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感应篇汇编白话解(全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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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太上说:祸福没有谁能主宰,实际只是人心自己招来的罢了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太上说:祸福没有谁能主宰,实际只是人心自己招来的罢了)

此节合下一节为一篇纲领,乃垂训之大旨也。论圣贤之心,不因祈福避祸,而后为善不为恶。论造化[1]之理,积善积恶,而余庆余殃[2],固不爽[3]也。

这个章节与下个章节合为《感应篇》全篇的纲领,是顺应天道,建立言教的主旨。我们论述圣贤的心,是最高的一种境界,不是因为祈福避祸,才开始为善不为恶,因为圣贤达到了无私无我的最高境界,所以他就迫切希望一切众生也走上这条解脱的道路。如何走向解脱呢?那就必须告诉大众有一个主宰我们命运的自然规律,也就是《易》所说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真理。

小曰吉凶,大曰祸福。“无门”,无定门也。“自召”,自作自受也。言天地无私,因物付物[4]。祸之福之,本无一定之门。听招致以为报应,惟在人心自召耳。

然人一念未起时,此心湛然[5],如同虚空,何有善恶?只因此念才动,所向为好事是善,所向为坏事为恶。其先不过起一念,行一事,及后日积月累,遂有善人恶人之别。而得祸得福,悉决于起念之时矣。故太上开口曰无门,曰自召。懔懔[6]于为人起念之时,吃紧提撕警觉。觉者,内观洞照也。人心善恶,莫不有几。一念内照,便知向往。《易》曰:“几[7]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8]于此觑[9]得破,做得主,自然欲净理纯,动与吉会。若毫厘有差,天地悬隔矣!

从小处来说是吉凶,从大处来说是祸福。无门,就是没有一定的窍门。要想避凶趋吉是没有什么窍门的,为什么呢?因为都是你自己招来的,一切惟心造,自作自受。要说天地他是大公无私的,没有任何私心的,你需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但当人存心为恶时,天地自然也给他惩罚了。就像庄子所说“因物付物,任万物自用”,根据万物所需,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就像太阳普照大地,一切众生都可以各取所需。因此,得祸得福,本来就没什么窍门的。听任招来祸福以为受到报应了,实际都是人心自己招来的罢了。

然而,人的一念还没有生起时,此心清净,如同虚空没有一点尘土,为什么突然有了善恶呢?只因为这当下一念才动,所向为好事就是善,所向为坏事就是恶。刚开始只不过是起一个念头罢了,只因起这个念头就驱使人去做这个事,等到后来日积月累,就有善人恶人的分别了。

得祸得福,都决定在起念的时候。因此,太上开口就说“无门”,说“自召”。让人时刻谨慎观察自己当下一念是什么,这起念之初,加紧提高警惕。所谓觉悟,就是善于内观反省,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人心善恶,莫不都有苗头。当起一念时就马上观照,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易》说:“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其意思是说,“几”是一个行动的苗头,即起心动念。虽然还没有行动,但是这个行动的吉凶就预先显示出来了。在这个起心动念的地方看得破,做得主,自然就欲望消除,天理保全,一切行动都会与吉祥相会。如果念头相反,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天地悬隔了!

宋灵源禅师谓伊川[10]曰:“祸能生福,福能生祸。祸能生福者,以其处危之时,切于思安,深于求理,尤能只畏敬谨也。福能生祸者,以其居安之时,纵其奢念,肆其骄怠,尤多轻忽[11]侮慢[12]也。”

宋朝时候,有一位高僧名叫灵源禅师,他对程颐说:“祸能生福,福能生祸。为什么祸能生福呢?因为人处在危难之时,心中迫切想要平安,更深切地追求走向平安的真理,为了离开危境,他尤其能够做事谨慎,心存敬畏。为什么福能生祸呢?因为人处于安乐之时,就放纵自己奢侈的念头,无所顾忌,骄奢懈怠,因为环境的影响,尤其轻率随便,态度傲慢无礼。”

东岳大帝[13]训[14]曰:“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祸福密移,迷者罔觉。”

东岳大帝教导我们说:“每天行善,就像春天时田园里的草一样,虽然没有清楚看到它在生长,但它却每天长大。每天作恶,就如磨刀用的石块,虽然不能明显发觉它在减损,但实际上每日都在销蚀。祸福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增减,没有智慧的人是不容易觉察的。”

唐六祖惠能[15]曰:“一切福田,不离方寸[16]。”经云:“吉凶祸福,皆由心造。”又云:“罪福二轮,苦乐两果,皆三业[17]所造,一心所感。”若一念心瞋恚[18]邪淫,即地狱业;悭贪[19]不施,即饿鬼业;愚痴暗蔽[20],即畜生业;我慢贡高[21],即修罗[22]业;坚持五戒[23],即人业;精修十善[24],即天业;证悟人空,即声闻[25]业;知缘性离,即缘觉[26]业;六度[27]齐修,即菩萨[28]业;真慈平等,即佛业。夫心净则香台宝树,净刹化生;心垢则邱陵坑坎,秽土禀质[29]。非从天降,岂属地生?只因最初一念所致,离却心源,更无别体。

唐朝时候,禅宗六祖惠能大师说:“一切的福田,都离不开自己的心。”佛经上也讲:“吉凶祸福,都由心造。”又说:“罪福、苦乐都是身、口、意三种身心行为积累而造成的,人心感应而来的。”如果心中一念忿怒怨恨、邪淫,就是地狱业;吝啬贪心,不修布施,就是饿鬼业;愚昧无知,不明事理,就是畜生业;自以为高人一等,倨傲自矜,侮慢他人,就是阿修罗业;坚持五戒,就是人业;精修十善,就是天业;证悟人的本性是空,就是声闻业;观诸法生灭因缘而自行悟道,就是缘觉业;六度齐修,就是菩萨业;去妄归真,慈心平等,就是佛业。心中清净则生出莲台宝树,净土化生;心中污垢则面临丘陵坑坎,秽土在前。净土和秽土,不是从天而降,难道就是地里长出来的?都不是,只因最初一念所致,离开此心,并非另外有净秽世界,无边宇宙都不在一心之外。

微哉感应机[30],险哉善恶路!至难持守者人心,触物而动。渊沦天飞;随念而迁[31],凝冰焦火。故古人昼勤三省[32],夜惕四知[33]。更于鸡鸣而起,孳孳[34]为善。无非时刻操存[35],令此心镜恒明耳。心镜明,则善恶自己作得主,而祸福亦作得主,固天命在我矣!故论祸福自召之理,推本于存心。

再附先儒格论[36],以宣太上之旨云。

感应的征兆真是微妙而难以察觉,善恶的道路稍不注意就走错,这是多么危险啊!最关键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此心一接触外物就会动念。有时沉沦于深渊之下,有时又高飞在蓝天之上;此心随着念头而不断变化,有时可以凝结成冰,有时又能焦灼如火。因此,古人善于在白天努力反省自己,如曾子“吾日三省吾身”;在晚上则警惕自己,不要以为没人知道就犯错,如东汉杨震晚上拒收贿金,以“天知、神知、我知、你知”等“四知”教育友人不欺暗室。一个人要精进修行,就要从鸡鸣起床,勤勉为善。用功之处,无非是时刻执持心志,不使丧失,使此心如同明镜,时刻没有一点污染罢了。心镜一明,则自己对善恶就能做主,那么对今后的祸福也能做主,因此说人的命运实际主宰在自己手里啊!所以,论“祸福自召”的道理,要推论到自己的存心。

再附先儒含有教育意义可为准则的论述,来宣传太上所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的含义。

