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思考:设计师的心智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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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年過耳順,難免多想。對餘生有點在意,也多了點執着。

年輕時我心懷抱負,要為人生作抉擇,為前途而奮鬥。結果掉進了設計的懷抱,它養活了我半輩子,還可能是大半輩子。其實,我生來是個藝術人,自小接近藝術。出道前拿的都是美術獎,得過全香港學界美術第一名,畫作早在聯合國展覽過。那年代沒有設計,只有實用美術,而我早已認清它們與藝術的分別。風雲際遇讓我走進了設計,是那時剛有的一門新專業。它一直陪伴我至今,還可能陪伴我度過餘生……

設計來到香港,遲了近50年,不是偶然而是理所當然。因為直至六十年代後期,工商業才在香港快速發展。設計在香港快速成長也不是偶然,而是歷史和地理條件使然。香港很特別,既承傳中華文化,又喝「英國奶」長大;它位於亞洲,背靠中國,隔洋面對世界。這裏華洋混雜,中西薈萃,是連接東西方的一道橋樑。香港不只是文化的交匯點,在七十年代後還是亞洲主要工商業城市、國際金融中心和重要轉口港,至今仍是一個國際都會。

設計在香港,自然關懷本土的文化和需求,但更多關心的是歐美的文化和需求,關注世界的發展和經濟走向。在香港,設計同時接觸到東西方文化,能放眼世界,宏觀和客觀地看世界發展,這是少有的優勢。

我在香港擁抱着設計成長,半生歷程不算長也算不短,而在其間,知識和經驗充實了我。設計使我對社會多了認識,對世情世事也多了關心,視野和思維漸漸地由點向面擴散。我再不只為設計工作而思考,也開始為設計而思考,不時作反思,愈來愈關心大層面的事。在八十年代後期,特別是靳埭強先生跟我說了句「我對設計有使命感」之後,我更專注為設計的發展而思考,特別為設計教育費煞思量。到今天,我終於放下設計工作,全心為設計求改善。設計為我的人生添意義,我願意回饋。

2011年,按照靳埭強先生的概念,我為汕頭大學長江藝術與設計學院撰寫設計倫理課程,並作了第一次講授。之後我再把內容編成書稿,與他合著了《關懷的設計》一書,以記下「靳叔」留給設計的一份貢獻。「靳叔」是同行和學生對他的尊稱,是雅號。

設計倫理是包浩斯遺忘的一個課程,可能是當時不須急切關顧吧。但這該是設計的最基本課程,各門專業都有。課程是關於應該怎樣做一個設計師,關於設計與人、社會和自然的關係,解釋設計裏的社會現實和與社會銜接的問題。內容道出了設計的社會責任,設計的專業精神和態度,為設計訂個準則。設計是專業課程而不是職訓,但願其他院校也跟進和開展,將來可作評估。跨出這一大步後,我還有精力和時間,所以又開始想下一步。

除了設計倫理,包浩斯也沒有把設計思考作為獨立課程來教授。我跟靳叔提過這問題的重要性,靳叔抒以己見,給予我支持。這是費心耗時的課題,既然已經反覆想了十多年,就一訴我的認識和經驗吧。有靳叔的支持、獻議和補充,我有望將它推進成為第二門獨立課程,為設計建立更扎實的基礎。

我認為設計倫理和設計思考,是當今設計教育必須補充的兩門獨立課程。前者之重要已說明;後者則是設計的靈魂,必須多了解和着重培訓。設計倫理的內容已在《關懷的設計》一書提及,這裏不贅。思考和創意從來都需要訓練,過去是融入學科和練習之中,現在則是加入創意思考的環節,是一般的設計課程結構。惟以今天的科技和對思考的認識,加上社會的變化,應該是時候把設計思考整理,獨立來談。

我從不以學術態度來談設計,因為設計着重實踐,是一門應用科學,而我不是學者,所以不談學術。我本着學以為用、以人為本、與時並進的精神來思考設計,以我的經驗和認識來探索設計思考,並提出應該如何運用於工作之上。所求的是設計師能更靈活、更自信地動腦,更有效地發揮設計功能。總而言之,這裏談的設計思考是設計師的思考,設計師該怎樣在工作上思考之我見。希望我的理解能引起大家對設計思考的關注,為設計思考而再思考,為改善設計而努力,為大眾謀幸福。

潘家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