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倒吊的地平线（16）

查理斯跟随着教授来到了办公室，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略感紧张的感觉了。上次他被带到办公室，还是十年前，那次他是在大学第一堂解剖课之后，他发挥的很不好，甚至都不敢拿起刀，割开尸体的头皮。老师将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批评了一顿。今天，他似乎又找回了当年的那个感觉。这似乎就是童年吧，总是让你在不经意间联想到曾经发生的一些点点滴滴。

教授把他带到了办公桌前，示意他坐下。查理斯乖巧的坐在了教授的对面，他平日里很少会见到教授，即便在走廊或是手术室与他相遇，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你叫做查理斯是吧？”教授看着他问道。

“是的，教授。”查理斯回应道。

教授笑了笑，“不用紧张，这次叫你来呢，并不是要批评你，”，教授此时站起身，走向窗台，拿起了两袋咖啡粉，分别倒入了两个杯子中，“我这次叫你来，是觉得你的人很不错，医术相比于同龄的医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我快要退休了，神经外科主任这个职责可不能随随便便交给一个毛头小子来担当啊。”

“难道您？”查理斯问道。

“正是你想的那样，我想在我退休以后，将职位转交给你。”

“可是，我觉得我会担当不起这一份职责。况且医院里也有很多比我更有经验、更有名望的医生，相比于我，或许他们应该会更有资格吧。”

教授此时将热水倒入了装着咖啡粉的杯子内，一边耐心的搅拌着，一边说，“要知道，我从医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人了。那些所谓的有名望的中年医生，他们涉世太深了，处事非常的圆滑，还经常会搞什么可笑的小团体去排挤那些年轻的、有发展潜力的医生，从而会把神经外科这一科室搞得乌烟瘴气。我之所以选中了你，是因为你还年轻，也很单纯，不会成天想那些让自己升官加薪的捷径，而且你的人品也很好。当然，我相信你也不会嫌弃这一杯速溶咖啡的。”教授将装满咖啡的杯子递给了查理斯，查理斯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接过了咖啡。

“谢谢您的信任。”查理斯说道。

“当然，你也不要有压力，我还有三年才到退休的年纪呢。说不定在这三年里我会遇见一个比你更乖的医生，这种事谁说得好呢？”教授的一番玩笑话，让查理斯会心一笑。

查理斯心知肚明，理查德教授在神经外科界里面算得上是一名响当当的人物。自从他接手了洛杉矶纪念医院之后，这所医院由原来的默默无名，一举变为了在神经外科领域齐平于梅奥诊所的医院。接下他的职位，已经不是有一些压力可言了，而是被压的喘不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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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范克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他一边抱怨着这一天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白痴客户，一边脱下了西装外套。他走向了餐桌，只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盘，里面装着几块牛排，这看起来就是今晚的晚餐了。

“又是牛排！就不能换一点新花样吗？”范克一边抱怨着，一边坐在了椅子上，拿起刀叉将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此时，伊芙琳端着一盘蔬菜沙拉来到了餐桌前，“好啦，不要抱怨了。你知道的，对于厨艺我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这一点你不用说我都很清楚。就像是我喜欢三分熟的牛排，你总是会巧妙的将它烹饪为全熟。”范克一直在咀嚼着一分钟前送入嘴中的那一块牛肉。

伊芙琳用手托住下巴，微笑着看着范克。当他吃完了牛排，又胡乱的应付了几口蔬菜沙拉时，他从餐桌前离开，走向了卧室。伊芙琳见状，也立刻站起了身，跑向了范克的面前，挡住了通往卧室的那一条路。

“有什么事吗？”范克奇怪的看着伊芙琳问道。

伊芙琳用纸巾擦了擦范克的嘴角，随即说，“我的父亲在圣诞节那天会来这里看望我，所以，我希望我们尽量将自己的情绪克制一下。我不想让我爸看到，我们是两个每天只会吵架的怨男怨女。”

“知道了！”范克有些不情愿的走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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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查理斯和加文再次碰面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们此时在更衣室，诉说着上午的那一名肥胖的脑出血的患者。她的手术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她三天以后便可以清醒。就在他们聊了一大堆关于患者以及工作方面的事情时，加文突然调转了话题，“理查德教授把你叫到办公室，和你说了一些什么事？”

“他说...他想要让我接他的班。”查理斯本想保密的，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恭喜你啊！到了那时，你会提拔我做你的副主任医师吧？”加文打趣道。

“这种事谁也说不好呢，教授说如果他看到一名比我更好的医生，就会改变主意的。”

“理查德教授可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对了，今晚要不要陪我去喝一杯？”

“不了，我要回家陪我的母亲。”查理斯说罢，穿上了外套，匆忙的和加文道了别，便离开了。

查理斯驾驶着牧马人越野车来到了一号公路，今天的夕阳不错，即便从车窗外眺望到荷摩莎海滩的一角，都美丽的不切实际。可是查理斯并没有心情去观赏夕阳了，他匆忙赶回了家，推开了门。只见房间里面空空的，而厨房也没有了母亲忙碌的身影，餐桌上空空的，只留着一盘早餐时的培根三明治，以及一封书信。

查理斯缓缓地拆开了书信，从里面滑落出了一张信纸，以及两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他缓缓地将钞票从地板上拾起，放在了餐桌上，随即他略感焦急地打开了书信，上面用整洁的字体写道：

亲爱的孩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在前往西雅图的火车里。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要知道，西雅图那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要去修剪我的草坪，整理院子内杂乱无章的杂草，还有我的那几头奶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喝上一口刚刚挤出的鲜奶的味道了。

要记得，这是分别，并不是分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母亲：凯特琳

又及：

附上二百美元，抱歉这几天打乱你的生活。体检报告已经发给我了，一切正常，不用担心了。

查理斯看完了信，他知道，他此时急需要找一些事情做，来打发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悲伤。他拿起了那一块培根三明治，咬了一口，他简直没有吃过如此难吃的东西。很显然他将芥末酱与奶酪放的过多，味道就像是固体燃油在自己的嘴中缓缓地融化。

他难以想象，母亲在早餐时究竟是忍受了多大的味觉刺激。而就在母亲来到这里的几天时间里，他能为母亲做的只有为她安排一项全身体检，以及一顿糟糕透顶的早餐。

查理斯看了看时间，想象着母亲此时正坐在火车车厢内，看着窗外逝去的风景。她就这样不告而别，生怕会打乱自己的生活。她就这样坐着火车，朝着距离自己十个小时车程的童年驶去。

查理斯打开了百叶窗，朝着窗外的海滩看去。夕阳染红了海滩的每一个角落，连同房间餐桌上的那一封书信。他想着，今天的夕阳照在母亲的脸颊上，一定会很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