或问:“鸡鸣而起,未与物接,如何为善?”程子[37]曰:“只主于敬,便是为善。”

有人问:“鸡叫就起床,还没出去与外界接触,怎么为善呢?”程颐说:“只要能够做到一心恭谨,谨慎此心不生邪念,就是为善。”(古人早起是为了修行,做梦会有邪念——译者注)

宋张子[38]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自然心正。”

北宋理学创始人张载说:“刚开始正心时,应当以自心为严师,所起一切念头都要知道恐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修行一二年后,守得牢固,自然心正。”

朱子[39]曰:“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时,作何气象[40]?此亦养心之要。”

又曰:“心须令只在一处,勿有外事参杂,仍须勤勤操守,临事勿暂放宽。人之精神,习久自成。若勤紧收拾[41],真个提得紧,虽半月见验可也。”

又曰:“涵养[42]本源之功,最易间断。然才觉间断,便是相续处。只要常自提撕[43],分寸积累将去,久久自然接续,打成一片[44]矣。”

又曰:“静中私意横生,学者之通患,能自省察至此,甚不易得。此当以敬为主,而深察私意之萌,多为何事?就其重处,痛加惩窒[45],久久纯熟,自当见效。不可计功旦暮,而多为说以乱之也。”

又曰:“心存,群妄自然退听[46]。”

又曰:“孔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47],便是存心之法。如说话觉得不是,便莫说;做事觉得不是,便莫做。亦是存心之法。”

又曰:“学问须自警醒。瑞岩和尚[48],每日间常自问:主人翁惺惺[49]否?自答曰:惺惺。学者宜法。”

门人周彦文问曰:“近觉行坐语默,皆瞒不得自己。”朱子曰:“此是得力处,心灵到身上来了,但时时默识而存之。”

大理学家朱熹说:“罗先生教学静坐,他认为在静坐中,要看喜怒哀乐没有产生时是什么迹象。这也是最重要的养心之法。”

又说:“心必须使它集中在一处,不要有其他事掺杂进去,一直就这样勤奋守住不放,工作时也不要放逸。这种一心不乱的精神,个人练习久了自然就会成功。如果勤奋整治此心,能够真正不放松,即使半月也可看见成效。”

又说:“修养本源之功,使心回归无欲无念的状态,最易间断。然而刚刚发觉间断时,实际便能连接起来。只要常常提醒自己,心无杂念,一步步积累下去,久久自然连续,到最后就融通一片了。”

又说:“在静坐中发现自己自私自利的念头不断涌出来,这是初学者的通病,能够自己反省自己并且能够观察出来,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凡夫不能反省观察,就随波逐流不知不觉地沦落恶道——译者注)。到这个地步应当保持恭敬谨慎的态度,进一步深入觉察私念是怎么萌发的,私念多是为了什么事。就最严重的地方警戒严防,时间一久自然就功夫纯熟,自然就会看见大成效。不可早晨一用功晚上就想看到功效,也不要多说话,以免乱了分寸。”

又说:“心存正念,一切妄想自然退让顺从。”

又说:“孔子所说的‘在家恭敬有礼,办事严肃认真,待人忠厚老实。即使到了夷狄之地,也不可放弃’,就是存心之法。如果说话觉得不对,就莫说;做事觉得不对,便莫做。也是存心之法。”

又说:“所谓学问就是要学必问,要经常自己提醒自己。高僧瑞岩和尚,每天经常自己问自己:主人翁清醒否?自己观察后,然后自己回答道:清醒。修行人应当效法他。”

朱熹的学生周彦文问他说:“近来发现行走、坐下、说话、静止等一切行为,都骗不了自己。”朱熹说:“这就是得力的地方,心里的活动与身体的行动连在一起了,只是还时时需要静心观照,心存正念。”

宋陈烈[50]苦无记性,读《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曾收得,如何记得?”乃闭门静坐,不读书百余日,以收放心。遂读书,一览无遗。

南宋时候,有一个进士叫陈烈,他曾经为自己记性不好而苦恼,当他读到《孟子》“学问之道没有别的什么,不过就是把那失去了的本心找回来罢了”这句话时,若有所悟,说:“我的心都不能收回来,怎么能够有记性呢?”于是他闭门静坐,百多天不读书,用功收回散佚的心。此后再读书,看一遍就记得了。

或问敬之貌?谢上蔡[51]曰:“于俨若[52]思时可见。”问:“不免有矜持[53]如何?”曰:“矜持太过却不是,要在勿忘勿助长之间耳。”

有人问“敬”的表现是什么?谢良佐说:“在好像思考时可见。”又问:“如果显得太庄重、严肃怎么办?”回答:“庄重、严肃太过就不对了,要保持在不忘记也不助长之间。”

高景逸[54]曰:“每至夕阳,默检一日所为,若不切实煅炼身心,便虚度一日,流光可惧。”又曰:“所以要惜分阴者?不使邪思妄念,瞬息据我灵府[55]。庶[56]几日就月将[57],缉熙[58]于光明。”又曰:“先儒[59]入敬法,曰整齐严肃,曰常惺惺,曰收敛不容一物。今日我辈胸中,劳劳攘攘[60],千万物俱容在此,岂止一物?若要免此,须是常惺惺。要惺惺,须是整齐严肃。三法又有次第[61]。”

明代大儒高攀龙说:“每到傍晚的时候,静心检查一天所做的事,如果这一天没有做到切实煅炼身心,就是白过一天,光阴流逝,太可怕了。”又说:“为什么要爱惜一分一秒的光阴呢?是为了不使邪思妄念能在瞬息之间占据我的心灵,这样修行下去才能达到一心不乱的境界。但愿每天都有成就,每月都有进步,使自己的心性趋于光明之境。”又说:“先儒教人‘入敬’(进入敬的境界)之法,第一是整齐严肃,第二是常常清醒,第三是集中精神心无旁骛,不为外物所动,不让一物侵入自己的心灵。可今天我们这些人,忙忙碌碌,千万事物都进入了心中,哪里还只有一物呢?如果要摆脱这种状态,必须经常头脑清醒。而要头脑清醒,又必须先做到整齐严肃。这三个方法又是有次序的。”

无欲故静[62],有主则虚[63],此心学纲要。

因为没有了个人的欲望,心不为外界一切事物所动,所以此心就能安静;因为心中有主,时时观照,自己的心能自己做主,所以外物不能侵入,故“虚”,空无一物。所以说“无欲故静,有主则虚”是心学的纲要。

宋程明道[64]先生,弟伊川。渡江舟几覆,人皆惊惧,先生独正襟危坐如常。问之曰:“心存诚敬耳。”

宋朝明道先生程颢,与他的弟弟伊川先生程颐并称“二程”,是著名的理学家。有一次,程颐与大家坐船渡江,遇到大风浪,船几乎就要翻了,人人都吓得惊慌失措,惟独程颐先生正襟危坐如平常一样。等到安全到达江岸后,大家问他为什么那么镇定,先生回答说:“我只是心存诚敬罢了。”

真空寺老僧曰:“凡人妄想不一。或追忆数十年前荣辱恩仇、悲欢离合及种种闲情[65],此是过去妄想。或事到眼前,可以顺应,却乃畏首畏尾,犹豫不决,此是现在妄想。或期日后富贵荣华、子孙发达与夫一切不可必成、不可必得之事,此是未来妄想。三者妄想,或生或灭,谓之幻心。照见其妄,随念斩断,谓之觉心。故曰不患念起,只患觉迟。此心若同太虚,烦恼何处着脚耶?”

