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杀
我看着二皇子:“二爷,筠河在一众兄弟中,最欣赏、信任的人就是你。”
也许,那个如水般明净的小六触及他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吧。他背过身去:“我不会害他。我会留着小六,保他一世富贵平安。我只是想要你而已。我会给他寻到别的女子替代你。”
不知怎的,我蓦然想到白日里筠河跟我说的结亲之事。我问他:“赵家的三小姐,美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他轻咳了一下:“似乎是在赵府的宴席上见过两回,可我不知道好不好看。我对女子的容貌并无概念。也不喜看姑娘的脸。那是登徒子才做的事。”
我想起他对我的举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二爷难道以为自己不是登徒子吗……你对女子容貌没有概念,那峪王妃为何那般美艳……”
“胡氏乃父皇和前皇后赐婚。”
“你不喜看姑娘的脸?”我嘲讽地问道。“我只看了你。是你闯进我的竹林。”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似乎是剑疾速地划过空气。一个黑衣人手中举着剑,那剑冲着二皇子直直地刺过来。这时,从竹林深处窜出来四个人,与那黑衣人打斗起来。显然,二皇子对暗杀做了准备。
黑衣人看上去武功甚是高强,以一敌四,竟未落下风。
我不想搅和到这些与我不相干的事情中来,想趁着乱子,溜回去。可一瞬间,那黑衣人似乎是看到了我!他一边用剑挡着那四人的进攻,一边向我走近。
月亮从乌云里钻出来。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我一下子像被施了咒一样动弹不得,手因激动而发抖。
那双眼睛,我从小到大,看了十几年。多么熟悉啊!
菜头!他怎么会进宫来行刺呢?我脑海中迅速地思量着,很快有了答案,一定是他师父派他来的!
窦萧,那个神秘的老内侍。他不是无缘无故对菜头好,教他武功,而是处心积虑想培养杀手,为自己所用。怪不得,他那么神秘,从不肯在菜头面前展示真面目。因为杀手执行的任务都是绝密的。
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这一刻全部有了答案。
菜头看见我,亦很震惊。看得出,他情绪很激动。他一步步走向我,呼吸开始紊乱起来。或许是他的情绪让他有了破绽,二皇子的那几个人猛地朝他扑来。
菜头反应过来,飞速地拽过一旁的二皇子,将刀架到他脖子上。被挟持的二皇子一瞬间怒了,对那几个随从说:“点起火把,将满宫的侍卫都引来,让他插翅难飞。”
“不要!”我失控地大喊一声。我知道,若宫里的侍卫们被惊动,菜头真的逃不脱了。二皇子莫名地看着我:“怎么?陆掌事认识这个人?”
我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能让成筠江知道我认识菜头。以他素来的心性,一定会揣度我是什么人的一枚棋子,被安插在乾坤殿当细作。如此,反倒对我以后在宫中的处境不利。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镇定地说道:“奴婢当然不认识此人。但奴婢猜测,他要么是殷侯派来的,要么是太后派来的。但不管究竟是哪一派的人,二爷您都不能把宫里的侍卫招来。”“哦?是他们要刺杀皇子,本王是受害者,有何说不得?”二皇子看了一眼蒙着面的菜头,厉声说道。
“二爷你细想想,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纵便你是受害者,可总是陷入这样的泥淖中,你说咱们多疑的陛下会怎么想?若这个刺客被抓住,陛下让沈昼来审,玄衣阁的手段世人皆知,几人扛得住?到时候,万一,他把你和殷侯在巴陵的事儿抖出来……”
我没有将话说尽,而是朝菜头吼一声:“二殿下有心放你,还不快滚!”菜头领会了我的意思,一个飞身便闪到了城墙上。
二皇子被放开之后,顺了口气儿,方说道:“听你的口气,你觉得像是殷侯那边多些?”
