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修罗易主 人间魔土
经过数日的观察，元邪皇自认为摸清了神天的实力，故想铤而走险，夺取这具畸眼族的肉身。
坐以待毙本就不是元邪皇的风格，何况他从未忘却神天对他抱有杀意。别看他们现在关系融洽，但那只是表面的和平。
元邪皇不喜欢受制于人，而神天最喜欢掌控他人，这个矛盾注定他们不会成为朋友。
不能为友，那便为敌。
然而，元邪皇终究是错估了神天。他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是神天想让他看见的真实。
放弃寄体之前，元邪皇问神天：“神天，你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信？”
“多少可信，汝没办法证明。”神天肃容威仪，按住帝鬼的头，读取他的记忆，“是否相信，才是汝的问题。”
元邪皇又问：“千年前的相遇，是不是你的算计？”
“不是。”
见神天回答得果断，元邪皇如释重负道：“我相信你。”
“是汝旧情人的安排。”神天化出幽灵魔刀，吸纳元邪皇的怨念，“她的执念太深了。”
元邪皇诧异、呆怔、迷惘，最后在沉默中爆发。无论他如何逼问，神天都拒绝交流，气得枯髓咒怨又一次大闹天门。
与此同时，中原方面。
俏如来自噩梦中惊醒，一时间难以脱出余悸。榻前有一人守候，见他醒来，手驱轮椅上前。
“你是……”俏如来看着那人撩起帽帘，不由惊呼一声，“父亲！”
由于伤势过重，又拖了许久，史艳文的双脚暂时失去功能。无法帮助中原的他做了一番伪装，拜托冥医带他来此，却自雪山银燕口中得知惊人噩耗。
冥医已经前往血色琉璃树，他让史艳文带话给俏如来：马上撤离，做好准备，阻止魔世。
兹事体大，俏如来不敢耽误。正要外出之际，他突然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的战斗，于是问起参与救援的同伴的安危。
“他们……”史艳文心情沉重，深深叹了一口气，“精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魔世通道打开同时，镇魔龙脉附近发生地震。虽然魔世入侵的氛围尚未泄露，但是有心者不难联想到灵界沦陷的后果。
传说中的魔界，浮现了。
鬼祭贪魔殿内，帝鬼七先锋面面相觑。征伐在即，改朝换代，还有比这更尴尬的状况吗？
神天把玩着鬼玺，青红二影分立王座两侧，疑似新任的魔之左右手。帝鬼赫然在列，与之并驾齐驱的却是一名人类。
神天睨向长相最顺眼的魔将：“煞魔子，七先锋到齐了？”
暗之军势统领——煞魔子一愣，颔首低眉道：“禀……帝尊，眼下到齐的，只有七先锋的精锐部队。”
神天还未发话，帝鬼最为器重的角龙——雷之军势统领，愤愤不平道：“煞魔子，帝尊待你不薄，你就这么急着投诚？”
煞魔子不作辩解。现在谁先站队都会被打为“叛徒”，无非是他被点名罢了。
不敢挑战权威，只敢将矛头对准同袍，仿佛这样做就能安心归顺，兼收旧主谅解与新帝赏识。
帝鬼目光如电，冷冷质问角龙：“怎样，你有意见吗？”
话音未落，只见那名青衣白发、戴着青铜鬼面的人族泄出一丝剑气，瞬间将嗫嚅欲言的角龙对半切开。
“你……”帝鬼不可置信地转向那人，完全没料到他会直接出手，“无我，他罪不至死。”
无我公子收敛剑意，淡淡道：“我只行刑，罪由天判。”
帝鬼一惊，下意识看向神天。见神天投来眼神，他怯懦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煞魔子也把头埋低，尽量表现得卑微。七先锋之中，他是唯一一位咒术专精者，却不是在场第一个认清形势的人。
