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感应篇汇编白话解(全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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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忠孝

为国尽忠,为亲尽孝

忠孝(为国尽忠,为亲尽孝)

为臣尽忠,为子尽孝,乃天理之常,人伦之本。使为臣不忠,则君复何望于臣?为子不孝,则父复何望于子?畜生禽兽之不如,安可言人乎?

人虽应登仙品,必须多历岁年。惟至忠至孝,今日谢世,明日便生天界。人知忠孝为臣子大节,岂知尤为超度之本哉?

孝者先须安国,安国所以安家,安家所以行孝。故古人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忠孝两全,方为至德要道也。然亦有忠孝不能同尽者,因分而论之,俾[1]人随事知所尽心焉。

忠者,尽心无欺之谓。凡人伦所在,如下之事上、等辈之交友、处事接物,皆当有之。而此则专属臣者。父子兄弟夫妇,人皆自知爱敬;至于君臣则以义合,人人易得苟且[2]。于此说忠,所谓天经地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耳。

为臣尽忠,为子尽孝,乃是天理常规,也是人伦根本。假使为臣不忠,那么君王又怎能期望于臣下呢?为子不孝,那父母又怎能期望于子女呢?这样的人连畜生禽兽都不如,怎可称之为人呢?

人登入仙籍,必须经过多年努力修行才能成功。惟有至忠至孝的人,今天离世,明天就可往生天界。一般人只知道忠孝是臣子所应遵守的大节,哪知更是超度往生天界的根本呢?

尽孝的人必须先安定国家,而安国先要安家,安家先要实行孝道。所以古人寻求忠臣必定求于孝子之门。一定要忠孝两全,才能真正进入至德的要道。然而也有忠孝不能两全的情况,因此就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使得人人都能随着实际情况的变化而知道如何尽心。

忠就是尽心而无欺的意思。凡是人伦所在,就像晚辈侍奉长辈、平辈之间交往、待人接物等方面,都应当遵循。而“忠”字则特别“专属臣者”。其原因是父子兄弟夫妇之间,都有亲情关系,人人都知应爱敬;至于君臣之间,则是结合义理来说的,人们很容易随便马虎。所以在此强调“忠”,它是天经地义的事,不会在天地间消失。

潘仲谋曰:“人生天地父母之外,君恩最大。无论平时践土食毛[3],莫非皇恩。当胶庠[4]造就,以至历官受爵,显及祖宗,荣施三党[5];或待以腹心,隆以司牧[6],不过欲得养士报耳。人非草木,孰不动心?乃身受国恩,不思报同犬马,惟知自顾身家,问心何忍?”

潘仲谋先生说:“人生除了天地父母之外,君王恩德最大。无论平时在这块土地上的所住所吃用,莫不是皇恩所赐。从上学接受培养开始,直至当官享受爵禄,光宗耀祖,父、母、妻三族备受荣耀;有时皇上把我们当成亲信厚待礼遇,提拔为高官,也只是希望能培养人才来为国效劳罢了。人非无情的草木,谁会不动心呢?身受国家恩典,你还不想像犬马一样,尽心尽力来报效吗?只知道顾自己和家庭,试问你自己的良心能忍受吗?”

于铁樵曰:“士农工商,目不见九重宫阙,似无君恩可言。然试思一方之地,萑苻[7]窃据,亡命称兵,则淫杀掳掠,朝不保暮。非朝廷之兵甲威福,殄灭[8]而安全之,亦安能四海[9]坐享太平之福也?念及此,则担夫牧竖[10]、织妇耕夫,处处皆君恩,时时皆帝力。当随分各尽其忠,何况读书食禄之人,不识一个‘忠’字,亦可愧矣!”

于铁樵先生说:“士农工商等各行各业的人,虽看不到皇帝宫殿,好像国君对我们没有恩德可言。然而不妨想想,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被盗匪窃据,举兵动乱,奸淫烧杀掳掠,百姓生活就会朝不保夕。如果不是朝廷军队以其威势保护我们,尽灭盗匪,使我们能安全生活,那么全国各地平民百姓又怎能过着太平日子呢?想到这里,那么挑夫、牧童、织妇、农夫,人人都有君恩泽被,时时都有帝力保护。所以,人人都应随自己的本分各自尽忠效力,何况是读书做官领受国家薪俸的人,若不懂得这个‘忠’字,就实在太惭愧了!”

臣道不一。为宰辅,则以格心[11]佐治为忠;为言官,则以谏诤匡弼[12]为忠;为刑官,则以执法平恕[13]为忠;为有司[14],则以爱民勤职为忠;为武臣,则以宣力[15]靖乱[16]为忠;当荐举,司文柄,则以为国得人为忠。事难枚举。

夫人臣之所以分其念,使不顾君父者,有数端焉:曰身家,曰爵位,曰权势,曰恩怨,曰名誉。身家爵位之念,出于庸人,坏事犹小。权势之念,多生于奸人,往往关天下国家之利害,而害亦终及于奸人。至于恩怨名誉,虽世之号君子者,亦或不免。唐宋以来,朋党[17]之祸是也。

惟忠则尽心无欺,无欺则至诚。至诚则举心动念,全不为自己身家爵位起见,不避豪强,不徇[18]情面,不惜功名,并不求“忠直”声誉。或委曲济事而非阿附[19],或执法不回而非矫激[20]。只要实有益于国计民生。且视吾君真为尧为舜之君,不敢萌菲薄[21]念,方是忠敬。

为臣之道不只一端,为宰相,就以匡(端)正自己的心态、辅佐治国为忠;为谏官,就对上位的人以直言进劝、匡正辅佐为忠;为刑官,就以执法公正、宽厚仁慈为忠;为官吏,就以爱民如子、勤于职守为忠;为武官,就以尽力平乱、保卫安宁为忠;身为伯乐,主持科考,就以为国荐才为忠。此类事情太多,难以一一列举。

为人臣之所以会分心而不忠,不顾君父,原因有几个方面:身家、官位、权势、恩怨、名誉。只想到身家、官位,多半是平庸之人,所做的坏事影响还小。权势追求则大多出自奸臣,那就会危及天下国家,而这些奸臣害人终归害己。至于为了恩怨、名誉而不能尽忠的人,即使在世上号称君子的人,有时也在所难免。这就是从唐、宋以来,朋党之祸不断的原因。

真正的忠,是要竭尽心力而无所欺骗,无所欺骗自然就会至诚。为人至诚,他起心动念就完全不会为自己身家、爵位考虑,并且不畏强权,不徇私情,不吝惜自己的功名,也不求取“忠直”的美名。有时虽委曲宛转去办事,但并非是为了阿谀奉承;有时执法如山,不顾情面,但并非违逆常情,矫枉过正。只要确实有利于国计民生,他怎么做都愿意。而且是真的把自己的君王奉如尧舜一般英明,绝不敢萌发一点轻视的念头,这才是真正忠敬。

《韩诗外传》[22]曰:“忠之道有三:以道覆[23]君而事之曰大忠;以德调君而辅之曰次忠;以是谏非而救之曰下忠。”

《说苑》[24]曰:“从命利君曰顺;从命病君曰谀;逆命病君曰乱;逆命利君曰忠。”

《韩诗外传》说:“尽忠方法有三种:一是以真理来保护君王,并诚心事奉,叫大忠;二是以德行来调适君王,并予辅助,叫次忠;三是以对的事理来谏正不对的事理,予以救助,叫下忠。”

《说苑》说:“遵从君命且有利君王,叫顺从;顺从君命却有害君王,叫谄谀;违逆君命又害君王,叫悖乱;违逆君命却有利君王,叫尽忠。”

颜光衷曰:

凡人居官经世,大是非,大利害处,往往关着性命。暇时虽能经纶[25]守正,到这里嗫嚅[26]不前。依违[27]首领,则杀人以媚人者有之。否则模棱首鼠[28],败坏国事,而世界受其荡轶[29]者有之。

颜光衷先生说:

凡是人在为官、治理国事时,遇到有大是大非及大利大害的地方,往往生死攸关。平时还能正常执政,遵守正道,到此紧要关头往往欲言又止,不敢主持正义。为了讨好首领,依违两可、因此杀人取媚的事情时有发生。不然,就模棱两可、首鼠两端,以致败坏国家大事,使天下大乱,国家因而出现动乱更替。

古来干事豪杰,成大功名、大人品,俱从万死一生中来。此中得个定力,而后国家始受其用。如诸葛公[30]之鞠躬尽瘁;郭令公[31]之单骑见虏;李临淮[32]之置刀靴中;韩蕲王[33]之十指存四;刘顺昌[34]之积薪待尽。彼出入万军中,矢石交下,神气不动,默然制胜,岂易易哉?其身已早置为国家有矣。

自古以来,真做大事的英雄豪杰,所以能成就其伟大功名、伟大人品,都经历了九死一生。从中磨炼出定力,然后才能为国家所用。例如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郭子仪单刀赴会,忠肝义胆见胡虏;李光弼将刀插于靴中明志,随时准备为国捐躯;韩世忠英勇杀敌浑身是伤,十指只剩四指;刘锜积薪柴随时准备自焚一家,誓死决战。这些英雄豪杰在千军万马中出生入死,在石头箭矢交织如雨时仍能神色不变,默然取胜,难道他们容易吗?他们早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国家了。

然犹曰战将也,如徐有功[35]、狄梁公[36]、李藩[37],俱陷大辟[38];裴晋公[39]、张魏公[40]、韩魏公[41],委身剑侠。然卒以不死。勋满天地,名悬日月,彼固如此舍得尽,而后大用随之耳。

但又说一些战将,像徐有功、狄仁杰、李藩等人,他们曾经为国尽忠却被诬陷判处死刑;又像裴度、张浚、韩琦等人,都曾被刺客行刺。然而最后他们都能安然不死,功勋满天下,英名如同日月之光,就是因为他们能完全舍弃自我,而后国家随之重用。

乃知造物鬼神,亦辄以此勘人。勘得过时,神灵供其呵护,宇宙属其撑持;勘不过时,身名俱败。如王衍[42]、殷浩[43]等,其始也,亦自负壁立万仞[44],炫[45]声四海。然见草而悦,见狼而战,羊之质故在也。一遇事变,则嘶声咋舌[46]。彼又安能争乾坤之命,而定人物之性哉?盖其植根原假,假与假相酬,或受得些小福泽,已自便宜。奈享名太重,自许[47]太过,到曳脚露手起来,一筹不展,为天下笑。

于是就可知道,造物主差遣的鬼神也常用这种方式来观察人。如果审察合格过关,神灵就会随身保护,世界就可交他主持;如果审察不能合格,即会身败名裂。就像王衍、殷浩等人,在开始时,也自负如壁立万仞,显声名于四海。然而他们看到嫩草就欢喜,看到野狼就战栗,这是自己绵羊般的本质尚在。所以一旦遇到大事,就吓得声音嘶哑、咬住舌头说不出话来。他们怎能争取扭转国家的命运,评定人物的本性呢?因为他们存心本来就假,而假与假互相对应,有时还能侥幸得些小福泽,就已是占大便宜。怎奈享有名气太重,自夸太过分,等到真要展露身手时,却是一筹莫展,最后为天下人取笑。

以此言之,鉴临其隐,自不容欺天罔人,侥幸成功耳。故此处急宜打得清净。此身付与天地万物。即不幸而死,关壮缪[48]、张睢阳[49]、岳武穆[50]、文文山[51]之死,视李林甫[52]、杨国忠[53]、韩侂胄[54]、贾似道[55]何如哉?人孰无死?惟正直忠孝,其死为神,朝廷显赠,崇祀赫奕,子孙食荫。未见权奸之死有如此也。毋论权奸,即如哥舒翰[56]、萧至忠[57]、王涯[58]、贾餗[59]辈,奄奄趋附,图保首领,而当其大限到时,玉石无遗。早知亦是这等横死,何不烈烈轰轰,顶天立地去乎?

因此来看,上天暗中鉴察世人非常微细,自然不允许有欺天骗人,侥幸成功的事了。所以到此处一定要把自己的心地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染。将此身交给天地万物,即使不幸丧生,如关羽、张巡、岳飞、文天祥等人的死,比起李林甫、杨国忠、韩侂胄、贾似道等人的下场又是如何?人哪有不死,只有忠孝正直的人死后能成神,朝廷也会显耀他的功绩,追赠他们,隆重祭祀,子孙还享受德泽。从未听过专权奸佞的人,死后能得如此荣耀。不谈权奸之士,就像哥舒翰、萧至忠、王涯、贾餗等人,他们毫无志气地趋炎附势,只想保住性命,却没想到死期一到,一切化为灰烬。早知自己也要这般惨死,何不轰轰烈烈、顶天立地去为国捐躯呢?

又如汉武帝[60]、唐武后[61]时,乾坤[62]何等?其无事夷灭者无数。而当时持平之吏,无一死也;阿意酷虐者,则未有不死。即不敢以是尽概祸福,然命之为命,不益可自信哉?又何必惴惴[63]焉,惜其性命,而负君之恩,种毒于世也?

又如在汉武帝、武则天时代,天下是何等气象?被冤枉牵连处死的人无可计数。但当时能主持正义的官员,却无一人被处死;反而阿谀奉承、暴虐无情的酷吏,则全被处死。即使不敢用此情况来概论人的祸福,然而命运之所以称为命运,不是更可加强我们的自信心吗?又何必畏缩害怕,贪生怕死,却辜负君恩,种下毒祸在世间呢?

唐德宗[64]时,李泌[65]为相。德宗以郜国长公主故,欲废太子。

召泌告之,且曰:“舒王近已长,孝友温仁。”

泌曰:“陛下惟一子,奈何欲废之而立侄?且陛下所生之子,犹疑之,何有于侄?舒王虽孝,自今陛下宜努力,勿复望其孝矣!”

上曰:“卿不爱家族乎?”

对曰:“臣惟爱家族,故不敢不尽言。若畏陛下盛怒而曲从,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云:‘吾独任汝为相,不力谏,使至此。’必复杀臣子。臣老矣,余年不足惜。若冤杀臣子,使臣以侄为嗣,臣未知得歆[66]其祀乎?”

因呜咽流涕。

上亦泣曰:“事已如此,奈何?”

对曰:“此大事,愿审[67]图之。自古父子相疑,未有不亡国者。”

上曰:“贞观开元,皆易太子,何故不亡?”

对曰:“承乾[68]谋反事觉,太宗不得已废之,并废魏王泰。至于武惠妃[69]谮[70]太子瑛[71]兄弟杀之。海内怨愤,乃百代所当戒,又可法乎?臣愿陛下从容三日,究其端绪,必释然知太子之无他矣。若果有其迹,愿陛下如贞观之法,并废舒王,而立皇孙。则百代之后,有天下者,犹陛下子孙也。向使杨素[72]、许敬宗[73]、李林甫之徒,承此旨,已就舒王图定策之功矣。”

上曰:“为卿迁延至明日思之。”

泌曰:“如此,臣知陛下父子慈孝如初矣。然陛下当自审思,勿露此意于左右。露之则彼皆欲树功舒王,太子危矣!”

间一日,上开延英殿,独召泌。

流涕曰:“非卿切言,朕今日悔无及矣。太子仁孝,实无他也。”

泌历事四朝,为唐名相,后竟成神仙。

在唐德宗时,李泌当宰相。有一次,德宗因郜(ɡào)国长公主为太子网罗党羽的缘故,想要废掉太子。

于是德宗召见李泌,告诉他说:“舒王近来已经长大,他很孝顺友爱,又温和仁慈,我想立他为太子。”

李泌说:“皇上您只有一个儿子,为何想要废掉他,却册立侄儿为太子?皇上对亲生儿子都还怀疑,怎会相信侄儿呢?舒王虽很孝顺,毕竟非您亲生,从今天开始,皇上应当努力培养父子感情,不要再希望舒王来孝顺您了。”

皇上说:“难道你不爱你的家族吗?”(言下之意,你与我作对就有杀族之危——译者注)

李泌回答说:“臣下就是因为爱家族,所以不敢不将实情全部说出。如果现在因为怕皇上盛怒就委曲顺从,等明天皇上后悔了,必会责怪臣下说:‘我因为相信你,特别任命你为宰相,你不尽力谏劝,造成这样的后果。’必然会杀臣下家族。臣已年老,所剩时间不多,死不足惜。若是冤杀了臣的儿子,使臣家族不得不过继侄子为后嗣,臣实不知是否能享受到祭祀呢?”

于是李泌边说边哭,泪流满面。

这时皇上也哭着说:“事情已到这种地步,该怎么办呢?”

李泌回答说:“这是件国家大事,盼皇上周密考虑。自古以来,帝王父子互相猜疑,没有不亡国的。”

皇上说:“贞观(唐太宗时期——译者注)与开元(唐玄宗时期——译者注)年间,先皇都曾换过太子,为何没亡国呢?”

李泌回答说:“因承乾太子谋反之事已被发现,太宗皇帝不得已而将他废掉,还将魏王李泰一起废掉。至于武惠妃向玄宗皇帝进言废除太子李瑛,还杀了太子瑛及其兄弟鄂王瑶与光王琚,海内共愤,这是百世都应引以为戒的事,怎可效法呢?臣盼皇上再仔细思考三天,探究其中原由,一定会了解太子根本没有异心。若是真有问题,希望皇上能如太宗皇帝一样,将舒王一起废掉,册立皇孙为继承人。那么将来百代之后,天下还是皇上子孙所有。假使有杨素、许敬宗、李林甫等这般奸佞小人在,逢迎皇上心意,早已向舒王请求谋定此策之功了。”

此时皇上就说:“感念你的一片忠诚之言,朕就将此事延至明天,仔细思考后再决定。”

李泌说:“果能如此,臣下知道皇上父子之间的慈孝必会完好如初。然而皇上应当周密考虑,切勿将您的想法让身边的人知道。倘若此事被披露出来,恐怕那些想在舒王面前立功的人就会做出危害太子的事来,太子就危险了!”

过了一天,皇上在延英殿单独召见李泌。

皇上流着眼泪说:“若不是你真切分析,恐怕今天我后悔都来不及了。太子真的很仁慈孝顺,没有其他意图。”

李泌在唐朝共事奉四代皇帝(玄宗、肃宗、代宗、德宗——译者注),成为唐代著名宰相,死后竟然成为神仙。

唐魏征[74],有胆略,善回人主意。事无大小,必犯颜苦谏。即上怒甚,弗辍[75]也。上尝得佳鹞[76],自臂之。望见征来,匿怀中。征奏事故久,鹞竟死怀中。文德皇后崩,帝念不已,于苑中作层楼以望昭陵[77]。尝引征同登,使视之。

征熟视曰:“臣昏眊[78]不能见。”

上指示之。征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79],若昭陵,则臣固见之矣。”

上泣,为毁楼。

征劝帝偃武修文[80],中国既安,四夷[81]自服。帝用其言。后颉利[82]成擒,其酋长并带刀宿卫。至外户[83]不闭,行旅不赍[84]粮,皆征之力也。

征为唐名臣,首封郑公,五世孙謩,复为宰相。

唐朝名臣魏征,有胆识,有谋略,善于挽回君王所做的不当决定。无论事情大小,只要皇帝不对,魏征一定冒犯圣颜苦劝。纵然皇帝非常生气,魏征仍然不肯停止。有一次,唐太宗得到一只雄健的鹞鹰,非常喜爱,常把鹞鹰放在手臂上立着。一天,看到魏征过来,怕他看见,就赶紧把它藏在怀里。魏征假装没看见,在向太宗奏事时,就故意拖延时间,鹞鹰因而闷死在太宗怀里(因为魏征不愿太宗玩物丧志,就用这种方法劝谏——译者注)。后来文德皇后过世,太宗思念不已,就在御花园里建造一座高楼,以便随时可以眺望皇后的昭陵。太宗曾带魏征一同登楼,叫他眺望昭陵。

魏征仔细看了半天说:“微臣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太宗就指给他看。魏征说:“臣以为陛下叫我看祖宗的献陵,如果是看皇后的昭陵,臣早已看到了。”

太宗听后感动得哭泣,并将高楼拆掉。

魏征劝太宗停止军事行动,振兴文教,这样国家安定,四方夷狄自然归顺臣服,不需用武力征服。太宗就采用了他的建议。后来东突厥颉利可汗被俘,首领进入宫廷充当侍卫。当时天下太平,甚至夜不闭户,出行也不必携带粮食,这都是魏征力谏的成果。

魏征是唐朝名臣,首次被封为郑国公,他的第五代子孙魏謩(mó),人品非常优秀,做到宰相。

则天时,法官竞酷。司刑丞徐有功[85],独存平恕。初为蒲州[86]司法,不施敲扑[87]。吏相约,有犯徐司法杖者,众共斥之。迨[88]官满不杖一人,职事亦修。及为司刑丞,酷吏所诬构者,皆为直之,所活无数。尝廷争狱事,太后厉色诘之,有功神色不挠,争之弥切。太后虽好杀,知有功正直,甚敬惮之。周兴[89]等,谮[90]毁百端,竟不能害。后擢[91]左台殿中侍御史,子孙屡显。

在武则天当政期间,司法官吏为了讨好皇帝,互以酷刑竞赛(当升官手段——译者注)。只有当时担任司刑丞的徐有功一个人,心存公正,宽恕待人。起初在蒲州主管司法时,不曾用杖刑处罚人。当时在官吏间互相都有约定,凡是遭徐有功杖责的人,大家就共同斥责他。等到徐有功任职满期,都未曾杖责过一人,而他主管的事务也都能处理得很完善。在他担任司刑丞时,凡受酷吏构陷的死囚,全都一一给予平反,因而救活的人难以计数。他曾为讼狱事情在朝廷上力争,武后以严厉口气诘问他,徐有功神色不改,不屈不挠,反而争取得更厉害。武后虽然好杀,但也知道徐有功正直,对他非常敬佩畏惧。当时周兴等一群小人曾多方设法谗害徐有功,始终无法加害。徐有功后来被提拔为左台殿中侍御史,他的子孙也非常显赫。

唐郭子仪[92],当安史之乱,收复两京,功冠诸将。代宗时,宦官用事,子仪闲废日久,部曲[93]离散。猝[94]吐蕃[95]入寇,京师震骇,上奔陜州[96]。大将如李光弼[97]等,皆嫉宦官之权,拥兵不至。独子仪召募得二十骑即行。纠合[98]诸将,击鼓张帜,多然[99]火以疑吐蕃。吐蕃骇,众悉遁去。后又同回纥以数十万众入寇,诸将多不时至,子仪以单骑往说回纥,大破吐蕃。

子仪为大将,拥强兵。程元振[100]、鱼朝恩[101],谗毁百端。诏书一纸征之,无不即日就道,由是谗谤不行。

官中书令,凡二十四考,封汾阳王。八子、七壻[102],显盛莫伦。

唐朝大将郭子仪,在安史之乱时,收复东西两京,功劳超过其他将领。代宗皇帝时,宦官专权,郭子仪被废,闲置很久,他的部下也都离散。突然吐蕃入侵,京城震惊,皇上逃往陕州避难。当时大将如李光弼等人,因为嫉恨宦官专权,所以拥兵自重,不愿前往。惟独郭子仪招募二十位骑兵,立即出发救驾。他集合诸将领,敲击战鼓,高张旗帜,在多处点火,使吐蕃疑有大批伏兵。吐蕃大惊,落荒而逃。后来吐蕃又伙同回纥[103]数十万大军前来入侵,将领们大多不能及时前来救援,郭子仪单枪匹马前去说服回纥与唐联盟,并且联合回纥大破吐蕃。

郭子仪身为大将,拥有强大兵力。宦官程元振、鱼朝恩等人,使尽百般办法在皇上面前进谗言毁谤。但只要皇上以一纸诏书征召他,郭子仪无不即刻上路,因此所有的谗言和毁谤都不攻自破。

后来郭子仪官职当到中书令,达二十四年之久,被皇帝封为汾阳王。他有八子、七婿,都非常显赫,无人能比。

宋司马温公[104]为相,忠君治国,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勤励庶政[105],时已得疾。而青苗免役将官之法犹在,西夏未降。叹曰:“四害未除,吾死不瞑目!”宾客见其瘦,引诸葛食少事繁为戒。公曰:“生死命也。”为之益力。疾革[106],不复自觉,谆谆[107]如梦中语,皆朝廷天下事也。

宋朝司马光为宰相,忠君治国,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勤于政务,过度劳累,已经有病在身,但仍旧担心着国家大事。当时王安石变法实施的青苗、免役、将官等新法仍然还在,西夏国也未投降。司马光因而感叹地说:“这四害还未除去,我死不瞑目!”来探病的客人见到他日渐消瘦,就引用诸葛亮“食少事繁,命不长久”的前例,提醒他要引以为戒。司马光回答说:“生死乃命中注定。”反而更认真地处理公务。后来病入膏肓,不省人事,连在梦中说话也是国家大事。

魏高宗[108]谓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过,子不作书于众中谏之,而于私室屏处谏者,不欲彰父之恶也。如高允[109]者,朕有过,未尝不面言,至有朕所不堪者。朕知其过,而天下不知,可不谓忠乎?高允一片忠诚,不独激烈者不能,亦讽谕[110]者所不及也,可为谏法。”

魏高宗告诉群臣说:“侍奉君王和父亲的道理是一样。父亲有过失,儿子不可在大庭广众面前披露来劝谏,而是要在私室远离众人的地方劝谏,如此做的目的是要父亲改过,而不是要彰显父亲的罪恶。例如我朝高允,在我有过失时,都当着我一个人的面劝谏,直到我不能承受为止。我知道了自己的过失,但天下的人却不知道我的过失,像这样不就是忠吗?高允的一片忠诚,不只是那些以激烈方式劝谏的人不能做到,也是用委婉方法劝谏的人所不及,这可作为谏法的范例。”

宋苏昞[111]上章论国事,窜[112]饶州[113]。行过洛,馆尹焞[114]所,颇以迁贬为意。焞曰:“当季明上书时,为国计耶?为身计耶?若为国家计,当欣然赴饶州;若为进取计,则饶州之贬,犹为轻典。”昞遂涣然。

张可庵曰:“士子为官,若有固功名,求容悦之心,则一事做不出。”诚哉言也。

宋朝大臣苏昞,因给皇帝上书谈论国事,不但未被朝廷采纳,反而被贬官饶州。当他路过洛阳时,寄宿在尹焞家中,向尹焞表示自己对被放逐这件事很在意。尹焞说:“当你上书朝廷时,目的是为国家大事,还是为自身名位。如果是为国家大事,那你就应欣然赴饶州上任;如果是为自身进退打算,那这次朝廷贬你到饶州,还算惩罚得很轻。”苏昞一听顿时释怀。

张可庵先生说:“读书人做官,如只为自己功名,有求媚于人之心,就不可能做出一件有利国家百姓的事情来。”这确是真话!

历观古今人臣尽忠而获报者,多不胜述。至于大节不夺[115],见危授命者,运际坎坷,抱恨千载,似乎天之报施独异。不知生享当世盛名,没受万民拜跪。天之报之,较身受富贵安乐者,不啻[116]百倍。而忘君害民者,天报之惨,更不必言!

今且莫论忠不忠之报应,就看泛泛浮浮,主意不在苍生者,也无好好结局。可见尔俸尔禄,定然负不得这个字也。自宰相至百姓,多有该尽之忠。

然下民性命,最关县令,故县令,尤不可不忠。国家立此县令,要他养民。古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117]。”如此重任托付,岂容辜负?

盖人读书之时,便真切发心救世。及当权乘势,务要将天地君亲,时刻在念。大行善事,清慎率属,勤访民隐。仿美政于程朱,问良模于时彦[118]。

勿徇情,勿爱财。旌善惩凶,兴利除害。倡乡约,重农桑。训士理学,教民勤俭。催征务思善法,刑狱每尽仁心。革刁风,察奸吏。水旱早勘速报,灾荒设法赈济。

鳏寡孤独,责养有人;圩岸沟渠,劝修有效。严禁溺女、掠卖[119]、赌博、烟花[120]、迎神[121]、做戏[122]、淫书、暴棺、宰牛等恶事。倡行社仓[123]、同善会、育婴、义学[124]、义冢[125]、夏药局、冬粥厂、刊书局、栖流所[126]等善事。真如搜罗宝山一般也。

前注中,已说及有司以爱民勤职为忠,今又不惮[127]再三苦口者,诚以最关民命耳!苟能一念自持,则何事不办?其福德乌可量耶?再专附数案,以为为民之父母者观劝。

回顾历史,古往今来为人臣属的人,因为尽忠而获得善报的例子真是多得不胜枚举。至于那些面临生死存亡而不动摇屈服,见危授命的人,他们一般命运坎坷,甚至抱恨千古,似乎老天对他们的回报特别不同。哪里知道这些为国捐躯的忠臣,他们生时就享当世盛名,死后又受万民祭拜。所以老天对他们的回报实在比那些身受富贵安乐的人,还要高出不止百倍!而那些对国家不忠,危害人民的官员,上天给他们的惨报,那就更不必说了!

今且不说忠与不忠的报应,就看那些做事马虎,心思不在百姓的官员,个个都没好结果。可见,你所领用的俸禄必然不能辜负这个“忠”字。所以上到宰相下到百姓,每人都有该尽的忠。

百姓的生命财产,与县令施政最有关系,所以担任县令的人,尤其不可不忠于职守。国家之所以设立县令,就是要他代替皇上养育百姓。《尚书》上说:“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只有根本稳固,国家才能安宁。”如此重大责任的托付,岂可允许辜负?

