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三大思维系统

人们在环境挤压效应中的“被迫”违章决策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呢？

因为环境挤压效应归根结底是人们对“损失”的厌恶造成的，那么，对“损失”敏感的是系统1还是系统2呢？

前文“损失厌恶系数大部分在1.5~2.5”告诉我们，人们对损失更加敏感，需要1.5~2.5倍的收益才能平衡系统1的损失感。这是一种感觉，显然不是理性的系统2有意造成的，这种感觉是系统1的杰作，它强烈到系统2的理性也难以动摇。

既然是系统1对损失敏感，那就可以推断环境挤压效应中的“被迫”违章也是系统1的决策。

这说明环境挤压效应中的“被迫”违章决策是无意识的。

无论是单项问题的直觉出错，还是双向选择的“被迫”违章，作业人员在进行这些判断或决策时，几乎都是无意识的。

在下文我们会深入讨论如何采用系统性方法来减少或避免作业人员的无意识出错，在那之前，我们来进一步讨论大脑思维运作的机制，以及如何从个人层面减少或避免无意识出错。

有35次共2307名受试者参加的“横竖线长短判断实验”中，有2名受试者打破了常规，给了我深刻的印象，一位是我在清华大学首期创新领军工程博士班的一位同学，他曾在1999年于麻省理工学院拿到了博士学位，另一位是徐州开发区应急管理局的一位副主任。他们二人在实验中没有立即给出“一样长”或“竖线段更长”的回答，而是提出希望测一下横竖线段的长度，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系统1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虽然他们也“看到了”竖线段更长，但他们的思维没有陷入系统1的直觉判断中。

他们俩发生了这种现象，而其他人却没有发生这种现象，这说明他们俩与绝大部分人在当时实验中的思维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系统1得出了同样的答案，但没有立即将答案给出来，而是有另一个“声音”在同一时间向系统1质问道：“你确信吗？”不仅如此，这个“声音”阻止了系统1的“行动”。

那么，这个“声音”是系统2发出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其他2305名受试者的系统2都没有发出这个质问，说明绝大部分受试者的系统2一如既往地“可靠”，在这种系统1可以轻松迅速判断的简单问题上，系统2不会主动苏醒。

同时，系统1的经验是系统2帮助形成和逐步沉淀下来的，就算系统2苏醒，系统2也不会质疑。“横竖线长短判断实验”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当系统2知道了竖线段更短时，并没有改变系统1认为竖线段更长的判断。

所以，我们可以推断：除了系统1、系统2，还有第三系统——一个独立的系统3。

质疑和阻止系统1的“声音”只能是来自系统3。

那么，系统3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它应该是觉察到系统1决策的思维流程，它可以持续对系统1进行观察、质疑和干预——这样的思维系统不可能是间歇运行的偷懒的系统2，更不可能是不自知的系统1本身，只可能是一个额外的、独立的思维系统。

苏格拉底评价自己“自知其不知”，说明他也在用系统3观察自己的系统1。

值得注意的是，从“横竖线长短判断实验”可以看出，尽管的确存在“系统3”，但也并非人人都开启了系统3，毕竟绝大部分人都陷入系统1营造的“一样长”或“竖线段更长”的猜测中而不自知。

你记得你起床爬起来的动作或姿势吗？

有超过1000名受试者在我的课堂上回答过这个问题，答案整齐划一：不记得。

为什么没有人记得自己的起床动作呢？因为受试者从来没有思考（通过系统2）过或者观察（通过系统3）过这个场景，而这个场景中的所有动作（包括揉眼睛、掀开被子、翻转侧身或靠腰部与手的力量坐起，再移到床边……）都是靠系统1的指挥完成的，这些动作与刷牙、穿衣、系鞋带一样，完全是在系统1中编了码的程序脚本，只要触发信号出现，就会引发一系列的指令性行动，不需要思考（通过系统2），也几乎从来不出错，所以从未被自己观察（通过系统3）——它们是不自知的无意识脚本行为(7)。

系统1的无意识脚本行为几乎充斥于我们日常行为活动的各个场合，只有开启了系统3的人才可以“看到”。系统3不但可以观察和干预自己的系统1，还能观察到自己的系统2和别人的系统1。形象地说，系统3就像“灵魂出窍”一样可以用来俯视自己和周边情况。如果给系统1命名为“感性系统”，给系统2命名为“理性系统”，那么系统3就可以被称为“灵性系统”，如图1.7所示。

因此，在个人的安全防护上，系统3可以帮助我们观察和发现自己正在发生的判断失误或决策错误，避免脚本行为出错，做到苏格拉底式的“自知其不知”。

不过，从“横竖线长短判断实验”的统计结果大致估计，这个世界上可能仅有不到千分之一的人开启了系统3，而如果系统3没有开启，系统1将不会被质疑，系统2又不会运行，人们将毫无障碍地认定自己是正确的。而且不幸的是，许多人终其一生没开启过系统3。

关于这种无意识决策和无意识脚本行为，其实有非常多。大家不妨回忆一下，自己有没有在生气时说错过话？

当然，生气本身就是一种无意识脚本行为。

你有没有出现过坐一会儿腿就开始抖起来的情况？这也是无意识决策引发的行为。

那么，如何让这些无意识决策进入到意识当中呢？这就需要我们开启系统3去观察自己。

当你在与人交谈或专注到一些非常重要的工作中时，如果你能够同时把自己“抽”出来，将其安装到这个天花板上，当成一个摄像头来观察自己，那么你会发现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是可以去调整的，你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同时，你还能够去感受和观察别人的感受。