第一个聪明人杀生鬼言，此时正努力降低存在感。遭受过抽筋缝嘴之刑的他，光是走进大殿就手脚发软，遑论直面行刑官。
神天销毁尸体，漫不经心道：“雷之军势，现由魔之左手行刑官统领。不服就战，入土为安。”
众将噤若寒蝉。角龙用他的愚蠢警示同袍：新任魔之左手是他们得罪不起的狠角色。
想到杀生鬼言被帝鬼发现时的惨状，众将心里对神天、对无我公子的敬畏更上一层。
“七先锋听令。”众将俯首帖耳，听神天吩咐道，“向北推进五百里，驻守天擎峡出口。雷之军势按兵不动；暗之军势协助无我修建化魔池，之后回返稳定通道；其余五军势逆向扫荡，生擒人员送入化魔池，路上筑起并巩固防线。”
山之军势统领——七重峦谏言道：“帝尊，修罗国度采取的是精兵政策。就算化魔池建成，转化的修罗兵也是不堪用的废物！”
众将心惊胆战，没想到又一同袍要步角龙的后尘。敢犯主之严颜，敢言主之过失，七重峦不愧是七先锋中的话题杀手。
“嗯？”神天面露不悦，无我公子随之转眼。就在众将为七重峦哀悼之际，无我公子又将视线转了回去。
“谁要做这第三十四代帝尊？称吾帝天！”神天指向右手边的帝鬼，“尔讲，吾之布局有何深意。”
帝鬼冷不防被点到，眨了眨眼曰：“如果我猜得不错，父……帝天的深意有三：一是以化魔池为饵，诱导中原主动出击；二是将正面战场固定在天擎峡，围绕地形布置阵术；三是利用化魔者掩人耳目，联合后援化虚为实。”
众将茅塞顿开，内心惊叹两位帝尊的雄才伟略。有此强强联手，何愁拆破沉沦海之约？一统人魔两界也指日可待！
孰料神天骂道：“蠢才！”
帝鬼虎躯一震，心中委屈不已，不明白神天因何训斥。明明这是最好的战略，为何神天还是不满意？
为何还是……不满意她？
“都是饵。”无我公子轻轻一语，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左右不通，前后绝路，上下并杀，无人生还。”
“哈。”神天眉舒目展，神色温和得让帝鬼眼红。这笑声落在七先锋耳里，却是变了味道。
无我公子亦有所觉，话锋一转：“中原经历西剑流之乱、灵界之战，台面上的战力锐减，而苗疆专注于地气之争。如果此局排布得当，修罗国度不损一兵一卒便可取下人世。”
此言一出，众将热血沸腾。若真不损一兵一卒取下人世，以后他们能在修罗国度横着走。
神天饶有兴味地问：“汝的判断？”
“三途蛊，狼王爪。”
…………
众将领命而去，大殿内只剩下神天与帝鬼。帝鬼见无旁人，摇身变成明渊凰，诚惶诚恐地叫了一声“父尊”。
神天招了招手，明渊凰顿时喜笑颜开，乳燕归巢。激动无以复加，孺慕之情在这一刻得到纾解。
明渊凰抱着神天撒娇道：“父尊，凰儿想要早日蜕变，想要陪在父尊身边。”
神天抚摸明渊凰的秀发，问道：“凰儿，知晓吾为何要斥责汝吗？”
明渊凰怯生生仰头：“凰儿不知。”
“汝与无我原为一体，本帝何故偏爱他？不过是他天生残缺，本帝看他可怜罢了。汝贵为真龙天女，注定要接替本帝的位置。无我是为头脑，而汝才是心脏。”
明渊凰如遭雷击，捂着胸口喃喃自语：“我……才是心脏……”
神天语重心长道：“汝之潜力决定吾之期望，而汝天资聪颖，非无我所能及。只是凰儿，汝生性多情，他日必为情所苦。本帝严以待尔，是在磨练尔的心性。心慈手软，从来不是为皇的器量。”
“但是……啊！”明渊凰被神天推开，差点跌倒在王座前。她站稳脚步望去，对上神天冰冷的眼神。
“本帝面前，没有但是。”
明渊凰两眼一酸，紫金双眸氤氲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父——”
神天厉声打断道：“叫帝天！”
虚幻的亲情宛如泡沫般破碎，仿若实质刺痛了明渊凰的心。她深刻地领悟到神天的教诲，提前在人生的起点学会坚强。
明渊凰擦拭眼泪道：“帝天，凰儿明白了。”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偏偏遇上不近人情的神天。元邪皇忍无可忍，恨不能立即还魂，一报神天欺女之仇。
