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钟子文抿了一口手中的酒，说道：“我和我姐钟曼婷是小地方长大的，我们的爸妈没什么文化，在老家开了个小超市。9岁那年他们去城里进货，结果那天我爸喝了酒，把车开出了公路，从悬崖掉了下去。他们走的时候我们还小，只有爸妈留下的一套房子。不知道家里的钱在哪，所以花完家里的现金后，我们连着饿了两天肚子。”

钟子文搓了搓酒杯，“我姐看我饿的不行了就去求邻居宋大爷一家想要点吃的，刚开始他们对我还挺照顾的，有吃有喝的。后来有一天夜里，正睡着，我就发现宋大爷爬上了我姐的窗，我们俩吓了一跳。他怕我们俩大喊大叫就一溜烟儿跑了。那天晚上我跟我姐一叶没睡……第二天。宋大妈找到我，跟我抱怨说他们家也不容易，现在凭空多了两张嘴给他们添了不少负担，一边说还一边哭。然后她跟我说她替我想了个办法，只要我和我姐在一张纸上签个自己的名字，以后就可以随便到他们家吃饭，住在他们家都行。结果签了名字没两天，突然来了一帮凶神恶煞的人就把我们从家里赶出去，告诉我们，这套房子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家了。我们意识到被骗了，但是两个小屁孩儿能怎么办？没有任何人肯收留我们，年龄太小打工也没人要。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就求我姐带我去宋大爷家，可宋大妈说收留我们也可以，但家里只有一张床，必须让我姐跟他们睡，我只能睡地板。再后来的日子，我姐经常半夜偷偷哭着跑来找我，问她啥她也不说。长大点儿才知道那两个王八蛋把我姐给糟蹋了。就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们过了三年……”

钟子文又抿了一口酒，说道：“家里这种情况耽误了我姐的功课，三年后考只上了海平市的一所职高。不过好在是学校有补助，我姐就在市里租了一间房，带着我从老家搬出来了。刚搬来的那天我们真的很开心，以为好日子就快来了。我们租的那间房子虽然很小，但是至少它只属于我们俩，不会再有人爬上我们的窗……结果谁想到没多久，我们就遇到了第三个王八蛋，就是我姐她们学校的主任。他拿我姐的补助要挟她和他上窗，我姐我不愿意回去过寄人篱下不人不鬼的日子，没告诉我就答应了他。但是那个仁渣变本加厉，不光自己丧尽天良还把我姐介绍给别人，都是些衣冠禽受的老畜生！”

在酒精作用的加持下钟子文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钟子文继续说道：“谁让我姐她有个没用的废物弟弟呢，小时候她偷偷哭着来找我，但我怕离开宋大爷他们家以后饿肚子，就装自己不懂，还劝她忍一忍就过去了。搬到海平市以后又不想再回去过那样的生活，他不跟我讲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真是恨透了自己这副懦弱的嘴脸，她把我这个弟弟保护的很好，我却把这个姐姐折磨的很糟……”

徐胖子小生说道：“所以你说你恨你姐都是骗人的……”

钟子文说道：“是我亏欠她的，我欠她的不仅仅一条命，还有她为了我而承受的的地狱生活……”

冷静冷静，钟子文把话题引回到915华庭案中说道：“我也曾经暗中跟踪过我姐几次，想看看她究竟在被谁欺负，希望有一天可以替她抱仇。来学校接她的车很多，单是方圆的那辆奔驰就来过很多次，但是这些畜生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是派别人来很少自己出面，替方圆办这种事儿的就是个女的……”

庄琰这时从兜里掏出杨梓桐的照片给钟子文指认，说道：“是不是她？”

钟子文回答道：“没错，就是她……她来接过我姐很多次……”

钟子文的眼眶里涌出一股眼泪，说道：“但是9月15号那天晚上，她把我姐接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直到井茶上门告诉我，我姐已经遇害了。”

庄琰问道：“那你和方圆是怎么认识的？”

钟子文说道：“我不甘心一个杀害我姐的浑蛋才判七年，当时就觉得肯定是他想了什么办法做了手脚，以此逃避法律的制裁。所以两年前在方圆出狱之后，我找到他，把他约到华庭别墅14号，这次我不打算再逃避了，哪怕是一命抵一命也要让他当着我姐的面为她偿命。”

庄琰说道：“你是想杀了他？”

钟子文说道：“没错，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狡辩说自己是在酒后神智不清的情况才失手杀了我姐，而且矢口否认曾经让杨梓桐替她办这种恶心事。于是我就把跟踪我姐是拍到杨梓桐开着他的黑色奔驰在校门口接她的照片拿给他看。他看到照片时的表情很惊讶，他恳求我给他些时间让他调查清楚，一定会给我个交代。一方面是我觉得他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另一方面，我确实又怂了，于是就答应了，还让他就住在华庭别墅14号，方便我找他……”

庄琰问道：“然后呢？”

钟子文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一个星期后他突然到公司找我，说他查到一些事情，那个频繁接我姐的人确实是他以前的秘书杨梓桐，不过现在改名叫杨诗雯了。他再三跟我保证，从来没有指派过任何人去接触我姐。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他说他已经找到了杨诗雯，只是让她开口说清楚当年的事情还需要我的帮助。”

庄琰问道：“怎么帮？”

钟子文说道：“我们公司是做互联网安全的，我本身也是技术出身，想歼听一个人手机对我来说难度不大。他让我歼听她的手机。”

庄琰问道：“你歼听了？”