这就是系统3的作用，它是灰犀牛(8)终结者。

尤其是进行关键对话时，系统3作用显著。

中国20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多半没学会如何正确地表达情感，他们惯用数落人的方式表达对家人的关心。如果你有这样一位母亲，那你与她的对话就会经常是关键对话。为了尽量少被数落，制造家庭欢乐，高悬系统3才是求生之道。

所以关键对话是非常重要的对话，关键对话的结果不可逆，但又很重要，如果你说错了话，要面对不能承受的后果。

想象一下，最近你老公找了个新工作，要么陪领导喝酒、要么陪客户吃饭，每晚半夜回家时总是醉醺醺的，你为此相当生气，忍无可忍，决定谈一次。该如何应对呢？

生活和工作当中有非常多的关键对话场景，比如与你上司讨论重大问题、与你孩子讨论学习，或与房东进行谈判等，都是关键对话。在这样的场景当中如果能够开启系统3，你就能时时刻刻观察对话、关照对话双方的系统1，并且有更多机会让系统2进行理性决策。

系统3可以判断谈话氛围，观察对方的表情、微动作，观察你自己的语气语调、表情和逻辑，时刻坚守对话的目的，维护对话的氛围。在这种情况下，系统3让你显得成熟、可靠，并促进双方关系更进一步。

如果没有系统3呢？系统1可能会出错。它会因为对方的一个反馈，引发一系列程序化的错误应对，破坏整个对话。比如面对母亲的连续数落，你摔门而去，结果是全家都难受。事后你才幡然悔悟，原来根本不必摔门而去，之所以犯这种错，是自己做了对话中的那头灰犀牛！

不过，只有大概千分之一的人开启了系统3。

系统3就像是一种官能，如同我们的眼睛可以看、鼻子可以闻、嘴巴可以尝味道、耳朵可以听声音一样，系统3能意识到自己的无意识，像是藏在我们大脑深处的一种官能。

就大脑生理结构而言，位于大脑皮质下的基底神经节是系统1的组成部分，系统2则在大脑皮质内，系统3则可能是包括大脑皮质与基底神经节及其连接通道的一个整体或某个特定的区域，这个区域让基底神经节中的一些活动信息被大脑皮质主动处理。

怎么开启系统3呢？当然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意义疗法创始人、心理学家弗兰克尔提供了一种方法。弗兰克尔曾经被纳粹关在集中营中，许多次面临着死亡，但他靠系统3活了下来。

据说有一天，弗兰克尔的鞋子坏了，这在别人看来是死亡的征兆。因为鞋子坏了，走路就会变得慢起来，走得慢的人是会被拉出去枪毙的。在这种压力下，弗兰克尔出现了一种自我分离，他突然想象自己将来会出席一个国际心理学论坛，他在那个论坛上作为嘉宾进行演讲，西装革履，受人尊敬，演讲的内容就是来描述他当下在集中营里的生活。基于这一假想，眼前的场景、遭受的苦难，就都是他将来演讲的素材。为了搜集素材，他就要去充分地体验这份痛苦，记住各种细节。为了做好这件事，弗兰克尔的系统3自然而然就开启了，并且对他的集中营生活也产生了真正的意义：积累素材，为演讲做准备。从这一刻开始，弗兰克尔不再惧怕苦难，他把自我分离出来，像一个高悬的摄像头一样在高处观察自己、审视自己、记录自己、关怀自己。他既是当局者，又是观察者，他的视野中不再只有无边的苦难，还有跨越时空的大画面、大意义。

有人将弗兰克尔这样的变化称为“觉醒”，即让休眠的系统3醒过来。

大家以后可以去尝试觉醒，系统3将带你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给人生带来全新的意义。其他觉醒方法可以关注视频号“安全博士”获取。

总的来说，系统3是一个充满了正能量的价值观载体，它连接自我，跨越时空，观察世界。

系统3越发达的人，在社会上成功的概率越大，因为他们靠系统3减少或避免了各种错误，在恰当的时间做出了恰当的选择，并能更好地满足别人的需求和帮助别人，最终成就了自己。

世界第一对冲基金公司桥水的创始人瑞·达利欧（Ray Dalio）在其经典著作《原则》导言第VIII页写道：我犯下的代价惨痛的错误使我改变了看问题的角度，从“我知道我是对的”变成了“我怎么知道我是对的”。这些错误让我养成了谦逊的习惯，我需要用谦逊平衡我的勇敢。我知道我可能会错得离谱，又好奇为什么其他聪明的人对事情的认识与我不同，这促使我既从自己的视角看问题，也从别人的视角看问题。

事实上，瑞·达利欧通过观察自己和别人的系统1中的“程序”，总结出基金管理、公司管理、为人处世的成功“原则”，并将这些原则变成自己系统1的“程序”，并持续进行观察和改进，从而将一个濒临破产到只有他自己一名员工的桥水公司发展成为世界上最成功的基金公司。

在生产场景中，系统3可以避免系统1陷入经验主义的泥潭，帮助系统1和系统2主动探知环境风险。因此，帮助作业人员开启和开发系统3，减少或避免无意识的出错行为，对于安全生产管理具有重要意义。

但是，毕竟能成功开启系统3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很多企业领导都未必开启了系统3，所以许多企业采用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法：训练安全脚本行为，比如“一停二看三通过” “手指口呼”等，直到作业人员形成无意识的安全行为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