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关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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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们现在掰了?”

“你开什么玩笑?”

大家经常在马尔库斯并非开玩笑的时候认为他在开玩笑。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问他妈妈是不是跟罗杰掰了表明他绝对敏感明智:他们先是大吵了一架,然后又躲到厨房里密谈,不一会儿他们又面色凝重地出现,罗杰来到他身边,握了握他的手祝他在新学校里好运,然后罗杰就走了。

“我干吗要开玩笑?”

“那好,在你看来是怎么回事?”

“在我看来你们像是掰了。但我要确证一下。”

“我们是掰了。”

“这么说来他离开我们了?”

“是的,马尔库斯,他离开我们了。”

他觉得自己怎么都没法儿接受这事儿。他相当喜欢罗杰,他们三个一起出去过很多次;而现在,很明显他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并不在乎,但细想想又很怪异。他曾跟罗杰共用过一个马桶,当时的情况是在很长的车程之后他们俩都给尿憋得要命。你会想,如果你跟某个人并排撒过尿的话,总该跟这个人保持联系吧。

“那他的比萨怎么办?”他们在吵架前刚要了三份比萨饼,那三份饼现在还在路上。

“我们分了它。要是我们饿的话。”

“可是它们很大的。而且他订的不是上面有辣香肠的吗?”马尔库斯跟他妈妈是素食主义者。罗杰不是。

“那我们就把它扔了,”她说。

“要不然我们就把上面的辣香肠去掉。他们肯定不会给你放很多的。大部分都是奶酪跟西红柿。”

“马尔库斯,我现在真的没心思想比萨的事。”

“好吧。对不起。你们为什么掰的?”

“哦……各种各样的原因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马尔库斯对她没办法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丝毫不感到惊异。他多少听到了整个争吵的过程,而他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好像是某件东西丢到某个地方了。当马尔库斯跟妈妈争吵的时候,你很容易听到争吵的要点:太多,太贵,太晚了,年龄太小,对你的牙齿不好,换个频道,家庭作业,水果。但当他妈妈跟她的男朋友们争吵时,你可以一直听上几个小时仍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要点何在,根本没有水果和家庭作业这样明确的部分。就好像他们的任务就是争吵,所以想到什么就吵什么。

“他另有了女朋友?”

“我认为没有。”

“你另有了男朋友?”

她哈哈大笑起来。“那会是谁呢?那个送比萨外卖的?不,马尔库斯,我没有另有了男朋友。不是因为这回事。当你是一位三十八岁、有工作要做的妈妈时,就会有时间的问题。哈!就会有一切的问题。为什么要问?这让你心烦吗?”

“我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他妈妈很难过,这个他知道——她现在老是哭,比他们搬到伦敦来之前次数要多——但他又没概念这是不是跟她的男朋友们有关。他倾向于希望如此,因为这样就都眉目清楚了。她又会遇到别的人,会令她快乐的人。为什么不呢?他妈妈很漂亮,他想,很优雅,有时还很有趣,他估计总有一箩筐像罗杰那样的小子会围着她转的。但如果不是因为男朋友,他就不知道可能是什么了,肯定是很糟糕的事了。

“你介意我交男朋友吗?”

“不。除了安德鲁。”

“哦,没错,我知道你不喜欢安德鲁。但总体来说呢?你不介意这个主意吧?”

“不。当然不。”

“你在所有事上确实已经表现得很好了。考虑到你已经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理解她的意思。第一种生活于四年前结束,那时候他八岁,他妈妈跟他爸爸掰了;那是那种正常乏味的生活,生活内容不过是学校、假期、家庭作业以及周末去看爷爷奶奶。第二种生活更闹些,包括了更多的人和更多的地方:他妈妈的男朋友们跟他爸爸的女朋友们;公寓跟住宅;剑桥跟伦敦。你都不能相信只是因为一种关系结束了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不过他并没有心烦。有时他甚至想,比起第一种生活来他更喜欢第二种。有更多的事发生,那本身就是件好事。

不过除了罗杰之外,在伦敦并没有发生太多的事。他们才来这儿几个星期——他们是在暑假的第一天搬过来的——但到此为止已经相当无趣了。他跟他妈妈一道去看了两场电影,《小鬼当家Ⅱ》,不如《小鬼当家Ⅰ》好;还有《亲爱的,我把孩子放大了》,同样没有《亲爱的,我把孩子缩小了》好看,而且他妈妈说现在的电影都太商业了,当她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等等等等,他记不得了。他们还去他的学校看了一眼,又大又恐怖,他们还在他们的新家周围散步,这个地区叫哈洛威,他们好一阵坏一阵,他们多次谈到伦敦,谈到他们可能发生的变化以及他们可能是如何终得圆满的。不过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在坐等他们的伦敦生活自动开始。

比萨到了,他们直接就着盒子把它们给吃了。

“它们比我们在剑桥吃的要好,是不是?”马尔库斯开心地说。这不是实情:他们是从同一家比萨公司订的,但在剑桥还无须跑这么远,所以比萨还不至于这么潮乎乎的。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觉得应该说几句乐观的话。“我们看电视好吗?”

“想看就看吧。”

他在沙发背后找到了遥控器,迅速把频道过了一遍。他不想看任何一部肥皂剧,因为肥皂剧总是充满了麻烦,他担心肥皂剧里的麻烦会使他妈妈想起她自己生活中的麻烦。所以他们就一起看了一档自然节目,讲的是一种一直生活在岩洞最底下的鱼类,这种鱼什么都看不见,也没人能从这种鱼身上看出什么来;他也就不必担心这会让他妈妈过多地想起任何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