钟子文说道：“……我歼听了……那个时候抱仇心切，顾不上考虑这样做是不是违法。”

庄琰问道：“然后呢？”

钟子文说道：“在歼听的过程中，我们得知，杨梓桐，也就是现在的杨诗雯还在做那样的事情……”

徐胖子问道：“说清楚，什么事情？”

钟子文说道：“替人在社会上找小姑娘？”

庄琰问道：“那你们知道都替谁吗？”

钟子文说道：“只替一个人，宝利集团的老板朱洪流！”

庄琰问道：“什么？朱洪流？然后呢？”

钟子文说道：“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方圆说他会去找杨诗雯，就用歼听她的录音逼她说出当年的实情……”

庄琰问道：“方圆后来问到了吗？”

钟子文说道：“大概又过了一个月吧。方圆再次找到我，说事情已经找杨诗雯谈清楚了，但是条件是谈话的内容不许录音而且要对所有人保密……”

庄琰问道：“他连你也没有告诉吗？”

钟子文说道：“告诉了，杨诗雯说杀害我姐的凶手不是她，是朱洪流。而且栽赃方圆的注意也是朱洪流出的。七年前，杨诗雯瞒着和方圆和朱洪流勾搭在了一起，朱洪流有个特殊的爱好就是折磨女人，杨诗雯既把自己给他玩儿，还负责到处帮他找猎物。因为当时杨诗雯是方圆的秘书，方圆的那辆黑色奔驰经常交给她来照看，所以她就经常开着方圆的车给朱洪流办这种事儿。结果9月15号那天朱洪流玩大了，玩窒息游戏的时候玩出了人命。而且那个时候方圆的利恩地产和朱洪流的宝华财务正好在生意上有些不愉快，所以朱洪流心生歹计，决定把杀人这件事嫁祸到方圆头上。”

庄琰问道：“那你清楚是哪些生意上的不愉快吗？”

钟子文说道：“我和方圆聊过这件事儿。据他回忆，利恩地产初期刚成立那会儿因为资金总出问题，所以经常跟宝华财务贷款周转，利恩还钱向来痛快，所以这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方圆和朱洪流就成了朋友。但是后来利恩地产的生意越做越大，宝华渐渐地接不住利恩的盘子，生意上的合作就越来越少，随着利恩的业务慢慢走向正轨，借贷渠道也逐渐从民间转型到银行。尤其是当时利恩做的九章殿别墅区项目，前景很好，回报也大，但是需要垫的资也不小，宝华根本没实力掺一脚，而且九章殿项目是利恩和宝华的最后一次合作，朱洪流眼看着有钱挣不到，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心里不平就打算搞垮方圆，借机吞掉他的利恩集团和九章殿项目。”

胖子一旁感叹：“这下算是把方圆和朱洪流的关系理清楚了……”

钟子文说道：“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就打算报警。但是方圆说没用。这些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法庭不会信的。而且报了警还会打草惊蛇，以朱洪流现在的势力我们都讨不着好。”

庄琰说道：“所以……之后你们就打算自己找朱洪流抱仇吗？”

钟子文说：“我那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出于对当初冤枉方圆的愧疚，就跟他说找朱洪流抱仇的事我一个人来。”

庄琰说道：“然后呢？”

钟子文说道：“然后方圆把我拦下了。”

庄琰问道：“拦下了？为什么？”

钟子文说道：“方圆的意思是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再搭上一条性命。他说他有办法让朱洪流和杨梓桐去自首？”

庄琰问道：“什么办法？”

钟子文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

钟子文继续说道：“过了大概三个月吧，他约我在华庭14号见面。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像是被打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说想让我帮他继续歼听杨诗雯的手机。还说这关系到他让杨诗雯自首的计划，再多的就不告诉我了。”

徐胖子插话道：“他连你也瞒着？”

钟子文解释道：“他不是瞒着我，我知道他是想保护我。他采用的手段很可能不合法，如果告诉了我，日后势必会牵连到我……”

庄琰说道：“之后呢？”

钟子文说道：“之后的我就按时把歼听到的内容发给他……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哦，对了。中间他还消失了三个月，我到处找找不到他，我还担心他也遇害了。等再收到他的消息是一个月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瘸了一条腿，可他那天却很兴奋，说他找到了当年假扮我姐钟曼玲的那个女孩，而且杨诗雯也已经动摇了，可能会为我们出庭作证。这样不仅他的冤屈可以洗刷，杀害我姐的凶手也可以被绳之以法。还让我不要放松，继续把歼听到的内容发给他……”

庄琰问道：“然后怎么样了？”

钟子文说道：“然后我就没再见过他，直到看到电视上朱洪流遇害的新闻……”

庄琰追问道：“你知不知道方圆现在在哪？”

钟子文说道：“不知道……”

庄琰又强调了一遍：“钟子文，这很重要。如果朱洪流的死真的和他有关的话，他现在有可能也已经……”

钟子文神色焦急地打断庄琰，说道：“自从我听到朱洪流的新闻之后，我也很担心他。我已经动用了我的一切手段去找他，但是始终定位不到他的手机。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

庄琰说道：“好吧。不过你记住，只要有了他的信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钟子文说道：“一定……”

钟子文整理了下一西服，说道：“庄队长，七年前的案子有没有可能还方圆一个清白？这些年他为这件事付出了太多了？”

庄琰说道：“这还得看方圆的态度。就像他说道，915案的确过去太久了，能不能翻案我不确定。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方圆还活着，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