一个人从读圣贤书开始,就要真切发心救世。等到当官握有权势时,务必要将天地君亲,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要大力推行善事,要清白谨慎以身作则,要常下基层调查民情。效法程子和朱子所推崇的仁政,向当代的贤俊请教做道德的楷模。

不可徇私情,不可贪财物。表彰好人好事,惩治恶人恶事,为百姓兴利,为人民除害。提倡遵守乡约,重视农耕蚕桑。以理学训导士人,用勤俭教育百姓。催征财税,务必要想良法;审判刑案,经常要尽仁心。革除不良风气,查办贪官污吏。发生水旱灾害,要尽早勘查速报;遇到天灾饥荒,要设法赈济灾民。

鳏寡孤独等困苦无依之人,要责令专门人员来负责养护;堤防沟渠水道,要督促维修能正常使用。严禁溺毙女婴、贩卖人口、赌博嫖妓、迎神赛会、搭台唱戏、编印淫书、曝尸棺外、宰杀耕牛等坏事。提倡施行社仓制度、组织同善会、收养弃婴、设立义学或义冢、夏天设药局施药、冬天设粥厂施粥、出刊善书、设置收容所等善事。善事太多,做这些善事就像一座座宝山搜罗到了自己面前一样。

在前面解读的文字中,已谈到官员要以勤政爱民为尽忠,今又不厌其烦,再三苦口婆心劝诫,实在是因为这都最关乎百姓生命!若能把这些念头放在心上,那么还有何事不能办呢?这样建立的福德怎么能估算得完呢?以下再附几个案例,作为父母官的参考和劝诫。

宋程明道[128],令晋城[129],正己率物,教民以礼义。民有以事至邑者,必告之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父兄,出所以事长上。度乡村远近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难相恤,奸伪无所容。

凡孤茕[130]残废者,责之亲戚乡党,使无失所。行旅出于途者,疾病皆有养。因立乡校,凡六十余所。暇时亲至,召父老而与之语,以访民瘼[131]。其儿童所习书,皆亲为句读。教者不善,则为易置。择弟子之秀者,聚而教之。联乡民为社会[132],立科条,旌别[133]善恶,使有劝有耻。

明道视民如子,欲办事者,或不持牒[134],径至庭下,陈其所以。先生从容告语,谆谆不倦。在邑三年,百姓爱之如父母。去之日,哭声振野。

明道临政之邦,上下风动。盖有以协和[135]众情,则风动。天地造化,风动而已。

明道摄邑,盛夏塘堤大决,法当禀府,府禀漕,非月余不能兴作。先生恐苗槁,曰:“救民获罪,所不辞也。”遂发民塞之,岁大熟。

为上元[136]主簿,河东路[137],财赋不充,官有科买,则物价腾涌,岁为民患。先生度所需,使富家定其预储之价而出之,富家不失息,而民所费,比旧不过十之二三。又民税常移近边,载往则道远,就籴则价高。先生择富民之可任者,预使购粟边郡,所费大省,民力用舒。

知扶沟[138],民有焚胁舟人财物,每岁必十数次。公捕得一人,使引其类得数十人,不复根治旧恶,分地而处,使以挽舟为业,且察为恶者。自是境无焚舟之患。

治畿邑,水灾民饥,先生请发粟贷之。司农怒,遣使阅实,使者言不当贷。先生请贷不已,遂得粟六千石,饥者用济。司农益怒,视贷籍户同等,而所贷不等,檄县杖主吏。先生言:“济饥,当以口之众寡,不当以户之高下,且令实为之,非吏罪。”乃得已。先生尝曰:“为令之职,必使境内之民,凶年饥岁,免于死亡;饱食逸居,有礼义之训。然后乃尽。”

令扶沟,率民尽力开治沟洫,惜乎未尽其事,即以别调而止。先生尝董役,虽祁寒[139]烈日。不拥裘,不御盖。时所巡行,众莫测其至,故人自致力,常先期毕事。先生凡作县,坐处皆书“视民如伤[140]”四字。常曰:“颢常愧此四字!”

宋朝程颢,奉命为晋城县令,他先端正自己,做众人表率,然后用礼义教导人民。百姓有事到官府,必以孝悌忠信等道理来劝化,告诉他们在家如何事奉父兄,出外如何事奉君长。他根据乡村间的距离远近,组成一定范围内的互助团体,使乡民能以劳役互助,在患难中互相体恤,使得邪诈之徒无处藏身。

凡乡里孤独无依或残废之人,都责成亲戚或同乡来照顾,使他们不致流离失所。出外远行的人,遇疾病时有人救助。因为教育需要,共设立乡校六十多所。有空闲时亲自下乡,召见父老乡亲们谈话,以便查访民生疾苦。儿童学习的书本他都亲自标点。教书不合格的就换掉。从学生中选出优秀者,聚集到一起来教学。联合乡民组成社团,建立互相遵守的规章条约,区别善恶,使人民通过自我约束和劝化而知廉耻。

程颢先生爱民如子,想到县府办事的人,有的没有文书也可直接到官府,陈述事由。先生都耐心处理,谆谆告诫,从无倦容。在县府三年,百姓爱戴他就像父母一样,当他离任时,百姓哭声震动原野。

他所治理过的地方,上下都受到教化。因为他能团结大众,融洽真情,当然就能春风化雨,风俗一新。而天地所以能成其造化之功,也是以德教感化而已。

先生在掌理县政时,有一年盛夏六月洪水决堤,依当时律法程序,地方应向府禀报,而府要向漕禀报,非经一个多月不能建造堤防。明道先生恐怕到时秧苗都已枯死,就说:“为了救助百姓而被上级降罪,也在所不辞。”于是就发动百姓堵塞洪水建造堤防,结果当年大丰收。

在担任上元主簿时,河东路一带财税不充裕,官方虽有征购制度,但往往物价被哄抬很高,每年百姓都深以为患。先生斟酌当地需要,请有钱人家订定储粮预卖的合理价钱,并向他们购买,使富家不致损失利息,而百姓花费的价钱比起旧价钱不到十分之二、三。当地人民所缴的税粮大多移送边疆,若直接运送则道远,如果在当地买进谷物则价格较高。因而程先生就选择可信的有钱人家,到边界地区预先购买粟粮,再以合理价钱卖给百姓。这种做法让百姓耗费大为减少,并使百姓财力舒解很多。

他在扶沟当知县时,有恶民放火烧船,胁迫抢夺舟人的财物,每年这种事件总有十几次。程公捕获一人,叫他把同案的人牵引出来,共有数十人,程公不追究他们过去的恶行,将他们分散到各地居住,让他们以引船系舟为生,随时查究继续为恶的人。从此所管辖的地方再也没有烧船事件发生。

在治理京畿县政时,遇到水灾,人民受饥,程公请求上级发放粟米供百姓借贷。主管钱粮的司农很生气,就派人前来检阅,使者回报说,不应办理借贷。但他不断地请求,最后得到六千石粟米,饥民因此得到救助。司农更为生气,因看到借贷的户数相同,而所借贷的数目不同,就行文给县邑要杖罚主管官员。先生说:“济助饥民,应以口数多少为依据,不应以住户高下等级来区分借贷数目,而且这实际上是县令的意思,主管官吏没有罪。”如此才免除杖罚之罪。先生曾说:“作为县令,务必要使境内百姓在凶年饥荒岁月里免于死亡挨饿的痛苦,在温饱安居时能遵守礼义圣训。这才算是尽责。”

在扶沟担任县令时,亲自率民整治沟渠,可惜尚未完成就被调走而停止。先生经常到现场督导劳动,即使在寒冬仍不穿皮衣,在炎夏也不坐车打伞。他随时到处巡视,众人都不知他何时会来,人人都很努力工作,因而工程都能提前完工。程公无论在何地当县令,他办公的地方都写有“视民如伤”四个字,他还经常说:“我程颢愧对这四个字!”

宋朱子知漳州[141]日,曰:“予欲留意学校。”请黄知录表率诸生,又延前辈士人,同为表率。使士子识些向背,知为善之方,与一邦之人同趋君子之域。又以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礼,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子弟。禁漳民赛会朝岳。曰:“只是男女混淆,便当禁约也。”又除属县无名之征,岁免七百万。尝到唐石[142],待野叟[143]樵夫,如接宾客,无分毫畦町[144]。曰:“此一等人,若势分相绝,如何使他得尽其情。”

知南康[145],榜文:“本军[146],土瘠民稀,役烦税重,民力日困,深可哀怜。今管下士人、父老、僧道、军民诸色等人,有能知得利病根源,次第合作,如何处置,可以宽恤。并请仔细开具著实事状,不拘早晚,赴军披陈。切待面加询问,多方措置[147],庶几户口岁增,家给人足。”

知南康,劝谕文:“佃户耕作主家田土,用力为多,全仰主家借贷应付,优恤赒给,无令失所。”劝谕官户曰:“既称仕宦之家,即与凡民有异,尤当安分循理,务在克己利人。”劝谕伍保互相劝诫事件:“仰同保人,互相劝诫。孝顺父母,恭敬长上。和睦宗姻,赒恤邻里。各依本分,各修本业。莫作奸盗,莫纵饮博,莫相斗打,莫相讼诉。孝子顺孙,义夫节妇,事迹显著,即仰具申,当依条格旌赏;其不率教者,亦仰申举,依法究治。”

知南康,五日一到学,延见诸生,力为普说。曰:“今颇觉有风动之意,少加旬月,亦当稍变前之陋也。”

官崇安,以民饥,请于郡守徐公嘉,得米六百石以贷,而因为社仓。后至三十年,积百千斛,岁歉散之,里中遂无凶年。

浙东大饥,上命朱子提举常平诸职。既拜命,即移书他郡,募米商,蠲其征。日与寮属钩访民隐,至废寝食。筹画既定,案行所部,穷山长谷,无所不到,抚问存恤,所活不可胜计。每出,乘单车,屏徒从,秋毫所需,不及州县。

后与建宁守劄子[148]曰:“救灾之政,与常日不同,决无静拱而可以获禽之理。富人多粟,使之存留分数,以俟来岁,听官之命,以恤邻里之阙。何所不可喻之以仁恩,责之以大义?其不从者,示之以刑;其乐从者,报之以赏。何至惮其怨怒,虑其欺己而不为哉?”

又饬行属县曰:“劝谕上户,略备酒果,延请劝输,厚其礼意,谕以利害,不可纵吏骚扰。上户既是富足之家,必能体悉此意。其间恐有未能致悉之人,亦当再三劝谕。审其虚实,量其增减。如更诈欺抵拒,即具姓名申禀,切待别作施行。”

又曰:“少带人从,逐一亲到地头,不可端坐宽凉去处,只凭乡保。”

朱子每曰:“以救民而获罪。亦所不敢辞也。”

宋朝朱熹在担任漳州知府时,说:“我想多留意学校教育。”于是请黄知录做学生表率,又延请地方前辈读书人共同为学生表率。使读书人知道民心向背,也知道行善方法,希望和一方之人共同迈向君子的境界。又因为世俗之人不知礼仪,所以采用古时婚丧礼仪,向民众推广,命地方父老前来亲自解说,以便教导子弟。禁止当地百姓举办迎神赛会、朝山礼拜等活动。他说:“只是男女混杂在一起,就应要禁止。”他又除去所属各县不必要的税征,每年可免除七百万。他曾到过唐石,就像接待客人一样对待乡野老头和樵夫,没有一点生分。他说:“对待这些人,若摆官架子,一定不能和他们融合在一起,怎能让他们尽情表达想要说的话呢?”

在南康担任知府时,公告榜文说:“本军所治理的地方,土地贫瘠,民众稀少,劳役赋税都很繁重,人民财力日益穷困,深深让人觉得可怜。现今在辖下的读书人、父老乡亲、僧人道士、兵丁百姓各类人等,有能知道治理本地弊病根源的,我都愿意和你们一一合作,研究如何处理,你们可得优厚待遇。请先仔细准备文字报告,无论早晚,都可前来办公处说明。本人必定当面询问,经过多方面综合处置,或许能让户口年年增加,家家户户都生活富足。”

在南康担任知府时,作劝谕文说:“佃户耕作主人家的田地,付出的辛苦努力是最多的,却全靠向主人借贷过日子,主人家应要优厚体恤救济他们,勿让他们流离失所。”又劝谕当官的人说:“既然称为官宦人家,就与百姓有所不同,更应安分守己,依循天理行事,务必克制私欲,在利益民众上下功夫。”

在劝谕伍保互相劝诫事件中说:“请同保的人互相规劝。孝顺父母,恭敬长上。和睦宗亲姻亲,救济乡里穷人。各依本分,各修本业。不可做奸人强盗,不可酗酒赌博,不可互相斗殴,不可互相诉讼。孝子贤孙,义夫节妇,事迹显著,大家就要立即申报,上级将依条例来表扬行赏;对于那些不遵从教导的人,也要大家一起举报,让上级来依法查办。”

在南康担任知府时,每五天就到学校巡视一次,召见学生,尽力劝化。他常常鼓励说:“如今可感到你们有很大改变的意向,再假以时日,也会改变一些以前的不良习气。”

在崇安当官时,因民众遭受饥荒,请求郡守徐嘉救急,获得六百石米,借贷给灾民,因而建立社仓。后来经过三十年,所积米粮达百千斛之多,每遇年岁歉收时,全都发放给灾民,使得当地再也没有荒年。

在浙东一带发生大饥荒时,皇上命令朱熹施行常平法,并推举相关办事官员。受命后,他就马上写信给其他郡守,劝募米商出粮,免除他们赋税。每天和部下搜求探访民间疾苦,有时甚至废寝忘食。当筹备已妥,就下文颁布所管辖之地,即使是深山幽谷也没有不到的地方,抚恤慰问,救人无数。每次出门,都轻车简从。私下的花费分毫不向州县领取。

后来行文给建宁府太守说:“救灾的工作与平时不同,绝对没有静等拱手就可获得禽鸟的道理,应当主动去做。有钱人家粟米很多,可请他们自留部分,作为来年之用。其余的可听从地方官的安排,用来补助邻里粮食的不足。我们何不对这些人晓喻仁爱、大义之道?若不肯配合,就以刑罚来警告;愿意配合,就以奖赏来报酬。何至于怕他怨怒,忧虑他欺凌自己,因而不敢大力推行赈灾政策呢?”

又告诫所属各县官吏说:“劝募有钱人家,必须准备一些酒菜、水果,诚恳邀请他们来公署,这样劝导疏通,以表示对他们的尊重之意,向他们晓以利害关系,绝不可放纵部属到处骚扰。上户既是有钱人家,必能体会这种用意。其中恐怕也有不通情理之人,也应当再三好言相劝。最后再察看他的虚实情况,斟酌数量上的增减。如果还有狡诈欺瞒故意抵制之人,立刻将此人姓名向上级举报,等待上面另作处理。”

又说:“要少带随从,亲自到各地一一拜访,绝不可坐在宽敞舒适的办公处所,只等待乡保报告。”

朱子常说:“为救助百姓而获罪,也在所不辞。”

清陆稼书[149]尝曰:“吾辈叼朝廷一命之荣,无可报效,惟爱养赤子[150],为国家培植元气是职分。”

陆公初任嘉定[151],催科立“甘限法”,令应输者,自限输若干,届期及半,即得宥[152],以故绝不用杖,而输者争至。惟积蠹[153]顽户,间予杖。公见输者众,恐民称贷,即出示,须后限。

每逢二、四、六、八日,堂事竣,到学听诸生讲书。儒童有志者,皆得随诸生听讲。试卷略加批点,不分高下。所讲之书,俱要引到身心上去,不止从举业起见。又每拟策问[154]一道,令诸生退归,考究明白,欲学者兼通经济。

陆公折狱[155],不尽拘于律。听断时,孝弟忠信之言,不绝于口。和平恻怛[156],以至情相感动。嘉定踰[157]年后,讼亦绝少。

又因俗尚奢华游遨,痛禁饬[158]之,恳切教诫,且以身先,俗乃一变。

又市镇有拳勇朋比,为乡里所苦。公尽廉[159]其名,不即捕,遇有控者,责而械诸门。时时劝谕之,视其情色果悔,则释。不帀月[160],其党悉散为良民。

又作《劝囚文》,遣吏往狱讲读,诸囚俱痛哭失声。

陆公清操饮冰,爱民如子。因诖误[161]被革,万民怨恫[162]。未去而皇皇罢市,既去而家家尸祝[163]。

再任灵寿县[164],恐乡愚无知,遍赴各乡讲乡学,使人人知善之当为。凡与小民讲解之言,汇成一册,授之梓[165]。尝曰:“区区一卷书,朔望[166]一讲,其遂能胜残去杀[167]耶!仅足以启其端耳,若夫扩而充之,引而伸之,使家喻户晓,沦肌浃髓[168],邪秽尽涤,渣滓尽融。则视乎继自今行之何如耳!”

知灵邑,派运上供石炭,骡车五辆,视他邑独多,公首以为请,至以去就争,始得更代。

知灵邑,有王魁鬻[169]身旗下,旗人持要人札,来索印券,并取其妻徐氏同往,公毅然捐俸赎归。

灵邑,倚山濒河,间有可耕获者,小民虑一行播耕,便当起科,所入不足以完税,利有限而害无穷,相戒不敢垦。陆公揭示遍晓,谓:“官长苟非病狂,不勒尔起科,以遗尔无穷之害。”于是渐有辟者。

灵邑大水,陆公亲至各乡勘灾,多方保护。即申报上司,恳其题请蠲免[170]。及赈荒时。公每日裹粮驰驱,穷谷遍到,凡四十五日而毕。

又灵邑岁比不登[171],公多方赈济,万民安全。时有敛财演戏者,切责为首,以其所敛助施粥。

公后行取[172],官御史,谥清献,崇祀孔庙。

《二程全书》[173]及朱子文集大全[174]、语类大全[175],内载政事极详。有心斯世者,采集一册,则无政不有其矩矱[176]矣。即近今《陆清献年谱》,亦有善政可法。兹缘编隘,未为完备也。

清朝陆稼书曾经说:“我们享受朝廷命官的光荣,没什么可报效,惟有爱护养育人民,为国家培植元气,才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陆公刚到嘉定任职时,为了催缴赋税而设立“甘限法”,命令应缴赋税之人自定数目和期限缴纳,到期能缴一半者,就可获得优待,因此就算从不用杖罚,缴税的人也非常踊跃。只有少数几户积习不良的顽固人家,有时施以杖罚。陆公看到缴税的人非常多,恐怕有人会找理由而引起不当借贷,就出示公告说,凡要借贷的人必须说明以后还债的期限。

每月二、四、六、八日,陆公事办完后,马上就到学校听老师讲课。小孩有意愿读书,都可跟随大众听讲。每看过学生试卷后,都会加以批点,不分高下等级。要求每位师生所学的课程都要引证到自己身心实践上去,不只是为应付科举考试。也常以经义或政事设问以试士,命每位学生回家仔细思考研究,了解清楚,想使学人能兼通经世济民的才能。

陆公在判案时,不全拘泥于律法规定,在听讼断案时,经常把孝悌忠信等道德训语挂在嘴上。和蔼近人,能以恻隐之真心来对待人,以至情去感化人。嘉定地区在陆公治理一年后,诉讼案件变得非常少。

又因为风俗崇尚奢侈华丽嬉戏游玩,陆公严加禁止,予以整顿,他恳切劝导告诫,又以身作则,这种不良风俗因而改变。

当时在市镇中,常有精于搏击好勇斗狠之士结成帮派扰乱治安,深为乡里百姓所苦。陆公先将他们情况考察清楚,并且记下姓名,没有立刻逮捕他们,等到有人前来控诉,就将他们全部拘禁。时时加以劝导,视其态度,果真悔过就释放。这样不满一个月,那些党羽全都解散成为良民。

又亲手写《劝囚文》,并派遣官吏到监狱为囚犯开课讲解,囚犯们都感动得痛哭失声。

陆公拥有崇高节操,冰清玉洁,爱民如子。当他因受牵连而被上级革职时,百姓都很怨恨恐惧。当他未离职时,大家为他惶恐不安,因而停止买卖;等到离职后,家家都为他祈祷祝福。

又在灵寿县当知县时,恐怕乡下人愚昧无知,因而走遍各乡学讲课,使人人都知应当做善事。凡向乡民讲解过的话都汇集成一小册,付印流通。他曾经说:“这虽是一本小册子,如果每月初一、十五各讲一次,也能消除人的残暴习性,减少刑罚杀戮了!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如果能加以扩充延伸,使家喻户晓,感受深刻,那么就能将邪恶污秽完全荡涤,残渣废物彻底消溶。这就要看我们今后如何推行了!”

在灵寿县当知县时,派车运送进贡的石炭,本地只有五辆骡车,看到其他县邑要多,所以陆公开始向上级请求,甚至以离职争取,最后上级才答应他的请求。

在灵寿县当知县时,有个叫王魁的人卖身给旗人,旗人拿了文卷来官府盖官印,以取得凭证,还要取他妻子徐氏同行,陆公就毅然捐出薪俸替他们赎身,让他们夫妻团圆。

灵寿县依山傍河,山地间有些可供耕种的荒地,但是农民忧虑,一经播种官府就开始课税,所有收入还不足以完税,利益有限却祸害无穷,所以相约不敢前去开垦。陆公知道这种情形后,就张贴公告通知大众,说:“除非官府长官丧心病狂,否则绝对不会强迫课税,造成你们无穷的祸害。”于是渐渐有人前往开垦。

灵邑发生大水时,陆公亲到各乡实地勘察灾情,运用各种方法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并立即向上级申报,恳求朝廷免除税捐。赈灾时,自己每天都带着粮食到处奔走,走遍穷乡僻壤,一共四十五天才结束。

灵邑农业连年歉收,陆公就到处奔走赈灾济困,使得百姓能够安全度日。当时有到处演戏敛财的人,他就严厉斥责为首之人,并将其敛取的财物拿来施粥。

陆公后来因为政绩卓越,通过考核被提拔到京城当官,担任御史职务,死后谥号为清献,在孔庙受祭拜。

在《二程全书》和《朱子文集大全》《朱子语类大全》等书中,对于从政之事记载极为详细。而有心关注世事的人,可采集汇成一册,就可知道所有政事都有其法度可循。就是近代的《陆清献年谱》,其中也有善政可效法。因为本书篇幅有限,无法一一备录。

颜光衷先生《孝弟论》曰:

有子说:“孝弟为仁之本。”[177]孟子说:“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178]。”这孝弟,关涉甚大,横的纵的,往古来今,无边无际的,都是这个物事。然须晓得“孝弟”的,是何物?所以孝弟的,是什么根苗?

人于天地间一气耳。自有宇宙以来,无日不生,都是活活的,“仁”者,活也。我手足活时,便知痛痒;痿痹[179]处,便不知痛痒。天地万物,看那活动的,青翠的、跳舞飞跃的、呻吟鸣叫的,便触着我怀抱,便有生意,疼痛与他相关。盖所谓“仁”也。

吾身活处,从何得来?跟着这精气。而精气非我自家,跟着这形色。而形色亦非我自家,都是从双亲分剖的。

试看在母腹中,母呼亦呼,母吸亦吸。养的是母胎,茹[180]的是母血。这里自家原有躯壳否?一旦离里出怀,才有性命。然何处不傍着父母。试看小孩子家,终日醒,亦醒着父母;终日睡,亦睡着父母;终日欢欢笑笑,啼啼嗥嗥,都是欢笑啼嗥着父母。舍父母则一筹不展,一情不立,这里还自家有躯壳否?

这便是一堂的生意,合一堂爹爹娘娘、哥哥姐姐,弄这小孩子。小孩子,一味无东无西,依着爹爹娘娘、哥哥姐姐,作一块。那是尔恩?那是我怨?那是尔是?那是我非?岂不是浑然一体!这便谓之仁。

仁者,人也。原合父子兄弟为一人者也。迨后稍长,便不傍父母行立,自家有一种跑跳的意思;不傍父母喜怒,自家有一种戏耍顽拗[181]的意思;不傍父母食息,自家有一种想佳味,求便宜的意思。岂不是我体日现,渐渐与亲隔了?

颜光衷先生的《孝悌论》说:

有子说:“孝和悌是仁的根本。”孟子说:“尧舜之道,不过就是孝和弟罢了。”这孝悌与我们关系很大,横的纵的,从古到今,无边无际的事情,都和孝悌有关。然而我们必须知道,“孝悌”究竟是什么东西?之所以要行孝悌,到底是什么根源?

人活在天地间,凭的是“气”。自从有了宇宙以来,万物无日不在生长,都是有生机活力的,“仁”使万物在活着。我手脚在活着时就知道痛痒;若麻木失去知觉,便不知痛痒。天地间的万物,看那些会活动的,青翠的、跳舞飞跃的、呻吟鸣叫的,只要我们有所感触,便是有了生机,疼痛与他都有关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仁”了。

我的身体会活着,是从何处得来的?就是跟随这精气而活着。但精气并非我自有,它是跟着这形体的。而这形体也非我自有,它是从父母结合分生出来的。

请看胎儿在母亲腹中时,母亲呼气,胎儿也跟着呼气,母亲吸气,胎儿也跟着吸气。在母亲的胎盘得营养,吃的是母亲的血。这时你自己原本有躯壳吗?有一天离开母胎,自己才有了独立生命。然而仍旧处处依靠着父母啊。请看小孩子,整天醒着时,父母也醒着陪伴;整天睡觉时,父母也陪着睡觉;整天欢笑啼哭时,父母也陪着欢笑啼哭。离开了父母,则一筹莫展,什么都无法自立,到这时你自己感觉,有独立的身体吗?

这就是集合一家人在一起才能生存的涵义,合一家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来逗弄照顾这小孩。而这小孩总是不分东西,依偎在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的身边,不分你我聚在一块。这时怎能分出哪是你的恩,哪是我的怨,哪个你对,哪个你不对?这岂不是已浑然合为一体!这就是所谓的“仁”。

“仁”,就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父子兄弟在一起,就像一个人的各部分不可分离。等到稍微长大,就不再依靠父母行动,自己有了自由跑跳的想法;不再跟着父母喜怒哀乐,自己有一种游戏玩耍的想法,开始顽皮不听话;不再依靠父母生活,自己有了追求佳味和利益的想法。这不就是自我意识日益显现,渐与双亲隔阂了?

而为父母者,复不勘破此机,挑他拨他,惟恐他不入了世情,不成了我相。凡事则誉之曰:“我的乖乖!我的乖乖!”此便引动他毁誉根,务外根了,他日便成了伐善施劳[182],矜名[183]饰节的气象。

对兄弟则戏之曰:“这是我儿,这是假儿;这得我怜,这不得我怜。”便引动他妒忌根、彼我根了,他日便成了妨贤媢嫉[184],同胞不和睦的气象。

遇食物,则戏之曰:“我的要多要多。”便引动他馋口根,贪婪根了,他日便成了争田争货,受贿纳赇[185]的气象。

遇少有得失哀啼,则语之曰:“谁惹我儿子,我要打他。”便引他很戾[186]根、恩怨根了,他日便成了背公树党,阴鸷[187]斗害的气象。

这等气象,渐开渐著,连父母亦不能有其子矣。何也?父母亦不能尽是好言,亦不能尽是怜惜,物食亦不能充量,恩情亦不能无得失也。于是向之所以教其子者,皆为还向父母之具。家人父子间,便有尔非我是的意思。谋事而当,而以之自多也;一惹物议[188],而曰吾父母实然也。

房户之间,笑语之内,恩恩怨怨,赢赢输输,不可胜道矣。是牛李[189]洛朔[190]之党,即家人而已然。而揖让争篡[191]之局,自一堂而遂分也。而况乎外诱驱驰之,妇言荧惑之?子女及仆从怂恿之者哉?若是而可为仁否?自家如此,而能与他人忘物我齐顺逆否?

然而为人父母,到此时仍没观察识破这种要理,还在事事干预他,惟恐他不能深入人情世故,不能长大为独立的“我”而受人欺负。凡是他遇到占便宜的事,就会表扬他说:“我的乖宝贝!我的乖宝贝!”这样就会引动他毁誉喜怒的分别心,一味追求外在的享受,使他以后出现炫耀自己的好处,吹嘘自己的功劳,夸耀自己的名声,粉饰自己的节操的现象。

对兄弟就开玩笑说:“这才是我亲生的儿子,这不是我亲生的儿子;这儿子值得我怜爱,这个不值得我怜爱。”这就引动他心中的嫉妒忌恨,形成彼我分别的观念,往后就形成嫉贤妒能,同胞不和睦的现象。

遇到食物时,就开玩笑说:“我的份要多要多。”这就会引动他贪吃、贪婪的观念,造成日后争夺财产、接受贿赂的现象。

遇到一点小委屈而哭号,就对他说:“是谁惹哭我的儿子,我要打他。”这就会引动他凶暴乖戾、产生恩怨对立的情绪,造成日后背离公众利益,树立私党、阴险残暴斗争害人的情形。

这种现象渐渐发展,愈来愈显著,连父母也无法左右儿子了。为什么呢?父母平时也不能全用好话来呵护小孩;也不能全是爱怜小孩行为;在物食方面也不能完全满足小孩的需求;给小孩的宠爱之情也不能不分是非全倒向他一边。如果与此相反,那么以前所教给小孩的错误观念在他长大后就会报应到父母身上。在家人父子之间,就有你错我对的想法。若是事情做对,就以为自己出力很多;如果一旦遭人非议,就说是我父母实在没教好。

在同一屋檐下,在平时谈笑中,全是恩怨、输赢等错误观念,这种事情太多,一时很难尽说。所以像牛李党争、洛朔之争的现象,就是参与者在家庭内已培植出争斗观念。是礼让,还是争夺篡权的局面,自一家之内就已见分晓。又何况受到外界诱惑驱使、妇人之言蛊惑、子女及仆人随从的怂恿呢?像这种情形,还能保有“仁”吗?自己对家人都已如此,还能在与他人一起时,做到物我两忘,不去计较顺逆吗?

间有一二知义理有志气的人,硬着要孝,硬着要弟。然无始以来,习心习气,难平难释。故百般冲下,忽现傲惰根;百般奉顺,忽现蛮拗根;百般推让,忽现我能我会根。此根不彻,精神气色,倏忽流露出来。父子兄弟,必有默窥其微者,便不能欢欢喜喜,浑然无事也。

故孝弟,是无皮壳的物。有皮壳的,终鼓舞不上。此无皮壳的,便会达之天下。何也?无我也,忍辱也,善下也,不言而饮人以和[192]也。此皆在一家,则一家动;在天下,则天下动者。

是故东叫母,西靠子,一一撞着孝弟,则必思所以抚喻之。老无告[193],幼颠连[194],一一撞着孝弟,则必思所以终养之。行役之人,边戌之士,不遑[195]将父将母[196],一一撞着孝弟,则必思所以休恤之。鲲鲕[197]胎夭,将雏翼卵[198];草英木秀,带根靠芽,一一撞着孝弟,则必思所以濡沫[199]之。全护之,如此种种灵活,真个是叫天天灵,叫地地应。以至于蛮貊[200]异类,有血性者,莫不在其联络中也,何有不仁?

其中也有一两位知道义理而有志气的人,硬要孝顺,硬要友悌。然而从无始以来,心中就积下不良习气,很难平息,很难放下。所以在多方冲激下,忽然会出现骄傲懒惰的根性;对长辈百般孝顺,忽然出现蛮横不顺从的根性;平时百般礼让,忽然出现逞强的根性。若是这种根蒂不清除干净,在平时的言行举止神色中,就会忽然间无意表露出来。在父子兄弟之间,必然有人会暗中观察到这微细处,所以一家人便不能欢欢喜喜、安定地过日子。

因此,“孝悌”这东西,它是没有皮壳的。有皮壳之物,可以看到可以摸得,可始终无法鼓励它上进。只有像“孝悌”这种没皮壳的东西,只要鼓励它,可使它通达于天下。为什么呢?因为它无我、忍辱,善于放下自己,如此可以一句话不说也能用中和之道给人以满足。它在一家之内,这一家的和气就能动起来;若能将孝悌遍及天下,则整个世界就能动起来趋向和谐,就能成就大同世界。

因此,那些在东边叫父母的,西边要依靠子女的,都一一撞着孝悌,就务必想办法来安抚开导他们。老年有疾苦而无处诉说,幼年困苦无养,都一一撞着孝悌,就务必想办法让他们能得到养护照顾。服劳役的人,守边的将士,没有时间奉养父母,都一一撞着孝悌,就务必想办法来使他们的父母得到温暖和抚恤。小鱼将要胎死腹中,需要抚养鱼子;草木花果成长,需要保护根芽,都一一撞着孝悌,就务必想办法来救助它们。一切众生都要完全保护起来,如此种种生灵都能活着,这才真个是叫天天灵,叫地地应。直至落后的边远种族,只要有血性的生命,都能得到联系照护,如此怎会还有不仁之事?

