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和审判长的谈话以及室外的新鲜空气使得聂赫留朵夫的情绪多少平静了一些。他现在想,他刚才的心情是他自己将问题看得太严重的结果,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与他整个上午都处在极不习惯的气氛中有关。
“当然,这确是一次奇怪的、惊人的巧遇!必须尽可能地减轻她的不幸的命运,而且要快点动手,马上就做。对,就在这儿,在法院里打听一下法纳林或米基申的住址。”他想起了这两个著名的律师。
聂赫留朵夫回到了法院,脱掉大衣就上楼去。在头一条走廊里他就碰上了法纳林。他叫住法纳林,说有件案子要找他商量。法纳林认得他,也知道他的姓名,便说很高兴为他效劳。
“虽然我很累了……但如果时间不长的话,您就对我说说您的案子吧。我们到这儿来。”
法纳林把聂赫留朵夫领到某个房间里,大概是某法官的办公室。他们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
“那么,是什么案子呢?”
“首先我要请求您,”聂赫留朵夫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插手这个案子。”
“这当然。那么……”
“我今天担任陪审员,我们判了一个女人服苦役,可她没有罪。我为这件事感到很难过。”
聂赫留朵夫自己也没料到,竟然脸红起来,说不下去了。
法纳林扫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听着。
“真的吗?”他只是微含讥讽地问道。
“我们把一个无罪的女人判了罪,我希望对此案提出上诉,把它呈交给上级审法院。”
“呈交给枢密院。”法纳林纠正他说。
“我就是要求您承办这件事。”
聂赫留朵夫想赶快把这项最难启齿的谈判说完,因此马上便说:
“至于这件案子的酬谢费和开支,不管多少,全由我负担。”他说的时候脸红了。
“得啦,这事我们以后好商量。”律师说,同时宽厚地笑了笑,对他的缺乏经验表示抚慰。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聂赫留朵夫给他讲了一遍。
“好吧,明天我会着手办,查一下案卷。后天,不,星期四晚上六点钟请您来找我一下,我会给您一个答复。这样好吗?那我们走吧,眼下我还有点事要去查询一下。”
聂赫留朵夫向他告辞后,就走了。
和律师的谈话,再加上他已着手为玛丝洛娃申诉无罪,这使得他良心稍安,情绪更趋平和。他走出了法院。天气很好,他舒心地吸了一口春天的空气。马车夫纷纷要他租自己的车,但他愿意步行。俄而,一连串关于喀秋莎,以及他对她的轻薄负情的种种思绪和回忆,又在他的头脑里萌动翻腾。于是他又感到很沮丧,周围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不行,这些事等以后再细细回味吧,”他暗自想道,“相反,现在我要抛开一切难受的回忆,散散心去。”
他想起了柯察金家的午餐,看了看表。现在还不晚,还能赶上午餐。正好有一辆公共有轨马车响着铃开过来,他跑了几步就跳上了车。到了广场上,他又跳下车,另雇一辆阔气的马车,十分钟后,就来到柯察金家的大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