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钉在心上的钉子（九）

16年过年的时候小妹开始相亲，不管是谁安排的相亲，她都不拒绝，开开心心的去见。我记得那年我们公司放假也挺早的，因为快递停运的缘故，从腊月二十五开始放假，过了年初八开始上班，前前后后加起来将近十五天的时间，因为小妹连续好几年都没有回家过年了，所以那年我一放假，就马不停蹄的回家了，留下曹先生一个人继续上班。

我记忆里的小妹一直都停留在十六岁，瘦瘦的，高高的，头发黄黄的，虽然很瘦，但是穿衣服很好看，不管是什么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漂亮，小妹曾跟我说，有一次她去逛街买衣服，人老板拉着她非要让她到店里上班做穿衣模特，那个时候，小妹应该还没有二十岁，老板过分的热情让她很是害怕，她挣脱老板的手，落荒而逃。

16年回家过春节见到二十二岁的小妹，我觉着是很陌生的，因为我们姐妹分别的时间太长久了，好像从我上初中开始，她在我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我不记得我上初中后，她早上早起上学是不是还会哭泣，也不记得她上初中的时候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爱跟什么样的小伙伴玩耍，更不知道外出打工的小妹那几年被人欺负后，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模样，我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呀，可是我们在一起的岁月真的少的不能再少了，少到我都记不清她年少的模样。

刚开始的两天，我都是小心翼翼的，对这个小妹妹，我内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因为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吃了本该属于她的零食，也因为我上大学的时候花过她给我的生活费。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妈妈是怎样把她从南方逼回来的，不知道小妹跟她喜欢的男孩子分手的时候哭了多少次，所以我跟她说话有点不顾及，腊月二十八，大学室友明珠结婚，回请我们这些同学好友，明珠家挨着我们的县城，但是她却嫁到了重庆，我看过她结婚的视频，一路走好，一路上山，山里的风景倒也是别致，只不过重庆距离我们的县城，真的是太远了，隔了有大半个中国的距离，而明珠又是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姑娘。腊月二十七接到明珠电话的时候，我们聊了很久，我忍不住感慨，我说：“明珠呀，你妈妈咋就舍得让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呀，你可是她唯一的姑娘呀，以后你想回娘家都要走两天的路呢。”

电话那头的明珠呵呵笑着，满是幸福的味道，确实，她刚结婚，还沉浸在幸福的蜜月里。

挂了明珠的电话我就跟窝在被窝里头的小妹说远嫁的危害，我说：“嫁的远有什么好处呢，以后别人回娘家拐一个弯就到了，可是她回娘家要不停地坐车转车，再过两年有了孩子，孩子小的时候不能回家，天热的时候不能回家，天冷的时候也不能回家，孩子大了上学了，又不能回家了，别人家父母三天两头可以见到自己的姑娘，可是闺女嫁的远了，父母从年头守到年尾，可能只会接到闺女打的一通电话。”

我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在意窝在被窝里看手机的小妹是什么反应。

其实回家之前，妈妈就有提前给我打电话，让我有时间就劝劝小妹，不要再想着跟那个外地的男孩子联系了，该相亲就相亲，早早的结婚了，嫁的离家近一点，家里人都放心。

到家的这两天，跟小妹玩笑打闹，已经没有了初见面的时候的陌生感，正好趁着明珠的电话，我就跟小妹提起了远嫁的话题，我想反正都得说，反正都得劝，不如就一次性全部跟她讲明白了。

我见小妹没有反应，就接着说，我说：“莎莎，你不知道，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英语老师，是东北的女孩子，嫁到了咱们这里，那个英语老师个子小小的，性格特别开朗，跟我们这些学生打打闹闹，相处的跟兄弟姐妹一样，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那些小姑娘都在背后羡慕她，都觉着她嫁了一个好老公，生活幸福美满，可是后来她生病了，乳腺癌，我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高中同学都在给她募捐，也是那段时间，通过一个跟她家住的很紧的女同学我才了解到，那个笑容灿烂，永远一副少女模样的英语老师，竟然过得那么惨。”

那个英语老师姓段，老家是东北哈尔滨的，听说她家条件挺好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段老师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她上大学的时候跟他们班的一个男同学谈恋爱，那男孩子是河南的，距离哈尔滨半个中国的距离，而且那个男孩子家庭条件一般，而且性格不是特别好，但是谈恋爱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他的好，跟父母闹翻，一个人只身远嫁河南，段老师的父亲因为她远嫁，生生的气出了心脏病，不得不提前退休在家里修养身体。他们结婚后段老师很快就怀孕了，这个时候所有的生活矛盾就来了，她深深爱着的男孩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脾气暴躁，邋遢，不能体会她怀孕的辛苦，关键是那个男孩子是一个妈宝男，什么事情都向着自己的妈妈，于是婆媳矛盾爆发，甚至于发生了肢体冲突。我那个女同学跟我说，那次，段老师被打的很惨，直接被打的昏死过去，被120拉走的时候，衣衫不整，身上脸上多处的血迹，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可是孩子没有了，被她深爱的那个男孩子打的流产了。

出院后的段老师想要离婚，心如死灰，她办理了辞职，可是她婆婆跪在他们家大门口，跪了整整一天，跪在那里给儿媳妇道歉，哭着闹着说都是自己的错，说以后都向着儿媳妇，只求儿媳妇不要跟她儿子离婚。

女人呀总是吃亏在心软上，更何况段老师是书香门第长大的孩子，她知趣，懂礼，最后她打开大门把婆婆缠进了家里，那之后，段老师也确实是过了一两年舒心的日子，后来又怀孕，但是因为头一胎是一个女孩，婆婆又开始各种作妖，老公倒是不打她了，但却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那女同学说，她们家挨着段老师家，经常半夜听见段老师的哭声，凄惨又无助，但是她在外边见到的段老师却总是眉眼具笑，每时每刻都笑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

我记得我们上大二的时候，段老师请了产假，据说是她生了二胎，是一个男孩子，他的两个孩子年龄相差不过两岁，她产假修完回学校上课的时候，依旧是那个爱笑的女孩子，偶尔她会笑着跟我们说说她那快三岁的女人，但是她从来没提过她的儿子。

我们高三快要结束的的时候，有一天晚自习，段老师给我们讲试卷，有一个阅读理解讲的是一个女孩子远嫁的故事，那天晚上三节晚自习她都没有讲完那张试卷，因为讲到那篇阅读理解的时候，她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