尝观古来孝子,或至鸷鸟[201]不攫[202],鸷兽[203]不搏,景星庆云,祥征瑞应,非其顺德致然哉?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204]。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205]。一段和豫[206]气象。殷荐上帝,而仁天地,配祖考[207]。而孝父母者,都在于此,此外更有何事?

孟子云:“尧舜,孝弟而已矣[208]。”又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209]。”两“而已”矣,煞[210]甚关合。若“孝弟”,该[211]不得“求放心”;“求放心”,该不得“孝弟”,便非一了百当也。

缘心不是圆腔子,原是蔼然[212]乐豫的,原是恻然疼痛的,原是油然[213]活泼的。

天霁[214]地朗,心眼具开;天昏地黑,愁乱默默。是天地一心也。草夭木乔[215],鸟濯麀[216]伏,无限欣喜;颠崖堕阙[217],凶创夭折,无限凄惶。是万物一心也。

舍此而耽彀[218]便宜,利灾幸祸,便谓之“放心”;即不然而要誉恶声的心,该博涉猎[219]的心,矜名饰节的心,枯槁[220]寂守的心,亦谓之“放心”。何也?于我心之生意不属也。

故前面分明说:仁,人心也;孝弟,便是仁根之第一透露,第一勃郁[221]处。此处养得根活,便枝附叶贯,千花万朵,一齐俱森[222]发了。如人一身,耳听,目视,手持,足行,何者不是一团生意。而道家修养,只是神气上炼得纯,守得一,自能长生轻举。盖一处灵时,连骨节都灵了。孝弟之于天地民物亦然。是亦全身之神气,修养之丹头[223]也。丹头入手,脱凡成圣,在须臾间,更无调理骨节工夫。故尝为之转一语曰:“学问之道,仁而已矣;仁之道,孝弟而已矣。”此两“而已”矣,所以贴贴合合,而无痕迹者也。

曾经观察自古以来的孝子,有的可达到凶鸟不会袭击他,猛兽不会攻击他,吉星祥云一直跟着他,祥瑞之象一直围绕着他的境界,这岂不是孝顺的德行所致吗?天地有顺时运行的法则,因此日月运行不会有差错,四季的次序不会变更。圣人遵守顺时运行的法则,就会刑罚清明而民众悦服。《易经》的“豫”卦说明了一种和谐欢乐的景象。先王观察这一卦象,创作乐曲,崇尚天德,殷勤隆重地祭祀上帝,使天地呈现仁的气象,并以故去的祖宗配享。孝顺父母的人,重点都在这里,此外还有什么呢?

孟子说:“尧舜之道,就是孝悌而已。”又说:“学问之道没有别的什么,不过就是把那失去了的本心找回来而已。”两个“而已”,很有关联并能融汇一起。如果“孝悌”包括不了“找回失去的心”,如果“找回失去的心”包括不了“孝悌”,那就无法做到领略事情的根本,其余可连类而解。

因为人心不是胸腔里的肉圆团,它原本就是和善快乐的,原本就是因恻隐而为众生疼痛的,原本就是自然活泼充满生气的。

雨后天晴,心眼无限宽阔而开朗;天昏地暗,心眼就忧愁烦乱而闷闷不乐。这就说明天地与我的心本来就是一体的。绿草长得茂盛,树木长得高大,鸟儿自在在水边洗濯,母鹿悠闲在林中藏伏,心情就无限欣喜;山崩地裂,房屋倒塌,遇凶受伤,夭折连连,内心就非常凄凉惶恐。这就说明万物不离一心。

如果我们舍弃物我一体的感觉而沉陷于获取不正当的利益,幸灾乐祸,就以为这是“放心”;要就是以为求好名声厌恶批评的心,包括求博学多闻的心,夸耀自己名声,粉饰自己节操的心,枯守寂静的心,这些也是“放心”。这样是不对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些意念不是从我们的真心生起来的!

所以在前已说明:仁,就是人的心;孝悌,就是仁心发端的显露处,第一生机茂盛的地方。能在此地将孝悌培植起来,将来就会枝繁叶茂,千花万朵,到那时大树参天,一切都能顺势而成长。就像人的身体,耳能听,目能视,手能持,足能行,哪一样不是一身的生机所造成?在道家修养术中,只教人在神气上锻炼精纯,能使精神守一而不分散,就自然能长生不老又身心轻快。因为心生万物,一处灵时,骨节都会跟着灵巧。孝悌也是如此,心中能存孝悌,到最后天地万民万物,也都会受影响。这孝悌也就是全身的神气,修养的主要因素。能从最重要地方入手,要脱凡成圣,就在一念之间,更不必再浪费时间在调理骨节上下功夫。因此,我曾经转述一句话说:“做学问的方法,就是求仁而已;而求仁之道,就在孝悌而已。”此处两个“而已”,与孟子所说的两个“而已”能够彼此契合,了无痕迹。

又曰:天下之所以纷扰不靖[224]者,只是强心猛气,勃而为怒,斗而为力,奔突[225]而为攻战争逐。涿鹿之兵[226],七雄[227]之虓阚[228],潢池[229]渔阳之鼙鼓[230],看吹息其间,而翻浪乾坤者,是甚么?其初只是些些戾气[231],横在胸臆间,渐渐相触发起来,咽吐不下。于是抗拒父兄,傲慢长上。此抗拒傲慢的根苗,便是会挟持官长的,便是会椎埋[232]报仇的,便是会不逞[233]啸聚[234]的。

故《易传》[235]曰:“讼必有众起。”不止是讼于官长,自家有逞是非,争胜负的心,而蹶张[236]横行之势已见矣。尧说丹朱[237]曰:“嚣讼可乎?”而禹之戒曰:“无若丹朱傲。”究其“讼”字,只一“傲”字。所以事亲而傲,必不能孝;事长而傲,必不能忠;治民而傲,必不能仁。只一“傲”字,便做成济恶不才之归,而不能解救。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骄泰以失之[238]。骄泰的人,亢[239]高傲慢,贵己而贱人,是己而非人,智己而愚人。有甚么心情,计民利病,念民疾苦。

《大学》一书,自“齐家”以至“平天下”,都不外“孝”“弟”“慈”。则骄泰的人,分明[240]是不孝,不弟,不慈也。然虽不孝,不弟,不慈,终比别人不同。故虽有至刚,而不能不为亲者下;虽有至戾,而不能不为长者屈。此便是天性不可解的。

试观不孝的人,到人前,亦自检饰些些。若使之己坐父立,他决定不安。又如道他孝则喜,道他不孝则怒。此亦是人根未断处。此未断处,便是血性[241]所入,便可容吾感化。所以孝子悌弟,于其间一拨便转。

如郑庄公[242]把自家母娘休了,颍考叔[243]食肉遗母,关他甚事,却便幡然悔悟。又如子皋[244]居丧,泣血三年,未尝现齿。何预成宰政事?然却成人之兄死,因子皋而为之衰[245]也。此其间不知所以感,所以应?无形相触,翻动肺腑。正是“莫为之天,莫致之命”[246]在是。

前辈施佑兄弟争田,因与严凤[247]舟次,语及产事,凤挥泪不止,佑大感悟。此等事,皆是不可晓的。严公自家孝友[248],何事管着施家?为之涕泪纵横,且不知何以一滴滴,落向施君肚里去也![249]

又说:天下情势之所以会纷乱不安,只因有强暴的心和凶猛之气在作怪,遇到事情就勃然大怒,奋力斗殴,冲突升级为战争而争逐不息。涿鹿之战,战国七雄的战争,因叛乱而出现的渔阳战鼓,看上去他们在世间吹口气,就有翻转乾坤的大变化,这是什么原因呢?最初也只不过是横梗在心中一点点暴戾之气罢了,渐相抵触就被激怒起来,这口气咽不下去,于是就做出抗拒父兄、傲慢长上的举动。这种抗拒、傲慢的根源,就会发展成挟持长官,甚至做出杀人越货的报复行动,最后在不得志的情况下演变为啸聚山林的匪党。

所以《易传》说:“讼事必从众人之处兴起。”不只是讼于长官,就连自家人也有恣意争是非,论胜负的心,而那种气势汹汹,横行霸道的态势显然可见。尧帝对他的儿子丹朱说:“叫嚣争讼恰当吗?”而夏禹也曾告诫说:“不要像丹朱那样傲。”推究这“讼”字来源,其实就是一个“傲”字。所以想要孝顺双亲却傲慢,必定不能尽孝;要想侍奉长上却傲慢,必定不能尽忠;要治理百姓却傲慢,必定不能仁慈。就是因这“傲”字,必让我们归于为恶不成器的行列,甚至无可救药。

因此,正如《大学》所说:“君子追求正道,必定靠忠信来得到它,因骄泰而失去它。”骄泰的人,自高自大又傲慢无礼,自以为尊贵而轻贱别人,惟有自己对而别人都不对,自以为聪明而说别人愚笨。有如此存心,哪还会有心思为百姓谋福利除弊病,体念民生疾苦呢?

关于《大学》这本书,从“齐家”以至“平天下”,都不外乎“孝”“悌”“慈”这几个字。那么骄泰的人,明明就是不孝,不弟,不慈。虽是不孝,不弟,不慈,但和别人比较时,也还有不同的地方。所以虽然本性非常刚强难化,但是遇到自己双亲也不得不低下;虽然个性非常暴戾,但是遇到自己长上也不得不低头。这就是天性难以解释的地方。

请看那些不孝之人,在人面前也会检点装装样子。如果让他自己坐下而让他父亲站立,他必会不安。又比如说他孝顺他就高兴,说他不孝他就生气。这也是做人的良心还没断绝的地方。而这尚未断绝的地方,就是血性的切入点,从此地可让我们感化他们。所以凡是有点孝悌根性的人,只要从良知处触动他们便能转好。

如郑庄公把自己母亲休掉,颖考叔在受赐食物时希望能“将肉拿回去献给母亲”,这原本不关郑庄公的事,而庄公却因此感动而幡然醒悟,与母亲“黄泉”相见,和好如初。又如子皋为亲守丧,三年泣血,未曾露齿笑过。他当时也没想到会参与成邑政事,更没有想到成邑这个地方有一个人死了哥哥,因被子皋感动而为兄长披麻戴孝。这中间不知是怎么去感,又如何去应的,在无形中接触,潜移默化中就触动了肺腑。正如孟子所说:“没有人叫他做,而他竟然做了,这就是天意。没有人叫他来,而他竟然来了,就是命运。”

前辈施佑与兄弟互争田产,有一天与严凤同乘一船,谈到分田产之事,严凤听后泪流不止,施佑被他感动而觉悟。这些事都无法事先预知,严公自己孝悌之事,怎么会想到要管到施家呢?可听施君一说,他却泪流满面,不知为何他流的滴滴眼泪,都进了施君的肚里!

大抵天地间,有意气、有圭角[250]、有算计的,都会抵拒人;无根无蔕,无奈何,不自知的,偏会感动人。任是阛阓[251]间,至愚至贱的人,有一个孝子出,不大家揄扬[252]他,则大家钦敬他,或则默地负愧他。此敬他愧他时,真个是戾心平,躁心释,一片可掬[253]可怜境界。在一家则一家平,在天下则天下平。上而官长,上而君相,权力愈大,嘘吸[254]愈众。又岂有不尽天下而孝子之悌弟之者[255]哉?故曰:“一家仁,一国兴仁。”又曰:“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机正在此。

天下风俗坏时,大抵自其子弟时先做坏了;人品心术坏时,亦自子弟时先做坏了。少有拂戾[256],便容受不下;稍有才气,便收敛不入。所以一到长成,放出无状来,遂不可当。古来洒扫应对,奉几侍立,都是要消除子弟的雄心猛气,使之鞭向入微。

又如天子之子,齿胄[257]鸣谦[258]。曰:“君在则礼然,父在则礼然,长在则礼然。”此是何等意思?天下不患无才干,而患无真性;不患不能为君、父、师,而患不能为佳子弟也。以子之道君之,在在通是可奉侍可怜惜的意思;以弟之道君之,在在通是耕让畔[259]行让路的意思。

昔舜、禹之有天下也,天下方讴歌之,讼狱朝觐[260]之,极其熏赫[261]!而舜自视不过有虞[262]之穷人耳。井廪犹存,只载莫见,于田号泣,方恨无所控诉,而天下已治矣。禹自视不过羽山[263]之罪人子耳。父痛莫赎,洪波惊骨[264],路逢罪人,不觉泪数行下!而天下又治矣。

以至文、武之孝,莫不皆然。彼犹然日朝于王季[265]之寝门三也,彼犹然事事关其忾僾[266],而在在受其提命[267]也。故云:“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268]。”盖文武不终于为人君,而终于为人子也。想其惠鲜鳏寡,吊民伐暴[269]。独有此前人之心事,耿耿胸臆间耳。彼丹朱之启明,岂无其才?然一“傲”字,已结断天下命根矣。此五典百揆[270],所以属之有鳏[271]氏也。

大凡在天地之间,凡是意气用事、锋芒毕露、会算计别人的人,都会排斥人;反而那些没根没底、无可奈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人,偏会感动人。即使是在民间非常愚蠢,非常卑贱的人群中,出了一个孝子,大家不是赞扬他就是钦佩尊敬他,还在暗中感到自己不如他而惭愧。这种尊敬或惭愧的心情,真会让暴戾之心平静,烦躁之心消失,很明显是一种非常可爱的境界。这种境界,存在一个家庭里,那这家庭就和睦;能推行到整个国家,那这国家必定和平。上面的长官乃至于王侯将相,权力愈大,愈易鼓舞大众。如此一来,又哪能不让全天下的子弟都做孝悌之人呢?所以说:“一家人能推行仁道,整个国家就能推行仁政。”又说:“尧舜能以仁道引导天下,所以百姓都很乐意跟随他。”关键之处就在于此。

天下风气败坏时,大凡在为人子为人弟时就先把底子做坏了;人品心术败坏时,也是从为人子为人弟时就先把底子做坏了。所以只要稍有违逆,就忍耐不住而发怒;只要稍有一点才气,便收敛不住而嚣张。所以一旦长大成人,就会现出无礼行为,甚至难以制止。自古以来,从小就教子弟洒扫应对,在长辈旁奉事礼敬,都是要消除后辈的霸心傲气,使他通过鞭策而深入内心最微处进行改进。

又如帝王或贵族之子,在一起读书依年龄为序,行动上显露谦德的礼仪。告诉他:“在君王前要有礼貌,在父亲前要有礼貌,在长上前要有礼貌。”这是什么意思呢?国家不怕人没有才干,只怕人失去真心;不怕做不了君、亲、师,只怕做不好孝子贤孙。能以人子之道来当国君,那么全国之人都是可侍奉可怜惜的对象;能以为人弟之道来当国君,那么全国到处都是农夫耕地礼让,行人走路礼让的情形。

从前舜、禹有了天下,天下人都歌颂称赞他们,各地诉讼断案都来朝廷拜见,气势是多么显赫!但是舜帝不居功,自以为不过是有虞这个地方的穷人罢了。井田米仓都还在,只不见运载粮食,水灾造成了荒年,使百姓在田中哭泣,正怨恨不知向何处控诉,禹一出来就天下大治了。但夏禹却不居功,自认为不过是羽山罪人鲧的儿子罢了。父痛犹在,尚未赎罪,而汹涌的洪水依旧惊心动魄,路上遇到罪人,不觉同病相怜而潸然泪下!像禹这样用心,天下才能太平。

到了周朝文王、武王,他们的做法无不如此。他们依然每天三次到内室向父亲王季请安,一切事情都与王季息息相通,而且处处受到父亲耳提面命。所以《中庸》说:“侍奉死者就好像他们还活着,侍奉亡者就好像他们还在。”因为文王、武王不以追求做君王为终极目的,而把尽人子之道作为终极目的。所以,他们就想如何去惠及少数及鳏寡无依之人,如何去讨伐残暴的统治者来慰问受苦的人民。只有这些前人交代未完成的事情,时刻记在他们心中而耿耿于怀。那丹朱也是个聪明人,难道他会没才能吗?然而只是心存一个“傲”字,就已将天下的命根斩断。所以帝王之位,也就非虞舜莫属。

又曰:圣人言孝,皆不是小可的事。《礼记》云:“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272]夫子说舜之大孝,便说德为圣人,大德受命。分明是完天之所生,以天事亲了。

须晓得“亲”是何物?不是一团血肉之亲。我生于亲者是何物?不是一团血肉之我。原是圆陀陀,光亮亮,大家作一块的。亲亦是这个,天地万物,亦是这个。

父母生我一身,便要把身所有者,毕罗[273]而献之父母,方是聚顺。若只去用力用劳,把那个粗形相服事,而一点空灵真骨血、无边宝贝,却抛下不理,可谓孝子乎?我事父母,又要将父母一肢一节,一念一动,下至涕唾几杖,无不尽情承奉,而父母一点空灵真骨血、无边宝贝,却抛下不理,可谓孝子乎?

故才说大孝,便是顺亲养志。“顺亲”者,顺其灵妙之“亲”也,顺其先天未分之“亲”也。其汩没[274]情识中者,伪亲也。“养志”者,养其大公之志也,养其彻地通天“胞民与物[275]”之志也,其躯壳形骸中者,伪志也。

然要顺亲养志,又须诚身[276]守身。守身者,守其明善之身也,守其以达德[277]行达道[278]之身也。不然,则竭力顾养,柔颜侍养,亦伪身也。能认真身,始能认得真亲。故曰:“不诚乎身,不顺乎亲矣。”[279]

曾子[280]之身,与曾元[281]之身,便悬隔了,故所奉诸亲者,亦是不同。今且以舜孝、王祥[282]观之。王祥之孝,至真至恳,不遗纤力,岂不几于舜之“不思不勉[283]”者?若道孝与舜一,则王祥便是尧舜了。若道品地尚悬,心量尚未完满,又难说“尧舜之道,孝弟而已也”。

盖大舜从灵明上认亲,王祥从郛郭[284]上认亲。大舜视瞽瞍[285]便是至神、至圣、至仁、至慈的。其要杀我,要不使我娶之心,都是后来习心,其真心原不乃尔。假饶从其乱命,取快一时,奉承他习心,却把至神、至圣、至仁、至慈的真父母,结断了种子,于心何堪[286]?于性何忍?故百般维持,百般挑动,果现出真父母来。

若王祥卧冰[287]等项,固是天性笃挚[288],然其所随顺者,情识[289]之父母也。亦缘王祥之身,未造虞舜地位,故所认亦止此。此即是善之不明也。

又说:圣人谈到孝道,都不是件小事。《礼记》说:“小孝奉献气力,中孝建立功劳,大孝无穷无尽。”孔夫子说到舜的大孝,称赞他的德行可为圣人,他的大德可承受上天交付的使命。这已清楚说明完全是天生,以天性来侍奉亲人了。

须知“亲”是什么?它不是指血肉结合的亲人。我从亲人身上生下来是什么东西?不是指这血肉之躯的我。“真我”原本就是圆陀陀、光亮亮,大家在这里面是紧密不可分的。我们所说的“亲”就是这个本性,而天地万物也是这个本性。

父母亲生我这个身体,我就要把全身所有都奉献给父母,才是最完整的孝顺。如果只用体力建立功劳,把那外表的粗体形相服侍好,却把那点空灵真性、无价的宝贝抛下不管,这样可称为孝子吗?我侍奉父母时,又只将他们身上每一处、每个念头、每个举动,下至他们的流涕、吐痰、茶几、拐杖,没有一样不照顾得很好,却把父母那点空灵真性、无价的宝贝抛下不管,这样可称为孝子吗?

因此,刚才说到要尽大孝,就是要顺从双亲的真性长养其心志。所谓“顺亲”,是指顺从那种空灵微妙的“亲”,顺从先天未分时的那个“亲”。而那被埋没在情识当中的,则是伪亲而非真亲。所谓“养志”,是要长养大公无私的心志,长养可以通天彻地“民胞物与”的心志,而躯壳形体中的妄心,则是伪志。

然而要做到“顺亲养志”,还必须诚身守身。所谓“守身”,是守护那明白至善的身体,守护那行大德从而走向大道彼岸的身体。要不然的话,虽然你尽力照顾奉养,和颜悦色侍养,也只是养了伪身罢了。能体认真身,才能认识真亲。所以《中庸》说:“自身不真诚,就不能孝顺父母了。”

曾子的身体和他儿子曾元的身体便显然不同,所以他们所侍奉的双亲当然也不同。现在以舜帝的孝顺和王祥的孝顺来比较观察,王祥的孝顺可说是最真诚最恳切,尽孝不遗余力,难道不和舜帝“不思不勉”行孝几乎相近吗?如果说他的孝顺和舜帝孝顺一样,那王祥就是尧舜了。若是谈到层次,王祥的心量尚未圆满,这又很难说明“尧舜之道,孝悌而已也”的道理。

两相比较,大舜是从灵明的本性上认亲,而王祥则是从外在的躯体上来认亲。大舜看父亲瞽瞍,是看他那具有至神、至圣、至仁、至慈的真心。而父亲要杀我,不让我娶亲的心,那是后来他的心受到污染而形成的恶习,他的真心原来并非如此。假如舜帝顺从父亲错乱的命令,为使父亲得到一时快乐而去满足他的恶习,却把那至神、至圣、至仁、至慈的真父母断根绝种,于心何堪?于性何忍?所以舜才想尽各种办法去维持,想尽各种办法去引导,果然使他的父母的真性显现出来。

像王祥“卧冰求鲤”等孝亲事迹,固然是天性非常诚挚的表现,但他所随顺的对象,只是情识投胎的肉身父母而已。这也是由于王祥本身的修养未达到虞舜的境界,所以他所认识的对象也只能到此为止。这就是对至善本性不明白的缘故。

明乎善,便完全那灵灵活活的,随在出生,自有寸尺。如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不告而娶等项,非有成法可寻。自家心灵必如是而始快耳。

自家如是,所以服侍父母者亦如是。故云:“事父母几谏。”[290]几[291]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父母原来只有一善心,则尽属吉祥善事。就做微有转念,而此善心,亦隐隐跃跃,未肯澌没[292]向尽,此亦是转凶为吉之几。

事父母者,正从此处“婉转”。“几”未动,挑动他;“几”甫动,接引他;“几”有失,挽回他。是以心斡[293]心,视无形听无声的工课。故不待行事不从,当见志不从时,孝子已费尽心计矣。

惟如是,故能心与之一,而未始有违也。如此而诚,如此而顺,便把亲与我联属一本之真原,团团会在这里。便把天地同根,万物同体之真原,团团会在这里。何“性命[294]”之不周?何“位育[295]”之不行?何天下之事变经权[296]?不在我灵明斡运中?

是谓集百顺以贻之亲。大舜之所以德为圣人,备福尊养者,此也。武周之所以“事死如生,事亡如存”者,亦此也。此个是常存的,常活的,彻于重元,而贯于灵蠢[297]的。故舜同天之命,而凝天之休[298],以天事亲也。武祀乎其先,而达乎郊庙[299],以亲事天也。

究竟是一“生”字,自有天地以来,无日不生,亲与我都是一生生相续。完着这个生,便把一世有“生”的物事,都相触相动了,方谓之无忝[300]所生。张子[301]西铭[302],全是发明[303]此意。

如王祥之孝,不免是个死法[304],会“不思不勉”矣,而未可谓之“不思而得,不勉而中[305]”也。“得”与“中”,是何物?是那天然活泼的,操无形之规矩,能尽天下之方圆。故云:“规矩,方圆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306]。”“从容中道,圣人也。”

然即不会“得”,不会“中”,则亦谓之“思勉”可也。思勉者,意也,识[307]也,性真不和盘捧出,则傍在意识上用事。若动着性谛,虽如舜之号泣怨慕[308],不可为人,不可为子。这样困勉之极,依然“不思不勉”耳。

吾人既不能生而浑全,与尧舜一般,当思亲所与我是何物?原不是目视耳听的空髑髅[309],酒囊饭袋的臭东西,何堪将此抵塞糊涂,过了日子,且以此奉其亲也?思及此,一跃跃出,浑身作汗。便不肯把天下第一等,饶与别人做。自家做得一分,便是孝弟尽得一分,到完完全全,修德备福,则舜武为君之孝,与周公为相之孝,孔子素王[310]之孝,莫不殊途同归矣。

真正明白了至善本性,就会随时随地表现出圆融无碍的灵活气质,随便他在哪个家庭出生,自然知道分寸。例如舜小杖就接受,大杖就避开,不告诉父母而娶妻等事,没有一个固定法则可依循。自心一定要这样才会感到快乐。

自己如此,服侍父母也如此。所以《论语》说:“侍奉父母,如果父母有不对的地方,就要委婉地劝阻他们。”所谓“几”,指微动时,是吉兆最先显现的时候。如果父母亲原本就只有一颗善心,那所得果报就全属于吉祥的善事。即便父母稍微有所转念,这一颗善心也在隐隐约约跳动,不会全被埋没,此时也正是转凶为吉的机会。

侍奉父母,正要在此“婉转”处下功夫。“几”未动,就要挑动它;“几”才动,就去接引它;“几”有失误,就要挽回它。这是要用我的心来转变他的心,完全在无形无声的机会上下功夫。所以不必等到父母的行为不依从自己,而是在见到他们心志不依从时,孝子就已费尽心机下功夫了。

惟有这样,才能使己心与父母心一致,从来不会违逆。能如此诚心顺从,就可将亲心和我心,联结在这个真性本源上,团团聚在此地。同时也就把天地同根,万物同体的真性本源,团团聚在此地。能如此,还怕“性命”不会周全吗?还怕“位育”不能实现吗?还怕没有智慧用权变方法处理天下事吗?一切不都在我灵明本性的斡旋运转中吗?

这就叫集结百顺以奉赠至亲。大舜之所以能以盛德成就圣人,具备了足够的福德受人尊敬供养,就是这个原因。周武王之所以能做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也是这个原因。本性是常存的,常活的,通透万事万物的源头,贯穿于一切众生。所以舜帝的大德合乎上天的使命,而凝聚了上天的美德,他能以天性来侍奉至亲。周武王祭祀祖先,他的盛德能与天地祖先相通,这是他能以至亲本性侍奉上天的缘故。

说到底就是一个“生”字,自有天地以来,没有一天不生,亲与我都是生生相续的。完成这个人生,就要把一世有“生”的物事,整个都接触感动了,如此才算无愧于父母所生。张载先生作《西铭》,全在阐明这个意义。

就像王祥行的孝道,难免只是不灵活的方法,他只能做到“不思不勉”,却无法进一步达到“不思而得,不勉而中”的境界。那“得”与“中”又是什么东西呢?那是一种天然活泼的东西,它可操纵无形的规矩,能全部衡量天下的方圆。所以说:“圆规和曲尺是方圆的标准,圣人是做人的标准。”“自然而然地符合中道的原则,这样的人是圣人。”

然而,不会“得”,也不会“中”,那么也可称他作“思勉”。这种“思勉”,是意识上的事,真性不能和盘托出,就依靠在意识上行事。如果触动了真谛,即使如舜帝那样对天号泣,怨恨自己看不到亲人而思慕,觉得自己不能成为圣人,不能尽人子之孝,这样困勉到了极点,也依然“不思不勉”(从本性而动的孝顺,不管遭遇什么困难都不会动摇自己的孝心,而且不须任何思考、任何勉强就会继续去行孝——译者注)。

我们既然不能像尧舜一样,生下来就能使真性全然显露,也应当想想,双亲生下的我是什么?本来就不是只有目能视、耳能听的空骨架,也不是酒囊饭袋的臭东西,我们何能忍心认此臭皮囊就是自己,使自己迷糊度日,而且还以此来侍奉双亲呢?想到此地,自己的灵性应当一跃而出,此身吓得满身大汗。这样就不会把天下第一等善事(回复真性——译者注)让给别人去做。自己能尽力做一分,就是孝弟能尽一分,完完全全做到福德齐修,那就和舜帝、武王当君王的孝道,和周公当宰相的孝道,和孔子当素王的孝道,都殊途同归了。

又曰:天下那有不孝的人。虽有不孝的人,而称之孝则喜,称之不孝则怒且愧。且人前矜名饰节,未敢如私居之放纵。是亦其良知不汩没处。充此良知,便是大孝根苗。只是习心习气,不能自化,所以依旧不孝也。剖得明白,则父识所以教子,子识所以自克。譬如攻贼,知贼所在,平定有期矣。

又说:天下哪有真正不孝的人。即使有不孝的人,如果称赞他孝顺,他也会很欢喜,如果说他不孝,他就会生气并且惭愧。在别人面前,也只会夸耀自己的名声,粉饰自己的节操,不敢像私下里那样放纵。这也是他的良知还未完全泯灭。因此只要扩充这个良知,便是大孝生起的根苗。只是那心被污染的习气不能自己化解,所以依旧是不孝。果能将此理分析清楚,父亲便知道如何教导子女,子女便知道如何克制习气。就像攻贼一样,已知贼窟所在,则平定贼患指日可待。

又曰:小不孝之所以习成者有四。

一曰骄宠。为父母怜悯过甚,常顺适他性子,骤而拂之,则便不堪。常让他便宜,任他佚豫[311],令之执劳奉养,则便不习。人前出言,稍有过失,父不忍唐突[312]其子,而子乃敢唐突于父。文行艺能,父誉子,惟恐不在我上,而子必欲父之出我下。积此骄纵,他人处展不出手,独父母处展得出手。遂真谓老成人无闻知矣。

二曰习惯。语言粗率惯,便敢冲突;动作简易[313]惯,便敢放恣;父母分甘绝少惯,遂不复忆其甘旨;父母扶病任苦惯,遂不复问其痛养。

三曰乐纵。见同辈不胜意气,对双老而味薄。入私室千般趣态,上高堂而机窒。甚且明以父子兄弟为俗物,不乐相对。则岂有孝弟之念由中而出耶?

四曰忘恩记怨。夫恩习久愈忘,怨习久愈积。人情然也。故一饭见德,习久则餍嗛[314]起。一施感恩,常济则多寡生。一迎面见亲,累日则猜嫌重。况父母兄弟,生而习之,以亲爱为固常,且有忧我而获拂者矣。以训迪[315]为聱[316]耳,且有誉我而被厌者矣。以任劳庇护,极念经营为平等,且有强预我事而怒耽者矣。眼前大恩,恬然[317]罔识,况能推及胎养之劳,襁[318]哺之苦,弱质惊魂之痛者哉?故人情有至颠倒,至古怪,而不自觉者。子之于父母是也,不以恩获怨者鲜矣。

此数者,皆人之习情。然亦未尝无真性,但积久不知其误耳。是宜急急唤醒,早早克治,时时思量。勿谓亲心之慈,我可自恕;勿谓世道之薄,我犹胜人。小不孝之积渐,即为大不孝,可不惧乎!

