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飞科技:炫酷科技飞进农田中国农业科技“瞪羚”能跑多远?
“我们要让新疆的农田上空飞满农业无人机!”
多年以后,极飞科技创始人兼CEO彭斌坐在公司展厅的红色无人机样品前,回想起那个酒后躺在新疆沙漠里的下午,眼睛里依然闪耀着光芒。
那是2013年,彭斌第一次去新疆。他和极飞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龚槚钦、副总裁郑涛三人考察当地市场,一同吃完饭喝了点酒后躺在新疆沙漠上畅聊未来,喊出了心中的愿景和口号。
多年以后,彭斌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坦承,当时若是当众这么说,大概率会被说是“吹牛”。
2013年是极飞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重要节点。极飞在这一年开始了农业领域的尝试。在接下来的一整年,极飞派团队驻扎新疆,从封闭式除草剂开始直到收成前的落叶剂,全年进行无人机在棉花田喷洒农药的试验。忙活了一年,到年末的时候,郑涛向彭斌说了自己的看法:无人机喷洒农药的想法可行,但无人机还“不太行”。
当时,尚处于尝试阶段的农业无人机故障频出,以至于合作农户都有些看不下去,表示不如给小伙子们一人发一个农药喷雾器,早点“打完了事”。但彭斌闻言却对此感到异常欣喜。“当时我想,如果是这个点子不行,那这条路就干不下去了。”他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回忆说,“但如果是无人机还不太行,这(改进无人机)不就是我们的专长么?”
经过探路试验的极飞选择了“all in”(全部押注)到农业赛道,虽然当时看有些“天马行空”——公司几位主要高管甚至都没有农业背景。不过如今,极飞的农业无人机已经覆盖了新疆3700万亩棉花田中的1/2,当年吹的“牛”已成现实。极飞也在2018年实现了盈利,营收近年更是基本保持200%的增速。
11月16日,极飞科技对外宣布,完成新一轮12亿元人民币融资。该轮融资由百度资本和软银愿景基金二期领投,跟投方为成为资本、创新工场、越秀产业基金和广州新兴基金。“极客”起飞:找到“我们想干的事”
“极”源自“极客”,极客,“本质上是一种探索极致的精神”。
这一元素在极飞科技得到充分体现。例如,公司官网(xa.com)由代表极客的英文字母“X”和农业(agriculture)的首字母构成。甚至极飞公司的形象识别系统也选择了红色为主色调——红色涂装可以让无人机飞翔在绿色的农田上更容易辨识。
回顾早期的创业历程,彭斌开玩笑说当初创业的是“3F团队”:傻子(fool)、朋友(friend)和亲人(family),“每一个人都非常‘极客’”。他介绍称,团队中有同事“想试试能否骑‘二八大杠’去北京”,于是真的骑单车从西安到达北京;也有人蓬头垢面、两眼血丝,依然如痴如狂对着电脑编程。他说,“这支撑公司在第一、第二阶段活了下来。”
2007-2013年是极飞发展历程的“第一阶段”,其前身“XAIRCRAFT”更像是一个由技术人员组成的“小作坊”。从航模开始,逐步拓展至了多旋翼无人机、无人机飞控系统。尽管实现了净利润,但彭斌坦言,当时没有融资,“能活下来全靠勤俭节约”。
2014年,团队完成了向现代企业转型,变身为“极飞科技”。在见过数十位投资人后,极飞于当年得到了成为资本2000万美元的投资。
完成A轮融资的极飞走入了“第二阶段”,极飞团队的挑战变成如何为公司找到未来生存和发展的路径。
伴随电子信息产业中智能手机等终端市场的发展,电子元器件性能不断飞跃的同时,成本也在急剧下降。无人机搭上了这个“东风”,在2013年迎来行业的暴发。粤港澳大湾区这个“无人机产业高地”上的几家头部企业都这个时间前后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深圳的大疆科技2011年发布了首款消费级多旋翼无人机,把握住了“航拍”的风口,此后在消费级市场一骑绝尘。同样位于广州的亿航智能,经历过消费级市场的厮杀,逐步在空中表演、无人机运输等领域站住了脚,并在2019年完成上市。
在从“好玩”的航模向“有用、好用”的无人机转变时,以航拍功能为主的消费级市场曾一度是最明确的赛道。彭斌也承认,这是已经被验证过的市场,步入其中可以“省很多事”;但极飞科技在探索无人机在科考、巡检、搜救、物流和农业等诸多领域应用前景的尝试中,已经发现和验证了农业无人机的可行性。这个极客团队选择了后者。
“这是我们想干的事情。”彭斌说。
农业需要“炫酷”科技
2014年,极飞科技进行了全年的棉花田农药喷洒试验。
起初寻找合作农户时,极飞愿意提供免费喷洒服务,但仍有农户担心试验会影响到收成。为此,极飞还需要向农户承诺,如果出现意外会赔偿农户全部的预计收成。而到年中时,已有农户前来表示,希望雇极飞团队帮忙喷洒农药。“他找过来说,你帮我们家农田也喷一喷,还主动先给了我们400块钱。”彭斌对此印象深刻。