我故作很郑重地点了个头。“二爷,此事,你已占尽了机巧。怨不得殷侯一时想不开,派人来刺杀你。我虽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契约,你是怎么答应他的,但是,如今五皇子出了事,你安然无恙,他被陛下治了个失职之罪。不仅如此,陛下对棠梨宫那边冷了不少,倒是对瑶池殿越来越上心。这一切,瞧在殷侯眼中,自然是愤懑的。如今,你大度地放过刺客,是为退了一步。一来,给他敲了个警钟,二来,卖他一个人情。最是合适的。”
他听着,点了个头。又借着月光,看了看我。“依你这么说,你刚刚那般,是为我着想了。”
“自然。我和小六的心是一样的。你是小六最看重的二哥。小六不想你出事,我也不想。”绕了一大圈子,又把话头儿稳稳地落在小六身上。
我踏着月光,跑回了乾坤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夜,我竟与菜头重逢了。虽然是在这么惊险的情境下。但我能看出来,他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
菜头,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无声地告诉我,他仍然执拗地在原地等我,在杭州寥落的春色中等我。
东宫刚废的时候,棠梨院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如今却不大妙了。
端午节刚过,年幼的七殿下发了场高烧。据棠梨院的宫人们说,是七殿下夜里起来解手的时候,被窗外的人影给吓到了。
殷贵妃连忙要请神婆去作法事。命妇们都传,京城里有个花脸神婆,是极有本事的。看着七殿下烧得通红的小脸儿,圣上亦很心疼,但他还是呵斥了殷贵妃这个做法:“病了请医官治,作什么法事?平白地让外人以为棠梨院有什么鬼不成?”
殷贵妃连忙噤了声。老大被撵去了封地,老三不得圣心,老五被狼吓傻了,老六是个不醒事的,本以为怎么也该小七一枝独秀了,可却被老二那个残疾抢了风头!
当然,她有些心虚。听父亲说过了,老五这件事,殷家确实动了手脚。可老二不也有份吗?为何他就无事,还讨了圣上的喜欢?为了不惹圣心不悦,她暂时收敛了许多,还特意命人用上好的绸子做了几条肚兜送去了瑶池殿给皇长孙。不过是装装样子,做给圣上看,表明自己的贤惠。
我跟成筠河说:“你最近没事,多往安平观跑。在天尊像前念念《赞救苦经辞》什么的。”成筠河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听我的就是了。”
宫里其他人斗得如火如荼。若老六能给圣上一个超然世外的印象,是好事。
成筠河笑道:“星儿,你不怕我真的读那些书,入了迷,做了道士啊。”
我一抬头,他将我额前乱了的发丝拂了一拂:“我才不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人间。”
往后的很多年,我总是不断地想起成筠河的这句话。我才不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人间。可他真的走了,留我一个人在人间。人间疾苦,人间喜乐,他都不想要了。
五月的槐花,开在宫中的角角落落。白茫茫的一片,随风起伏,如潮涌的波浪,任芳香飘荡,香拂柔情。开在宫里每个人的心里、梦里。
有一日,圣上去安平观试丸药,看见了成筠河在诵经。
圣上听了会子,似乎是不可置信:“小六?”成筠河连忙过来拜见:“父皇。”
“你在念什么?”
“回父皇,儿臣在为天下百姓禳灾祈福,相信天尊定能听到儿臣的祝祷,有感以皆通。”
圣上点点头:“小六,你是个良善孩子。”圣上又看了看他:“你什么时候对道学这么感兴趣了?”
我心里替成筠河捏了把汗。
“窃以金书玉笈,为入道之门墙。修自身之道,赖先圣之典也。诵上圣之金书玉诰,明自己之本性真心。”成筠河恭恭敬敬地说着,“儿臣通过道学,能在喧杂的尘世中找寻到宁静,明白自己的本性真心。”此番应答行云流水、一片挚诚。
圣上大悦。“巧巧给孤养出来的好儿子。”他拍着成筠河的肩膀,说道:“乱世需要勇,盛世则需要仁。吾儿仁心良善,孤喜甚。”
正在这时,瑶池殿的一个小内侍过来通传:“圣上,大事不好了!皇长孙出了天花!”
“什么?!”圣上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