又说:养成小不孝的原因有四种。

第一是骄宠。父母过度怜悯宠爱孩子,经常随顺适应他的个性,突然不顺他意,他便不堪忍受。经常让他随心所欲,听任他过着安逸享乐的日子,如果教他操劳家务奉养父母,他便不习惯了。在别人面前说话,孩子稍有过失,父亲不忍心让孩子出丑,而孩子竟敢冒犯父亲。文艺才能方面,父亲赞誉孩子,惟恐不在自己之上,而孩子却总希望父亲的成就在我之下。积下这些骄纵习气,在别人面前无法展现,惟独在父母面前可以展现出来。于是就以为老成之人没有见识。

第二是习惯。孩子语言粗鲁惯了,便敢冲撞父母;动作随便惯了,便敢放肆,任意妄为;父母平时分给过多的美食而惟恐太少惯了,孩子就不记得父母把美食留给他吃的恩德;父母受苦惯了,平时抱病还任劳任怨操劳,孩子就不再关心父母的疾苦。

第三是乐纵。孩子见到同辈就热情,面对父母却很冷淡。进入自己房间就露出千般趣态,面对双亲就像讲不出话来。甚至明白表示,父子兄弟俗不可耐,不喜欢和他们见面。于是他怎么会衷心生起孝悌的念头呢?

第四是忘恩记怨。受恩习惯了,愈久就容易忘记,但心中常起怨恨,久了会愈积愈深。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招待他人吃一餐饭,别人容易记恩;若是习惯了,天天吃饱反而怨恨。偶而接受他人一次的布施会感恩;若常受他人接济,则贪多嫌寡的心就会生出来。偶而一次的见面,令人倍感亲切;多日经常的相处,则互相猜疑越来越严重。更何况父母兄弟自出生后,相聚一起已很习惯,认为相亲相爱本来平常,有时关心我反而受我排斥。认为父母的教诲开导刺耳,有时赞誉我反而被我厌弃。认为父母极尽劳苦庇护我,尽力赚钱养育我,是很平常的事,有时会因父母太过强力干预我的事而发怒。对于眼前大恩大德满不在乎,好像没看见似的,还能推及怀胎十月的养育辛劳,婴儿时期的哺乳劳苦,以及为了照顾我这病弱的身体而时时担惊受怕的痛苦吗?所以,人情世故非常颠倒古怪,自己却不自觉。像孩子对于父母往往都有这些情形,所以不以恩而获怨的父母就很少了。

以上所说几种现象,都是人之常情。然而这不是说,人类就已没有真性良心,只因积习太久,不知这是错误罢了。所以应当急急唤醒,早早克治,时时思量。不要以为父母心中仁慈,就可自我宽恕;不要以为现在世风日下,我还比别人强,就可随波逐流。小不孝慢慢积累,就会变成大不孝,难道不应引以为惧吗!

又曰:大不孝之所以习成者有四。

一曰私财。财入我手,便为我有。而在父母手者,又谓我得有之也。财足则忘亲,财乏则觊[319]亲,求财不得则怨亲。亲不能自养,而寄食我财,则又怨亲。甚且以单父只子,而因财相夷[320]者有矣;少长互推,而弃亲不养者有矣。不知身谁之身?财谁之财?我不带一财来,而襁哺无缺,以至今日,谁为者乎?乃多营几文财,便欲与我亲较算也。

二曰恋妻子。妻子习狎[321],而父母严重[322]也。有美味钱财,欲以娱妻宠子;有佳会良辰,欲以拥妻抱子。而悦亲之念遂微也。不思子为我子,而我为谁子?亲子我而我不顾,则我亦何赖有子哉?夫妻和好,固是一家乐事,然当呱呱待哺,便溺未分时,岂解恋妻?岂妻能顾复得我生活耶?父母看子成人,得有室家,不胜终身之喜,乃有妇而亲反不得有子耶!

三曰嫖荡。欲火正炽,客诱如狂,有倚庐伤心者,不解也。家业浪费,妇姑勃溪[323],有激聒[324]诮让[325]者,不辨也。怀子不寐,风雨凄永夜之魂;垂白无欢,菽水[326]冷半生之奉。吁嗟!狂兴几何?忍令有此?

四曰争妒。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憾。父母之于众子也,情岂无偏?乃攘臂[327]争分,侧目夺宠。或兄弟而觭[328]觤[329]不平,或姐妹而计较纤悉。护短争长,分曹[330]伐异。相谗蛊而家道暌[331],积瞋喜而孝情薄矣。

此四者,亦人之常情,恐孝子不免,而流遂至于大不孝。吁!可惕哉!

又说:养成大不孝的原因也有四种。

第一是私财。钱财入我手,便为我所有。而在父母手中的钱财,又说我也可以得到。自己钱财足够时,就忘记父母;而钱财不够时,则贪想父母之财,求财不得就怨父母。父母年老不能自养而须依靠孩子时,又怨恨父母。甚至单身父亲与独子因钱财而相杀,这些事情时有发生;兄弟互相推诿而抛弃父母,这些事情也时有出现。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体是谁生的?自己钱财是谁给的?我出生时,未曾带一分钱来到世间,从婴孩哺育到现在,生活都没缺乏,到今天才成人,这是谁给的?而今竟然因为能赚几个钱便要和父母计较。

第二是恋妻子。与妻儿在一起,就习惯表现亲密;和父母在一起,就表现非常严肃。有了美味饮食与钱财,就想要取悦妻子,宠爱孩子;遇到良辰吉日或美好聚会,就只想着拥妻抱子在一起。而取悦父母的念头却愈来愈微弱。从不好好想想,孩子是我的儿子,而我又是谁的儿子?亲人抚养我长大,而我却不照顾他们,那我还能依赖孩子将来照顾我吗?夫妻和谐恩爱,固然是一家乐事,然而当我呱呱待哺,屎尿都分不清时,怎会知道爱恋妻子?而妻子在那时又怎能照顾养育我呢?父母看见儿子长大娶妻成家,不胜庆幸儿子终身之喜,怎知有了媳妇却反而失去儿子呢!

第三是嫖荡。心中的欲火正在炽盛,加上对方疯狂地诱惑,这时就算家中有倚门伤心的人,他也不能理解。家业因此耗费,婆媳为此而争吵,互相唠叨责怪对方,他也不能分辨是非。妻子抱着小孩彻夜难眠,屋外风雨凄凄也为长夜难眠之人落泪;双亲鬓发已白,膝下无子尽孝承欢,甚至连后半辈子微薄的物质供养也因儿子的嫖荡而发生危机。唉!邪淫的疯狂能维持多久?怎忍心使自己最亲爱的人伤心到这个地步!

第四是争妒。天地范围那么广大,人总是有遗憾的。父母对子女付出的亲情岂有不偏私的道理?于是就有子女不服而互相争宠,或是兄弟意见不合,或是姊妹斤斤计较。袒护己短,争权夺利,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相互谗言蛊惑,使得家庭渐渐分裂。心中累积了喜怒爱恨的情绪,孝顺的真情就渐渐淡薄了。

这四种状况乃是人之常情,恐怕连孝子也难避免,任其发展往往会变成大不孝。唉!真需要让人警惕啊!

又曰:有似孝而非孝者。父有过,当几谏;有愆[332],当克盖。若但知顺亲于情,而不知顺亲于理,或任其偏僻[333],而致戾于一家;或听其恣睢[334],而取憎于乡里;或护其阴私[335],而得罪于天地。此成亲之恶者,乌得为孝?

有自谓孝,而实非孝者。能服劳,能奉养,而有德[336]色。在小姓人家,止此一室,父子朝夕团圆,即有言语之伤,寻即消释,反得真率[337]尽情。乃有士人知书者,其于父,或嫌其老而称逸以安置之,或惮其腐而托故以违离之,或见其卑而借理以衡[338]压之。遂致日远日疏,相对话少,意色冷淡,尊而不亲。更有一种好游者,舍堂上之乐,结朋友之欢,异乡远省,累月穷年,觊人膏润[339]。名曰为贫为养,实则畜子奉妻,乌得为孝?

又有人见为孝,而神见非孝者。生亦尽养,事亦承欢;而备物鲜情,绝无真乐。及死亡之日,衾棺尽美,哭踊[340]随常,亦无真哀。至觅地安葬,竭力费财,又为子孙谋荫,非为父母求安。此神目视之甚明者也。

又有一时称孝,而不能高千古[341],即能千古传孝,而不能满一心者。其人于前弊,一无所犯;于孝行,无一不周。而未闻大道,修身尽性之事,尚有缺陷,总是堕落遣体,莫报亲恩。故德为圣人,孝斯称大,为人子者,急宜自省!

又说:有些人好像很孝顺,其实不孝顺。父亲有过失,应当多次劝谏;他有罪,应当尽力掩盖。如果只知在人情上顺从双亲,而不知在理智上顺从,任由双亲做不公正的事,致使暴戾之气存于家中;或听任他放纵凶恶,而让同乡人憎恨;或暗护他偷偷干的不可告人的事,最后得罪于天地。这些都造成双亲造恶,怎么可称为孝顺?

有人自以为孝顺,实际上不是。能为双亲效劳,能奉养双亲,就自以为孝顺而脸上洋洋自得。而在小户人家,只有一室,父子早晚都相聚,即使偶有言语上的伤害,也会很快消除,反而能够纯真坦率而显出实情。然而有些知书达礼的读书人,对父亲,有时嫌他太老就另外安置,说让他一个人过得安逸;有时怕他太迂腐,就假托其他原因让他住远一点;有时看他太卑贱,就假借理由蛮横压制他。于是导致一天比一天疏远,见面时几乎无话可说,表情也很冷淡,只是表面尊重,却没一点亲情。更有一种喜欢四处游乐之人,舍双亲之聚,结朋友之欢,远走他乡异省,经年累月,贪想他人恩泽。名义上是为济贫或奉养双亲,其实是养活妻儿,怎么可称为孝顺?

又有些人,别人看他是孝顺,但神明看他却不孝顺。双亲在世时,也能尽力奉养,侍奉也能使双亲高兴;但只物质上充足,却没真情,也无一点真乐。到双亲死时,入殓的衣服棺木尽其华美,出殡仪式中,也和常人一样顿足拍胸而哭,但无真正哀情。至于寻地安葬,也能竭力花钱,目的只为子孙谋福祉而寻觅风水宝地,并非为父母遗体求安宁。这种情形在神明眼中看得非常清楚。

又有些人当时被称孝顺,但不能千古流芳,即使能千古流传,心性也不能达到圆满。这种人对前面所说弊端都未违犯,对孝行也都能做到。只是未闻大道,修身圆满真性之事还有缺陷,总是堕落贻害自身,以致无法报答亲恩。所以,修成圣人之德,这种孝才称为大孝,因此为人子女,应当急速自我反省!

又曰:老年之取厌于子孙者,亦有数种:

一曰迂阔[342]。衣冠礼数,不合时宜。当思斑白何以常在?到有古趣[343],令人爱惜。

二曰惜财。勰勰[344]持筹,禁子孙滥用。当思为谁艰苦?日所吃用者,是谁所留?

三曰尪弱[345]。起止不便,扶持维艰。当思欲报劬劳[346],养儿待老,正在此时。

四曰昏耄[347]。言语牵缠,重听[348]蹇涩[349]。当思己生之初,无知无言,谁为欢弄?

五曰爱怜。内外少子,推食让服[350],偏护太甚。当思爱及僮仆[351],尚应体心,何况同气?

倘于此处起一厌心,入不孝而不自知,急宜回省!

又说:老年人会被子孙讨厌,也有几种原因。

第一是迂腐而不切合实际。父母穿戴及礼数不合时宜。子孙应当思考:斑白双亲哪能常在?他们自有古雅的情趣,也使人爱惜。

第二是爱惜钱财。父母将钱财统筹管理,禁止子孙滥用。子孙应当思考:老人到底为谁节俭,到底为谁受苦?自己每天所吃所用,到底是谁所留下的?

第三是体弱多病。父母走路站立不稳,有扶持都觉得艰难。子孙应当思考:这时正好报答父母辛勤养育之恩,养儿以待老有所靠,正在此时。

第四是衰老糊涂。父母说话唠叨,颠三倒四难以明白,听觉不灵敏,反应迟钝。子孙应当思考:自己出生时,不懂事不会说话,是谁陪我欢度童年?

第五是偏爱家里最年少的。父母看见内室外戚最年少的,就把吃着的食物让给他们吃,把穿着的衣服让给他们穿,偏爱得很厉害。子孙应当思考:爱护僮仆都应体贴入心,何况有血统关系的小辈呢?

如果为这些原因,对长辈起一种厌弃念头,就会不知不觉使自己进入不孝行列,所以应要赶紧反省!

又曰:又有前后之间,嫡庶之际,父母或有偏向,而为子者亦易生嫌怨。此当委心[352]付之,期于必得欢心而后已。

宋韩魏公云:“父慈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独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此古今所以称大舜也。”

大略销化最急。处此者,直须渣滓全融,不存一毫火性。比平常为子者,逊志[353]承欢[354],倍加谨慎。有仁心之亲,自然转而怜我。

若其无仁心者,感之不能,况可触之?亦惟自尽子道,以无陷于忤逆斯已耳。若一意见亲不是,火性填胸,消遣不能,摆脱不下,必将有遏抑不住之时。微根不除,遂至横决[355]。吾恐其时,责亲者轻,而为子之罪,莫可逭[356]也。

又说:子女又有出生前后、嫡庶差别,父母难免会有所偏爱,子女易生嫌恶怨恨。此时应当倾心顺承,期望得父母欢心而后已。

宋朝的魏国公韩琦说:“父亲对儿女仁慈,而儿女又能孝顺,此事很平常,不必拿来说。只有在父母不仁慈时,而子女又能不失孝道,这就是从古至今大家称赞大舜的原因。”

大略来说,要将心中所积嫌怨全部化解最为要紧。如果处在此时,必须将积在心中的残渣全部消除融化,不能存有一丝一毫火气。要比平常人子女更加虚心谦让,侍奉父母,博取欢心,加倍谨慎。那么具有仁慈之心的双亲自会回心转意怜爱我。

假如是没有仁慈心的双亲,这些孝顺举动都不能感动他们,怎么还能去触怒他们呢?这时惟有尽到孝道,莫将自己陷入忤逆双亲的罪名罢了。如果只一心一意看双亲的不是,就会让火气充满心胸而无法消除,摆脱不了,必定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在火气微小时不根除,最后必会做出超越常规的举动。我想,恐怕到那时候,他人责备双亲会轻微,而为人子女的罪恐怕难逃严厉的指责。

又曰:岂惟怨怒不可使有宿物,即要父母兄弟从天理上行。要父母兄弟爱我亲我,此是好意,亦不可肚肠太急,着手太重。太重,则执而不转矣。

又说:岂只怨恨怒气不可积存心中,还要引导父母兄弟走向真理彼岸。要让他们爱护亲近我,这是好意,但也不可太过心急,做法不可太过分。如果太过分,反会顽固不化,执于一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又曰:又有四等父母,待孝尤切。而不孝之罪,特甚他人焉。一曰老,二曰病,三曰鳏寡,四曰贫乏。

父母当少壮时,食息起居,犹能自理。至龙钟[357]鹄立[358],扶杖易仆。寒夜苦寂,铁骨难挨。又如偏风久病,坐卧不适,遗溲[359]丛秽,席荐[360]可憎。子所难奉惟此时,亲所赖子亦惟此时。

又如老境失耦[361],寒暖谁问?形影相对,心话莫提。丈夫犹自可,嫠妇[362]可奈何?就使儿孙满前,耦者耦,稚者稚,人人鼾睡去,个个乐事归。漏声长处不堪闻,枕边泪湿与谁语?

有孝儿孙,颇能顾养[363],犹将冷意,暂托热肠。不幸而母我者乘惯撒泼,姑我者横面阻绝;只护半点骨血,空博一生凄楚。

又有抚字财匮,婚娶力竭。健少年,经营肥暖;老穷人,搔首踌躇[364]。望一味以垂涎,丐三餐而忍气。夜爨[365]晨炊,犹骂闲食;纺绩抱孙,尚咒速死。

此数等父母,怨气尤足动天。为子孙者,行孝益当倍于常儿;劝化者,亦于斯为吃紧[366]也。

又说:还有四种不同情况的父母,他们更期待儿女孝顺。如果于此而有不孝情形,罪过比其他不孝的人更严重。第一是年纪大,第二是生病,第三是年老无妻或无夫,第四是贫穷匮乏。

父母年轻力壮时,饮食起居能自理。到年老体衰行动不便,连拄着拐杖走路都容易摔倒。在严寒夜晚痛苦寂寞,身骨僵硬难以忍受。又如中风久病时,不论坐卧都不舒服,大小便失禁时,众多尿屎秽物染脏整个席子,让人看到很恶心。然为人儿女最需要侍奉双亲就在此时,而双亲倚赖儿女帮助也在此时。

又如年老失去配偶,那谁来嘘寒问暖?形影孤单,相对无人,心中有话向谁说呢?当丈夫的还能忍受,但寡妇却怎么办?即使儿孙满堂,有配偶的照顾配偶,有小孩的照顾小孩,人人各自熟睡去,个个都只管自己高兴。屋上滴漏,水声长时陪伴,天天就听这滴漏难以度日,泪水滴湿了枕头,又能对谁诉说呢?

有些孝顺儿孙,还能尽到赡养责任,父母还可使自己孤寂的心情暂时寄托在儿女的热情照顾上。如果不幸,儿子对养育自己的母亲习惯于撒野无礼,媳妇处处蛮横阻挠。那么,父母保护这点骨肉之亲,却只换来一生凄凉痛楚。

又有抚育子女而致贫困,为儿女婚嫁费尽心血。儿女年轻力壮赚钱后吃好的穿暖的,年老穷困的父母却为衣食发愁,徘徊往返,不知所措。看着儿女家的山珍海味只能流着口水,像乞丐般地忍气吞声求得儿女施舍三餐粗茶淡饭。早晚为儿女做饭烧菜,还被骂“吃闲饭”;为儿女又是织布又是带小孩,还被诅咒“不快死”。

这些父母的怨气,最足以惊动上天。所以,为子孙的人更应当比常人加倍照顾他们;劝化尽孝,在此处更要仔细认真。

陈成卿《劝戒全书》中,又增一等云:

世有婢妾而为生母者,同是一般女子,生于贫贱之家,落在富贵之手,共衾[367]同枕之夕少,孤眠独宿之夜多。有造化[368]者,遇着贤惠主妇,或者半晴半雨,尚可勉强度日。若逢妒悍之性,终日恶声相加,百般凌辱,少辩一语,便骂犯分无礼,略诉半句,便恨枕边教唆。

更遇不孝媳妇,不孝子女,不思为父翁矜惜,一味向母姑搬挑,下人复从而和之。风波起于平地,霹雳降自青天。

又不幸主人情薄,冷暖不知,疾痛弗恤。闺中泪湿青衫,门外欢呼畅饮。甚有溺爱新宠,厌弃旧情,薄命自怜,几番寻死,真可悼[369]痛!

偶尔得胎,多方掩饰,掩饰不过,受尽惭愤[370]。坐草[371]临盆,谁来看护。幸而得子,妒忌不容。加意小心,动云恃子放肆。子有疾病,剜肉医疮,甘受冻饿。

经云:“十月怀胎娘辛苦,三年怀抱母心勤。”若身为婢妾,勤苦更十倍寻常也。到得长大成人,享有妻子,享有田房,全不想今日受用,都从我母血枯骨瘠、泪干肠断中来。

言念及此,能不酸鼻?为子者,常当想此,发愤立志,誓图一日显扬,以酬万苦千辛。居恒侍奉。须念母氏劳苦,风烛可忧,早早奉养。若不尽心竭力,比寻常不孝子,更为大逆不道,定当急受天诛矣。

陈成卿在《劝戒全书》中,不孝又增一等,是这样说的:

世上有婢妾与主人生子而成为母亲的,这种人和其他女人同是女人,由于出身于贫贱家庭,流落在富贵人家手中,和主人同床共枕的时间少,而孤独一人睡觉的夜晚多。如果有福分的,还能遇到贤惠的女主人,在时好时坏的环境中,还可勉强过日子。若是遇上嫉妒成性的悍妇,整天恶言叫骂,百般凌辱,只要稍加辩驳一语,就被骂越分无礼,若是稍微诉说半句,就被恼恨吹枕头风。

更不幸是,遇到不孝的子女或媳妇,不想替父亲怜惜婢妾,一味向母亲或婆婆拨弄是非,佣人又在旁边附和。就这样的无事生非,平地起风波,晴天响炸雷。

又不幸遇到主人薄情,不知嘘寒问暖,有病痛时也不加体恤。闺中独自哭泣泪湿衣襟,主人却在外头依旧畅饮欢笑。甚至宠爱新欢,厌恶旧人,此时也只有自叹命薄,屡次寻死,真让人悲伤哀痛。

如果怀孕,还要多方掩饰。万一掩饰不过,被人发现,尝尽羞愧愤恨。临产分娩,又有谁来看护呢?幸运生个男孩,又受到嫉妒排挤。言行举止要特别小心,否则动辄被说成依靠儿子放肆。儿子生病了无钱医治,还得割肉来医疗疮痛,自己却甘愿受冻挨饿。

经典上说:“十月怀胎娘辛苦,三年怀抱母心勤。”如果身为婢妾,生了孩子要照顾,辛苦更是十倍于常人。等到小孩长大后,娶妻生子享受幸福,有田宅过着小康生活,却全然不想今日能如此受用,都是从母亲辛辛苦苦、竭尽心血、劳尽体力、流尽眼泪、断肠痛苦中得来。

说到此地,能不让人鼻酸吗?为人子女应当经常想到这种情况,发愤立志向上,誓必图强以使自己显亲扬名,来酬报母亲的千辛万苦。要在家里天天用心侍奉母亲。须体念母亲劳苦一生,已经风烛残年,因忧虑她来日不多,更要早日尽到奉养责任。如果不尽心尽力,比平常不孝子更是大逆不道,必会很快遭受天谴了。

孝道何尽?及时为贵。毋使亲年日短,而悔吾之心未尽;毋使子力日裕,而伤吾亲之不逮。父母待子能养,大约五六十岁矣。譬如持短烛而行长路,奔趋投店,尚恐不及,况敢逍遥中路哉?为人子者,拥妻抱子,饱食安眠,岂知堂上发白眼暗之老人,又复删除一日耶?

妻子之年方少,享用之日正长。而生身父母,桑榆[372]已逼,逝川不停,万一蹉跌[373],涓尘难报,上天下地,寻觅无门。徒叹风木以悲怀,对鸡豚而陨涕。不且遗一生永恨乎?故每日间,常想父母,罔极恩深,我不能常有父母,则孝心自然感发。

昔有悼亡者曰:“嬛嬛[374]不孝躯,寸寸慈亲血。乌鸟正多情,百年空泪竭。”悲哉此言也!幸未及此,速宜孝养。

如何尽孝道呢?及时行孝最可贵。不要到父母在世的日子越来越短时,才悔恨我心还未尽孝道;不要到自己能力日益充足时,才感伤到父母已等不到了。父母等到儿女能奉养时,大概都已五六十岁。好比点着短小烛火,要走长路投奔旅店,赶时间都来不及,怎敢途中逍遥不前呢?身为人子,却只顾拥抱妻子儿女,只顾饱食安眠,哪知堂上发白视弱的年迈双亲,在世上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妻儿年纪还轻,享福时间方长。然而,我们的生身父母,如夕阳余光不多,如流水日去不停,万一有点闪失,怎能报答父母大恩于万一?到那时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到哪里找父母?面对萧瑟秋风吹落树叶,只能空有一腔悲心;面对眼前佳肴美食,想到亲人不在也只能徒然流泪。到时不是留下一生的遗憾吗?所以每天都要经常想父母养育之恩无穷深广,而我不可能永远拥有父母,那孝心自然就会感应而生。

从前有位悼念亡亲的人说:“父母生下我那么美好的身躯,却不能尽孝道,而且这身体又是双亲慈爱的血泪养育的。乌鸦尚且有感情,小鸟长大后都会衔食哺其母,自己的双亲却已不在人世,只留下百年悲叹,流更多的泪水又有何用呢?”这些话听来让人深感悲切!我们很幸运,双亲还健在,还没到这个地步,就应当赶紧尽到孝养的责任。

宋司马温公曰:“某事亲无以逾[375]于人,能不欺而已,其事君亦然。”

宋朝的温国公司马光曾说:“我事奉双亲,并没有超过别人,只是能不欺骗父母而已,事奉君王也是如此。”

孝之大纲有四:立德,承家,保身,养志。其间遇有不齐,才有各异,要在随分随力,尽所当尽。实有一段至诚之意,行乎其中,终其身至于瞑目,无毫发之遗憾。其于孝也庶几矣!

尽孝的大纲有四个方面:一是树立道德,二是继承家业,三是保养身体,四是善养志气。这其中每个人的际遇不一,才能各异,主要在根据实际情况尽到自己的本分和能力,尽到力所能及的责任。确实要有至诚之心流露在其中,直到此生终了眼闭为止,心中没丝毫遗憾。这样的话,也差不多可说已尽孝了!

罗氏云:“孝子事亲,不可使吾亲有冷淡心,不可使吾亲生烦恼心,不可使吾亲有惊怖心,不可使吾亲生愁闷心,不可使吾亲有难言心,不可使吾亲有愧恨心。”

罗先生说:“孝子事奉双亲,不可使亲人有冷淡心,不可使亲人生烦恼心,不可使亲人有惊怖心,不可使亲人生愁闷心,不可使亲人有难言心,不可使父母有愧恨心。”

于铁樵曰:“人子全要仰体父母望子之心。人间名利,虽非可以必得。然读书者刻苦埋头,务农者努力胼胝[376],贸易者尽心营运,置其身于可富可贵之地。使父母意中,常作一做封翁[377]、做财主妄想。亦是养志之一诀。为人子而使父母无想之可妄,则其心痛矣!”

于铁樵先生说:“身为人子,要全心全意体谅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情。人间的名利,虽然并非人人一定可以得到。读书人刻苦埋头苦读,耕田人努力耕作劳动,生意人尽心经营事业,一定要将自己全身精力放在可富可贵的事业上。这样就使父母在心中,常存成为因子孙显贵而受封典的人或成为财主的梦想。这也是养志方法的一种。若是身为人子,让父母连一点梦想和希望都没有,这会使双亲感到很心痛啊!”

温节孝曰:“堂上有白头,子孙之福。一故旧联络;二乡党信服;三子孙禀令,僮仆遵规;四谈说祖宗故事与郡邑先辈典型;五解和少年暴急;六照料琐细。”

温节孝先生说:“家里有老人健在,这是子孙福气。一是可和从前亲友保持联系;二是能使同乡的人信服;三是能使子孙听从长辈命令,僮仆遵守规矩;四是平时高堂能说些老祖宗的故事或地方上前辈典范给我们听;五是能调和少年暴躁脾气;六是能帮助照料家庭琐碎事情。”

王中书《劝孝篇》曰:

世有不孝子,浮生空碌碌。不念父母恩,何殊生枯木?

百骸未成人,十月居母腹。渴饮母之血,饥食母之肉。儿身将欲生,母腹如杀戮。父为母悲辛,妻对夫啼哭。惟恐生产时,身为鬼眷属。

一旦见儿面,一命喜再续。自是慈母心,日夜勤抚鞠[378]。母卧湿簟席[379],儿眠干裀褥[380]。儿睡正安稳,母不敢伸缩。潜身在臭秽,不暇思沐浴。横簪与倒冠,形容不顾恤。

动步忧坑井,举足畏颠覆。乳哺经三年,汗血计几斛?辛苦千万端,年至十五六。性气渐刚强,行止难拘束。朋友外追游,酒色恣所欲,日暮不归家,倚门至昏旭[381]。儿行千里程,母心千里逐。

一娶得好妻,鱼水情和睦。看母面如土,观妻颜似玉。母若责一言,含怒瞋双目。妻或骂百般,陪笑不为辱。母披旧裙衫,妻着新罗縠[382]。不避人憎嫌,不解人羞恶。

父母或鳏寡,长夜守孤独。健则与一饭,病则与一粥。弃置在空房,犹如客寄宿。将为泉下鬼,命若风前烛。怏怏[383]至无常[384],孤魂殡[385]山谷。魂灵在幽壤,谁念膺[386]桎梏[387]?

才得父母亡,兄弟分财禄。不识二亲恩,惟言我之福。咸谓此等人,不如禽与畜。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388]。

劝汝为人子,经书勤诵读。黄香夏扇枕,冬预温衾褥。王祥卧寒冰,孟宗泣枯竹。郭巨尚埋儿,丁兰曾刻木。

如何今时人,不学古风俗。勿以不孝头,枉戴人间屋。勿以不孝身,枉着人衣服。勿以不孝口。枉食人五谷。天地虽广大,不容忤逆族。早早悔前非,莫待天诛戮。

清朝王中书先生写《劝孝篇》说:

世上若有不孝子,一生空虚又庸碌。一点不念父母恩,岂异生下一枯木?

百骨尚未聚成人,十月居住在母腹。口渴就饮母亲血,肚饿就食母亲肉。胎儿将要出生时,母亲如杀极痛苦。父亲在旁心悲痛,妻子对着丈夫哭。惟恐生产出意外,一身两命去鬼府。

一旦看到儿出世,一身两命喜再续。从此儿为心中宝,日夜不停勤抚育。母睡湿漉的竹席,儿睡干净的被褥。小儿睡得正安稳,母怕惊儿不敢动。全身浸在尿屎中,没有闲暇去沐浴。玉簪衣冠都杂乱,形体容貌也不顾。

儿能动步怕坑洞,举足又忧他摔跤。经过三年的哺育,流血流汗多辛苦。一路操劳走过来,儿子到了十五六。脾气渐渐变刚强,行动举止难约束。朋友一邀就出游,酒色放荡纵所欲。从早到晚不回家,母倚大门望子归。儿子在外行千里,母心在家千里追。

等到娶进美娇妻,夫妻渔水情和睦。看到母亲面如土,看到妻子颜如玉。母亲只要骂一句,面带怒容睁双目。面对妻子百般骂,却只陪笑不怕辱。母亲所穿是旧衣,妻子却穿新丝绸。此时不避人憎嫌,不懂做人有羞恶。

父母成为鳏寡人,只有孤独守长夜。父母身体健壮时,就给他吃一碗饭。遇到生病的时候,就给他吃一碗粥。将他弃置空房中,就像寄宿过路客。命尽将为地下鬼,在生就如风前烛。此心不乐无常到,尸骨埋葬在山谷。灵魂飘浮到地府,谁念受刑煎熬苦?