神天却道：‘元邪皇，吾在替汝管教女儿。汝也不希望她将来举世皆敌，被夹在两难之间痛不欲生吧？’
意识交流再启，彼端一片寂静。没有回答，或者也是一种回答。
“情感很丰富，现实很残酷。”神天将鬼玺丢给明渊凰，“口说无凭，吾要尔剿灭正气山庄，带回史仗义为证。”
明渊凰接住鬼玺，恍惚想起模糊的影像：“正气……山庄……”
“中原史家，尔不陌生。”
神天为明渊凰灌输的深层记忆，唯有触景生情方能完美融合，因此故地重游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神天继续说道：“鬼祭贪魔殿的结界已经撤除，留给尔彷徨的时间不多了。在尔清晰立场、斩断挂碍之前，休要再提蜕变之事。”
“是。”明渊凰黯然离去。
待到明渊凰的身影消失，元邪皇终于作声：
【你是不是忘了，她还只是孩子？】
神天不以为然道：“又不是少不更事。”
【本皇说不过你，但要提醒你，吾才是凰儿与无我的父亲。】
神天嗤之以鼻：“知晓吾为何要她带回活人，而不是人头吗？”
【为何？】
神天意味深长道：“因为秉性难移，总是执迷；因为吾要证明，血缘不算什么。”
【你在讽刺本皇。】
神天不置可否，又问元邪皇：“先前的问题，你有答案吗？”
元邪皇回答道：
【我相信，你不会让他们为难，因为你也是一个父亲。】
神天闭上双眼，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喟叹：“痴愚啊。”
话分两头，中原的枢纽——正气山庄，今日迎来一名不速之客。铺天盖地的魔气笼罩，揭开魔世侵袭的第一战。
“吾带来尸山血海，天劫地难；吾带来魔祸人灾，神叹鬼患！”
正气山庄之内，魔门世家的魔世遗脉，率先感应到魔世的力量，淡薄的魔血躁动不安。
“啊……啊……”燕驼龙在床上痛苦辗转，浑身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这是啥状况啊？”脚仔王不知所措，试图叫醒燕驼龙，“大仔！大仔啊，你是怎样了？”
燕驼龙病中惊坐起，颤颤巍巍道：“魔世……魔世……”
一声巨响，火星燎原，帝鬼破门而入，直捣黄龙。西剑流众人赶到，纷纷被魔威所慑。
‘好恐怖的气息！’雨音霜兵器在手，却不敢贸然进攻，“你是谁？想做什么？”
“这种魔气……”鬼夜丸打了一个哆嗦，“他是中土魔界的人！”
“难道魔世封印破了？”月牙岚大惊失色，“那灵界……大师兄！二师兄！”
“什么魔世啊？”新装扮的剑无极自内走出，身后跟着他的小弟风间始，“休养了这么久，骨头都要生锈了，刚好让我活动活动！”
“雨音霜，鬼夜丸，月牙岚，剑无极，风间始。”帝鬼一一指认众人，回忆着他们的身份，“西剑流、东剑道，齐上吧。”
“很呛，看来是硬角的。”剑无极按住腰间佩刀，“来喔！一剑——无极！”
剑无极先发首功，速如风驰电掣，无极剑藏锋于鞘。帝鬼有感熟悉剑意，下意识合上眼睛。
霎时，微妙至心，身临极境。分明肉眼紧闭，周遭天地变化、阴阳动静，皆在心眼洞察之中。
意境所示，一条蓝影徐行，气势渐增。寒光乍现一瞬，帝鬼目睁露金芒，身形避过横斩，绕到剑无极背后。
“怎有可能！”
在旁观者眼里，帝鬼是以不可思议的身法，破了剑无极的一剑无极，让其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要知道，剑无极的速度可是一流地快！
“喝——”帝鬼一掌推出，将剑无极拍飞。不知出于何念，他在最后关头收力七分，却仍震得剑无极口吐朱红。
画面就此定格，纳入神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