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清华周刊》
清华历来不重视国文部的中文课程,一度连课都上不下去了,校内校外尽人皆知,校方、教师、学生皆大为不满。陈铨入学时,正值清华园大力谋求国学改良之际,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可谓如鱼得水,不仅得同学之佩服,频频有求为捉刀代笔者,老师也甚为嘉许。1922年9月,陈铨在习作《乡土风俗记》中,寥寥数语即勾勒出富顺的恬淡古拙的乡俗俚风,并表达了今不如昔的慨叹,文笔老练,一气呵成,国文老师给予“叙事井井有条,语多警策”之好评[27]。
陈铨在清华园崭露头角,也是在舞文弄墨方面,而《清华周刊》(下称“《周刊》”)则是其锻炼能力、展布才干的重要平台。他曾回忆说:“从前在清华七年,差不多每学期都多少要同周刊发生关系。”[28]此言不虚。1922年3月,陈铨在《周刊》发表处女作《清华学生与机器》。新生在《周刊》发表文章并不多见,这为他接触学长、增长见识、提升自我,打开了方便之门。1923年春《周刊》改制,吴景超任总编辑,陈铨与王造时、梁实秋、施滉、黄自、顾毓琇、贺麟、向理润等17人同被推选为编辑。自此他做了五个学期的《周刊》记者,并主编过两个副刊——《书报介绍》(1924)和《清华文艺》(1925)。
《书报介绍》系附在《周刊》内的一个单独编目的固定栏目,专门“报告国内外的出版情形”[29]。1924年2月,陈铨任该刊编辑“主任”,开“中等科”学生任专栏负责人的先河。陈铨主持期间,新辟“古籍新评”一栏,专门揭载国学研究小论文,贺麟、张荫麟、罗皑岚等皆在此发表了初窥学术堂奥的第一批作品。《书报介绍》博采众家,深入浅出,又有梁启超、胡适、戴志骞、庄泽宣等师长助阵,为学生学习提供了有益参考,办得相当成功,据说凡有“书报副刊”,当期《周刊》就“销行特别多”[30]。
清华园内也不乏新文学的拥趸。1921年11月,闻一多、顾毓琇、吴景超、梁实秋、谢文炳等十余人发起成立了“清华文学社”,1922年9月,《周刊》开始不定期发表新文学作品,随后推出《文艺增刊》(附在刊内)。但随着闻一多等核心人物或留美或被开除(朱湘),相继离校,更兼《周刊》要加价致学生不满,宣告停刊。一年后,在孙大雨、何鸿烈等努力下又复刊了。1925年秋,贺麟任总编辑,《周刊》作出重大调整,单独出版由陈铨主编的《清华文艺》和张荫麟主编的《书报副刊》。
《文艺增刊》专门揭载新文学作品,《清华文艺》内容则更加丰富,创作与理论并重,既有新旧文学创作,也有“旧文艺的整理”,还有“西洋文艺的翻译与介绍”。作者群为清华一时之选,如从事创作和译介的罗皑岚、何鸿烈、李健吾、杨世恩、贺麟等旧制生和大学生,写旧体诗文的梁启超、吴宓、余戴海等“国学部”师生。作为主编,陈铨除发表自己不少新诗、翻译、论文等外,还辟专栏“涛每丛谈”,写了不少针砭时弊、嬉笑怒嗔、不乏情趣的短小杂文。《清华文艺》排版讲究,印刷精致,着实颇费了一番心思。贺麟日后清楚记得主编“特别热心”,“内容异常精彩充实”,唯篇幅大增,须“常向学校当局交涉,增加印刷费用”[31]。
此外,陈铨还曾深度参与《清华年报》《清华一览》等多种清华出版物。从入学到高等科一年级,陈铨的“课外作业”和兴趣渐渐集中在“文字方面”[32],虽然为观察采访、找人写稿、编辑撰文等,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但收获巨大,同时也在清华园内文名渐起。
陈铨最初的习作,主要有以下几类:一是奔走于各类“课外活动”现场,写了大量消息通讯;二是对清华校风校事的批评和建议,如《清华德育之回顾与今后之标准及实施》《清华德育问题歧路中的两条大路》《新闻政策与清华》等;三是《一星期的灰尘生活》《南游漫录》《波光鸿影》等游记;四是校园征文和迎新送旧类文章,如《清华学生生活的批评》《清华学生课堂上的生活》《我的清华生活最快乐的一幕》《送别之言》《欢迎新教职员新同学》等;五是主编两份副刊时,写了不少随感杂谈、批评研究、翻译介绍、诗歌小说等。这些作品真实记录了陈铨的成长历练过程、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反映了一个有为青年勇于探索、研求真理的批判精神,具有丰富的认识价值。
经过中等科四年的勤学苦练,陈铨虽未择定学业方向,但已基本完成知识和能力的原始积累。1925年初,他函告父亲:
这一年所做的事来说,学问方面,自己总算没有一天虚过。中文方面,作文看书,都较以前进步,智识也较以前宽广一点。英文现在读书,差不多与中文一样的容易了,使我读书的范围,增大不少。[33]
此时,陈铨不唯在学术潜质上初现端倪,而且品行心智、处世为人也趋于成熟稳定,初步奠定了人生的框架和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