亲人刚刚才过世,兄弟争财忘父母。不念双亲养育恩,只说自己很有福。大家都说这种人,就连禽兽都不如。乌鸦还懂要反哺,小羊吸奶尚跪恩。

劝告身为人子女,多读经典与善书。东汉黄香九岁时,就懂得孝顺父亲,夏天枕前能扇凉,冬天先睡暖棉被。魏晋王祥孝母亲,母病想要吃鲤鱼,不畏寒冷脱光衣,卧在冰上得双鲤。三国东吴有孟宗,为母冬天要吃笋,只身进入竹林中,声声哭求而得笋。汉朝郭巨家极贫,为求专心奉养母,欲将儿子掩埋掉,诚感上天赐黄金。东汉丁兰为尽孝,敬奉已故的亲人,请人雕刻亲遗像,从早到晚勤祭拜。

为何今天现代人,不学古人好风俗。千万勿以不孝头,枉居人间好屋舍。千万勿以不孝身,枉穿人间好衣服。千万勿以不孝口,枉食人间好五谷。天地虽然极广大,绝对不容忤逆族。及时提早改恶习,为己不孝诚忏悔,莫待上天惩罚时,那时求情已太迟。

唐先生《亲恩歌》曰:

我今未说泪先淋,难报爹娘养育恩。自是断肠谈不得,断肠谈与众人听。

惟有怀胎受折磨,百般魔障好难过。莫言产育无凶吉,生死须臾可奈何?肚里如今痛得慌,叫人为我剪衣裳。千生万死多难算,只靠神天作主张。生下儿来血奔心[389],牙关紧闭眼翻生。直从剪下胞衣后,再过三朝才是人。尿屎时常撒满身,腥臊臭秽不堪闻!却无半点嫌憎意,洗换频番极苦辛!听得娃儿哭一声,翻身就把手来擎。想他岁半周年内,一觉何曾睡得成?大雪纷纷腊月天,偎头偎脸抱儿眠。只因乳是孩儿吃,彻夜开胸在外边。

听得孩儿出痘疮,登时吓得眼翻黄。一从放出标来后,尽日何曾吃米汤?磕个头来上炷香,声声只叫痘娘娘。若还叫得娘娘应,何怕头穿出脑浆?

幸得儿生两岁零,依台傍凳自能行。只愁跌破头和面,挂肚牵肠不放心。生得孩儿性气歪,任他情性使将来。如何父母偏怜爱,还说乖乖这样乖!

儿今头发已披肩,转眼成人在面前。痛杀亲心难割舍,不能常在膝头边。虽然挣得少田园,受怕担辛苦万千。不是为儿还为女,自家吃得几文钱?娘看爹来爹看娘,为何终日脸焦黄?只因儿女将婚嫁,相对愁眉做一房。

寸寸丝丝总是恩,谁能描得半毫真?《蓼莪》[390]纵使能描画,只好依稀六七分!

唐先生写《亲恩歌》说:

我今还没开始说,两眼已先泪淋淋。纵使粉身又碎骨,难报爹娘养育恩。思恩断肠口难开,忍痛说给大家听。

先说怀胎受折磨,魔障煎熬难度过。莫说产育无凶吉,瞬间生死可奈何?肚里如今痛得慌,叫人为我剪衣裳。千生万死实难料,只求老天帮帮忙。生下儿来痛苦多,产后恶血又冲心。牙关紧闭眼翻生,九死一生母恩深。直到剪下胞衣后,再过三天才是人。

尿屎时常撒满身,腥臊恶臭真难闻!母亲却无半点嫌,频频换洗多苦辛!只要听到娃儿哭,赶紧扶抱忙不停。娃在一年半载内,母亲何曾睡得成?大雪纷飞腊月天,依偎娃儿一起眠。就因担心孩吃奶,整夜裸胸在外面。

听到孩儿出天花,心惊肉跳眼翻黄。就从长痘那刻起,整天何曾吃米汤?磕个头来上炷香,声声只叫痘娘娘。若还叫得娘娘应,何怕头穿出脑浆?

孩儿养到两岁整,依台靠凳自己行。怕他不慎跌破头,牵肠挂肚不放心。若是孩儿脾气坏,还要随顺他使性。父母总是偏爱他,还说乖乖你真行!

儿子头发已披肩,转眼已经长成人。不再在家陪双亲,难舍难分父母心。虽然赚钱置田园,担惊受怕多苦辛。若非为了下一代,自己花得多少钱?娘看爹来爹看娘,为何愁眉又苦脸?只因儿女将婚嫁,一室相对共操心。

回想点滴父母恩,谁能写出深厚情?《蓼莪》一诗纵能述,只能隐约六七分!

《孝顺歌》曰:

母氏怀胎十月时,高低踏步恐伤儿。子将此意终身记,正己尊亲两不亏。

医儿作热与颠寒[391],恨不抠心揠[392]肺肝。父母倘然烦恼处,也须百计去承欢。

怒来吓鬼与惊神,一见孩提满面春。为子也须常若此,对亲莫带半分瞋。

抱儿教语学声音,笑骂爹娘也快心。他日堂前来听训,纵然责杖莫呻吟。

爹娘儿子莫分居,试看刑曹滴血书[393]。更有不堪离异处,一声啼破脱胎初。

兄弟原来本一根,天生枝叶好扶撑。若思割裂分家计,便是推开父母恩。

富贵贫穷在此身,王侯仆隶不相因。劝君穷莫呼亲怨,富贵无忘生我人。

孝道常移夫妇情,劝君独认二亲明。夫死妇亡重嫁娶,那能亲没再投生?

父母原来树木同,那能免得落秋风?劝君尽力生时养,死后悲啼总是空。

七尺躯儿世上存,终天难报二人恩。劝君葬祭勤时节,常到山头扫墓门。

《孝顺歌》说:

母亲怀胎十月间,登高下坡恐伤儿。子女终身记此意,正己尊亲两不亏。

医儿怕热或畏寒,恨不掏心又陶肺。所以父母有烦恼,子女百计悦亲意。

发怒吓鬼又惊神,一见孩儿满面春。子女也该常如此,对亲不可有嗔心。

抱儿教导他说话,笑骂爹娘也快心。来日长大来听训,纵受杖责莫呻吟。

父母儿子勿分居,滴血认亲血凝聚。至亲绝不可离异,啼哭破膜不离母。

兄弟本是同根生,同根枝叶互帮衬。如果只想分家产,等于抛弃父母恩。

富贵贫贱都有命,王侯奴隶有前因。穷时切莫怨叹亲,富贵不忘生我人。

夫妻之爱移亲人,独要认明双亲情。夫死妻亡可再找,哪有亲死再重生。

父母之身如树木,哪能长久不凋零?劝君尽力生时养,死后悲啼总是空。

七尺男儿世上存,一生难报双亲情。劝君葬祭莫有缺,常到山头扫墓门。

金少嵩曰:“按丧礼之坏,至今而极矣。事事非古,而七中婚娶之事,尤属不经[394]。古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395]三年且然。今之忍心害理者,反从七中谋娶。舍苫块[396]而筦簟[397],易斩衰[398]而锦绣[399]。置父母之丧,而谋夫妻之乐。于礼合乎?于心安乎?子而为此,是谓大不孝。父母令其子为此,是谓教以大不孝。且凶中而行吉事,其夫妇皆不祥也。不知谁为作俑[400]?今日相习成风矣。甚至诗礼之家,或亦有此。诚周孔之罪人也,当痛绝之!”

金少嵩先生说:“从丧礼败坏来看,到今天已到极点了。今人每件事情都不依循古礼,而在双亲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内,子女办婚事,更是违反常理。古代君子守丧,吃美味不觉得甜美,听音乐不觉得快乐,住在家里不觉得舒服,三年内都是如此。今天的人竟然忍心伤天害理,反而在亲丧七七中嫁娶。舍弃居丧时睡草席枕土块的古礼,代以丝竹管弦和豪华竹席;舍弃居丧穿的粗麻布衣服,代以色彩精美鲜艳的绫罗绸缎。置父母丧礼于不顾,而只追求夫妻鱼水情欢。这样合乎礼节吗?于心能安吗?为人子女若这样,简直就是大不孝。若父母教子女这样做,就是以大不孝来教子女。而且在凶丧期间行欢乐之事,对夫妻双方都不吉祥。不知谁是始作俑者?至今已相沿成习了。甚至连知书达礼人家也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周公孔子的罪人,这种坏风俗,实应痛切戒除!”

沈龙江曰:“人子事亲,莫大于送终一事。于此而心有不尽,则无复可尽之心矣。奈何以兄弟众多,彼此相诿[401]。因而草草完事,致贻[402]日后之悔。窃以为为长子者,力能独办,便当以为己任,不必更派众子。众子之中,力或可办,亦当以为己任,不必偏累长子。各人尽心,争先致力,才是人子。若有心靠人一分,便是自己心上有一分不能尽处。”

沈龙江先生说:“身为人子事奉双亲,没有比送终这事更重大的了。若连此事都不尽心,那就没什么事情可再尽心了。怎可因为兄弟众多就互相推卸责任。因而将父母丧事草率办完,导致日后后悔不已。我认为为人长子有能力独自办理,就应视为自己责任努力办好,不必再摊派其他弟妹。兄弟姊妹中有能力办理的,也当视为自己责任,不一定偏要连累长子承担。人人各自尽心,争先出力,才不愧为人子女。若存心依靠别人一分,自己孝心便亏欠一分。”

古者丧主哀,而今人则不哀;古者祭主敬,而今人则不敬。二者非礼。而葬之失礼为尤甚,故于此深致意焉。

朱在庵曰:“大夫三月,士踰月,故不葬,则不变服易食。哀亲之未有归也。今人惑于风水之说,有贪求吉地,迁延日久者;有既葬多疑,屡行启掘者。不思古人卜地之义,惟是孝子慈孙重亲遗体,不为风水所侵,不为虫蚁所蚀,不为耕犁所及,他日不为道路,不为城郭沟池,如是足已。岂以亲之骸骨,为子孙福利之具哉?则风水不必贪也。”

又有惑于分房[403]之说,兄弟议多,终年牵制。既择年月日时,又疑山水偏向。则是父母多生一子,反增一日之暴露矣。岂知人之祸福,各有因缘,于山水何与?则分房不必执也。

倘若执迷不悟,一遇利名牵逐,淹滞他乡,年复一年,几无安土之望。或遭水火,又有焚溺之虞。为人子者,独能安然于心乎。

又权厝[404]一事,万不可久。久则雨水侵淋,日气下蒸,未及归土,木已腐矣。仁人孝子亦当切念之。

古时候办理丧事,主要是尽到哀伤,然而今人却不哀伤;古时行祭祀之礼,主要是心存诚敬,然而今人却不诚敬,这两者都不合乎礼仪。而且现今对于下葬更是严重失礼,所以在此特别说明。

朱在庵先生说:“大夫去世三个月,士超过一个月,因故未能下葬,则不能改变居丧时的衣食,这乃是哀伤亲人,尚未有安稳归宿。今人因迷于风水说法,有些为贪求风水吉地,一再拖延下葬时间;有些是下葬之后,又常怀疑风水不佳而多次挖葬。这些人从不思考古人卜地下葬的意义,这只是孝子慈孙重视亲人遗体,不要被风水所侵坏,不要被虫蚁所呑蚀,不要被农犁所伤及,不要日后变成道路,也不要建筑为城池,这些考虑就够了。怎可把双亲骸骨变成祈求子孙福利的工具?所以说风水之事,不必刻意去贪求。”

有些人迷惑于葬地影响各房风水的说法,兄弟间为了各自的吉凶祸福常起争议,长期互相牵制。已选好下葬时间,却又怀疑葬地方位。如此则是父母多生一个孩子,反使自己死后多暴露一天尸骨。他哪知道人的吉凶祸福都各依其前世所造因缘,这和山水又有何关?所以分房风水之说不必执着。

若对此分房风水之说仍执迷不悟,一遇到和自己名利有关,就会开始牵扯争执,导致双亲尸骨久置他乡,年复一年,几乎无入土安葬希望。可能会遭水火之灾,被火焚水淹。身为人子女,难道能安心吗?

又临时置棺待葬一事,万万不可放置太久。过久会被雨水淋湿侵蚀,又被太阳热气薰蒸,还没等到下葬,棺木就已腐烂。所以仁人孝子,对此也应当切实去思考。

古之孝者,如曾子读礼沾襟;闵子[405]一言安母;老莱[406]戏彩娱亲;华宝[407]不冠痛父;伯俞[408]受杖悲泣;王裒[409]攀柏哀号;郭平佣力葬亲;江革[410]行佣供母。各具至性至情,卓然为百世典型。今再列举数事,以告世人,共知观法。

古时候的孝子,例如曾子读到丧礼时,常泪湿衣襟;闵子骞以“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这句话,将后母安顿下来;老莱子七十岁时,还穿彩装娱乐双亲;华宝为了父亲临别说要回来为他加冠,等到七十岁还不加冠不结婚;韩伯俞因受母亲杖责太轻,知道母亲年老体衰而痛哭;王裒因为父亲被杀,只要攀爬柏树就伤心哭泣;郭平因为家贫,只好帮佣赚钱来埋葬亲人遗体;江革逃难途中,为人帮佣来奉养母亲。这些人个个都具有至孝至情,他们的行为品德都非常高超,可作为百世模范。今再列举数例来告知世人,使大家都知道观摩效法。

《化书》[411]曰:

文昌帝君[412],于周初降生吴会[413]间,事父母至孝。母年六旬,疽[414]发于背。帝为吮疽三日,忽口中充满,吐视之,有膜若绵,脓乳如米,乃疽根也。母遂安。

而以病久羸瘵[415]。医曰:“此痼疾[416],以人补人,真补其真,庶可平复。”

帝因中夜刳[417]股肉,烹而进之。忽闻空中语曰:“上天以尔纯孝,延母一纪寿。”果愈。

帝年三十六,父母亡,自持畚锸[418]营葬,枕块墓傍。终三年后,洪水暴发,帝斋戒守坟,日夜诵《大洞经》[419]不辍,并严事元始[420]金像,期免水患。及水退,见坟前溪谷,变为高陵,广里许。自是松楸[421],永无恙矣。

卒后,上帝命主君山[422]。后复生于张氏[423],事宣王,与尹吉甫[424]为友,即《诗》所谓张仲孝友[425]也。

今士人日奉文昌,而不知帝之得成圣果,全在孝友。故首录之,以示读书君子。

《化书》上说:

文昌帝君于周朝初年出生在吴会,侍奉父母非常孝顺。母亲在六十岁时,背部长出毒疮,帝君以口吸吮三天,忽然口里吸满了脓,吐出一看,外包薄膜像绵,白色脓乳像米粒,原来是毒疮的根被吸出来了。母亲从此安好无恙。

然而因久病所困,母亲身体虚弱。医生说:“这是经久难治愈的病,须用人肉来滋补,以真气来补足真气,病体才能早日康复。”

帝君于是在半夜割下他的大腿肉,烹煮后进献给母亲。某日,帝君忽然听到空中有神明说:“上天被你的真诚孝心所感动,所以延长你母亲寿命十二年。”帝君的母亲果然康复了。

帝君三十六岁时,父母亲都过世了,他自己拿着畚箕铲子挖土埋葬,然后以土块为枕睡在墓旁。守孝三年后,洪水暴发,帝君就沐浴斋戒守坟,日夜不停地诵读《大洞真经》,并恭敬地侍奉元始天尊金像,祈求神明保佑,便墓地免于水患侵扰。等到大水退后,看到坟墓地处溪谷变成高陵,约有一里多宽,从此以后这块墓地永免水患。

帝君过世后,天帝命他当君山主神。后来曾降生在张姓人家中,为周宣王臣子,和尹吉甫为好友,也就是《诗经》中所咏的孝友张仲。

现今很多读书人,每天都敬奉文昌帝君,但不知帝君得成圣果的原因全都在他能尽孝道。所以首先登录本篇,给读书的君子看一看。

宋赵居先,父母年九十外,性严急。居先夫妇,侍奉勤谨,孝行克谐[426]。日焚香祈亲安健,百计娱乐,暮景而后已。上帝见其心专意一,七子三壻,俱赐殊科。居先夫妇,俱证仙果。

宋代赵居先,父母年纪九十多多,个性严厉又急躁。而居先夫妇侍奉双亲,勤劳又谨慎,孝行非常圆满。每天焚香祈求双亲平安健康,并想尽办法使双亲高兴,直到父母过世。上帝看到他们夫妇。都能专心一意地克尽孝道,就保佑他们七个儿子三个女婿都高中科举。居先夫妇过世后,都登仙籍证仙果。

太和[427]杨黼[428],辞亲入蜀,访无际大士。路遇老僧,问何往。

曰:“访无际。”

僧曰:“不如见佛。”

曰:“安在。”

僧曰:“汝但归,见倒屣披某色衣者即是。”

遂回。暮夜叩门,母喜披衣,倒屣出户。即僧所言佛状也,黼惊悟。

自此竭力尽亲,手注孝经数万言。砚滴将干,水忽盈池。人谓孝感焉。

弥勒佛曰:“堂上有佛二尊,恼恨世人不识。不用金彩装成,非是旃檀雕刻。即今现在双亲,就是释迦弥勒。若能诚敬得他,何用别求功德?”

太和杨黼,辞别母亲前往四川拜访无际大师。路上遇到一位老僧问他到哪里去。

杨黼回答说:“去四川拜访无际大士。”

老僧说:“不如去见佛。”

杨黼就问:“佛在哪里呢?”

老僧说:“你只要回家,就会看到一位身披某色衣服倒穿鞋子的人,那人就是佛。”

杨黼于是就马上回家。到家已经很晚,半夜敲门,母亲一听是儿子的声音,高兴得手忙脚乱,披上衣服,鞋子也穿倒了,出来开门。她的这个样子正是老僧所描述佛的样子,杨黼恍然大悟。

从此杨黼竭力孝敬母亲,并亲自注解《孝经》数万字。每当写到砚台墨水快干时,忽然之间水又盈满。大家都说这是杨黼孝心感动天地的结果。

弥勒[429]菩萨说:“家家都有活佛二尊,可恼可恨就是世人视而不见。他不用金彩装饰,也不是用栴檀雕刻而成。即今现在双亲,就是释迦佛、弥勒佛。如果能够诚敬他们,何必去求其他的功德呢?”

冒起宗[430]曰:“六朝[431]高人名士,崇信《孝经》,或以殉葬,或以荐灵。病诵之愈,斗诵之解,火诵之止。其不可思议如是。”

故皇侃[432]日诵孝经二十遍,拟《观音经》。嗟乎!舍现在佛,而乞灵过去佛,违心矣。不念《孝经》,而徒幸福于诸经,神恶之矣。

冒起宗(其介绍见“解题”一章)说:“六朝时的高人名士,很多人崇信《孝经》,有人用它来陪葬,有人用它来超度亡灵。有病之人诵读,可使疾病痊愈;打官司之人诵读,可使讼事化解;若是遭遇火灾,诵读可使火熄灭。它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所以,皇侃每天诵读《孝经》二十遍,比照《观音经》的诵读法。唉!人们偏要舍弃现前佛,而去求助过去佛,岂不是太违拗佛的本意吗?不肯念诵《孝经》,却想侥幸得福于其他经,神明都厌恶他。

《宝藏经》云:“孝事父母,天主帝释[433]在汝家中;孝养父母,大梵尊天[434]在汝家中;孝敬父母,释迦文佛在汝家中。”故睒摩菩萨[435],割目救亲,而沉痾愈于一朝。慈心童子[436],发愿代苦,而火轮消于顷刻。至行动天,真诚感佛,从古皆然,人当笃信。

夫从释教者,自己遵依戒律,刻苦修行,又能导亲斋戒念佛,方合如来教旨,九祖得入天堂。皈于道者亦然。今之俗道俗僧,不能如此,辄曰:“吾出家度亲也。”适自欺耳。

《宝藏经》中说:“能以孝道侍奉父母,天王帝释就在你家中;能以孝道奉养父母,大梵尊天就在你家中;能以孝道尊敬父母,释迦文佛[437]就在你家中。”所以睒摩菩萨能割舍双目来救度双亲,使得父母长久痼疾能一时痊愈。慈心童子能发愿代众生受痛苦,使得熊熊火轮能在瞬间熄灭。极高的品行能感动上天,真诚的慈悲能感动诸佛,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我们应该深信不疑。

谈到皈依佛教的人,自己遵守戒律,刻苦修行,又能引导双亲持斋守戒念佛,方才合乎如来教旨,历代祖先才得进入天堂。皈依道教的人,也应如此。而今世俗道士或僧侣,不能知晓这个道理,还常对人说:“我出家是为救度亲人。”这是欺骗自己。

崔沔[438],有至性,母失明,倾家求医。不脱冠带而奉者,三十年。每遇美景良辰,必扶持宴笑,令母忘其所苦。母卒,毁形[439]吐血,茹素终身。

爱兄姐几于母,慈甥侄甚于子。所得俸,悉以分惠曰:“风木既悲[440],无由展我孝,思计亲所垂念者,惟此四五人,皆厚待之,庶九泉慰安也。”

后官至中书侍郎,子祐甫[441],为贤相。

噫!崔公真孝子也,生尽其欢,死养其志。世有身居富贵,而待同胞若路人,薄母舅如闲客。阅此,能无汗颜感化否?

唐代的崔沔天性至孝,母亲双目失明,他十三岁就倾家荡产到处求医治疗。侍奉母亲三十年,非常恭敬小心,连晚上都不脱帽子和外衣。每当遇到良辰美景,他一定扶着老母亲宴乐欢笑,使母亲忘掉失明痛苦。后来母亲过世,崔沔伤心过度,损坏了身体导致吐血,从此终身吃素。

他敬爱兄姐,就跟孝敬母亲一样,对待甥侄,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好。所得薪俸都分给亲人,说:“母亲既已去世,我没有办法表达孝心,想她老人家在世时,最挂念哥哥、姐姐、外甥和侄子这四五个人,所以我应好好厚待他们,这样做或许可以安慰母亲在天之灵。”

后来崔沔做官做到中书侍郎,儿子祐甫为贤相。

唉!像崔沔这种人实在是真正的孝子,母亲在世时,能尽力使她欢心,母亲过世后,又能完成她的心愿。然而世上却有身居富贵的人,对待兄弟姊妹,和陌路人一样;对待母亲的兄弟也非常刻薄,就如同对待与己无关的外人一样。这些人看到崔沔的孝心,怎么能不觉得惭愧而受感化吗?

吕升[442],幼失母,事父百岁翁至孝。年益高,便液不时,升与父同寝,承顺备谨,每夜四五起。遭兵火,负父入山,贼感其孝而全之。父嗜美杏,邻夺之。升为文求神,神即谴邻豪发[443]背,谕以速还孝子杏地乃已。

又郭悰丧父,独母在,常怀“罔极[444]”之叹。三十年不茹荤酒,朝夕虔祷,母寿一百四岁,耳目不衰,饮食益健。

吕升从小失去母亲,一直非常孝顺地侍奉父亲到百岁。父亲年岁很大时,晚上频频便尿,吕升就与父亲同睡,很孝顺很仔细地照顾父亲,每晚起来四五次照顾父亲小便。有一年兵荒马乱,吕升背着父亲逃入山中,在半途中遇到强盗,这些强盗被吕升的孝行感动而保全了他们。父亲平时很喜欢吃一种滋味香甜的杏子,吕升就在家附近种植许多杏树,但却被邻居强占。吕升无奈,就写了篇疏文禀告神明,向神求助。神明马上谴责邻居蛮横,并让其背部生疮,告诉他说:“你要立刻把强占的杏地还给孝子吕升,背部毒疮才会好。”

又有郭悰(cónɡ)丧父,只有母亲健在,常因父亲早逝无法尽孝而满怀无穷的哀思。为了不再失去母亲,他三十年来从不吃荤饮酒,早晚都为母亲健康虔诚祈祷,母亲年纪到了一百零四岁时,还耳聪目明,没一点衰老的样子,饮食也正常,身体更加健康。

杨乙,行乞养父母,所得食,虽极饥,不敢尝,必先以奉亲。得甘旨,跪进,跳跃起舞,唱山歌以悦之。如是十年,乡人感其孝,与之金,雇为佣,不受。曰:“吾亲乌可一日离也?”亲俱死,乞得棺,脱己衣敛之。虽严寒,赤身弗恤。葬于野,露宿棺傍,日夜哀号。岁时拜献,未尝缺失。

明代杨乙,靠行乞奉养父母,所乞得的食物,虽然自己很饿,也都不敢先尝,必先奉养双亲。如果乞得美食,就跪奉给父母,并在旁边唱歌跳舞助兴,使父母高兴。如此持续十年,乡人为其孝行感动,给他钱雇佣他,他都不肯接受,说:“我的双亲怎可一天离开我呢?”双亲都过世后,杨乙乞得棺木,就脱去自己衣服为双亲入敛。虽在冬天,也光着上身,一点也不在乎。把双亲葬在郊野时,他就露宿在棺旁,夜以继日地号哭。每年祭拜时节,都能供献祭品,未曾有所缺失。

“孝子杨乙”的故事另外有更详细的版本,译者补充如下:

杨乙是江苏武进圩桥人,曾经在同镇的徐老汉家当酒保,挣的钱全部拿回家供养父母。他空闲时间会独自伤心落泪,徐老汉瞧见了,告诫他别这样,他呜咽着答不出话来。一天,他突然要告辞回家,无论怎样留他也留不住。

他说:“父母年岁很大了,说不定哪天死了,我会一辈子遗憾,我不过是想回去让他们高兴高兴罢了。”

回去后,他就去当乞丐,讨到食物,即使自己饿极了,也不敢尝一口,总是先供奉父母。如果要到了酒,就跪着捧给父母,等父母端了杯子,自己才肯站起来。他还时常唱歌跳舞,逗父母高兴。像这样过了十年,他的父母先后去世,他又为父母乞讨棺材,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为他们装裹入殓。那时正是严冬,他光着身子也不顾,把父母埋在野外,自己露宿在坟边,白天夜晚,伤心哭泣。

崇祯六年,徐老汉病重,到了冥府,刚到阎王的殿前,就听见有人向上传话,差役报告:“杨孝子到了。”他一看来人,就是他原来的酒保。这时阎王急忙走下台阶迎接。请杨乙换衣,戴上帽子,系上袍带,请他在上位坐下。

阎王又向杨乙作揖,说:“天帝嘉奖你诚挚的孝心,下达指示,特别任命你作一方之神。”

接着,又献上歌舞,设宴款待他。

那时,徐老汉站在一旁,杨乙看见他,就对阎王说:“这是我的熟人,请你赏赐他生还。”

阎王同意了,对徐老汉说:“你回到人间,要多多劝人行孝道,孝顺一定有好报,杨大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徐老汉苏醒后,马上派人去探访杨乙的消息,杨乙已经死在他父母坟墓旁了。于是就传扬他的故事,劝导世人多行孝道。

唐李迥秀,性至孝,母少微贱,妻尝詈婢,母触意不悦,即出其妻。或问之。曰:“娶妻欲事姑耳,苟违颜色,何可留?”孝心格天,堂产芝草,中宗旌其门。

唐代李迥秀天性至孝,母亲年轻时出身贫贱,所以他的妻子责骂婢女时,母亲会触景伤情很不快乐,迥秀因此把妻子休了。有人问他为什么把妻子休掉,他说:“我娶妻的目的就是要她事奉母亲,如果妻子不能和颜悦色尽心尽力事奉婆婆,在言行面色上有所违逆,这种媳妇我还能留她在家吗?”迥秀的孝心感动上天,他家厅堂上竟然长出灵芝草,中宗皇帝还特别颁下诏书,表彰他的孝行。

顾熊,家贫处馆,每岁束修悉奉父。父多浪费,馆东怜其贫,并一年修仪[445]送之。曰:“尊公未知,可置田为秋收计。”熊曰:“我岂忍为数石米,易平日孝心!”俱持献其父。生子际明,少年登第。

从前有位顾熊,因为家中贫穷,就到私塾当教师,每年所得酬金全都交给父亲。父亲很浪费,学馆主人怜惜他的贫穷,就把一年酬金合并一次给他。对他说:“您的父亲不知道,您可拿去购田地,为秋天收成作打算。”顾熊说:“我怎忍心为数石米而改变平常对父亲的孝心?”仍旧将全部酬金拿给父亲。顾熊后来生了个儿子叫际明,在年少时就考取功名。

李琼,娶妻有子,即移居母室,夜常十余起。母曰:“汝年来颇衰,当求婢以侍我。”琼曰:“凡母所欲,不亲经手,意如有失。”其母遂不之强,以故家人无敢怠惰。

李琼娶妻生子后,就搬到母亲室内同住,夜里常起床十多次侍奉母亲。母亲说:“你最近身体很衰弱,叫个婢女服侍我就可以了。”李琼说:“凡是母亲需要的,若不经我亲手处理,心中会有所失落。”母亲于是不再勉强他。因为他的勤勉行为,全家没人敢偷懒。

汉上虞曹娥,父盱,为巫祝。五月五日,迎神于江,坠水而死。娥年十四,觅父尸不得,沿江号泣七日夜,跳江中。至五日,负父尸浮江面。上虞尹度尚,以其事奏闻。表为孝女,立祠江边,至今享祀。

东汉时,浙江上虞有个女孩叫曹娥,她父亲曹盱(xū)是庙里的巫祝。五月五日端午节,他到江边迎神,一不小心坠入江中淹死。曹蛾当时才十四岁,遍寻父亲尸体,但没有下落,于是就沿着江边一面找一面号哭,经过七天七夜,最后自己竟然跳入江中。到了第五天,曹蛾背着父亲尸体浮出江面。远近的人看到后都十分震惊,上虞县令度尚将此事奏报朝廷。皇帝因而下诏,表彰曹蛾孝行,并为其在江边建立祠堂,至今仍然享受众人的祭祀礼敬。

译者补充:

孝女曹娥的故事感动了民众,也不断受到各朝各代皇帝的表彰。宋元祐八年(1093)宋哲宗敕建高大辉煌的曹娥正殿。大观四年(1110)敕封灵孝夫人。政和五年加封昭顺。淳祐六年敕封纯懿夫人,又敕封其父为和应侯,其母为庆善夫人。元至元五年(1939)加封慧感夫人。明洪武八年(1375)朱元璋命官员赴庙祭奠,诚意伯刘基亲撰诔文。清嘉庆十三年(1808)敕封福应夫人。同治五年(1865)加封灵感夫人,钦赐“福被曹江”匾额。民国年间,国民党多有军政要人题赠楹联匾额,其中蒋介石先生题匾“人伦之光”现悬庙宇正殿。

曹娥庙始建于151年,1984年浙江省上虞市人民政府拨款,在文物部门主持下,用三年时间将其修葺一番,使这处古老的建筑重新焕发出青春。

宋吴孝妇,夫早亡,无子,事姑至孝。姑老且病目,念吴孤单,欲招一义儿。吴泣告曰:“烈女不事二夫,妇自竭力奉侍!”吴为乡里缉麻络丝,获钱,悉以养姑。或得美食,必怀藏归。

尝炊饭未熟,邻母呼之出。姑谓过熟,将取置盆中。以不能视,误倾秽桶内。吴还舍,不发问,亟往比邻借饭馈姑,汲水涤污饭数过,蒸自食。

一日忽梦两青童驾云来,手执符牒,言天帝召。引入朝谒。帝曰:“汝一村妇,能奉事老姑,勤苦尽心,实是可重。赐钱一千文,得归供膳,从今不须佣作。”命两童送还。见床头果有千钱,嗣后用尽,复有一千,绵绵不穷。