在证实了无人机喷洒农药的可行性后,彭斌决定“all in”农业。“中国有20亿亩农田,每年上百亿亩次的作业次数,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他说,“我们必须集中资源,饱和在一个点上。”为此,他“半拉半拽”说服团队砍掉了其他业务。
2015年,极飞推出了第一代植保无人机,但遭遇了商业模式探索的难题。当时,农业无人机成本较高,一台的价格数倍于农户一年的收入,进一步压缩成本的空间也极其有限。极飞于是开始尝试直营服务,以收费的方式为农户提供喷洒农药服务。“我们的服务团队一度超过400人,几乎已经是中国最大的农业服务公司了。”
技术推广到一定程度的同时,设备的稳定性提升、价格下降,一批农资农药经销商开始尝试农业无人机喷洒农药的服务。同时,随着国家鼓励年轻人回乡创业,一批带着“科技”的年轻人回到农村,成为了操作农业无人机的专业飞手。相较于直营团队,他们能够更好地适应当地的复杂性。
极飞在2017年基本结束了直营服务,到现在已仅保留了数据直营服务。这一年,极飞开始对外销售其植保无人机,并在头一年就营收过亿,到2018年已实现盈利。
随着在农业领域的积累,极飞对自身所处产业的理解也在发生变化。
农田中的实践让彭斌意识到,农村并非不需要“炫酷”的科技,而是目前的科技产品不能更好地服务于农村的需求。
对许多人来说,城市距生活较近,自动驾驶、机器人送餐等“未来”更容易被想象;而农田中的自动化、无人化则距离生活较远,价值传递较弱。
“不该只为技术找行业,我们应该为行业找技术。”2018年6月,彭斌和公司管理层进行了新的战略思考。
到当年末,极飞内部已不再自称是“无人机公司”,公司的定位调整为“农业科技公司”。2019年,极飞先后推出了农业无人车、农机自驾仪与智慧农业系统,产品线进一步拓展至农业生活的更多领域。
极飞提出了以“提升全球农业生产效率”为使命的公司愿景,以极客精神、包容学习,以及为客户提供最优服务为基础的企业文化。
极飞在尝试通过多种宣传方式,拓展人们对“未来农田”的想象。“关键在于触达人才,让他们理解农业科技一样可以很‘炫酷’。”彭斌表示,“(极飞)一家企业的力量还是小,如果有100家,就会很不一样。”
驶出“创业死亡谷”
农业无人机业务渐入佳境,公司实现盈利并步入营收高速增长的轨道时,极飞已成长为中国最大的农业无人机公司。其11月16日宣布的最新一轮融资被认为是中国农业科技最大的一次融资,也是无人机领域第二大的一笔融资。
这是否标志着极飞科技公司已驶出“创业死亡谷”?彭斌很谨慎地并未给出肯定回答。
彭斌认为,如果极飞是一艘远洋探险的船只,它在2013年和2018年已经成功靠岸过两次了。“我们是极客团队,登陆完成补给后,会向新大陆重新启航。”
截至目前,彭斌对“第三阶段”头两年的表现还算满意。尤其是在2020年诸多行业饱受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市场需求和供应链双重扰动影响,但极飞科技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反而业绩逆势快速上升。
极飞的“上限”在哪儿?彭斌心中现在对标的企业是约翰迪尔和久保田。
总部位于美国伊利诺州的约翰迪尔公司是全球农机领域的“霸主”,在2020年的财富世界500强排名中位列第319名。约翰迪尔创立于1837年,伴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美国城市工业化、农业机械化的进程,约翰迪尔从生产磨光钢犁的铁匠铺发展成为全球农机巨头。
“在美国农业现代化的进程中,必然诞生大型农业技术公司。就算不是约翰迪尔,也会有其他企业。合适的土壤终归会养育出这样的企业。”彭斌指出。
日本同样走出了年营收超过1000亿元人民币的农机巨头久保田,其插秧机、收割机等小型农机一度“占领”中国市场,如今也依然在东南亚市场有着强势表现。
中国城市化进程引发的农村人口减少和“老龄化”问题带来的需求,以及中国农村较为完善的通信基础设施、“世界工厂”较为完备的产业链等条件,共同构成了中国农业科技公司崛起的“土壤”。彭斌强调称,极飞科技商业逻辑的基础就是,中国的农业现代化进程到了一个需要新科技的阶段。
彭斌认为,约翰迪尔和久保田成长的土壤都是当时各自国家领先于全球的农业现代化进程,他们抢先定义了一系列的标准和机制,产品也随之走入其他国家的市场。
“现在,中国也有这样一个机会。”他说。目前,极飞产品出口国际市场的占比大致为10%-15%。彭斌指出,中国农业的变革速度远超想象。例如,农村人口年龄的变化斜率超过了此前的预期,市场变化在加速。
“我们能否加快节奏和自己赛跑,让技术的成熟快于农业人口的减少?”他说,“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满足市场需求。”
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引领的农业智能化浪潮中,美日农业科技巨头的故事否能够在中国重演?
如今,极飞的农业无人机已经覆盖了新疆3700万亩棉花田中的1/2。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