫起來：

“婭婭，你到底上哪去了？朱老師找你半天了，問你為什麼不去排練？”

“排練？”婭婭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是讓王凱欣去參賽嗎？”

媽媽好像有點莫名其妙，說：

“你說什麼呀！來，乾脆你自己跟老師講吧！”

婭婭接過話筒：

“朱老師，我是婭婭。”

朱老師在電話那頭大聲說：

“婭婭，不是說好了放學來找我的嗎？你忘了？”

婭婭小聲地說：

“我沒忘。朱老師，王凱欣媽媽跟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讓王凱欣去參賽吧，我不會有意見的。”

朱老師“哦”了一聲：

“怪不得你不來，原來你是聽到了我跟王太太的談話。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瞞你，王凱欣的媽媽確實來找過我，要求仍舊讓王凱欣去參賽，最後是王凱欣不同意這樣做。”

婭婭奇怪地說：“為什麼？”

“王凱欣說，《祝福》裏面有很多用腳尖企立的動作，她的腳踝剛好，這個動作很難做得完美，肯定會影響成績。她建議還是讓你去參賽，你去，拿獎的機會比她大。”

婭婭被深深地感動了，她又一次發現了王凱欣身上可貴的東西。她忽然覺得自己通過這件事長大了許多。

校際舞蹈大賽如期在紅館舉行了，婭婭穿上藏族女孩的服裝，腳踏一對小皮靴，手捧一條雪白的哈達上場了。由於她扮相漂亮、舞步輕盈、加上一身亮麗的民族服裝，所以一登場便博得了雷鳴般的掌聲。婭婭充滿自信地跳着，她覺得自己今天彈跳力特別好，舉手投足特別優美，笑容特別燦爛，她覺得這是因為自己身上融合了兩個人的力量的緣故。

評分結果出來了，婭婭以九點九九的高分，奪得全場總冠軍。

婭婭在說得獎感言時，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在一邊的主持人笑着說：“你可以說說最想感謝的是什麼人呀。”

婭婭大聲說：

“我最想感謝的人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王凱欣！王凱欣，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