真空寺的老和尚曾经说:“凡人妄想不一,但概括起来不外乎三种。或者追忆数十年前的荣辱恩仇、悲欢离合以及种种闲情,这是过去妄想。或者事到眼前,本来可以顺应,可是却畏首畏尾、犹豫不决,这是现在妄想。或者希望日后富贵荣华、子孙发达以及一切不可必成、不可必得的事,这是未来妄想。凡人都有过去、现在、未来三种妄想,时而产生时而消失,这就叫作幻心。如果反观内照,知道都是妄想,随念斩断,这就叫作觉心。因此说,不怕念头起,只怕觉悟迟。如果我们的心如同虚空一样空旷,烦恼从什么地方落脚呢?”

以上俱精微[66]神化[67]之论,有志者,所当深思力勉,期造纯熟自然而后已。昔宋赵康靖[68]公,置瓶豆二物。起一善念,投一白豆;起一恶念,投一黑豆。初则黑豆甚多,继而渐少,久之善恶二念都忘,瓶豆亦弃而不用。盖消磨[69]至于莹澈[70]矣。又《阴骘[71]文》曰:“人能如我存心,天必锡汝以福。”盖存心在我,只求克私复性以事天,任天之报施,则气类相从,自然不爽。是知去祸召福之道,端在存心矣。旨哉!

以上都是精深微妙、出神入化的论述,有志修心的人,就应当深思并且努力去从行动上体现出来,限期做到纯熟自然才作罢。从前,宋朝的赵康靖公,他准备了瓶子和豆子两种东西。如果心起一善念,就投一粒白豆到瓶子里;如果心起一恶念,就投一粒黑豆到瓶子里。刚开始时,投入瓶子的黑豆明显很多,接着就渐渐减少了,久而久之,善恶二念都消失了,瓶子和豆子两种工具都不需要了。因为已经把自己的心磨到晶莹透明了。又有《文昌帝君阴骘文》说:“人能像我这样存心,上天必定会赐福给你。”因为存心在我,只要追求克制私欲、回归本性以顺应天理,任凭上天怎么回报,那么同气相求同类相应,因果自然不会有差错。因此就知道去祸召福的道理,关键在存心了。这是本篇的主旨啊!

宋卫仲达,初为馆职[72],被摄[73]至冥,核善恶二录,恶录盈庭,善录只一小轴[74]。冥官色变。索秤称之,小轴反压起恶录。官喜曰:“君可出矣!”仲达曰:“某未四十,安得如许恶状?”官曰:“但一念不正,鬼神无不知,知即书之,不待为也。”曰:“小轴中何事?”官曰:“朝廷尝大兴工役,修三山石桥,君力谏之,此疏稿也。”曰:“谏之未从,善力何能至此?”官曰:“公用念甚真,言可训世,向使[75]听从,功德何量?乘此度世何难?奈恶念太多,善力减半,不可复望大拜[76]。”后果官止吏部尚书[77]。

呜呼!仲达之恶,空有其念,尚损作相之现福;仲达之善,空有其言,即压盈庭之恶录。况实作善恶者乎?可见一念起处,即祸福之门也!

宋朝官员卫仲达,刚做馆职的时候,被阴司小鬼捉拿到阴间,阴司的官核对他的善恶档案,发现所记录生前善恶,恶贯满盈,善的记录只有一小卷。阴司的官脸色改变,很生气。他吩咐拿秤来,把两种册子称称看,没想到那一小卷善的档案竟然压倒了大堆恶的档案。官喜道:“您可以出去了!”卫仲达说:“我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哪里会有这么多过失和罪恶呢?”官说:“只要起一个不正的念头就是罪恶了,鬼神无不知道,知道了就会记录下来,不会等你去做出来才算。”卫仲达问:“小卷中记载了什么事?”官说:“有一次朝廷想在福州府大兴土木,叫很多百姓去做苦工。你上书劝谏,那一卷档案就是你的奏章底稿。”卫仲达说:“我虽然劝止,但上级并没有听从,善念的力量怎么会那么大呢?”官说:“您用心很真诚,所劝之言可以做世间明训,假如上级听从了您的话,那善的力量比现在更大了,功德怎么能够估量呢?你要是一直用这样的念头来做人,那么你得善报还有什么困难呢?无奈您恶念太多,善力减半,今后不能再寄希望当宰相。”后来果然官止吏部尚书。

唉!卫仲达的恶,仅仅是空有其念,尚且有损做宰相的现有福报;卫仲达的善,也还仅仅是空有其言,就压倒了满满当当的恶事。于是,我们就明白,要是真正做了善恶之事后那是什么结果呢?可见心中一念生起的时候,就是祸福产生的源头啊!

宋廖德明[78],朱晦庵[79]弟子。少时梦怀刺[80]谒[81]一庙,门者索刺,出袖中,乃宣教郎[82]廖某,遂觉。后登第,果以宣教郎宰闽。德明思前梦,恐官止此。不欲行,乃质[83]诸晦庵。公指案上物曰:“人与器不同,如笔止能为笔,剑不能为琴,故成毁久速,有一定之数。人则不然,固有朝跖[84]而暮舜[85]者,其吉凶祸福亦随之而变,难以一定言。今子赴官,但当充广德性,力行好事,前梦不足芥蒂[86]。”德明如其言,后官果至正郎[87]。

宋朝的官员廖德明,是朱熹的弟子。他年少时做梦,曾经梦见自己身上带着名帖去一座寺庙拜访,守门人问他要名帖,廖德明从衣袖中拿出来,上面写着“宣教郎廖德明”,然后就醒来了。后来考试上榜,果然让他去福建做宣教郎。廖德明想想前面做过的梦,猜想自己的官大概也就做到这个宣教郎为止了。因此,他不想就职,就去拜访自己的老师朱熹询问自己的前途。朱熹指着桌上的东西说:“人与物不同,如笔只能为笔,剑不能为琴,因此一件器物的使用,它存续或毁坏的时间长短,有一定的定数。人就不同,早晨还是强盗柳下跖,到了晚上就变成圣君虞舜了,因此吉凶祸福也会随着发生变化,没有固定不变的命运。现在你只管尽快上任,只要充实精神扩展德性,力行好事,前面做过的梦不必介意。”廖德明按照老师的话去做,后来果然官至正郎。

毕昶(chǎnɡ)家富,惟以智术欺人,苛刻[88]立业,生二子。有卖产于彼者。阳拒之曰:“我不欲也。”既又使人阴钩之。及至,又曰:“实不欲也。”其人无奈,则得减价以就。及成契,又曰:“我银不便,期某日来取。”及取时,或以色银[89],或以米谷凑与之,原数并不得全。平生事事如此。后长子以人命系狱,破产死。次子以淫赌流落,丐食他方。毕昶竟至嗣绝。

毕昶家里很富裕,生了两个儿子,但他常常用阴谋诡计来欺负人,为人狡猾,对人刻薄,想尽主意剥削别人。有人家里急需钱,把家产卖给他。他表面上拒绝说:“我不想买。”但暗地里又派人去诱导对方。等到对方来了,他又说:“真的不想买。”此人无可奈何,只能减价来迁就他。等到签约,又说:“我现在手头不方便,银子你改天来拿。”等到拿银时,以次等银子给他,还用米谷来凑数,实际价格总比原数少。平生事事如此。后来他的长子因为人命官司入狱,破产死了。他的次子因为嫖娼赌博而沦落街头,四方乞讨为生。最后毕昶竟然断子绝孙。

明袁了凡[90]自作《立命篇》云:

余童年丧父,母命弃业学医,谓可以养生,可以济人,且习一艺以成名,尔父夙心也。

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91]伟貌,飘飘若仙。余敬礼之。语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进学矣,何不读书?”余告以故。曰:“吾姓孔,云南人也,得邵子[92]《皇极正传》,数[93]该传汝。”余即引之归,告母试其数,纤悉皆验。余遂起读书之念。

孔为余起数[94]:县考童生当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学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处名数皆合。复为余卜终身休咎[95],言某年考第几名,某年当补廪[96],某年当贡[97]。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归。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惜无子。余备录而谨记之。

自此以后,凡遇考校,其名数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及食米七十余石,屠宗师[98]即批准补贡。余窃疑之。后果为署印[99]杨公所驳。直至丁卯年始准贡,连前食米计之,实九十一石五斗也。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迟速有时,澹然无求矣。

贡入燕都,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不阅文。后归游南雍。未入监,先访云谷禅师[100]于栖霞山中,对坐一室,凡三昼夜不瞑目。

云谷问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见起一妄念,何也?”

