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2007年夏天，父亲和我在七星漕的杉树山上，还挖了不少吊竹笋吃。那是1984年父母亲种杉树秧时套种的，同时还套种了十几处毛竹。我们回家时，也顺便挖一些带回去给母亲吃。

不晓得为什么，父亲和外人在一起有很多话说，和母亲在一起也有很多话说，唯独和我在一起时，几乎完全没有话说。

我们父女俩在山上的日常是这样的——早上我煮好饭菜，对着父亲住的彩条布搭成的窝棚厂喊一声：“伯伯，吃饭了。”父亲答应一声：“哎！”走过来吃饭。饭后我洗碗，父亲就先去干活了。

中午我先回窝棚厂一个钟头，煮好饭菜，对着父亲干活的方向大喊几声：“伯伯，吃饭了。”父亲听到了，便答应一声：“哎！”走回来洗手、吃饭。饭后照例是我洗碗，父亲先去干活。

晚上和中午差不多。饭后，父亲去涔边洗澡、洗衣服，我在窝棚里洗澡、洗衣服。信号好，父亲打电话和母亲聊几句，信号不好就直接睡觉去了。

后来我们修山的地方，离窝棚厂渐渐远了，喊不应了，就从家里拿了两个历史悠久的保温壶——我们三姐弟上小学时带午饭用过的——中午带饭吃。

当然，作为父亲该交代的事，他还是会交代的——这一坨崩塌过，土质不稳定石头又多，你要小心踩稳，别光顾着修山，耳朵听着点儿动静；那一坨素来黄蜂多，遇到了黄蜂你先修旁边的杉树，让我来对付它们；那边阴凉又靠涔，蛇都喜欢在那里打窝生蛋孵小蛇，我来修；这一块有几窝寒鸡在孵蛋，先别修，等它们孵完蛋，带走了小鸡，我们回过头来再修这里；分界线一定要看清楚，不能修到邻山那边去，连一根草也不能白占人家的……

唉！从小我父母亲就是这样，连一根草也不让我们三姐弟拿别人的，甚至连想都不准想！

祖父和父亲都当过兵，对孩子的教育，“服从”两个字是再三再四强调的。父亲还老是拿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教训我们，教训得我们都觉得当兵真难当！

父母亲恩爱，孩子不一定幸福。

父亲和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从早说到晚，从年头说到年尾；干活时说，下雨天上不了山做不了事更加要说……

他们谈论的人，2/3我都不认识，他们的观点至少有一半我也不认同。可是，他们两口子你来我往，聊天聊得水泼不进，我根本就插不上嘴。

和父母亲在一起，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是多余的。

回到家，除了母亲有事情对我交代，或者我主动找母亲商量事情，母女之间讲的最多的两句话是——“吃饭了。”“哎！”母亲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父亲身上，我这个女儿似有如无。

2007年，是我和父亲这一辈子关系最好的一年。我做梦也想不到，父亲对我们母女隐瞒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令我抱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