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家
与沈晖的婚约，如果放到三年前，那是绝对不会落到顾若晨身上的。
大启开国上百年，沈家曾祖沈柏滔是和开国启帝并肩作战的挚友，打下江山后开国启帝大封四方，沈家获得的封荫是最厚重的，沈柏滔获封一品定国侯，兼任护国大将军一职，侯夫人也获封了一品诰命，夫妻二人甚至有见君免跪的特权。
定国侯位世袭沈家，沈家后面的每一位家主也是以护国为民为己任，每逢大战，总是一马当先，麾下的沈家军也是让敌国闻风丧胆。
十年前，沈晖的祖父沈桓中风瘫痪在床，一直留在京城休养。沈晖的父亲沈清锋接过定国侯的爵位，同时现任启帝任命其为护国大将军，带着沈家军长期驻守北境，防止北戎匈奴入侵。
沈清锋膝下有三子，长子沈卫作为世子沉稳持重，次子沈旋聪敏无双，但要说最出色的，得是幼子沈晖，自幼聪慧，武艺出众，比起年长他多年的兄长们也毫不逊色。
沈晖从小有很多时间都是跟着父兄待在边境，在京城的时候总是能引起一大片话题，银袍长枪、呼啸往来，引得京中的少年们倾羡不已。成了京中老一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启帝甚至还当着朝臣说过“生子当如沈家幺儿”之类的话语。
沈晖天之骄子，行事虽然张扬却从不恃强凌弱，为人光风霁月，面容又俊逸非凡，京中人都唤他“沈家玉郎”。
沈家祖父曾和当朝左相余淮定下婚约，余淮的嫡亲孙女余素锦与沈晖早有婚约，本来只待去年余素锦及笄就可成婚。可惜，时易世变，三年前发生的一场大战彻底粉碎了沈家的辉煌。
三年前，北戎匈奴名将鲜明涣率领十万大军在北境入侵大启，沈清锋奉命率领十万大军前往抗敌。按照以往，虽然匈奴兵悍马壮，但是沈家军用兵如神，以同等之数对敌，是不会出现太大意外的。
然而，战役粘滞了半年多，大启兵将余六万多，匈奴只剩近四万人，本以为胜券在握，最后传回帝京的消息却是：沈将军轻敌失策，误入匈奴陷阱，连带剩余的六万兵士，尽数被匈奴灭于幽谷关。
匈奴屠尽沈家军，最后也只剩万余人。被在西境驻守的将领薛齐率军驱逐出境，最后边境才得以太平。
薛齐乃是今上的妃嫔良妃薛云衫的兄长，良妃育有成年二皇子洛凌和五皇子洛遥。薛齐立下赫赫功劳，被启帝封为征远侯。
一时间，良妃在宫中可谓风头无两，比起育有三皇子洛轩的纪皇后也不遑多让。启帝年近五十，却一直未立太子。大启历来立储以贤为重，所以朝中几位皇子之间的暗流一直在涌动着。
沈清锋领军有误，使朝廷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本因追责，然沈清锋夫妇和二子沈旋战死幽谷关，世子沈卫和夫人前往营救，也一同战死在了沙场。
一下子，沈家就剩下了中风在床话都说不出的老爷子沈桓，还有在北境因为训练时偷喝了酒被沈将军发现后罚了军棍三十，被勒令回京罚跪祠堂并照顾祖父的沈晖。
启帝宽厚，见沈家只剩一根独苗，不忍过多苛责，念他年幼，将沈清锋的定国侯之位还与中风在床的沈桓，赐予沈晖定国侯世子之位，让沈晖前往皇陵守陵三年以示惩戒。
朝臣都言启帝宽仁，对沈家仁至义尽。但是祸不单行，沈晖在皇陵守陵不到半年，就不慎从皇陵山坡上失足滚下山崖，被守陵卫士寻回之后发现摔坏了脑子，智力受损，堪比五岁稚子，众人眼中就成了一个痴傻成年人。
两个月前，沈晖三年守陵期限到达，被接回京中，启帝见其智商宛若孩童，心痛不已，对朝臣交代：要尽力照顾，不可随意欺辱！朝臣皆应。
晚宴上，左相出于姻亲关系一直陪伴沈晖左右，却不知沈晖发了什么疯，跑到宴厅中央，大叫着：“我不要娶余素锦这个丑八怪！不娶，不娶！”
众人皆惊，左相一脸尴尬，忙起身对启帝解释道：“圣上明鉴，臣本欲和世子商议婚期，谁知世子......哎......”
众人心道：这左相还真是厚道，沈家都变成这样子了，他还想遵守旧约将嫡亲孙女推入火坑。但这世子又是发什么疯，那么优秀美丽的女子，他说什么？不娶？
启帝开口问道：“沈晖，为什么不愿意娶余家小姐？你俩可是有婚约的。”
沈晖一本正经地答道：“余素锦眼角有颗妖怪痣，她会变成妖怪、丑八怪，会打我的！”
众人：......
余素锦在京中的名声比起才名远播的鸢歌公主也不遑多让，都是才情和美貌并重的女子，左眼角旁边长着一颗小红痣，使她整个人多了几分魅惑，但是余素锦本人性格温和内敛，那颗痣给她平添了很多韵味。
可是沈晖竟然嫌弃人家的痣，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怎么可能配得上左相的孙女？但是没有人好奇一个傻子为何会觉得长了红痣会变成妖怪，或许是觉得常人无法理解傻子的世界吧。
“皇上，这......”左相似乎很是伤脑筋，不知该怎么劝说沈晖。
启帝看着下面的沈晖还在描述红痣妖怪，垂下眼眸，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也罢，既然沈晖不乐意，那这门婚事便作罢了吧。以沈晖此时的心性，还是要找一个他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好。”
“皇上圣明！”底下的朝臣纷纷附和。
左相也为难地接受了结果，但还是温和地带着沈晖坐回座位，殷勤地给他夹菜，被沈晖不小心弄脏了衣服也没有表示出一点不爽。
众人心想：余相当真是重情义之人，看在和沈老侯爷的情分上，那么照顾他孙子。
宴会结束之前，启帝提起，要给沈晖寻一家世门第相当之人，朝臣若有举荐，尽可上书。
朝臣纷纷应下，却没人真的愿意去趟这趟浑水。沈家堕落至今，百年威名尽失，沈晖又变成一傻子，谁愿意沾上沈家呢？
顾舟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对于启帝的心思还是能猜得准几分的。沈家现在就剩沈晖一个痴傻之人，虽然三年前的大战沈家犯了大错，但是启帝不愿意他人诟病自己刻薄寡恩，所以他是真的想给沈晖找一个门第合适的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