余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死生,皆有定数,即要妄想,亦无可妄想。”

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

问其故。曰:“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转动一毫,岂非是凡夫?”

余问曰:“然则数可逃乎?”

曰:“命自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的[101]为明训。我教典中说,求功名得功名,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夫诳语乃释迦大戒,诸佛菩萨岂诳语欺人?”

余进曰:“孟子言‘求则得之’,求在我者也。道德仁义,可以力求。功名富贵,如何求得?”

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错,汝自错解了。汝不见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反躬内省,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

问:“孔公算汝终身若何?”余以实告。

云谷曰:“汝自揣应得科第否?应生子否?”

余追省良久,曰:“不应也。科第中人,类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时或以才智盖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岂宜科第哉。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余好洁。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又多言耗气,喜饮烁精,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神,皆宜无子。其余过恶尚多,不能悉数。”

云谷曰:“岂惟科第哉?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几曾加纤毫意思?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孙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孙保之。其斩焉无后者,德至薄也。”

“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登科第,不生子之相,尽情改刷。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夫骨肉之身,尚然有数。义理之身,岂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102]’《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如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也,犹可得而违。汝今力行善事,多积阴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汝信得及否?”

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将往日之罪,佛前尽情发露。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条,以报天地祖宗之德。

云谷出《功过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记,善则记数,恶则退除。且教持“准提咒”,以期必验。

语余曰:“符箓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之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

“孟子论立命之学,而曰‘夭寿不贰’。细分之,丰歉不贰,然后可立贫富之命。穷通不贰,然后可立贵贱之命。夭寿不贰,然后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间,惟死生为重,曰“夭寿”,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至“修身以俟之”,乃积德祈天之事。曰“修”,则身有过恶,皆当治而去之。曰“俟”,则一毫觊觎[103],一毫将迎,皆当斩绝矣。到此地位,则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实学。”

“汝未能无心,但能持“准提咒”,无记无数,不令间断,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头不动,则灵验矣。”

余初号“学海”,是日改号“了凡”。盖悟立命之说,而欲不落凡夫窠臼[104]也。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105]景象。在暗室屋漏[106]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秋闱中式矣。然行义未纯,检身多误。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自己巳岁发愿,直至己卯岁,历十余年,而三千善行始完。遂起求子愿,亦许行三千善事。辛巳,生男天启。

余行一事,随以笔记。汝母不能书,每行一事,辄用鹅毛管,印一朱圈于历日之上。或施贫人,或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余圈者。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数已满。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一万条。丙戌登第,授宝坻知县。

余置空格一册,名曰“治心编”。晨起坐堂,家人携付门役,置案上。所行善恶,纤悉必记。夜则设桌于庭,效赵阅道焚香告帝。

汝母见所行不多,辄颦蹙[107]曰:“我前在家,相助为善,故三千之数得完。今许一万,衙中无事可行,何时得圆满乎?”

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余言善事难完之故,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余为区处,减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颇疑惑。适幻余禅师自五台来,余以梦告之,且问此事宜信否?师曰:“此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银,令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108]之。

孔公算余五十三岁有厄,余未尝祈寿,是岁竟无恙,今六十九岁矣。《书》云:“天难谌,命靡常。”又云:“惟命不于常。”皆非诳语。吾于是而知,凡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乃圣贤之言;若谓祸福惟天所命,则世俗之论矣。

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109]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母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搁一生。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旷[110]也。

明朝时候,有一位大修行人,名叫袁了凡,他以身说法,写了《立命篇》记述他改变命运的故事,内容如下:

我童年时父亲就去世了,母亲要我放弃学业(科举),改学医,她认为学医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救济别人。并且学术有成,也可了却父亲的心愿。

后来我在慈云寺,碰到一位老人,一脸长须,相貌非凡,看起来飘然若仙,我就恭敬向他敬礼。这位老人向我说:“你有做官的命,明年就可进学,为何不读书呢?”我就把原因告诉他。并请问老人姓名,哪里人,家住何处。

老人说:“姓孔。云南人。得有邵子《皇极正传》,命该传你。”于是我就接引孔先生回家里暂住,并告诉母亲孔先生算命很准,于是就过去之事屡次求问,孔先生算得丝毫不差。因此我就动了读书的念头(由表兄介绍在郁海谷先生馆下就学)。

孔先生推算我的命说:“你做童生时,县考应考得第十四名;府考应考得第七十一名,提学考应考得第九名。”到第二年,果然三处考试,名数完全相符。孔先生又替我推算终身的吉凶。他说:“某一年考取第几名,某一年被任为四川省一个县的知县,在任上三年半,便该辞职回乡。到五十三岁那年八月十四日丑时,应寿终正寝,可惜没儿子。”我将这些话一一记录,并记住在心里。

从此以后,凡是碰到考试,所考名次先后,都不出孔先生的推算所料。惟独算我的廪米,领到九十一石五斗,方才出贡。哪知我吃到七十余石米时,屠宗师就批准我补了贡生。因此我就怀疑孔先生推算的有些不灵了。没想到后来果然被署印杨公驳倒,不准我补贡生。

直到丁卯年才正式升补贡职。经过几翻波折后,总计所领之廪米,又确是九十一石五斗。从此我更相信:“升官发财,迟速有时,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就对人生一切都淡然无求了!

当贡生后,按规定到北京国子监读书。在京城一年中,终日静坐,不阅文字。后回南京国子监读书。未进国子监前,先到栖霞山拜访云谷禅师。与禅师对坐一室,三日三夜,连眼睛都没闭上。

云谷禅师就问我说:“凡人所以不能成圣成贤,都因为被杂念及欲望所缠。你静坐三天,不曾见你起一妄念,以何缘故呢?”

我回答说:“我的命被孔先生算定了,荣辱生死,皆有定数,怎么想也不能改变,所以就老实不想了!”

云谷禅师笑说:“我原以为你是个了不得的豪杰,哪里知道,你只是个凡夫俗子!”

我问禅师此话怎解。云谷禅师说:“一个平常人,不能没有胡思乱想的那颗意识心;既有这颗一刻不停的妄心在,那就要被阴阳束缚了;既被阴阳气数束缚,怎可说没数呢?虽说命数一定有,但只有平常人才会被命数所束缚。若是一个极善的人,命数就拘他不住。因为极善的人,尽管本来命数里注定吃苦;但他做了极大的善事,这大善事的力量,就可以使苦变成乐,贫贱短命变成富贵长寿。而极恶的人,命数也拘他不住。因为极恶的人,尽管本来命数里注定要享福;但他若做了极大的恶事,这大恶事的力量,就可以使福变成祸,富贵长寿变成贫贱短命。你二十年来都被孔先生算定了,不曾把命数转动分毫,就说明命数把你拘住了。一个人被命数拘住,就是凡夫。这样看来,你不是凡夫,是什么呢?”