宋代吴孝妇,丈夫早死又没儿女,但她侍奉婆婆非常孝顺。婆婆年老且眼睛有病,想到媳妇孤单一人,就想招一个义子来当她丈夫。吴孝妇就哭着对婆婆说:“自古以来,烈女不事二夫,我自会竭力事奉婆婆,还请婆婆放心!”吴孝妇就到乡里为人接麻线抽蚕丝,赚到的钱都用来供养婆婆。有时得到好食物,必会藏在怀里带回家给婆婆吃。

有一次她煮饭还没煮熟,恰巧邻居母亲有事喊她出去。婆婆担心饭会熟过头,就取出放在盆中。但因为眼睛看不见,误把饭置污桶内。吴孝妇回来看到也不问,赶紧向邻居借些饭来给婆婆吃,然后自己把弄脏的饭洗干净,蒸熟暗自吃掉。

有一天她忽然梦到两位仙童驾着云来到家中,手里拿着公文对她说,我们奉天帝旨意召你去天庭。她跟着两位仙童到天宫晋见天帝。天帝对她说:“你只是一个村妇,却能如此勤苦尽心地事奉婆婆,实在令人钦佩。因此特别赏赐你一千文钱,拿回去供给你们膳食之用,从今以后,你再也不需要去做佣工挣钱养家了。”说罢就命两位仙童将她送回。吴孝妇一梦醒来,发现床头果然放着一千文钱,而且这一千文用完之后,床头又再会有一千文,如此周而复始,绵绵不断地出现。

邱铎,葬母凤鸣山原。哭曰:“铎生也,咫尺不离我母膝下,今逝矣,可委体魄于无人之墟乎!”。结卢墓侧,朝夕上食,如生时。当寒夜月黑,悲风萧飕,铎恐母岑寂也,辄巡墓哀号曰:“铎在斯。”其地多虎,闻铎哭声,即避去,人称之为真孝子。

孝子邱铎(duó)将母亲葬在凤鸣山的高原上,哭着说:“邱铎自从生下来,就不曾离开母亲,现在母亲过世了,怎可将尸体弃置在无人居住的大土堆中呢!”于是搭建草庐,住在墓旁陪伴母亲,早晚供上食物祭祀,有如母亲在世时。寒冷没有月光的晚上,悲惨的风声飕飕地吹过,邱铎恐怕母亲寂寞,就经常巡视坟墓四周,大声哭号说:“母亲您不用怕,儿子邱铎在此。”其地常有老虎出没,听到邱铎哭声,赶快避开,大家都称赞邱铎是真正的孝子。

明吴璋,少孤。年十岁,母陆氏,永乐年间,奉例选入宫,随亲王分封广东韶州[446]。璋闻慷慨[447]流涕,弃家访母。舟中设观音像礼拜,求见其母,诚心恳切,泣声凄惨。途中患痢,昼夜百起,昏愦中,犹呼娘不置。

及抵韶,而母又从改封江西矣。从陆路,往饶州[448]。奔驰沙碛,两足俱肿卧野。有道人,自言姓焦,取药敷之,立愈。过岭,遇黑蛇啮足,倒地。复见焦道人至,以药涂之,疼止。宿孤村,未晓行,遇大雪,憩古庙。忽又见焦道人来,抚之曰:“为母忘躯若是,真铁汉也!”出饼与啖,顿忘饥寒。

至饶,访知母在王府,启本求见,不允。乃就府中赁一室,中书“思亲”二大字。傍贴云:“万里寻亲,历百艰而无悔;一朝见母,誓九死以何辞!”后得请,入见母于养赡所。母已病笃,昏不知子。璋焚香吁天,刲[449]股作糜[450]以进。母乃渐苏,抱子痛哭。王闻而贤之,召赐金帛,命扶母还。

后子洪、孙山,俱官刑部尚书,至今科第不绝。

明代吴璋,年少时就失去父亲。他十岁那年,正值明成祖永乐年间,母亲陆氏奉朝廷惯例,被选入宫中,并分配到亲王府随亲王分封到广东韶州。吴璋听到消息后,情绪激动,痛哭流涕,毅然离家而去,寻访母亲下落。在他所乘的船上设置观音菩萨像礼拜,祈求能见到母亲,发心真诚恳切,哭声非常凄惨。他在中途罹患痢疾,一天上百次厕所,但身体虚弱昏迷时仍然不停地叫母亲。

等到了韶州,才知母亲又被改封到江西了。他又经陆路前往饶州。在沙砾中奔走,因两脚肿痛而倒卧郊野。有位道士自称姓焦,取出药膏敷治他的伤口,立即痊愈。可他又在翻过山岭时被黑蛇咬伤脚,再次倒在地上。又见焦道人来到,用药膏为他敷治,疼痛立即停止。当晚住在野外人烟稀少的村落,第二天天未亮出发,却遇到大雪,只好在古庙休息。忽然焦道人又来,安慰他说:“为了寻母而忘身到如此地步,真是位铁汉啊!”于是拿饼给他吃,他吃完后顿时就忘了饿与冷。

到了饶州,他通过寻访得知母亲所住的王府,就写信给亲王,希望能见到母亲,但没得到允许。他就在王府中租间屋子,在卧室中写“思亲”两个大字,并在两旁写一对联:“万里寻亲,历百难而无悔;一朝见母,誓九死以何辞!”后来吴璋终于被允许与母亲相见,在养赡所看到母亲已病危,昏迷之间,不知儿子在面前。于是吴璋焚香哀求上天相助,割下自己大腿肉煮粥喂母亲。母亲于是渐渐苏醒,抱着儿子放声大哭。亲王听到这个消息,很赞叹吴璋的孝顺和贤德。于是召见他,并赐给他金钱锦帛,命他扶持母亲回乡。

后来他的儿子吴洪、孙子吴山,都做官做到刑部尚书,到现在子孙仍不断考中功名。

译者补充:

吴璋,明代宣德间孝子,被赞为“全孝翁”。字廷用,南直隶苏州府吴江(今属江苏)人。幼孤,由母抚养成立。以锻工为生。永乐二十一年(1423),诏选天下节妇,给役内廷,母陆氏名列簿册。宣德四年(1429),淮靖王朱瞻墺出封广东韶州;正统元年(1436),徙封江西饶州,陆氏皆随行。吴璋弃家奔走,求母二十年,上书四十次,情词恳切,终得淮靖王后嗣康王朱祁铨允许,入宫见母。当时母已病重,吴璋割股和药,母病稍有间断。康王即赐金币于吴璋,促其负母出宫。至旅舍三日,母即去世。吴璋遗母骨归,潜置舟中。行至江,遇大风,舟将覆,长年(船工)搜得其母骸骨,投于江。吴璋跃入江中,抱母骸骨,浮于水。同舟者感而救之,其母骸骨遂得归故土。吴璋葬母骸骨于先祖之墓,旦夕展拜,凄动路人,时值正统十二年(1447)。其后,吴璋以子吴洪显贵,封南京刑部主事。年八十一卒,赠太仆寺卿。后人赞曰:寻亲廿载,迎母令终;负骨归葬,曰全孝翁。

刘洵直,总角[451]时,父母俱亡,号恸几绝。苦心笃学,诵书辄至夜分。尝一夕,其族父闻其哭声甚哀,问故,曰:“读《马周[452]传》,至其言少失父母,犬马之养无所施,为悲感不能自止。”族父亦为欷歔[453],后登第。

刘洵直在童年时,父母都去世了,洵直哀恸号哭,差一点昏倒。之后,他苦心读书,常读到半夜时分。一个晚上,叔伯听到他哭声甚为悲哀,就问他为何痛哭。洵直说:“我读《马周传》时,看到他说少年即失去父母,而无法尽奉养亲人的孝道,因受感动而悲伤不能自止。”叔伯也感动得流泪,刘洵直后来考取功名。

汉武帝时,张汤、杜周俱酷吏也。而二人之子,俱极平恕[454]。班固[455]于酷吏传,特恕杜、张,以有子焉故也。

汤子安世,历官三十年,忠信谨厚,勤劳政事,匿人过失,务从宽贷[456]。

周子延年,佐霍光[457],光用法严,延年辅之以宽。见文帝虚耗之后,数对光言,宜修孝文时政,示以俭约宽和,顺天心,悦民意。光纳其言。

后安世官至大将军,封富平侯,子孙相继袭爵,曾孙纯复为大司空[458]。而延年亦以定策功封侯,又为御史大夫,子缓亦嗣侯爵。

礼云:“烹熟荐[459]馨,尝而致之,非孝也,养也。君子之所谓孝者,国人皆曰:‘幸哉!有子如此。’可谓孝矣。”[460]

敢以是为敬亲盖愆者劝。

汉武帝时,张汤和杜周都是喜欢用酷刑残害百姓的官吏。然而,他们两人的儿子,都为人公平正直、宽厚仁慈。所以班固在撰写《汉书·酷吏传》时,特别宽恕杜、张二人的恶行,因为他们有如此公平正直、宽厚仁慈的儿子。

张汤儿子张安世,当了三十年的官,待人忠诚有信用,处事谨慎又忠厚,勤于处理国家政事,经常隐匿他人过失,办事必从宽处理。

杜周儿子杜延年,辅佐霍光,霍光常用严刑峻法,延年却以宽恕道来辅佐。他看到国家自汉文帝之后,过分奢侈浪费,多次对霍光说,应当提倡孝文帝时的节俭宽和政策,以顺合天心,适应民意。霍光采纳了他的建议。

后来张安世官位当到大将军,被封为富平侯,后代子孙都承袭他的爵禄,曾孙张纯还当了大司空。杜延年也因制定良好政策的功劳,而被封为建平侯,后又升任御史大夫,儿子杜缓后来继承了他的侯爵禄位。

《礼记》说:“烹煮美味的食物时试尝后才奉送给父母吃,这不算是真孝,而只是供养而已。君子所说的孝道,必须让整个国家的人都称赞说:‘幸运啊,有这样的子女!’那才是真的孝。”

谨以此例来劝勉孝敬双亲的人能修善以掩盖前人的过失。

宋韩忠彦[461],韩琦子也。琦公忠无我。而忠彦为相,蠲[462]逋负[463],复流人,收用名贤。邓洵武[464]谓其能继述父志。

又范纯仁[465],仲淹子也。仲淹以天下为己任。而纯仁知庆州[466],以伸冤就逮,遮马涕泗者数万人。历谏议、枢密以得相。凡三罢三复。以宽大广主德,不深录人过。疾革,犹辩宣仁诬谤事。卒谥忠宣,御书碑额曰:“世济忠直。”以荣宠之。

二公能承先志如此,视彼济恶不才,辱及先世者何如哉?

故《礼》云:“父母虽没,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将为恶,思贻父母羞辱,必不果。”又曰:“父母没,慎行其身,不贻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

可见不论父母存没,惟心善为孝耳。且亲不存者,正于此处可致孝也。若亏体辱亲,受人憎恶,即是大不孝。

宋代韩忠彦为韩琦长子。韩琦为人大公无私,忠心为国,有无我的境界。他的儿子韩忠彦当宰相时,免除穷人拖欠的赋税,使流落在外之人得以回家团圆,还起用有名的贤人参政。邓洵武说:“韩忠彦善于继承父亲的志愿。”

范纯仁为范仲淹次子。范仲淹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座右铭。而他的儿子范纯仁当庆州知县时,因替百姓伸冤而触怒上级。他被抓捕时,有数万百姓遮马拦道痛哭流涕。范纯仁历任谏议、枢密等官职,最后当到宰相。他一生中共被罢黜三次,又三次回到官场。他任职期间,常以宽大胸怀,广宣主上仁德,不暗中记人过错。他病危时,还念念不忘辩明宣扬仁德、不可诬谤他人之事。范纯仁死后被追谥为“忠宣”,皇帝题写“世济忠直”碑额来表达对他的尊崇。

这两人都能如此继承先父的遗志,比起那些行恶又无才德,侮辱祖先的人又如何呢?

所以《礼记》说:“父母虽然过世,将要行善事时,想到会为父母带来美誉,就要立即去做;想要做坏事时,想到会给父母带来羞辱,就要立刻停止。”又说:“父母过世后,要谨慎自身言行,勿给父母留恶名,这可以说是有始有终的行孝。”

由此可见,不论父母在世或去世,惟独保持心地纯净善良才是尽孝道。双亲如不在,能在此处下功夫就可尽到孝道。如果亏损身体让双亲受辱,受到他人憎恶,就是大不孝。

明杨士奇[467],为四朝元老,勋隆宠优。而子稷,怙势行恶。士奇溺爱之,不及知。及被害者,连奏其人命过恶数十条,上乃付法司。而特旨慰安士奇曰:“卿子既乖家训,干国纪,朕不敢私,卿其以理自处。”士奇不得已,论斩之,由是声望大损。

夫士奇以儒士柄国,而稷以相子弃市,败坏家声,羞辱父母,死有余责。彼骄贵子弟,恃父势而横行者,观此能不惧否?

明代杨士奇是四朝元老,功劳很大,受到皇帝厚待。但他儿子杨稷,依靠父亲权势无恶不作。士奇非常溺爱儿子,不知他在外面为非作歹。直到被害者连续上奏,控告杨稷已杀害数十条人命的大罪,皇上就此事交付司法处理。还特别颁旨慰问杨士奇说:“你的儿子既已违背家训,又干犯国法,朕不敢徇私,请你以国法自行处理。”士奇不得已只好把儿子处斩了,从此他的声望大大受损。

杨士奇以一介书生的身份掌理国家大事,他的儿子杨稷却以宰相儿子的身份犯罪被处死刑,不但败坏家声,更让父母蒙羞,真是死有余辜。那些骄贵人家的子弟,依恃父亲势力而横行霸道的,看到这个例子,能不觉得恐惧吗?

程恶子,顺义人,得一子极爱之。性凶不尊母。母老,常被殴詈。一日抱孩误坠地伤额,恶子归,以为害其子,声色甚厉。母惧,走其女家,避之数日。怒不解,匿刃而迎母曰:“孩愈矣,可速归。”母从之,至半途僻地,刃其母腹,而刃反自己胁[468]入,肠出。不知何由反也。其尸屡埋屡发,鸦犬食尽乃已。

程恶子是顺义人,生了一个儿子,非常喜欢。但是他个性凶暴,对母亲很不尊重。母亲已经年老,却常受其打骂。有一天,母亲抱小孩不慎掉到地上,孩子头部受伤,恶子回家后,认为母亲是故意害他儿子,就怒骂母亲。母亲非常害怕,逃到女儿家中避难。过了几天,恶子怒气未消,就在怀里藏刀,假装去迎接母亲,说:“孩子伤已好了,可以赶快回家。”母亲就跟他回家,到了半路荒野处,拿出刀子刺进母亲腹部,但刀子竟然从自己胁下刺进去,肚肠流了满地。至于刀子为什么反过来刺向他自己却没人知道原因。他的尸体几次埋葬后都暴露出来,最后全被乌鸦野狗吃掉了。

张义,每旦告天谢过。忽被摄入冥,示以黑簿。簿中罪恶,皆已勾除,惟余一事。乃义少时因父责,怒张目反顾其父。始知不孝之罪,不通忏悔也。

张义每天清晨都非常虔诚地向上天忏悔自己所犯的罪过。有一天,他的魂魄忽然被鬼卒摄到阴间,判官给他看他行恶记录的黑簿。黑簿中所记罪恶,大都已经消除,惟独一件恶事没有清除。这件事就是张义在年少时,因受到父亲责骂,用凶神恶煞的眼光怒瞪父亲。这才知道不孝的罪恶是很难忏悔消除。

罗巩游太学,每以前程祈祷。夜梦神曰:“子已得罪于冥,可急归。”叩之,曰:“汝父母不葬耳。”曰:“某尚有兄,何独受罪?”神曰:“子为儒者,明知礼义,子兄碌碌,不足责也。”是年果卒。

罗巩在做太学生时,常为前途向上天祈祷,希望上天能踢给他美好前程。有一天晚上他梦到天神,天神对他说:“你已得罪冥府,最好赶快回家。”罗巩不明白,就向天神叩问是何原因。天神说:“你的父母亲还没下葬。”罗巩说:“我上面还有哥哥,为何只独独入罪于我呢?”天神说:“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礼义,而你哥哥则是庸碌无知的人,不值得责备。”罗巩这一年果然死了。

孔子作《孝经》,每夕必簪[469]缥[470]笔,衣绛[471]单衣,面向北辰,磬折[472]良久,乃拜;曾子抱《河》《洛》,七十二子皆从。盖有祷告,及作春秋,亦复如是。一夕忽有一道黑气,从斗而下,直落案前。既开,乃微旨也。此满其一心之量,而为万世人伦之极者也。

《孝经》一十八篇,曲尽人子事亲之道,所谓日用饮食,不可须臾离者也。世儒岂可以其未列选士之科,缺焉不讲哉?今论孝归本夫子,而推原其所以作《孝经》之意,盖日望乎儒者之身体力行,以助宣教化,兴起流俗者。心固良苦而切至矣夫!

孔子写《孝经》时,每晚必在头发上插支淡青色的笔,穿着大红色单衣,面向北斗星,弯身沉思很久才下拜;曾子抱着《河图》《洛书》,七十二位学生都跟随着。大概在祷告和写作《春秋》时也都如此。有一天晚上,忽然有道黑气从北斗星下来,直接落在香案前。散开后才知道,是上天微妙意旨。此微旨圆满孔子一心不乱的功德,从此《孝经》成为万世人伦最高的准则。

《孝经》共有十八篇,其中委婉道尽人子如何孝顺双亲的方法,在平常饮食生活习惯中,不可有一点偏离。世间的读书人,怎可因《孝经》未列入开科选士的科目,就把它遗漏而不讲解呢?如今谈到孝道,就要追根到孔子,然而推测他写《孝经》的本意,大概是希望日后的读书人,都能身体力行,以助宣扬教化,振兴颓靡风俗。这真是用心良苦到极点了!

【注释】

[1]俾(bǐ):使。

[2]苟且:马虎,随便。

[3]践土食毛:指蒙受君恩;亦泛指起居生活。毛,泛指土地上生长的粮食蔬菜等植物。语出《左传昭公七年》:“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谁非君臣?”

[4]胶庠(xiánɡ):周代学校名,周时胶为大学,庠为小学。后世通称学校为“胶庠”。

[5]三党:指父族、母族、妻族。

[6]司牧:管理,统治;官吏。

[7]萑(huán)苻(fú):指盗贼,草寇。初为泽名。《左传·昭公二十年》:“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杜预注:“萑苻,泽名。于泽中劫人。”后以称盗贼出没之处。

[8]殄(tiǎn)灭:消灭;灭绝。

[9]四海:指全国各地,指天下、全国。

[10]牧竖:即牧童。

[11]格心:归正之心;匡正思想。

[12]匡(kuānɡ)弼(bì):匡正辅佐;纠正补救。匡,纠正,匡正,如匡谬。弼,辅佐,如:弼士(辅佐的人)。

[13]平恕:持平宽仁;公平正义,宽厚仁慈。

[14]有司:指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有司。

[15]宣力:效力;尽力。

[16]靖(jìnɡ)乱:平息祸乱。

[17]朋党:原本指一些人为自私的目的而互相勾结,朋比为奸;后来泛指士大夫结党,即结成利益集团。

[18]徇(xùn):顺从,曲从。

[19]阿(ē)附:逢迎依附,迎合附和,如阿附权贵。

[20]矫(jiǎo)激:奇异偏激,违逆常情。

[21]菲(fěi)薄(bó):小看,轻视,瞧不起。

[22]《韩诗外传》:是一部由360条轶事、道德说教、伦理规范以及实际忠告等不同内容的杂编,一般每条都以一句恰当的《诗经》引文作结论,以支持政事或论辩中的观点。《韩诗外传》是实际运用《诗经》的示范性著作。这部书一般认为是汉代韩婴写的著。

[23]覆:保护,庇护。

[24]说苑:又名《新苑》,西汉刘向著,共二十卷,按各类记述春秋战国至汉代的逸闻轶事,每类之前列总说,事后加按语。其中以记述诸子言行为主,不少篇章中有关于治国安民、家国兴亡的哲理格言。主要体现了儒家的哲学思想、政治理想以及伦理观念。

[25]经纶:治理。原意为整理丝缕、理出丝绪和编丝成绳,统称经纶,引申为筹划治理国家大事。

[26]嗫(niè)嚅(rú):有话想说又不敢说,吞吞吐吐的样子。

[27]依违:顺从和违背,指犹豫不决,模棱两可。如遇事依违两可。

[28]首鼠:亦作首施。踌躇,迟疑不决;窥伺观望,进退无定。

[29]荡轶:同“荡佚”。放纵;不受约束。宋·苏舜钦《杜谊孝子传》:“所在泯泯,无所取法,率情放俗,荡轶不还。”

[30]诸葛公:即诸葛亮(181—234),字孔明、号卧龙(也作伏龙),琅(lánɡ)琊(yá)阳都(今山东临沂市沂南县)人,三国时期蜀汉丞相、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发明家、文学家。在世时被封为武乡侯,死后追谥忠武侯,东晋政权特追封他为武兴王。诸葛亮为匡扶蜀汉政权,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代表作有《前出师表》《后出师表》《诫子书》等。诸葛亮在后世受到极大尊崇,成为后世忠臣楷模,智慧化身。成都、宝鸡、汉中、南阳等地有武侯祠,杜甫作《蜀相》赞诸葛亮。

[31]郭令公:即郭子仪(697—781),中唐时期名将,华州郑县(今陕西华县)人,祖籍山西汾阳。以武举高第入仕从军,累迁至九原太守、朔方节度右兵马使。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爆发后,任朔方节度使,率军收复洛阳、长安两京,功居平乱之首,晋为中书令,封汾阳郡王。代宗时,又平定仆固怀恩叛乱,只身单骑说服回纥酋长,共破吐蕃,朝廷赖以为安。郭子仪戎马一生,屡建奇功,大唐因有他而获得安宁达20多年,史称“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举国上下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声誉。年八十五寿终,赐谥忠武,配飨代宗庙廷。

[32]李临淮:即李光弼(708—764),中唐时期营州柳城(今辽宁省朝阳)人,契丹族人。李光弼于唐天宝十五年(756)初,经郭子仪推荐为河东节度副使,参与平定安史之乱。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李光弼代替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并兼天下兵马副元帅,进入洛阳驻守。此时史思明已杀安庆绪,在范阳自称“大燕皇帝”,派军攻打河南诸州。李光弼以洛阳城难守,遂撤出官吏百姓,率全军扼守河阳三城(今河南孟县东南)。史思明进入洛阳,于河南掘沟筑垒,与光弼对峙。次年,李光弼大败思明于河阳。在此次战役中,李光弼把刀插在靴中,说:“作战是危险事,我官至三公,不能被叛军活捉,万一战败,将自杀向皇上谢罪。”宝应元年,进封临淮郡王,与郭子仪齐名。

[33]韩蕲王:即韩世忠(1089—1151),陕西省绥德县人,字良臣,两宋之际名将,与岳飞齐名。出身贫寒,18岁应募从军。英勇善战,胸怀韬略,在抗击西夏和金的战争中为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在平定各地的叛乱中也做出了重大贡献。曾中毒箭入骨,以强弩刮之,双手仅余四指,还不能活动,身上刀痕箭疤如刻画。为官正派,不肯依附丞相秦桧,为岳飞遭陷害而鸣不平。死后被赠为太师,追封通义郡王;孝宗时,又追封蕲王,谥号忠武,配飨高宗庙廷。

[34]刘顺昌:即刘锜(qí)(1098—1162),南宋抗金将领,字信叔,秦州成纪(今甘肃天水)人。1140年,宋金议和,金人归还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和南京应天府。刘锜被任命为东京副留守,节制所部八字军三万七千人出发,兼程而进。五月,在离顺昌三百里处时,金兀术撕毁和约重新开战。众人皆说:“金兵不可敌也,请以精锐部队殿后,以步骑掩护老小,顺流返回江南。”刘锜不以为然说:“我心意已决,敢言去者斩!”于是把家眷置于寺中,将柴薪堆积门口,告诉守兵说:“若有不利,即焚吾家,毋辱敌手也!”于是军心大振,男子备战守,妇人磨刀剑,要和金兵决战顺昌。刘锜骁勇善战,在伐夏抗金的过程中屡立功勋,官至太尉、威武军节度使,去世后,谥为武穆。

[35]徐有功(641—702):名宏敏,字有功,唐代河内济源青龙里(今河南省洛阳县东)人。历经蒲州司法参军、司刑(大理)寺丞、秋官(刑部)郎中、侍御史、司刑寺少卿等。武后当政时严厉好杀,朝野震恐莫敢正言,只有他敢犯颜累谏,武后对其敬佩又畏惧。前后执正大案六七百件,救活人命数以万计。因而频遭酷吏、奸臣的弹劾和推审,但最终皆因找不出他贪赃或徇私枉法的证据。他三次被控死罪,三次被救;两次被罢官,又两次复出。从不阿谀奉承,一心持平守正,以全德始终,安享高寿去世。追赠太傅,谥号文忠。武则天追赠他为大理寺卿,唐中宗李显登位后加赠他为越州都督(一品)头衔,并特下制书表彰:“节操贞敬,器怀亮直,徇古人之志业,实一代之贤良”和“卓然守法、虽死不移。无屈挠之心,有忠烈之议”。子孙世代荣显。

[36]狄梁公:即狄仁杰(630—700),字怀英,唐代并州太原(今山西省太原南郊区)人;唐武周时期杰出的政治家,武则天当政时期宰相。历官并州都督府法曹、大理丞、侍御史、宁州、豫州刺史,武则天即位,任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后为来俊臣诬害下狱,贬彭泽令,转魏州刺史,神功初复相,后入为内史,又封为梁国公。在武则天当政时以不畏权贵著称。

[37]李藩(753—811):唐代赵州(今河北省内)人,聪敏好学,累官给事中,宪宗时为宰相。元和六年(811)李藩去世,时年五十八岁,追赠户部尚书。

[38]大辟:古五刑之一,谓死刑。《书·吕刑》:“大辟疑赦,其罚千鍰。”孔传:“死刑也。”孔颖达疏:“《释詁》云:辟,罪也。死是罪之大者,故谓死刑为大辟。”

[39]裴晋公:即裴度(765—839),唐代名相,字中立,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东北)人。德宗贞元五年进士。宪宗元和时累迁司封员外郎、中书舍人、御史中丞。视行营中军,还朝遇刺伤首。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晋国公,穆宗时数出镇拜相。官终中书令。

[40]张魏公:即张浚(1097—1164),字德远,汉州绵竹(今属四川)人,南宋宰相。西汉留侯、唐朝开元时期名相张九龄之弟张九皋之后。因力主抗金,与岳飞并称为抗金英雄。高宗时,为川陕京西诸路宣抚使(军队统帅),志在恢复中原,后掌管枢密院,以不附和秦桧与金人和议被贬。孝宗时,官枢密使(同宰相),封魏公。

[41]韩魏公:即韩琦,北宋重臣,见“积德累功”一章介绍。担任宰相十年,为朝廷所倚重,后被封为魏国公,卒谥忠献。

[42]王衍(256—311):字夷甫,西晋大臣,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北)人。著名的清谈家,魏晋名士。官至太尉。喜老庄学说,谈论精辟透彻,倾动当时。当他讲错时,却又会“随即改更”,所以被当时之人号为“口中雌黄”。后被石勒杀害。

[43]殷浩(303—356):字渊源,陈郡长平(今河南西华)人。殷浩识度清远,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与叔父融俱好老、易。融每与浩谈,则辞屈,著篇则融胜,为风流谈论者所宗。建元初(343)征为建开将军。石虎死,以浩为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事。浩以平定中原为己任,上书北征。后军败,废为庶人。

[44]壁立万仞:非常高的山崖或石壁。古时候七尺或八尺的高度为一仞,壁立万仞,就是高度为万仞的山崖或石壁。

[45]炫:显示,夸耀。

[46]咋(zé)舌:咬舌,形容吃惊、害怕,说不出话或不敢说话。

[47]自许:自夸;自我评价;自己称许自己。

[48]关壮缪:即关羽(约160或162—220),壮缪是其谥号,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解县(今山西运城)人。东汉末年的名将。刘备起兵时,关羽跟随刘备,忠心不二,深受刘备信任。因忠义杰出,被民间尊为“关公”。历代朝廷多有褒封,清代奉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崇为“武圣”,与“文圣”孔子齐名。封爵汉寿亭侯,谥号壮缪侯。

[49]张睢阳:即张巡(708—757),睢阳是其战死之地。唐代蒲州河东(今山西永济)人。至德二年(757),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琦率十三万精锐军南下攻打江淮屏障——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他和许远等数千人,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睢阳,杀伤敌军十二万,有效阻遏了叛军南犯之势、遮蔽了江淮,但终究寡不敌众,最后英勇就义。

[50]岳武穆:即岳飞(1103—1142),武穆是其谥号,后改忠武。宋代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今河南汤阴县程岗村)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战略家,军事家,南宋中兴四将之首。相传出生时有大鹏鸟飞鸣屋顶,故以鹏举为字。岳飞于明万历时被敕封为帝,号为“三界靖魔大帝忠孝庙法天尊岳圣帝君”,与关羽同为武圣。

[51]文文山:即文天祥(1236—1283),南宋末期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县)人,抗元英雄,初名云孙,字天祥。选中贡士后,换以天祥为名,改字履善。宝祐四年(1256)中状元后再改字宋瑞,后因住过文山,而号文山。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元兵渡江,文天祥起兵勤王,最终失败。1279年被俘,受俘期间,元世祖以高官厚禄劝降,文天祥宁死不屈,与陆秀夫、张世杰被称为“宋末三杰”。文天祥著有多篇作品,以《过零丁洋》和《正气歌》最为人所认识和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乃千古绝句。

[52]李林甫(683—752):唐宗室,小字哥奴。善音律,会机变,善钻营。开元中,迁御史中丞、吏部侍郎,深结唐玄宗宠妃武惠妃及宦官等,僭伺帝意,故奏对皆称旨。开元二十二年(734)五月,拜相,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开元二十四年(736)底代张九龄为中书令,大权独握。李林甫居相位十九年,专政自恣,杜绝言路,助成安史之乱。天宝十一载(752)十月抱病而终。李林甫死后遭杨国忠诬陷,时尚未下葬,被削去官爵,子孙流岭南,家产没官,改以小棺如庶人礼葬之。

[53]杨国忠(?—756):唐玄宗时期的权臣。本名杨钊,蒲州永乐(今山西芮城)人。与杨玉环同一个曾祖父(另一说同一个祖父)的堂兄。杨国忠不断凭借杨贵妃扩张自己的权力,权倾朝野。天宝十四载(755),安禄山借口讨伐杨国忠发动叛乱,攻陷关中。杨国忠游说唐玄宗逃往四川。在逃往四川的马嵬驿(今陕西兴平)途中,将士疲惫饥饿,拒绝继续前进,太子李亨和宦官李辅国、高力士等策划鼓动士兵,大将军陈玄礼请杀杨家兄弟,杨国忠逃进西门内,诸军士蜂拥而入,将他乱刀砍死。

[54]韩侂(tuō)冑(zhòu)(1152—1207):字节夫,祖籍河南安阳。南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他与宗室赵汝愚等人拥立宋宁宗赵扩即皇帝位。宁宗即位不久,韩侂胄就逐赵汝愚出朝廷。从此,掌握军政大权达13年之久。在他擅权的前7年,因为害怕朱熹在士大夫间的影响力,把朱熹的理学称作伪学,加以禁绝,制造了“庆元党禁”,凡与党人有牵连的,不得任官职,不得应科举。韩侂胄当权的后期,为立盖世功名发动了开禧北伐,南宋各路军队节节败退,韩侂胄遣使向金请和。开禧三年,史弥远等人谋杀韩侂胄,朝廷大权落入史弥远手中。

[55]贾似道(1213—1275):字师宪,号悦生、秋壑,天台人。南宋宋理宗时权臣,古代著名奸臣。贾似道不顾国家安危,穷奢极欲,于西湖边葛岭起楼台亭榭,作半闲堂,建多宝阁,淫乐其中。大小朝政,委决于馆客廖莹中、堂吏翁应龙。时蒙古攻围襄樊甚急,皆秘不以闻;有言边事者,辄加贬斥,宋理宗以“师臣”相称,百官都称其为“周公”。咸淳九年(1273),襄樊陷落,德祐元年(1275)抽诸道精兵13万出师应战元军于丁家洲(令安徽铜陵东北江中),大败,乘单舟逃奔扬州。群臣请诛,乃贬为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行至漳州木棉庵,为监押使臣会稽县尉郑虎臣所杀。

[56]哥舒翰(?—757):唐代名将,突骑施(西突厥别部)首领哥舒部落人。安史之乱时被安禄山俘虏,后安庆绪杀安禄山,登基为帝,不久,败于唐军而逃,临行前,将哥舒翰等三十余名被俘唐将全部杀害,哥舒翰屈节求生,也只不过多活了一年而已。唐代宗赠太尉,谥曰武愍。

[57]萧至忠(?—713):祖籍南兰陵,后徙居沂州(山东枣庄)。在武三思得势时做过中丞,后来依附安乐公主当上宰相。中宗景龙四年,安乐公主以毒饼将生父中宗皇帝毒死,想让母亲韦后临朝,自为皇太女,接班做女皇。临淄王李隆基(即唐玄宗)先发制人,杀死韦后及其党羽,立相王李旦为帝(唐睿宗),安乐公主也死于这场政变中。萧至忠被罢相职,没收家产,满门抄斩。当时有人说:“九世卿族,一举而灭之,可哀也已!”