我问云谷禅师说:“照你说来,一个人的命运能改变吗?”

云谷禅师说:“命由己作,相由心生,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诗经》《尚书》等经典到处都有这些说法,实在应当作为我们的明训。佛教经典里说:‘求富贵就得富贵,求儿女就得儿女,求长寿就得长寿。’这都不是乱讲的。说谎是佛家大戒,佛菩萨怎会说假话来欺骗大众呢?”

我听了之后,心中还不明白,又进一步问:“孟子说过,凡是求得到的,是我心里的事情。若不在我心里的事,那怎能一定求得到呢?譬如说道德仁义,那全是在我心里的,我立志要做一个有道德仁义的人,自然我就成为一个有道德仁义的人,这是可以尽我之力去求的。若是功名富贵,那不是在心里头的,是在身外的。要别人肯给,我才可得。若别人不给,我怎样可求得呢?”

云谷禅师说:“孟子的话说得不错,只是你未能深入去了解。六祖慧能大师曾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人只要从内心自求,力行仁义道德,自然就能够赢得他人的敬重。因为有仁义道德的人,大家一定会喜欢他,敬重他的。所以功名富贵,不必去求,旁人自然就给他了。为人若不反躬自省,从心而求,而只好高骛远,祈求身外的名利,则用尽心机,也只会内外皆空。”

云谷禅师又问:“孔公算你的终身命运如何?”我就从实详述了过去的经历。

禅师说:“你认为自己应该得功名?应该有儿子吗?”

我观察过去所为想了很久才说:“我不该得科第,也不该有儿子。因为科第中人大多有福相,而我相薄福薄,又未能积德以造福,加以不耐烦重,度量狭窄,纵情任性,轻言妄谈,自尊自大,这些都是无福之相,怎么当得了官!俗语说:‘地秽多生物,水清常无鱼。’我好洁成癖,就变成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了,这是无子一因。脾气暴躁,缺乏养育万物之和气,这是无子二因。仁爱是化育之本,刻薄是不育之因,我只爱惜自己名节,不能舍己为人,这是无子三因。其他还有多话耗气,好酒损精,好彻夜长坐不养护元气等,都是无子之因。”

云谷禅师听了说:“岂但只有科第不应得,恐怕不应得的事情,还多哩!世界上的人,或享千金财富,或享百金财富,或者应该饿死,取决于各人心性业力。明白的人,都知道这是个人的努力及境遇不同所致,可是糊涂的人,就都推到命上去了,说是命里头注定的了。其实啊,上天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推我们一把罢了。譬如,善的人自己能够积德,天就会下些雨露去滋润他,帮助他得到应该得的福报。恶的人造孽,天就会降些风雨去惩罚他,让他得到应该得的祸罢了。传宗接代的事也一样,但凭各人积德之厚薄。有百世功德之人,必有百世子孙可传;有十世功德者,必有十世子孙以护;只有两三世功德者,也有两三世子孙以保;而那些绝嗣者,那是他的功德极薄之故,恐怕罪孽还积得不少哩!”

云谷禅师接下去说:“不过,既然你能说到自己种种短处,就表示你已经知道自己的不是了。将不得科甲与无子的原因尽量改掉,化吝啬成施舍,化偏激为和平,化虚伪成虔诚,浮躁改成沉着,骄傲改成谦虚,懒惰改为勤奋,残忍化为仁慈,刻薄改为宽容,珍惜自己,与人为善。从前的一切一切有如死于昨日;以后的一切一切都如今天刚刚出生。能做到这样,就是你再生了一个义理的身命了。血肉物质之身,尚且有一定的定数;而道德的生命哪有不能感动上天的道理。《太甲篇》说:‘天降给你的孽,或者可以避开;而自己作了孽,就要受报应,不能愉快心安地生活了。’《诗经》也说:‘人应常常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合不合天道。求祸求福,全在自己。’孔先生算你一生不得科第,无子绝后,虽是上天注定,但还可改变。只要扩充德行,广积阴德,这是自己所做的福,旁人不能夺走,怎么能不会享得呢?《易经》一书,专谈趋吉避凶的道理,若说命运不能改变,则吉又如何趋?凶又如何避?《易经》第一章就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福及子孙,你相信吗?”

禅师一席话使我猛然顿悟,我很相信禅师的话,拜领受教。将往日一切大小过失在佛前表白忏悔。先求登科第,发誓做三千善事,以报天地祖宗养育之恩。

云谷禅师拿出《功过格》指点我,如数将每日所行的一切善事恶事,记在功过簿上,就是极小的善事恶事,也必须记上,如有过失,则须功过相抵。并教我持念“准提咒”,加上佛菩萨的力量,以期感应。

禅师又说:“画符咒的专家曾说:‘一个人若画符不如法,会被鬼神耻笑的。’画符有一种秘密的方法传下来,即不动念头罢了。当执笔画符时,不但不可有不正的念头,就是正当的念头也要一齐放下。把心打扫得清清净净,没有一点杂念,否则心就不清净了。到了念头不动,用笔在纸上点一点,这一点叫‘混沌开基’。因为完整的一道符,都是从这一点开始画起,所以这一点是符的根基。从一点起直到画完,没有一点别的念头,那么这道符,就很灵验了。不但画符不可夹杂念头,凡是祷告上天,或求改变命运,都要从没有妄念上用功夫。”

禅师说:“孟子讲立命之道:‘短命同长寿没有分别’。乍听之下颇觉奇怪。因为短命长寿相反,且完全不同,怎说是一样呢?要知道一个‘妄念’完全没有时,譬如小孩在胞胎里时,哪知道短命长寿的分别呢?进一步而言,丰歉、贫富、贵贱、穷通……也只是心存欲念后才有分别。正因为世人心存妄念,不敢面对现实,不能以静心处理顺境,以善心安于逆境,因此命运就好坏悬殊。一切吉凶祸福,毁誉是非,穷通贵贱,也就困扰着世人,而弄得心神不宁,永无宁日。孟子所说:‘修身以俟之’这句话,是说自己要时时刻刻修养德行,不要造一点过失罪恶。命运能否改变,要看是否积德顺天。说到“修”字,若身上有一些过失罪恶,都应像治病一样,要把过失罪恶完全去掉。说到“俟”字,就是对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产生将就迎合的念头,都要完全把它斩尽杀绝。能做到这种地步,直达先天之境,那便是世间的真正学问。”

禅师接着说:“你现在还不能做到‘不动心’的境地。你倘能念‘准提咒’,不必用心记或数遍数,一直念下去,不要间断;念到极熟时,自然会口里也在念,心里也在念,这叫念而不念;在不念时,心里不觉得仍在念,这叫不念而念。念到这样,就我、咒、念打成一片,自然不会有杂念进来;那么念的咒,也没有不灵验了。”

我起初的名字叫学海,从那一天起改号叫了凡。因为我明白了立命之道,不愿再同凡夫一样。从此以后,我整天小心谨慎,自己也觉得与前大不相同。从前尽是糊涂随便,无拘无束;现在则谨慎戒惧。虽在暗室角落无人处,也常恐怕获罪于天地鬼神。碰到讨厌和毁谤我的事情,也能安然接受,不与他人计较争论了。

到了第二年参加考试,孔先生算定得第三名,却考取了第一名,孔老人的预言开始失灵了。到了秋期举人考试,也出乎孔先生的推算而考中了。然而冷静检讨,还是感觉修养勉强。譬如行善而不彻底,救人而心存疑虑;或身行善事而口不择言,或平时操持守节,而醉后放荡不拘,将功抵过形同虚度;因此己巳年发愿,直到己卯年,历时十多年,才行毕三千善事。于是再发求子之愿,许下再行三千善事,以赎此生之过。至辛巳年(仅经过一年),就生了儿子你,取名天启。

我每做一件善事,都会随时用笔记下;你母亲不会写字,所以每做一件善事,都用鹅毛管,印一红圈在日历上。如送食物给穷人,或买活的东西放生,都会记圈。有时一天多到十几个红圈!就这样行善积德,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三千善事就圆满完成了。到那年九月十三日,又发求中进士的愿,并许下做一万件善事。经过三年,我就考中了进士,当了宝坻知县。

从此就备置笔记本于办公桌上,名“治心篇”。早上办公事前,交代看门人,不论善恶之大小都一定要记在治心篇上。到夜里,我在庭中摆上桌子,穿了官服,仿照赵阅道焚香祷告天帝。

你母亲见所行善事不多,经常担忧地说:“以前在家乡,精进行善,三千之数很快就完成。现居衙门里没有什么善事可行,何日才能达成一万善事之愿呢?”

有一天夜里我偶然做梦,见到一位天神。我就将一万条善事不易做的缘故,告诉了天神。天神说:“就只是你减钱粮这件事,一万条善事,已经足够抵数圆满了。”原来宝坻县的田租甚高,每亩本要收银二分三厘七毫,我就把全县的田地整理一遍,减收至一分四厘六毫,这件事确是有的,但也觉得奇怪,怎么这事会被天神知道,并还疑惑这件事怎可抵得一万件善事。那时恰巧幻余禅师从五台山到宝坻县来,我就将梦里的事向他请教。禅师说:“只要真诚为善,切实力行,就只一善也可抵万善了。何况全县减租,万民受福。”我听了禅师之话,立刻把我所得的薪俸捐出,请禅师在五台山斋僧一万人,并把斋僧功德回向。

孔先生算我的命,到五十三岁时应有灾难。我虽没祈天求寿,那年竟然一些病痛都没有。现在已六十九岁了。《尚书》上说:“天道是不容易相信的,人的命数是无常的。”又说:“人的命没有一定,是靠自己造的。”这些都不是假话。从此我深知:“凡是说祸福凭心而定,无不是自己所求,必是圣贤之言;若说祸福只由上天主宰,就是世俗之论了。”

你的命运将来不知道会怎么样,就算命中该荣华富贵,还是要常当冷落凄凉想。就算顺当吉利时,还是要当不称心如意想。就算眼前丰衣足食,还是要当贫穷想。就算人人都爱敬你,也要常思危境。就算你家世代有大声名,人人看重,还是要常当卑微想。就算你学问高深,还是要常当粗浅想。讲到远,应要想把祖宗的德行传扬开来;讲到近,应想父母若有过失,要替他们遮盖起来(孔子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即此含义,以亲情唤起人的良心——译者注)。讲到向上,应要想报答国家的恩惠;对下,应要想造一家的福。对外,应要想救济旁人的急难;对内,应要想预防自己的邪念与邪行。一个人必须要每天都知道自己所犯的过失,这才能天天改过。如果每天都自以为心安理得,没错可改,这样就没有进步了。天底下聪明俊秀的人实在不少,然而他们在道德上不肯用功去修,事业不用功去做,就只为了“因循”两个字得过且过,不想前进,就这样耽误了一生。云谷禅师所说的立命之道,实在是精深至远、至真至正的道理。希望你仔细研思,尽心尽力去做,切不可把大好光阴白白虚度。

【注释】

[1]造化:创造演化,指自然界自身发展繁衍的功能;或单指自然界。此处“造化之理”翻译为自然规律。

[2]见前章,《易》中之文。

[3]爽:差错,失误。

[4]因物付物:出自《庄子》:“因物付物,任万物自用。”根据万物所需,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就像太阳普照大地,一切众生都可以各取所需,这是“道法自然”的解释,“道”就是自然,顺应自然才能得道,这个顺应的过程实际就是通过断恶修善,从而走向无欲无求的境界。

[5]湛然:清澈的样子。

[6]懔懔:危惧貌,戒慎貌。

[7]几:苗头,预兆。

[8]出自《周易·系辞下》:“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几”是行动的苗头,即起心动念。虽然还没有行动,但是这个行动的吉凶就预先显示出来了。这个吉凶不一定指祸福。如果行动是善的,虽得祸也是吉;如果行动是恶的,虽得福,也是凶。君子见到事物的苗头会立即采取相应的行动,见机行事,不会终日等待的。

[9]觑(qù):看,偷看,窥探。

[10]伊川:即程颐(yí)(1033—1107),宋朝洛阳人,字正叔,著名学者,世称伊川先生。少与兄程颢(hào)俱学于周敦颐,同为北宋理学创立者。《宋史》有传。

[11]轻忽:轻率随便。

[12]侮慢:亦作“侮嫚”“侮谩”。对人轻忽,态度傲慢,冒犯无礼。

[13]东岳大帝:是泰山的山神,又称东岳帝君,简称“岳帝”,古称“泰山府君”。是道教的山神、阴间的统治神,也是汉传佛教奉祀的二十四天护法神之一。

[14]训:教导,教诲。

[15]惠能(638—713):唐代僧人,中国佛教禅宗六祖,又写作慧能。俗姓卢,范阳(今北京市、河北省保定市涿州一带)人。幼随父流放岭南新州(今广东新兴)。父亡随母移居南海,艰辛贫困,以卖柴为生。24岁时,得人资助,北上参学。唐龙朔元年(661)在黄梅谒见禅宗五祖弘忍。五祖乃令其随从作务,劈柴踏碓八个多月。其时弘忍年事已高,急于传付衣法,命弟子作偈以呈。时神秀呈偈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弘忍以为未见本性,未传衣法。惠能口诵一偈,题于壁上:“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忍见此,唤惠能到堂内为其讲《金刚经》,并传以顿教衣钵。

[16]方寸,本指一寸见方的心部,又作寸心。杜甫《草堂诗笺·偶题》说:“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17]三业:身业、口业、意业。身业即身之所作,如杀生、偷盗、邪淫、酗酒等事是;口业即口之所语,如恶口、两舌、绮语、妄语等之言语是;意业即意之所思,如贪、嗔、痴等动念是。

[18]瞋(chēn)恚(huì):忿怒怨恨。瞋,睁大眼睛瞪人,同“嗔”。恚,恨,怒。

[19]悭(qiān)贪:悭与贪。自己的东西不舍得给人家叫悭,看见人家的东西就想要叫贪。

[20]暗蔽:愚人之心,常暗于理,蔽于欲。《法华经·譬喻品》说:“愚痴闇蔽,三毒之火。”

[21]我慢贡高:又作贡高我慢。自以为高人一等,倨傲自矜,侮慢他人。

[22]修罗:又作阿修罗,梵语,意译作不端正、非善戏、非天等。最初为善神,后又转为恶神之名。修罗有美女而无好食,诸天有好食而无美女,互相憎嫉,经常战斗,故后世亦称战场为修罗场。其果报胜似天而非天,虽有福德,然性憍慢,执着之念强,虽被种种教化,其心不为所动,虽听闻佛法,亦不能证悟。

[23]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不杀生是不杀伤生命;不偷盗是不盗取别人的财物;不邪淫是不做夫妇以外的淫事;不妄语是不说欺诳骗人的话;不饮酒是不吸食含有麻醉人性的酒类及毒品。