[58]王涯(764—835):字广津,太原人。唐代贞元八年(792)擢进士,又举宏辞。唐文宗时,以吏部尚书代王播总持盐铁转运使,办理政务苛刻急切,又建议实施榷茶法,专力课征重税以济用度,百姓深受困扰怨恨益深。王涯贪好权势,为巩固地位与李训等同流合污。后来李训谋诛宦官事泄被杀,王涯也被牵连处死,百姓称快,死后还被人乱投瓦碟;三个儿子在朝为官,也全被处死。

[59]贾餗(sù):字子美,河南人,唐代官员。太和初拜中书舍人、礼部侍郎,转兵部,授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封姑臧县男。九年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集贤殿大学士。个性急躁,度量狭小。李训密谋诛灭宦官,事情败露,贾餗遭其祸,被灭族。

[60]汉武帝(前156—前87):刘彻,西汉的第7位皇帝,十六岁登基。为巩固皇权,汉武帝建立了中朝,在地方设置刺史。开创察举制选拔人才。采纳主父偃的建议,颁行“推恩令”,解决王国势力,并将盐铁和铸币权收归中央。文化上采用了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疆拓土,击溃匈奴帝国、东并朝鲜、南诛百越、西愈葱岭,征服大宛,奠定了中华疆域版图,首开丝绸之路,首创年号,兴太学。他开拓汉朝最大版图,功业辉煌。汉武盛世是中国历史上的三大盛世之一。晚年的汉武帝穷兵黩武醉心方术。征和二年发生巫蛊之祸,杀戮甚广,征和四年刘彻下罪己诏。太子刘据死于巫蛊之祸,后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谥号孝武皇帝,庙号世宗,葬于茂陵。

[61]唐武后:武则天(624—705),并州文水人,中国历史上惟一一个女皇帝。唐高宗皇后,683年—690年作为唐中宗、唐睿宗的皇太后临朝称制,后自立为皇帝,建立武周王朝。富于才略,善于用人,故名相辈出。为巩固统治,重用酷吏,打击李氏宗室和反对派官员。重视农业生产,奖励农桑,改善与边境各族关系,百姓富裕,文化复兴,故有“贞观遗风”之美誉。神龙元年(705)正月,武则天病笃,宰相张柬之发动兵变,迫使武氏退位。唐中宗复辟,恢复唐朝,上尊号“则天大圣皇帝”,后遵武氏遗命改称“则天大圣皇后”,以皇后身份入葬乾陵,唐玄宗开元四年(716),改谥号为则天皇后,天宝八载(749),加谥则天顺圣皇后。

[62]乾坤:天地,此指国家、江山、天下。

[63]惴惴(zhuì):形容又发愁又害怕的样子。

[64]唐德宗(742—805):李适(kuò),代宗的长子。在位26年,享寿64岁。谥号为神武孝文皇帝。在位前期,坚持信用文武百官,严禁宦官干政,颇有一番中兴气象;但泾原兵变后,文官武将的相继失节与宦官集团的忠心护驾所形成的强烈反差使德宗放弃了以往的观念。

[65]李泌(722—789):字长源,京兆(今西安)人,唐朝名臣。天宝中,自嵩山上书论施政方略,深得玄宗赏识,令其待诏翰林,为东宫属言。为杨国忠所忌,归隐名山。安禄山叛乱,肃宗即位灵武,召他参谋军事,又为幸臣李辅国等诬陷,复隐衡岳。代宗即位,召为翰林学士,又屡为权相元载、常衮排斥,出为外官。德宗时,官至宰相,封邺县侯,世人因称李邺侯。德宗时为相,遇事多所匡救。通达经史,精研易象,好修仙家之道。

[66]歆(xīn):飨,祭祀时神灵享受祭品、香火。

[67]审:详细,周密。

[68]承乾:为唐太宗之子,自幼聪明伶俐,太宗非常喜欢他。太宗刚即位,便将年仅八岁的承乾立为太子。起初承乾积极上进,能识大体,颇得太宗和大臣好评。但他生于深宫,自幼养尊处优,喜好声色,渐渐沾染不少恶习,生活日益荒唐颓废。此时其弟魏王李泰聪明善文,勤奋好学,深受太宗喜爱。两人笼络朝臣,各自树立朋党,明争暗斗。承乾见李泰恩宠日隆,心自不安,遂与汉王元昌、大臣侯君集密谋起兵,事情泄露,太宗将太子承乾及魏王泰废为庶人。

[69]武惠妃:即唐玄宗贞顺皇后武氏(699—737),唐玄宗李隆基嫔妃。开元十二年(724)玄宗废王皇后以后,封武氏为惠妃。而宫中对她的礼节等同皇后。其母杨氏封为郑国夫人,弟弟武忠与武信分别官至国子祭酒与秘书监。惠妃死后,玄宗追赠她皇后之位,谥曰“贞顺皇后”,葬于敬陵,并立庙祭祀,然其谋害三位皇子之事人尽皆知,乾元年间,被唐肃宗废去一切皇后祠享。

[70]谮(zèn):说别人的坏话,诬陷,中伤。

[71]太子瑛:李瑛,为唐玄宗的第二子,母亲赵丽妃是以娼女进宫,因她有才貌善歌舞而得宠,李瑛被册立为太子。后来武惠妃得宠,所生的寿王瑁被器重,渐有谋夺太子位的野心,太子李瑛颇为不快,惠妃诉于玄宗,想废黜太子瑛,中书令张九龄极力谏阻才未得逞。后来奸相李林甫密授武惠妃毒计,坐实太子与二王谋反之事,玄宗便下旨将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均废为庶人,后都被赐死。

[72]杨素(544—606):字处道,弘农华阴(今属陕西)人,隋朝权臣,他与杨坚(隋文帝)深相结纳。杨坚为帝,任杨素为御史大夫,后为行军元帅率水军东下攻陈。灭陈后,晋爵为越国公,任内史令。杨广即位,拜司徒,改封楚国公。晋王杨广夺得太子位,杨素实为主谋,杨广登基后,杨素恃功而骄横,一日早朝后,杨素刚要退班,突然绕宫殿而走,边走边说:“臣有负文帝厚恩,罪该万死。”说完就倒地而死。传说是文帝显灵将其打死。

[73]许敬宗(592—672):字延族,杭州新城人。少有文名,后唐太宗闻其名,召为文学馆学士。高宗时为礼部尚书,高宗将立武昭仪,大臣恳切谏止,许敬宗阴揣帝私,即妄言之,高宗心意遂定。许敬宗阴附武后,谋逐褚遂良,杀长孙无忌等,致位右相。又窜改高祖太宗实录,其中言论大多诬蔑不实,历史上被列为奸臣。

[74]魏征(580—643):字玄成。巨鹿(今河北邢台市巨鹿县,又说河北晋州市或河北馆陶市)人,唐代政治家。曾任谏议大夫、左光禄大夫,封郑国公,以直谏敢言著称,是我国古代最负盛名的谏臣。

[75]辍(chuò):中止,停止。

[76]鹞(yào):一种凶猛的鸟,样子像鹰,比鹰小,捕食小鸟,通常称“鹞鹰”“鹞子”。

[77]昭陵:唐太宗及其皇后的陵墓。陵园周长60公里,占地面积200平方公里,共有陪葬墓180余座,被誉为“天下名陵”,是我国帝王陵园中面积最大、陪葬墓最多的一座,也是唐代具有代表性的一座帝王陵墓。

[78]昏眊(mào):眼睛昏花。

[79]献陵:为唐高祖李渊(566—635)的陵寝。唐贞观九年(635)五月,李渊卒,十月葬,唐太宗李世民依东汉光武帝原陵之规格修筑献陵。

[80]偃(yǎn)武修文:停止武事,振兴文教。偃:停止;修:昌明,修明。《尚书·武成》:“王来自商,至于丰,乃偃武修文。”

[81]四夷:据《吕氏春秋通诠·审分览·知度》载,四夷是古代华夏族对四方少数民族的统称,指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边区自然条件较差,多为游猎畜牧之族所居,故称为夷。夷者,带弓之人也。

[82]颉(xié)利(?—634):东突厥可汗,名咄(duō)苾(bì),为启民可汗第三子。620年继其兄处罗为颉利可汗,复以其后母中国隋朝义成公主为妻。颉利初承父兄基业,兵马强盛,阻挠唐代统一。后又连年侵唐边地,杀掠吏民,劫夺财物。唐贞观三年(629),唐太宗派李靖、李勣出兵与薛延陀可汗夷男等夹攻颉利,次年大败颉利于阴山,颉利被擒送长安,东突厥前汗国亡。颉利至京,太宗赐以田宅,授以右卫大将军,634年死于长安。葬礼依突厥风俗。

[83]外户:从外面关闭的门。

[84]赍(jī):怀抱着,带着。

[85]徐有功:本章前注已经介绍。

[86]蒲州:今山西永济。

[87]敲扑:古代鞭打犯人的刑具,短曰敲(木杖),长曰扑。亦指敲打鞭笞。

[88]迨(dài):等到,达到。

[89]周兴(?—691):武则天朝著名酷吏。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市)人。他少年学习法律,入仕后在尚书省任都事,累迁司农少卿、秋官侍郎,执掌刑狱。他极力支持武则天当政,曾上疏要求取消李唐宗正属籍,因而受武则天重用,擢任尚书左丞。他“屡决制狱,文深峭,妄杀数千人”。

[90]谮(zèn):说别人的坏话,诬陷,中伤。

[91]擢(zhuó):提拔,提升。

[92]郭子仪:本章前注已经介绍。

[93]部曲:在汉代本是军队编制的名称,大将军营有五部,部下有曲。联称泛指某人统率下的军队。魏晋南北朝时指家兵、私兵。

[94]猝(cù):突然。

[95]吐蕃(bō):7—9世纪时古代藏族建立的政权,统治者称赞普,著名人物有赞普松赞干布。

[96]陕州:今河南崤(xiáo)山北麓。

[97]李光弼:本章前注已经介绍。

[98]纠合:集合;聚集。

[99]然:同“燃”。

[100]程元振:唐代宦官。京兆三原(今陕西三原东北)人。宝应末,闻张皇后废立阴谋,密告李辅国,使代宗得立,由此深获宠信,任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旋代李辅国判元帅行军司马,总率禁兵,升任骠骑大将军。操纵朝政,冤杀大将来瑱,斥逐宰相裴冕,诋毁李光弼等。广德元年(763)罢官归乡里。继又私入京师,被放逐,行至江陵病死。

[101]鱼朝恩(722—770):唐代宦官。泸州泸川(今四川泸县)人。唐玄宗时入宫当太监。安史之乱发生后,随玄宗出逃,侍奉太子李亨,颇得信用,历任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将军,主管内侍省。干预政事,慑服百官,不把皇帝放眼里,贪贿勒索。置狱北军,人称地牢,迫害无辜。大臣元载知代宗对其不满,乃与皇帝谋除之。大历五年(770)三月癸酉(初十)(4月10日)寒食节,代宗乘宫中宴会后召见之机,捕杀鱼朝恩。

[102]壻(xù):古同“婿”。

[103]回纥(hé):中国古代北方及西北的少数民族,唐德宗时改称回鹘(hú)。回纥部落联盟以药罗葛为首,驻牧在仙娥河(又名娑陵水,今蒙古色楞格河)和温昆河(今蒙古鄂尔浑河)流域。回纥人使用突厥卢尼文字,信仰原始宗教萨满教。回纥汗国从646年建立,到840年灭亡的近200年里,助唐平定安史之乱、抵御吐蕃对西域的进攻,和唐王朝保持着相当密切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往来,促进了唐代的对外文化交流。位于漠北的回鹘汗国于840年被黠戛斯灭亡后,分三支西迁和南迁到了新疆和甘肃,后形成了今日的维吾尔族和裕固族。

[104]司马温公:即司马光(1019—1086),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涑(sù)水乡人,出生于河南省信阳市光山县,世称涑水先生,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卒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主持编纂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为人温良谦恭、刚正不阿,其人格堪称儒学教化下的典范,历来受人景仰。生平著作甚多,主要有史学巨著《资治通鉴》《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稽古录》《涑水记闻》《潜虚》等。

[105]庶政:各种政务。

[106]疾革:病情危急。

[107]谆谆(zhūn):恳切、耐心的样子。

[108]魏高宗:即北魏文成帝拓(tuò)跋(bá)濬(jùn)(440—465),庙号高宗,字乌雷直勤,北魏太武帝(即世祖拓跋焘)的孙子,拓跋晃长子,北魏孝文帝的祖父。

[109]高允(390—487):南北朝北魏大臣,字伯恭,渤海蓨(今河北景县)人。历仕郡功曹、中书博士、侍郎,修国记,以经授太子,以修史暴露国恶罪将受极刑,太子营救获免。后拜中书令、封咸阳公。

[110]讽谕(yù):亦作讽喻。用委婉的言语进行劝说。

[111]苏昞(bǐnɡ):字季明,武功人。始学于张载,而事二程卒业。宋元祐末,吕大中荐之,起布衣为太常博士。坐元符上书入邪籍,编管饶州,卒。

[112]窜(cuàn):放逐,驱逐,贬官。

[113]饶州:今江西鄱阳县。

[114]尹焞(tūn)(1071—1142):字彦明,一字德充,宋代洛(今河南洛阳)人。靖康(1126—1127)初召至京师,不欲留,赐号和靖处士。绍兴四年(1134)授左宣教郎,充崇政殿说书。八年(1138)权礼部侍郎,兼侍讲。工书,尝手书欧阳文忠公(修)所作三志,足以传世。朱熹得和靖先生帖,淳熙庚子刻之白鹿洞书院。

[115]大节不夺:面临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而不动摇屈服。出自《论语·泰伯》:“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116]啻(chì):不止,不只;不异于。

[117]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出自《尚书·五子之歌》。邦:国家。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只有根本稳固,国家才能安宁。

[118]时彦(yàn):当代的贤俊,名流。彦,古代指有才学、德行的人。

[119]掠卖:特指劫掠贩卖人口。

[120]烟花:指妓女或艺妓,此处指嫖妓。

[121]迎神:旧时迎接神灵来降,以祈多福免灾的活动。迎神时,多配有鼓乐歌词。

[122]做戏:唱戏,表演戏剧。

[123]社仓:民办粮仓的一种,由南宋朱熹首创,社仓不特指某个粮仓,而是一种储粮制度。一般没有专门的仓库而在祠堂庙宇储藏粮食,粮食的来源是劝捐或募捐,存丰补欠。这种办法有效地解决了灾年粮荒的问题。

[124]义学:也称“义塾”。旧时靠官款、地方公款或地租设立的蒙学。对象多为贫寒子弟,免费上学。

[125]义冢(zhǒnɡ):旧时收埋无主尸骸的墓地。穷困潦倒或无亲无故者,死后族人或慈善团体出资以薄木棺材殓尸,埋葬于义冢或山沟里。

[126]栖流所:收留难民、流民的专门机构。

[127]惮(dàn):怕,畏惧;劳苦。

[128]程明道:即程颢(hào)(1032—1085),字伯淳,人称明道先生,宋洛阳人。与程颐为同胞兄弟,世称“二程”。举进士后,历官京兆府都县主簿,江宁府上元县主簿,泽州晋城令。神宗初,任御史。因与王安石政见不合,不受重用,遂潜心于学术。《宋史》本传称:“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与弟程颐开创“洛学”,奠定了理学基础。在教育上,先后在嵩阳、扶沟等地设学庠,并潜心于教育研究,论著颇巨,形成一套教育思想体系。其著述后人辑录为《河南二程遗书》。

[129]晋城:今山西省南方。

[130]茕(qiónɡ):没有兄弟,孤独。

[131]民瘼(mò):群众的疾苦。瘼,疾,疾苦。

[132]社会:本意是指特定土地上人的集合。现代意义上是指为了共同利益、价值观和目标的人的联盟。

[133]旌(jīnɡ)别:识别,区别。

[134]牒(dié):文书,证件。

[135]协和:和睦,融洽;使协调融洽。

[136]上元:今江苏江宁。

[137]河东路:今陕西佳县北。

[138]扶沟:今河南开封南。

[139]祁(qí)寒:严寒,极冷。祁,盛大。

[140]视民如伤:看待人民就像看待自己身上的伤痛一样。或者解释为把百姓当作有伤病的人一样照顾,只可抚慰,不可惊动。旧时形容帝王、官吏极其顾恤民众疾苦。《左传·哀公元年》:“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

[141]漳州:在福建省。

[142]唐石:今福建建阳西北。

[143]叟(sǒu):年老的男人。

[144]畦(qí)町(tīnɡ):本指田垄、田界,此为分界线之意。

[145]南康:在江西省。

[146]军:中国宋代行政区划名,与府、州、监同属于路。

[147]措置:安排;料理。

[148]劄子:即札(zhá)子,古代的一种公文,多用于上奏。后来也用于下行。也叫札子。

[149]陆稼书(1630—1692):名陇其,浙江平湖人,生明崇祯三年,卒清康熙三十一年,年六十三。康熙九年进士出身,曾任嘉定、灵寿两县知县,兴利除害,颇有清名。

[150]赤子:人民。

[151]嘉定:今属上海市。

[152]宥(yòu):宽容,饶恕,原谅。

[153]积蠹(dù):多年的弊病。蠹,蛀蚀器物的虫子。

[154]策问:以经义或政事设问以试士。起于汉代,后科举考试多采用。如亲临策问,选补郎吏。

[155]折狱:判决诉讼案件。

[156]恻(cè)怛(dá):哀伤;犹恻隐;恳切。恻:悲痛,恻隐。怛:忧伤,悲苦。

[157]踰(yú):越过,超过。

[158]饬(chì):整顿,使整齐。

[159]廉:察考,访查。

[160]匝(zā)月:满一个月。

[161]诖(ɡuà)误:被犯罪人牵连而受到处分或损害。

[162]恫(dònɡ):恐惧。

[163]尸祝:祭祀,祈祷。

[164]灵寿县:今河北石门市西北。

[165]梓(zǐ):木头雕刻成印刷用的木板。如付梓(把稿件交付排印)。

[166]朔望:朔日与望日,即农历每月初一和十五。

[167]胜残去杀:感化残暴的人使其不再作恶,便可废除死刑。出自《论语·子路》:“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孔子说:“善人治理国家,经过一百年,也就可以消除残暴,废除刑罚杀戮了。这话真对呀!”

[168]沦肌浃(jiā)髓(suǐ):比喻感受很深刻。沦,浸没在水里,深入;浃,湿透,通彻。浸透了肌肉和骨髓。

[169]鬻(yù):卖。

[170]蠲(juān)免:免除(租税、罚款等)。

[171]岁比不登:农业连年歉收。同“比年不登”。比:屡屡;频频。

[172]行取:明制,地方官知县、推官,科目出身三年考满者,经地方高级官员保举和考选,由吏部、都察院协同注拟授职,称为行取。优者授给事中,次御史,再次各部官职。清初沿袭,并规定三年一次,各省有定额,雍正(1723—1735)后渐废。

[173]《二程全书》:为宋朝程颢、程颐所著。二程的理学思想对后世有较大影响,南宋朱熹正是继承和发展了他们的学说。他们的心理学思想主要见于《遗书》《文集》和《经说》等,均收入《二程集》中,中华书局1981年出版该书校点本。

[174]朱子文集大全:共一百一十卷,为朱熹十六代孙,元代朱玉所编。此编以朱熹正、续、别三集合而为一,按体分类,每体中又以编年为先后,分为八册。

[175]朱子语类大全:为宋朝黎靖德所编,纪录朱熹与门人问答之语,共一百四十卷,分二十六门。

[176]矩(jǔ)矱(yuē):规矩法度。

[177]出自《论语·学而》。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有子说:“为人处世做到了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反而喜欢冒犯长辈和上级,那是很少发生的事。不喜欢冒犯长辈和上级,反而喜欢造反作乱,那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君子致力于追求做人的根本,做人的根本树立起来了,大道的最高境界也就出现了。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是不是仁的根本呢?”“弟”即是“悌”,友爱兄弟。有子(前518—?),鲁国人,孔子的著名弟子,叫作有若。比孔子小三十岁,又说小十三岁。

[178]出自《孟子·告子章句下》:“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尧舜之道,不过就是孝和悌罢了。你穿尧的衣服,说尧的话,做尧的事,你便是尧了。你穿桀的衣服,说桀的话,做桀的事,你便是桀了。

[179]痿(wěi)痹(bì):肢体不能动作或丧失感觉。

[180]茹(rú):吃。

[181]拗(ào):不顺,不顺从。

[182]伐善施劳:出自《论语·公冶长》。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伐:夸耀。施劳:施,表白。劳,功劳。颜渊说:“我愿意不夸耀自己的长处,不表白自己的功劳。”

[183]矜名:夸耀自己的名声。矜,夸耀。

[184]媢(mào)嫉:嫉妒。

[185]纳赇(qiú):收受贿赂。

[186]很戾(lì):凶暴乖戾。

[187]阴鸷(zhì):阴险凶狠。

[188]物议:众人的议论,多指非议。

[189]牛李党争:唐代后期,宦官专权,朝廷官员中反对宦官的大都遭到排挤打击。依附宦官的又分为两派——以牛僧孺为首领的牛党和以李德裕为首领的李党,这两派官员互相倾轧,从唐宪宗时期开始,到唐宣宗时期才结束,前后近40年,历史上把这次朋党之争称为“牛李党争”。

[190]洛朔:宋哲宗元祐年间,反对王安石新法的官员有三党,以程颐为首的,因住在洛阳,称为洛党,以刘挚为首的都居住北方,称为朔党。

[191]篡(cuàn):原指臣子夺取皇位,也指用阴谋夺取地位或权力。

[192]不言而饮人以和:出自《庄子·则阳》,云:“不言而饮人以和”。一句话不说也能用中和之道给人以满足。饮,这里有得到满足的意思。

[193]无告:有疾苦而无处诉说。

[194]颠连:困顿不堪;困苦。

[195]不遑(huánɡ):没有时间;来不及。

[196]将父将母:奉养父母。将,供养;奉养。

[197]鲲(kūn)鲕(ér):亦作“鲲鱬(rú)”,小鱼。《诗·齐风·敝笱》“其鱼鲂鳏”孔颖达疏引《国语·鲁语》:“鱼禁鲲鱬。”按,今本《国语·鲁语上》作“鱼禁鲲鲕”,韦昭注:“鲲,鱼子也。鲕,未成鱼也。”

[198]翼卵:以翼覆卵,喻抚育。

[199]濡(rú)沫(mò):用唾沫来湿润。比喻同处困境,相互救助。

[200]蛮貊(mò):亦作蛮貉、蛮貃。古代称南方和北方落后部族,亦泛指四方落后部族。

[201]鸷(zhì)鸟:凶猛的鸟。

[202]攫(jué):抓取。

[203]鸷(zhì)兽:猛兽。

[204]忒(tè):差错。

[205]出自《易》第十六卦“豫”:“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意思是:天地有顺时运行的法则,因此日月运行不会有差错,四季的次序不会变更。圣人遵守顺时运行的法则,就会刑罚清明而民众悦服。豫卦与时俱进的意义非常大啊!

[206]豫:周易卦名,愉悦、欢乐、舒畅的意思。

[207]出自《易》第十六卦“豫”:“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意思是:雷声响起大地振奋,这就是豫卦的象征。先王观察这一卦象,创作乐曲,崇尚天德,殷勤隆重地祭祀上帝,并以故去的祖宗配享。

[208]出自《孟子》的《告子章句下》:“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209]出自《孟子》的《告子章句上》,意思是:学问之道没有别的什么,不过就是把那失去了的本心找回来罢了。

[210]煞(shà):极,很。

[211]该:包容;包括。

[212]蔼(ǎi)然:和气友善的样子。蔼,和气,和善,如和蔼。

[213]油然:自然而然。

[214]霁(jì):雨雪停止,天放晴。

[215]草夭木乔:绿草长得茂盛,树木长得高大。夭,盛貌;乔,高也。

[216]麀(yōu):母鹿。

[217]堕阙(què):宫殿倒塌。阙,京城,宫殿。堕阙,又是“毁坏亡废”的意思。

[218]耽(dān)彀(ɡòu):沉陷。耽:沉溺,入迷。彀:圈套、陷阱。

[219]涉猎:广泛粗略地阅读。

[220]枯(kū)槁(ɡǎo):干枯,枯萎。“枯”指“古木”,即“百年老树”。“槁”指“树木上头缺枝少叶”。

[221]勃(bó)郁(yù):亦作“勃欝”。茂盛;旺盛。

[222]森:树木众多,引申为众多、繁盛。

[223]丹头:本指道家精炼而成的丹药,常用来比喻促成事物变化的主要因素。

[224]靖(jìnɡ):平安,安静。

[225]奔突:横冲直撞,奔驰。

[226]涿鹿之兵:指的是距今约4600余年前,黄帝部族联合炎帝部族,与东夷集团中的蚩(chī)尤部族在今河北省涿鹿一带所进行的一场大战。战争的目的,是双方为了争夺适于牧放和浅耕的中原地带。

[227]七雄:指战国时代的秦、楚、燕、齐、韩、赵、魏。

[228]虓(xiāo)阚(kàn):虎暴怒哮吼的样子,引申为勇猛强悍。出自《诗·大雅·常武》:“阚如虓虎。”

[229]潢池:即成语潢池弄兵。出自《汉书·循吏传·龚遂》,指发动兵变,叛乱造反。潢池,积水塘;弄兵,玩弄兵器。

[230]渔阳鼙(pí)鼓:渔阳郡响起了战鼓。指有战事发生。渔阳:地名,现天津市蓟县,因蓟县西北有一山,名曰渔山,县城在山南,故古时名渔阳,唐时安禄山驻军在此。鼙鼓:古代军中用的小鼓。出自唐代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231]戾(lì)气:残暴之气,杀气,凶气。和正气相反,和邪气相对应。

[232]椎(chuí)埋:劫杀人而埋之,亦泛指杀人。《史记·酷吏列传》:“王温舒者,阳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裴骃集解引徐广曰:“椎杀人而埋之。”

[233]不逞(chěnɡ):失意,不得志;不满意;怨恨;作乱,叛变;泛指为非作歹。

[234]啸(xiào)聚:互相招呼着聚集在一起,指结伙为盗。

[235]《易传》:《周易》一书包括《易经》和《易传》两部分。由于《周易》经文深奥简古,春秋期的学者阅读起来已感到十分困难,于是,解释经文的文字开始出现,历史上称为《易传》。《易传》是一部战国时期解说和发挥《易经》的论文集,其学说本于孔子,具体成于孔子后学之手。《易传》共7种10篇,它们是《彖传》上下篇、《象传》上下篇、《文言传》《系辞传》上下角、《说卦传》《序卦传》和《杂卦传》。自汉代起,它们又被称为“十翼”。“翼”是“羽翼”的意思,有“辅助”之义。

[236]蹶(juě)张:亦作“蹷张”。气势汹汹的样子。原意是以脚踏强弩,使之张开,谓勇健有力。

[237]丹朱:尧的儿子。传说尧娶散宜氏女,生丹朱。尧说他“心既顽嚣,又好争讼”,深知其子丹朱之不肖,所以不用他,而让位于舜。

[238]出自《礼记·大学》:“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大道,正道,最高境界。骄泰,骄恣放纵。

[239]亢(kànɡ):高,高傲。

[240]分明:清楚,明明,显然。

[241]血性:刚强好义的个性。

[242]郑庄公(前757—前701):为春秋时郑国君王,名叫寤生,不为其母所喜,母偏爱其弟。郑庄公逼弟弟叛逆而自杀,将母亲迁居颍地。又与周朝交恶,发兵攻打,成为春秋时代诸侯抗衡王室的开始,在位四十三年。

[243]颍考叔:春秋时郑国人,担任掌理土地的封人,守于颍谷(今河南登封西)地区。郑庄公母亲武姜支持弟弟叔段叛乱,郑庄公平叛,使其弟自杀,将母亲迁往颍地,且发誓说:“不到黄泉,永不见面!”经过一年多,颍考叔进献贡物去见庄公,庄公请他用餐,并赐肉羹,但他将肉羹留下不吃。庄公问他:“为何留下肉羹不吃呢?”颍考叔回答说:“小人家中尚有母亲,请您让我带回家给母亲吃。”庄公听了很感动,就将想念母亲的心情告诉颍考叔。颍考叔建议他掘地见泉,在地道中与母亲相见,即可免于“君无戏言”之议,又可复合母子的感情。于是庄公照做,母子相好如初。

[244]子皋:即高柴(前521—?),春秋末年卫国人,一说齐国人。字子羔,亦称子皋、子高、季皋。他生性至孝,足不履影,惟恐伤到父母所生的身体及影子。亲人过世,守丧三年,常哭到眼泪带血,在此期间,从未露齿笑过。