[24]十善:十种善业,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不嗔、不痴。

[25]声闻:闻佛说四谛法之音声而悟道的人。

[26]缘觉:又名独觉,或辟支佛,于佛世听佛说十二因缘之理而悟道者,名为缘觉,若生于无佛之世,观诸法生灭因缘而自行悟道者,名为独觉。

[27]六度:六种行之可以从生死苦恼此岸得度到涅槃安乐彼岸的法门,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

[28]菩萨:梵语菩提萨埵的简称,汉译为觉有情,就是觉悟的有情的意思,也就是上求佛道和下化众生的大圣人。

[29]禀质:生来的资质。

[30]机:先兆,征兆,苗头,动机。

[31]迁:变动,转变。

[32]三省:出自《论语·述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曾子说:“我每天多次地反省自己,为别人做事是否尽心呢?与朋友交往是否诚实呢?老师传授我的知识是否实践了呢?”曾子(前505—前435),孔子弟子,名参(shēn),字子舆,曾皙(xī)之子,鲁国人,比孔子小46岁。

[33]四知:出自杨震(59—124)“暮夜却金”故事。杨震,字伯起,东汉弘农华阴人。他出身名门,高祖杨敞,汉昭帝时为丞相,因功被封安平侯。杨震在由荆州刺史调任东莱太守赴任途中,路经昌邑(今山东巨野县东南)。昌邑县令王密是他在任荆州刺史时举“茂才”提拔起来的官员,听说杨震途经本地,为了报答杨震的恩情,特备黄金十斤,于白天谒见后,又乘更深夜静无人之机,将金子送给杨震。杨震不但不接受,还批评说:“我和你是故交,关系比较密切,我很了解你的为人,而你却不了解我的为人,这是为什么呢?”王密说:“现在深夜无人知道。”杨震说:“天知、神知、我知、你知,怎能说无人知道呢?”受到谴责后,王密十分惭愧,只好作罢。杨震“暮夜却金”的事留传后世,后人因此称杨震为“四知先生”。

[34]孳孳(zī):同“孜孜”,勤勉,努力不懈。

[35]操存:执持心志,不使丧失。语出《孟子·告子上》,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朱子全书》卷三:“为学之要,只在着实操存,密切体认自己身心上理会。”

[36]格论:含有教育意义可为准则的论述。格,纠正人的行为,如格言。

[37]程子:二程中的程颐,“子”是尊称,其生平见前注伊川先生。

[38]张子:即张载(1020—1077),北宋哲学家,理学创始人之一,程颢、程颐的表叔,理学支脉——关学创始人,与周敦颐、邵雍、程颐、程颢合称“北宋五子”。字子厚,汉族,祖籍大梁(今开封),迁移凤翔郿县(今宝鸡眉县)横渠镇,人称横渠先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这四句话被当代哲学家冯友兰概括为“横渠四句”。

[39]朱子:即朱熹(1130—1200),字元晦,一字仲晦,号晦庵、晦翁、考亭先生、云谷老人、沧洲病叟、逆翁。南宋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他的理学有很高的道德境界,实来源于禅宗的启悟,但他以继承孔孟之道为己任,有排除佛老的言论,实则另立一派。

[40]气象:指迹象。

[41]收拾:整顿、整理的意思。

[42]涵养:能控制情绪的功夫,修养。

[43]提撕:教导;提醒。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序致》:“吾今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业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

[44]打成一片:禅林用语,指融合一体。即去除一切之计较和分别心,将千差万别之事物融通一片,不再有你我、彼此、主客等之差别妄想。

[45]惩(chénɡ)窒(zhì):惩,制止,警戒。窒,阻塞不通。

[46]退听:退让顺从。

[47]出自《论语·子路》: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樊迟问怎样才是仁。孔子说:“在家恭敬有礼,办事严肃认真,待人忠厚老实。即使到了夷狄之地,也不可放弃。”

[48]瑞岩和尚:唐代僧人,为禅宗青原行思法系(南宗禅)下之第六世。闽越(福建)人,俗姓许,法名师彦。自幼出家,持戒严谨。居于台州(今浙江)瑞岩院,坐磐石终日如愚,每自唤“主人公”,复自应诺,乃曰:“惺惺着!他后莫受人谩!”武肃王钱氏尝皈依之。示寂后建塔于本山,谥号“空照禅师”。

[49]惺惺(xīnɡ):清醒。

[50]陈烈(1012—1087):字居晦,浙江苍南江山陈营人,南宋武科进士,官长溪县令。陈烈讲究道德修养,亦重视读书静养工夫,朱熹很赞赏他的做法,以上语录出自《朱子语类》卷十一。

[51]谢上蔡:即谢良佐(1050—1103),字显道,宋代上蔡(今属河南)人。元丰进士,应城县宰。建中靖国初,召对,忤旨而去。谢良佐记性甚强,对人称引前史,不差一字。与游酢、吕大临、杨时称“程门四先生”。著有《论语说》。其学派以仁、天理为主体,掺杂禅学思想,讲究修身养性。宋胡安国、曾恬收集他的讲学谈话,为《上蔡语录》。今本三卷,为朱熹所删定。是书成于绍兴二十九年(1159)。

[52]俨(yǎn)若:好像。

[53]矜(jīn)持:庄重,严肃。

[54]高景逸:明代高攀龙之号。高攀龙(1562—1626),明代文学家、政治家。初字云从,更字存之,别号景逸。无锡人,神宗时进士,官至左都御史。后为魏忠贤所迫害,投水而死。其著作有:《周易易简》《二程节录》《春秋孔义》和《正蒙释》等。

[55]灵府:指心。《庄子·德充符》:“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

[56]庶(shù):表示希望发生或出现某事,进行推测;但愿,或许。庶几:也许可以,表示希望;近似,差不多。

[57]日就月将:就,成就;将,进步。每天有成就,每月有进步。形容精进不止。又有日积月累的意思。《诗经·周颂·敬之》:“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58]缉(jī)熙(xī):《诗·大雅·文王》:“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毛传》:“缉熙,光明也。”又《周颂·敬之》:“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郑玄笺:“缉熙,光明也。”后因以“缉熙”指光明,又引申为光辉。

[59]先儒:泛指古代儒者,又专指因阐发儒学而被许从祀孔庙的著名人物,先儒以传经授业为主。

[60]劳劳攘攘:亦作“劳劳嚷嚷”“劳劳穰穰”。纷扰,劳碌。《朱子语类》卷二四:“更不有许多劳劳攘攘,如议亲、议贤,议能、议功之类。”

[61]次第:次序,按照顺序或依一定顺序,一个接一个地。

[62]无欲故静:又作“寡欲故静”。因为没有了个人的欲望,心不为外界一切事物所动,所以此心就能安静。

[63]有主则虚:有人翻译为“心有主见才能虚心接纳”,注者以为“有主”指心中有主,即因为时时观照,自己的心能自己做主,所以外物不能侵入,即上文高攀龙所说“收敛不容一物”,外物都进不来故“虚”,虚无,色空,即此意。

[64]程明道:即程颢(hào)(1032—1085),宋代理学家。字伯淳,人称明道先生,洛阳人。与程颐为同胞兄弟,世称“二程”。

[65]闲情:男女爱情;闲散的心情。

[66]精微:精深微妙,也指精微之处。

[67]神化:神妙地潜移默化,语出《周易·系辞下》:“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或谓神灵的教化;或犹圣化,圣王的教化;或神灵的变化;或犹言出神入化;或变化为神;或指美化为神。以上含义不一,此处可理解为出神入化。

[68]赵康靖:赵概,字叔平,北宋政治家、文学家,仁宗时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太子少师。