[245]衰(cuī):古代用粗麻布制成的毛边丧服。

[246]出自《孟子·万章》:“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意思是:没有人叫他做,而他竟然做了,这就是天意。没有人叫他来,而他竟然来了,就是命运。

[247]严凤:明朝归安人,弘治举人,曾任知府,所到之处有惠政,又厚积学问砥砺德行。一时士大夫都归向钦仰,称他为溪亭先生。

[248]孝友:事父母孝顺、对兄弟友爱。

[249]此则故事敬请参见《安士全书白话解》第一部“敬爱兄弟”一章:归安有一个人,名叫严凤,大家叫他溪亭先生。天性慈善,孝敬父母,友爱兄弟。有一次,和同乡施翊(yì)之一起坐船,施诉说兄弟之间分产不均,严溪听后,频频皱眉,说:“我的兄弟懦弱,我正在苦恼。假使能够像您尊兄这样,马上全部夺走我的田产,我还有什么忧虑呢!”说完就挥泪如雨。施君见状很受感动,兄弟之间就互相谦让,一生都没有闲话了。

[250]圭(ɡuī)角:圭的锋芒有棱角,比喻人的言行奇特刻薄。

[251]阛(huán)阓(huì):街市;街道。借指民间。

[252]揄(yú)扬:赞扬。

[253]可掬(jū):可以用手捧住。形容情状明显。掬,用两手捧。

[254]嘘(xū)吸:大气鼓荡,吐纳呼吸。此处可以理解为鼓舞,鼓动大众的意思。嘘,吐气;吸,吸气。

[255]之者:之人,之物。

[256]拂(fú)戾(lì):违逆。

[257]齿胄(zhòu):指太子入学与公卿之子依年龄为序。齿,年龄。胄,帝王或贵族的子孙。

[258]鸣谦:谦德表着于外。

[259]畔(pàn):田间小道。本意为田地的界限。

[260]朝觐(jìn):臣子朝见君主。

[261]熏赫(hè):形容气势显盛。

[262]有虞:有虞氏部落在山西南、河南西北一带活动,都城在蒲阪(古蒲州,今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

[263]羽山:舜帝处决罪臣鲧(ɡǔn)的地方。史载上古时洪水滔天,民不聊生。尧帝命鲧去治水,鲧采取不断加高堤防的办法,使河床越淤越高,最终堤倒水决,淹死无数黎民,鲧因此被舜帝杀死在羽山。鲧的儿子禹接替了父亲的治水任务,采用疏导的办法,一心扑在治水上,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于顺利地将洪水引入大海,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后来禹接替舜为帝。

[264]惊骨:内心极其震动。

[265]王季:名季历,周太王古公亶(dǎn)父第三子,周文王姬昌之父。也称公季,其兄太伯(也称泰伯)、虞仲(也称仲雍)。

[266]忾(xì)僾(ài):息息相通。忾,叹息;僾,如肺与气管堵塞呼吸不畅。

[267]提命:犹言耳提面命。谓亲自教诲。语本《诗·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

[268]出自《中庸》第19章:“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意思是:侍奉死者就好像他们还活着,侍奉亡者就好像他们还在,这可以说尽孝到极点了。

[269]吊民伐暴:通常写作吊民伐罪。慰问受苦的人民,讨伐残暴的统治者。吊,慰问;伐,讨伐。

[270]五典百揆:象征帝王之位。五典,孔安国《尚书传序》说,伏羲、神农、黄帝之坟,谓之以三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百揆为我国商周以前之官名,最早见于《尚书》。后世多引喻为丞相、相国等总揽朝政的官员,也代指百官及天下各种政务。

[271]有鳏:即舜帝,《尚书·尧典》说:“有鳏在下,曰虞舜。”

[272]出自《礼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意思是:孝有三种情形:小孝奉献气力,中孝建立功劳,大孝无穷无尽。慈幼爱长,忘记劳苦,可以算是小孝的用力;尊重仁者,安顿义者,可以算是中孝的建立功劳;广泛施惠,备其物用,可以算是大孝的无穷无尽。

[273]毕罗:包罗,囊括。

[274]汩(ɡǔ)没(mò):埋没。

[275]胞民与物:一般作“民胞物与”。民为同胞,物为同类,一切为上天所赐。泛指爱人和一切物类。宋代张载《西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276]诚身:谓以至诚立身行事。

[277]达德:通行不变的道德。指大德,极高的道德。《礼记·中庸》:“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郑玄注:“达者,常行,百王所不变也。”

[278]达道:通行不变之道。《礼记·中庸》:“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又:“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279]出自《礼记·中庸》:“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意思是:孝顺父母有办法:自己不真诚就不能孝顺父母;使自己真诚有办法:不明白什么是善就不能够使自己真诚。孔颖达疏:“言明乎善行,始能至诚乎身。”

[280]曾子(前505—前435):姓曾,名参,字子舆,春秋末年鲁国南武城(今山东平邑县)人。孔子著名弟子之一,积极推行儒家主张,传播儒家思想。著述《大学》《孝经》等,明代封为“宗圣”。

[281]曾元:曾参生三子,长子曾元、次子曾申、三子曾华。

[282]王祥(185—269):字休征,琅琊(今临沂)人。东汉末年隐居20年,仕晋官至太尉、太保。“书圣”王羲之的族曾祖父。历汉、魏、晋三代,先后任县令、大司农、司空、太尉、太保等职。事后母孝,民间流传“二十四孝”有王祥卧冰求鲤故事。

[283]不思不勉:出自《中庸》:“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意思是:天生真诚的人,不用勉强就能做到,不用思考就能拥有,自然而然地符合中道的原则,这样的人是圣人。

[284]郛(fú)郭:外城。郛,古代城圈外围的大城;郭,城外围着城的墙。

[285]瞽(ɡǔ)瞍(sǒu):亦作“瞽叟”,舜的父亲。瞽,瞎眼;瞍,眼睛瞎没有眼珠,也是瞎眼的意思。

[286]何堪:怎能忍受。

[287]王祥卧冰:即二十四孝中“卧冰求鲤”的故事。王祥的亲生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继母朱氏不贤德,曾经多次在父亲面前说王祥的坏话,因此父母都不喜欢他。有一次,他的继母想吃活鱼,当时正是天寒地冻,河水都结了冰。王祥就解开衣服,趴在冰面上,希望能得到活鱼;这时,冰面忽然自己解冻,有两条鲤鱼跃出来,王祥把鱼拿回家献给了继母。

[288]笃(dǔ)挚(zhì):真诚;真挚。

[289]情识:佛教名词。一切众生叫作“有情”,梵语曰萨埵,旧译为众生,新译为有情。众生即有情识者,即有爱情者。因情生爱,故因父精母血而投胎。投胎的灵魂,佛教叫作识,即凡夫的妄心,因执着有我,故随其善恶投胎而在六道中轮回。

[290]出自《论语·里仁》:“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孔子说:“侍奉父母,如果父母有不对的地方,就要委婉地劝阻他们。见父母心里不愿听从,还是要对他们恭敬,并不违礼,虽然内心忧虑但不怨恨他们。”

[291]几(jī):轻微、婉转的意思。

[292]澌(sī)没:尽灭。澌,尽。

[293]斡(wò):转,旋。

[294]性命:中国古代哲学范畴。指万物的天赋和禀受。《易·乾》:“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孔颖达疏:“性者,天生之质,若刚柔迟速之别;命者,人所禀受,若贵贱天寿之属也。”朱熹本义:“物所受为性,天所赋为命。”

[295]位育:即“中和位育”,最先出自《中庸》,其开篇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意思是:人的喜怒哀乐的感情没有表现出来,叫作中;表现出来合乎法度,叫作和。达到中和,天地就各居自己的位置,万物也就生长了。

[296]事变经权:对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根据不同情况实行灵活的权变方法来处理问题。权变,灵活应付随时变化的情况,即随机应变的意思。

[297]灵蠢:一切含识的动物。蠢,虫子蠕动。

[298]休:吉庆,美善,福禄。如休咎(吉凶)。

[299]郊庙:古帝王祭天地的郊宫和祭祖先的宗庙。

[300]无忝(tiǎn):不玷辱;不羞愧。

[301]张子:即张载(1020—1078),北宋理学创始人之一,程颢、程颐的表叔,理学支脉——关学创始人,封先贤,奉祀孔庙。与周敦颐、邵雍、程颐、程颢合称“北宋五子”。字子厚,祖籍大梁(今开封),徙家凤翔郿县(今宝鸡眉县)横渠镇,人称横渠先生。赐谥明公。

[302]《西铭》:原名《订顽》,为《正蒙·乾称篇》中的一部分,张载曾将其录于学堂双牖的右侧,题为《订顽》,后程颐将《订顽》改称为《西铭》,才有此独立之篇名。此篇之核心思想在于:以乾坤、天地,和父母(含男女,夫妇及家庭)为一体,以乾坤确立起感通之德能,阐明此德能如何从个体之身位向家庭展开,并推达到天下。

[303]发明:创造性的阐发,发挥。

[304]死法:不灵活的办法,不知道权变。

[305]出自《中庸》:“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意思是:天生真诚的人,不用勉强就能做到,不用思考就能拥有,自然而然地符合中道的原则,这样的人是圣人。

[306]出自《孟子·离娄上》:“规矩,方圆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意思是:圆规和曲尺是方圆的标准,圣人是做人的标准。

[307]识:佛教有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其中第六意识起综合分析作用,指挥前五识作出相应的动作,造善恶不同之业。

[308]怨慕:出自《孟子·万章上》:“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mín)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赵岐注:“言舜自怨遭父母见恶之厄而思慕也。”朱熹集注:“怨慕,怨己之不得其亲而思慕也。”后泛指因不得相见而思慕。

[309]髑(dú)髅(lóu):死人的头盖骨。

[310]素王:是孔子的众多称呼中的一个,有“千年礼乐归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的说法。孔子非凡人乃自然造化之子孙,虽未居帝王之位,却有帝王之德,堪称“素王”。

[311]佚(yì)豫:犹佚乐。安逸享乐。“佚”同“逸”,放荡。豫,欢喜,快乐。

[312]唐突:冒犯,亵渎。

[313]简易:随便,不拘礼节。

[314]餍(yàn)嗛(xián):吃饱了反而怨恨。嗛,怀恨。

[315]训迪(dí):教诲开导。

[316]聱(áo):话不顺耳。

[317]恬(tián)然:满不在乎的样子。

[318]襁(qiǎnɡ):襁褓,包婴儿的被、毯等。

[319]觊(jì):希望得到。

[320]夷(yí):铲除;消灭;诛灭。

[321]习狎(xiá):犹言亲近,熟悉。

[322]严重:严肃稳重。

[323]勃(bó)溪(xī):亦作勃豀。吵架,争斗。婆媳争吵。语出《庄子·外物》:“室无空虚,则妇姑勃豀。”

[324]激聒(ɡuō):谓絮语,烦琐之言。

[325]诮(qiào)让:责问。

[326]菽(shū)水:豆与水。指所食惟豆和水,形容生活清苦。

[327]攘(rǎnɡ)臂:捋起衣袖,伸出胳膊。常形容激奋貌。

[328]觭(jī):角一俯一仰;偏,偏向一边。

[329]觤(ɡuǐ):角长短不齐。

[330]分曹:分班;分批。《史记·平准书》:“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司马贞《索隐》引如淳云:“曹,辈也。谓分曹辈而出为使也。”《汉书·刘向传》:“分曹为党,往往群朋。”

[331]暌(kuí):隔离,分离。

[332]愆(qiān):罪过,过失。

[333]偏僻:偏激,不端正。古代用法。

[334]恣睢(suī):放纵,放任。任意做坏事形容凶残横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335]阴私:暗中干的或隐秘不可告人的事。

[336]德:通“得”。

[337]真率:纯真坦率。

[338]衡:通“横”。横行,蛮横。

[339]膏泽:指使草木滋润生长的雨露和养料。亦借喻对人的恩惠。

[340]哭踊(yǒnɡ):古代丧礼,亦称“擗(pǐ)踊”,顿足拍胸而哭,表示极大的悲哀。《汉书·礼乐志》:“哀有哭痛之节,乐有歌舞之容。”颜师古注:“踊,跳也。哀甚则踊。”

[341]即高于千古:在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至高无上,评价最高,地位最高。

[342]迂阔:迂腐而不切合实际。

[343]古趣:古雅的情趣。

[344]勰(xié):和谐,协调。

[345]尪(wānɡ)弱:亦作尫弱、尩弱。瘦弱,衰弱。

[346]劬(qú)劳:劳苦、苦累的意思,特指父母抚养儿女的劳累。如“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出自《诗经·小雅·蓼(liǎo)莪(é)》。

[347]昏耄(mào):衰老,老迈;昏聩,糊涂。

[348]重(zhònɡ)听:听觉不灵敏,上了年纪,两耳重听。

[349]蹇(jiǎn)涩:言语艰涩不顺。

[350]推食让服:有成语“解衣推食”,推,让的意思。把穿着的衣服脱下给别人穿,把正在吃的食物让别人吃。

[351]僮(tónɡ)仆:僮,在大户人家做服侍工作的未成年人,如书僮,古同“童”。仆,仆人,下人。

[352]委心:倾心。

[353]逊(xùn)志:虚心谦让。

[354]承欢:迎合人意,博取欢心。多指侍奉父母、君王等。

[355]横(hénɡ)决:谓大水冲破堤岸横溃而出。比喻事态发展冲破常轨。

[356]逭(huàn):逃避。

[357]龙钟:年老体衰、行动不便的样子。

[358]鹄(hú)立:像鹄一样引颈而立,形容盼望等待。

[359]溲(sōu):大小便,特指小便。

[360]席荐:席子和草荐,亦泛指铺垫物。

[361]耦(ǒu):同“偶”,配偶。

[362]嫠(lí)妇:寡妇,孤居的妇女。

[363]顾养:孝顺赡养父母。

[364]搔(sāo)首踌(chóu)躇(chú):搔首,用手挠头;踌蹰,意为犹豫不决。

[365]爨(cuàn):烧火做饭。

[366]吃紧:仔细,认真。

[367]衾(qīn):被子。

[368]造化:福分;命运。

[369]悼(dào):悲伤,哀念。

[370]惭愤:羞愧愤恨。

[371]坐草:为临产之别名。因古代产妇临产时,或坐于草蓐上分娩,故名。

[372]桑榆:夕阳光照桑榆树梢,因以指日暮,也比喻晚年。

[373]蹉(cuō)跌(diē):失足跌倒,比喻失误。

[374]嬛嬛(xuān):形容轻柔美丽貌美的样子。

[375]逾(yú):越过,超过。

[376]胼(pián)胝(zhī):因经常劳动而使皮肤异常变硬和增厚。

[377]封翁:封建时代因子孙显贵而受封典的人。

[378]抚鞠:抚育。

[379]簟(diàn)席:竹席。簟,竹席。

[380]裀(yīn)褥(rù):坐卧的垫具。

[381]昏旭(xù):黄昏和清晨。

[382]罗縠(hú):一种疏细的丝织品。

[383]怏怏(yànɡ):不高兴;不满意。

[384]无常:死亡的代名词。

[385]殡(bìn):停放灵柩或把灵柩送到墓地去。

[386]膺(yīnɡ):接受,承当。

[387]桎(zhì)梏(ɡù):刑具,脚镣手铐。在手上戴的为梏,在脚上戴的为桎。类似于近世的手铐脚镣。

[388]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乌鸦长大后会给老乌鸦喂食,羔羊喝奶时跪着,借此表达报恩的意思。

[389]血奔心:产后恶血冲心。

[390]蓼莪:即《诗经·小雅·蓼莪》,这是一首赞美父母养育之恩的诗歌: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391]颠寒作热:一会儿嫌冷,一会又嫌热。

[392]揠(yà):拔。

[393]刑曹滴血书:古时候,刑事部门以“滴血认亲”作为判验父子关系的办法。滴血认亲,就是小孩的血跟大人的血如能溶在一块,就是父母亲生的,否则就不是。

[394]不经:不合常法。

[395]出自《论语·阳货》,孔子说:“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

[396]苫(shān)块:亦作苫条。“寝苫枕块”的略语。苫,草席;块,土块。古礼,居父母之丧,孝子以草荐为席,土块为枕。

[397]筦(ɡuǎn)簟(diàn):筦,古代绕丝的竹管;簟,指供坐卧铺垫用的苇席或竹席。

[398]斩衰(cuī):丧服名。衰通“缞”。“五服”中最重的丧服。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断处外露不缉边,丧服上衣叫“衰”,因称“斩衰”。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服期三年。

[399]锦绣:花纹色彩精美鲜艳的丝织品。

[400]作俑(yǒnɡ):古代制造陪葬用的偶像。后指创始,首开先例。多用于贬义。人们用“作俑”比喻首开恶例的人。《孟子·梁惠王上》:“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

[401]诿(wěi):推托,把责任推给别人。

[402]贻(yí):遗留,留下。

[403]分房:根据兄弟之间长幼次序分长房、仲房、季房等,即一房、二房、三房等,父母墓地风水与各房有不同的关系,故有争议。

[404]权厝(cuò):临时置棺待葬。

[405]闵子:闵子骞,春秋时鲁国人,孔子的弟子,以孝友闻于世。少时,后母虐待他,用棉絮衣服给自己两个亲儿子穿,而用芦花絮衣服给闵子骞穿。父亲知道后,要把后母赶出去。子骞就向父亲说:“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后母才免于被赶走的命运,因而感悟。

[406]老莱:老莱子,春秋时楚国人,生性至孝,年纪七十,常穿五色斑彩衣,像婴儿模样来逗双亲,使其欢笑。

[407]华宝:南北朝时齐国无锡人,父亲华豪在东晋安帝义熙年代保卫长安,华宝当年才八岁,父亲临走时对华宝说:“我会回来为你加冠。”后来长安沦陷,华豪死了,华宝年至七十不结婚不加冠,有人问他,他却很伤心痛哭终日,不忍回答。

[408]伯俞:韩伯俞,汉朝时梁人,非常孝顺。当时母亲用棍子打他,他大声地哭泣。母亲说:“以前打你,你都不哭,今日打你,为何哭泣?”伯俞说:“以前打我觉得很痛,知道母亲还很健壮;现在打我不觉得痛,知道母亲年老体衰,所以哭泣。”

[409]王裒(póu):西晋山东营陵人,博学多能,因父亲被司马昭所杀,终身不向西坐,以表示不臣服于晋朝。隐居教授学生,读《诗经》到“哀我父母,生我劬(qú)劳”常再三地痛哭流涕,学生因而将诗经“蓼莪篇”去除。

[410]江革:后汉临淄人,年少失父,遭乱背负母亲避难,数次遇到盗匪,都哀求而放过他,母亲死后,永穿孝服而不换。

[411]化书:道教著作,唐末五代谭峭(qiào)撰。共六卷,分道、术、德、仁、食、俭六化,一百一十篇。

[412]文昌帝君:为民间和道教尊奉的掌管士人功名禄位之神。文昌本星名,亦称文曲星,或文星,古时认为是主持文运功名的星宿。《文昌帝君阴骘(zhì)文》称,文昌帝君曾七十三次化生人间,世为士大夫,为官清廉,“济人之难,救人之急,悯人之孤,容人之过,广行阴骘,上格苍穹”。因此,天帝命文昌帝君掌天曹桂籍文昌之事。

[413]吴会:今江苏吴县。

[414]疽(jū):局部皮肤下发生的疮肿。

[415]羸(léi)瘵(zhài):病困。

[416]痼(ɡù)疾:经久难治愈的病。

[417]刳(kū):剖开;割。

[418]畚(běn)锸(chā):亦作畚臿、畚插。畚,盛土器;锸,起土器。泛指挖运泥土的用具。亦借指土建之事。

[419]大洞经:即《大洞真经》,道教经典。分39章,故亦称《三十九章经》。“大洞”为上清家理想之仙境,据称此经本藏于大洞仙宫中,故名。上清派奉此经为上清诸经之首。

[420]元始:即元始天尊,又名“玉清元始天尊”。在“三清”之中位为最尊,也是道教神仙中的第一位尊神。《历代神仙通鉴》称他为“主持天界之祖”。

[421]松楸(qiū):松树与楸树。墓地多植,因以代称坟墓。

[422]君山:古称洞庭山、湘山、有缘山,是八百里洞庭湖中的一个小岛,与千古名楼岳阳楼遥遥相对,总面积0.96平方公里,由大小七十二座山峰组成,被“道书”列为天下第十一福地。

[423]参见《安士全书白话解》,文昌帝君说:我的亡父姓张,名无忌,作周厉王的臣子,任保氏(执掌教育贵族子弟的官员)职务。当时厉王不喜欢听批评的话,以至于拘禁说他过错的人。我父亲曾经直言劝谏,厉王发怒,我父亲被放逐番阳而死亡。这时我还很小,跟着母亲黄氏送葬,回到了黄河以北的故土。十岁时出外读书,取名叫忠嗣,是继承父亲志向的意思。成年后,祖父把我过继做儿子,取名为仲。母亲黄氏心地慈祥、明察是非,全心全意教育训导我。等到宣王继位,宣布前朝臣子无罪被处死的人,都录取他们的后代为官。我秉承母亲的指示,到京城登上肺石鸣冤。宣王颁诏恢复了亡父的官职,谥号为献,仍用我作保氏。我原有兄允思,不幸早亡,母亲经常为他伤心。我就把我的次子楙(mào)阳过继给她,以安慰母亲的心。祖母赵氏去世,祖父也不能起床了。我因以孙承子,身穿重丧之服三年,哀毁的名声远近闻名。当时大家以孝友称呼我,我的名字反而没有人喊了。

[424]尹吉甫:即兮伯吉父。兮氏,名甲,字伯吉父(又作甫),尹是官名。周房陵(今湖北省十堰市房县青峰镇)人。周宣王的大臣,官至内史,据说是《诗经》的主要采集者,军事家、诗人、哲学家,被尊称为中华诗祖。尹吉甫晚年被流放至房陵(今房县),死后葬于今房县青峰山,房县有大量尹吉甫文化遗存。他辅助过三代帝王,后周幽王听信谗言,杀了他。不久知道错杀,便给他做了一个金头进行厚葬。为了防止盗墓,修建了真真假假十二座墓葬于房县东部。

[425]张仲孝友:出自《诗·小雅·六月》:“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意思是:吉甫庆贺设宴喜,接受赏赐无数样。他从镐京凯旋回,宣扬我行永久长。宴饮侍奉众亲友,烤鳖脍鲤佳肴香。看看还有谁在座?张仲孝友死战场。善待父母为孝,善待兄弟为友。

[426]克谐:能够成功。克,能;谐,和谐,有圆满、顺利的意思。

[427]太和:今安徽省西北。

[428]杨黼(fǔ):吉水人。官御史。明仁宗即位,杨黼上疏言十事。擢卫王府右长史。尽心献替,未尝苟取一钱。宣德初,卒。见《明史》卷一百三十七列传第二十五杨黼传。

[429]弥勒:菩萨名,汉译为慈氏,住在兜率天内院,是一生补处菩萨,将来当于住劫中的第十小劫,人寿减至八万岁时,下生此界,继释迦牟尼佛之后,为贤劫之第五尊佛。

[430]冒起宗:明居士,字宗起,如皋(今属江苏)人,崇祯元年(1628)进士,一生喜诵《金刚经》。

[431]六朝:东吴、东晋、宋、齐、梁、陈相继建都于建康(今南京),合称六朝。

[432]皇侃(kǎn)(488—545):一作皇儡(lěi),吴郡(在今江苏苏州市)人。南朝梁国儒家学者,经学家。皇侃是青州刺史皇象的九世孙。曾任国子助教、员外散骑侍郎。皇侃少好学,师事当时名儒会稽贺塌。精通儒家经学,尤明“《三礼》学”和《孝经》《论语》。

[433]天主帝释:佛教指帝释天,为忉利天之主,故称天主,又称天帝。

[434]大梵尊天:梵是清净的意思,为离淫欲之色界诸天的通名,今叫其中之初禅天主为大梵天。

[435]睒(shǎn)摩菩萨:释迦牟尼的前身。《睒子经》记载,昔有长者,夫妻两目并丧,入山求道。时有菩萨,名一切妙见。悯其意,生于长者家,名睒摩。至孝仁慈,年过十岁,与父母共入山奉事。着鹿皮之衣,提瓶汲水,时迦夷国王入山射猎,误以为鹿,引弓射睒。盲父母仰天曰:“睒至孝,天知之,则睒当更生。”于是释梵四天帝,来到睒前,灌神药于口,拔箭更活。父母惊喜,两目皆开。经云,盲父即净饭王,盲母即摩耶夫人,国王即阿难。

[436]慈心童子:即慈童女,为佛陀过去世之名。在佛陀诸多过去世故事中,有一则说,佛陀曾为波罗奈国一长者之子,名为慈童女,发愿让一切众生应当受之苦尽集于其身。根据《梵网菩萨戒经义疏发隐事义》卷一所载:“慈心童子偶断母发一茎,堕火轮地狱,见诸罪者受苦无量,即立誓言,彼之所受,我悉代之。发是誓已,火轮即灭。”《杂宝藏经》卷一:“愿使一切应受苦者,尽集我身。(中略)命终,生兜术陀天。(中略)于父母所少作不善,获大苦报;少作供养,得福无量。”

[437]释迦文佛:即释迦牟尼佛,意即释迦族出身的圣人,为佛教教主。《净名疏》云:“天竺语,释迦为能,文为儒,义名能儒。”

[438]崔沔(miǎn)(673—739):字善冲,唐朝诗人。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原籍博陵,今河北安平,进士出身。对策为天下第一,累迁祠部员外郎。睿宗朝转著作郎,开元中历秘书监太子宾客。二十七年卒,年六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孝。

[439]毁形:指损伤身体。

[440]风木既悲:即风木含悲,比喻因父母亡故,孝子不能奉养的悲伤。

[441]崔佑甫(721—780):崔沔儿子,字贻孙。唐朝名相。第进士,调寿安尉。自起居舍人累迁中书舍人。性刚直,遇事不阿。德宗时,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改中书侍郎。荐拔人才,推至公以行。

[442]吕升(?—1433):浙江省绍兴府山阴县(今浙江省绍兴市)人,永乐年间为溧阳教谕,历任江西、福建按察佥事。之后升为大理寺少卿。宣德八年致仕卒。

[443]发:毒疮。痈之大者名发,相当于西医的疖、痈并发蜂窝组织炎、急性蜂窝组织炎。

[444]罔(wǎnɡ)极:无极,无穷尽,无边际,指人子对于父母的无穷哀思。出自《诗经·小雅·蓼莪》“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445]修仪:束修(脩)礼仪,即教书的礼金。

[446]韶州:位于今广东省北部,与湖南、江西两省接壤。辖境相当于今韶关市及曲江、乐昌、仁化、南雄、翁源、英德等县地,因州北有韶石得名。

[447]慷慨:情绪激动。

[448]饶州:今江西鄱(pó)阳。

[449]刲(kuī):割取。

[450]糜(mí):粥。

[451]总角:古代未成年的人把头发扎成髻,借指童年时期,幼年。

[452]马周(601—648),唐初大臣。字宾王,博州茌平(今山东省茌平县茌平镇马庄)人。少孤贫,勤读博学,精《诗》《书》,善《春秋》。后到长安,为中郎将常何家客,631年,代常何上疏20余事,深得太宗赏识,授监察御史,后累官至中书令。曾直谏太宗以隋为鉴,少兴徭赋,提倡节俭,反对实行世封制。

[453]欷(xī)歔(xū):哭泣后不由自主地急促呼吸;感慨万千;叹息声,抽咽声。

[454]平恕:持平宽仁;公平正义,宽厚仁慈。

[455]班固(32—92):东汉官吏、史学家、文学家。史学家班彪之子,字孟坚,扶风安陵人(今陕西咸阳东北)。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潜心二十余年,修成《汉书》,当世重之,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征匈奴为中护军,兵败受牵连,死狱中,善辞赋,有《两都赋》等。

[456]贷:宽恕,饶恕。

[457]霍光:字子孟,约生于汉武帝元光年间,卒于汉宣帝地节二年(公元前68)。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市)人。是汉昭帝的辅政大臣,执掌汉室最高权力近20年,为汉室的安定和中兴建立了功勋,成为西汉历史发展中的重要政治人物。

[458]大司空:《后汉书·百官志一》:“司空,公一人。本注曰:掌水土事。”

[459]荐:进献。

[460]出自《礼记·祭义》,曾子所说:“亨孰膻芗尝而荐之,非孝也,养也。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谓孝也已。”意思是:“烹熟膻肉、谷香,尝了之后荐献于亲人,不是孝,这是奉养。君子所谓的孝,举国之人称之为榜样,说:‘幸运啊,有这样的子女!’这样,才是所谓的孝啊。”

[461]韩忠彦(1038—1109):字师朴,宋朝安阳(今属河南)人。魏郡王韩琦长子。历官开封府判官、知瀛州、给事中、礼部尚书、以枢密直学士知定州、户部尚书、尚书左丞、同治枢密院事、知院事、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左仆射,知大名府,遭谪,以宣奉大夫致仕。

[462]蠲(juān):除去,免除。

[463]逋(bū)负:拖欠赋税、债务。

[464]邓洵武(1057—1121):北宋大臣。字子常,成都双流(今属四川)人。哲宗绍圣中,为国史院编修官,撰《神宗史》,迁起居舍人,进中书舍人、给事中兼侍讲,修《哲宗实录》迁吏部侍郎。崇宁三年(1104)迁尚书右丞、中书侍郎。政和六年(1116)知枢密院,拜少保,封莘国公。

[465]范纯仁(1027—1101):北宋大臣,人称“布衣宰相”。字尧夫,谥忠宣,吴县(今江苏苏州)人,范仲淹次子。仁宗皇祐元年进士。尝从胡瑗、孙复学。父殁始出仕知襄城县,累官侍御史、同知谏院,出知河中府,徙成都路转运使。哲宗立,除给事中,元祐元年同知枢密院事,后拜相。哲宗亲政,累贬永州安置。范纯仁于徽宗立后,复观文殿大学士,促入觏,以目疾乞归。著有《范忠宣公集》。

[466]庆州:今甘肃庆阳。

[467]杨士奇(1366—1444):明代大臣、学者,名寓,字士奇,谥文贞,江西泰和(今江西泰和县澄江镇)人。官至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历五朝,在内阁为辅臣四十余年,首辅二十一年。与杨荣、杨溥同辅政,并称“三杨”,因其居地所在方位,时人称之为“西杨”。“三杨”中,杨士奇以“学行”见长,先后担任《明太宗实录》《明仁宗实录》《明宣宗实录》总裁。

[468]胁(xié):从腋下到肋骨尽处的部分。

[469]簪(zān):插,戴。

[470]缥(piǎo):青白色,淡青。

[471]绛(jiànɡ):赤色,火红。

[472]磬(qìnɡ)折(shé):弯腰,表示谦恭。

太上感应篇汇编白话解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