[69]消磨:磨灭。

[70]莹澈:亦作“莹彻”。莹洁透明;净化,使明洁。

[71]阴骘:即阴德之意。“骘”本意为“默定”,《安士全书》安士先生解释为“阴德”,见注者另一作品《安士全书白话解》之《〈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白话解》。

[72]馆职:宋初沿袭唐代制度,置史馆、昭文馆、集贤院,合称三馆,都在崇文院内,后来又在崇文院内增建秘阁,另置官属,三馆和秘阁总称崇文院。三馆有直馆、直院、修撰、检讨等官,秘阁有直阁、校理等官,这些官都称为馆职,掌管三馆、秘阁典籍的编校。宋神宗元丰年间改革官制,把崇文院并入秘书省,秘书省的著作郎、校书郎等也叫作馆职。北宋的馆职要求很严,一般文士要经过考选才能授职,南宋后授予渐滥,不像北宋时受人重视。明、清两代称翰林院、詹事府官员为馆职。

[73]摄:捕捉。

[74]轴:量词,古代用于以轴装成的书卷,现用于缠在轴上的线以及装裱带轴子的字画等。

[75]向使:连词,假使,假如。

[76]大拜:指拜相。

[77]吏部尚书:官职名,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是吏部的最高长官,为中央六部尚书之首。唐宋是正三品,明代是正二品,清代为从一品。通常称为天官、冢宰、太宰。

[78]廖德明:南宋官员。字子晦,南剑(今福建南平)人。少学释氏,后读杨时书,遂受业朱熹。乾道进士。知莆田县,严禁祀淫祠,沉塑像于江,以直道匡正上僚。后为浔州教授,为诸生讲圣贤心学之要;手植三柏于学。后通判潮州、知浔州、提举广东刑狱,以直秘阁知广州兼广东经略。为官刚正,弹劾不避权要,荐士不徇势家。推行教化,整修学宫,在南粤刻朱熹《家礼》及程氏诸书。公余,延僚属及诸生亲自讲说。认为仕学之要,“惟用三代直道而行一句而已”。著有《文公语录》《春秋会要》《槎溪集》。

[79]朱晦庵:即朱熹,生平见前注。

[80]刺:名帖,与现在的名片相似。

[81]谒(yè):拜访。

[82]宣教郎:宋代官职名,迪功郎的别称,八品官。

[83]质:通“诘”(jié)。问;诘问。

[84]跖(zhí):盗跖,春秋末期人,盗贼之王,恶名远扬。因为他出生在柳下这个地方,史称柳下跖。《荀子·不苟》说他:名声显赫,象日月一样,与舜、禹流传不息。《庄子·盗跖》说他:带领部卒九千人,横行天下。

[85]舜(shùn):中国历史中著名的圣君,道德楷模。名重华,生于姚墟,故姚姓。舜为四部落联盟首领,受尧禅让,其部落为“有虞”,故号为“有虞氏帝舜”。后世以舜简称之。帝颛(zhuān)顼(xū)的六世孙,他的父亲瞽叟是个盲人。

[86]芥(jiè)蒂(dì):介意。

[87]正郎:尚书省中的官,尚书省前身为“尚书台”,由汉代皇帝的秘书机关尚书发展而来。是魏晋至宋的中央最高政令机构,为中央政府最高权力机构之一。

[88]苛刻:形容某人的行为怪异,为人刻薄,故意刁难,或要求过高。往往形容人蛮不讲理的严格和要求。

[89]色银:次银,在纯银或足银中加入少量的其他金属。

[90]袁了凡:明代江苏吴江人。名黄,字坤仪。了凡自为诸生,即好学问,通古今之务。凡天文、象数、河洛、律吕、水利、兵备、堪舆、星命等,无不精密研求。家虽不富而好布施。居常诵持经咒,熟悉禅观。且曾受教于禅僧云谷,对编印《嘉兴大藏经》亦有倡议之功。著有《了凡四训》《两行斋集》《历法新书》《皇都水利》《评注八代文宗》《群书备考》等书行世。其中,《了凡四训》为流行于民间善书之一,影响人心颇巨。

[91]修髯(rán):长长的胡子。髯,两腮的胡子,亦泛指胡子。

[92]邵子:即邵康节(1011—1077),名邵雍,字尧夫,谥号康节,自号安乐先生、伊川翁,后人称百源先生。北宋哲学家、易学家,有“内圣外王”之誉。其先范阳(今河北涿县)人,幼随父迁共城(今河南辉县)。少有志,读书苏门山百源上。仁宗嘉祐及神宗熙宁中,先后被召授官,皆不赴。创“先天学”,以为万物皆由“太极”演化而成。著有《观物篇》《先天图》《伊川击壤集》《皇极经世》等。

[93]数:算命的数理。

[94]起数:算命,占卜。

[95]休咎:吉凶,善恶。

[96]补廪(lǐn):明清科举制度,生员经岁、科两试成绩优秀者,增生可依次升廪生,谓之“补廪”。

[97]贡:科举时代,挑选府、州、县生员(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意谓以人才贡献给皇帝。明代有岁贡、选贡、恩贡和细贡。

[98]宗师:明清时对提督学道、提督学政的尊称。学政管教育科举,简称学台,与巡抚、巡按属同级别正三品。由朝廷委派到各省主持院试,并督察各地学官的官员。学政一般由翰林院或进士出身的京官担任。

[99]署印:代理官职。旧时官印最重要,同于官位,故名。

[100]云谷禅师(1500—1575):明代僧人。嘉善胥山(浙江嘉兴)人,俗姓怀,讳法会。幼出家于大云寺。常思“出家以生死大事为切,何以碌碌衣食计为”,遂决志参方,登坛受具。后闻天台小止观法门,专精修习。时法舟掩关于杭州天宁寺,师往参叩,法舟授以念佛审实话头,直令重下疑情。师依教日夜参究,寝食俱废,一日受食,食尽亦不自知,碗忽堕地,猛然有省,复请益法舟,乃蒙印可。又阅《宗镜录》,大悟惟心之旨,从此一切经教及诸祖公案,了然如睹家中故物。其后,寓居金陵天界毗卢阁三年,复至摄山栖霞,结茅于千佛岭下。时有盗侵师,窃去所有,夜行至天明,尚不离庵,人获之,送至师。师食以饮食,尽与所有持去。由是闻者感化。又建禅堂,开讲席,往来者众。万历三年示寂,世寿七十五,僧腊五十。蒙师化者以千万计,憨山德清曾从师受教悟旨。平日胁不至席,终身礼诵,未尝中辍一夕。从来接人软语低声,一味平怀。寻常示人,特揭惟心净土法门。生平任缘,未尝树立门庭,诸山但有禅讲道场,常请师为方丈。明末袁了凡与憨山德清颇钦服其为人。

[101]的(dí):真实,实在。

[102]逭(huàn):逃避。

[103]觊(jì)觎(yú):非分的希望或企图;希望得到(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104]窠(kē)臼(jiù):现成格式;老套路。

[105]惕厉:警惕,戒惧。《易·乾》:“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106]屋漏:名词,它是屋内西北角的特定名称。《尔雅·释宫》:“西南隅谓之奥,西北隅谓之屋漏,东北隅谓之宧(yí)。”《辞源》修订本“屋漏”条的第一个义项是:“房子的西北角。古人设床在屋的北窗旁,因西北角上开有天窗,日光由此照射入室,故称屋漏。”

[107]颦(pín)蹙(cù):皱眉皱额,比喻忧愁不乐。

[108]回向:回是回转,向是趋向,回转自己所修的功德以趋向于其他方面,叫回向。回向约可分为三类,即回因向果,回事向理,回自向他。

[109]贫窭(jù):贫穷。

[110]旷:荒废,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