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始林莽中的歌声
一、音乐是谁发明的?
黄河万里,始于昆仑;泉清如许,自有源头。那么,音乐是在什么时候,由谁发明的呢?
我国古代有这样一个传说:在很早很早以前,黄帝命令他的臣子伶伦制定乐律。伶伦来到了昆仑山,他在山北面的嶰溪之谷砍了12根竹子,削去竹节,用两个竹节之间的那一段,做成了12根管子。管子做成了,一吹便可以发出声音来。但是,那声音难听极了。正在这时候,一对凤凰飞来了,凤叫了六声,凰叫了六声,天空中像珠玉一样洒下美妙的声音来。于是,伶伦便根据凤凰鸣叫的音高制成了12根律管,从此,人们才有了创作音乐和演奏音乐的规范和依据 [1] 。
当然,这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世上本没有凤凰这种鸟,人们也不可能只根据鸟叫的声音发明音乐。那么,音乐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呢?一些社会学学者、人类学学者们卓有成效的研究,为我们勾画了这样一幅生动的图景:
当我们的城市还是原始森林的时候。
狩猎开始了。随着一声悠长尖锐的呼啸,一大群腰间围着兽皮,手里拿着棍棒、石块、弓箭的原始人冲向掉进沟壑的古象。物种间的生存斗争是残酷的。古象的长牙,不止戳穿了一个人的胸膛。但是,在人们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在如蝗的石簇、石块的打击下,遍体鳞伤的古象终于倒下了。
又是一声呼啸,人们围拢来,企图把这巨大的猎获物拖出深沟。但是,它太重了,人们怎么也拖不动它。这时候,他们中间的一个忽然放开喉咙,发出了短促有力的一声喊,仿佛是说:“用力呀!”其他的人,不约而同地摹仿着他的声音,似乎在回答:“一起拉!”他再喊,大家再应,一呼一应、一强一弱,这声音的节律,正和着大家咚咚的心跳!
多奇妙啊,这天地间第一次由人类发出的有规律、有意义的声浪,不但震撼着林莽山川,震撼着凄清的宇宙,也震撼着发声者自己的心!在这有节律的声音中,人们的脚步整齐了,人们的动作协调了,精疲力竭的身体里,仿佛又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那古象巨大的身躯,也随着这强弱有节的声音,缓缓地移动着……
寒冷而又神秘的夜降临了。闪动的篝火和胃中分解着的食物,使人们的血液流动得更快了。一个青年男子围着火堆跳跃着,一边摹仿着动物的步态,一边摹仿着动物的叫声。火堆旁的男女老少,拍击着身体和大地,随着他发出一阵阵抑扬顿挫的声音。这动作、这声音,使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感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于是,火堆旁所有能活动的人们,都被这原始的、本能的、强烈的律动所驱使,投入了手舞、足蹈、口唱的狂欢中。
年老、体弱的舞者先退下去了。此刻,火堆旁只剩下那些最强壮的青年男女了。大野洪荒中的生命之火,给这些裸露着、扭动着的身体涂上了一层圣洁而又诱惑的光。一个尖锐高昂的女声,像彗星明亮的尾巴,划破了夜幕,又从高处落下来,掉到男声低吼的海浪中,激起了爱的大潮。就像日出月落、春花秋实一样自然,对狩猎对象和狩猎活动的摹仿,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另一种重要生产——性行为的前奏曲了。
音乐的嫩芽,就这样,从人类生活的沃土中萌生了。人类为了使生命个体能够生存和种族能够延续所必须从事的两项最基本的生产——劳动和生殖,应该说是孕育音乐(当然也包括其他艺术)的母亲。
在原始社会,生产力非常低下,人们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生存。一方面,集体劳动必然要提出协调动作、统一行动的要求。另一方面,初级劳动大都是某种简单动作的连续反复,它本身就具有节奏的意义。《淮南子》中所谓“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的话,以及鲁迅先生关于“杭育杭育派”的著名论述,都充分说明了音乐起源与劳动的关系。
音乐最基本的要素,就是节奏和旋律。节奏,指的是单位时间内声音的强弱规律和音的时值。狭义的旋律,一般指依次发出的不同音高的乐音。简单地说,前者是音的长短,后者是音的高低。假如说劳动为音乐提供了节奏的话,那么,性爱则可能是促使旋律丰富动人的重要因素。当然,除了纯打击乐以外,节奏与旋律在实际音乐中是不可能分开的,这正如在谈到艺术的起源时,只强调劳动和只强调性爱都是偏颇的一样。至于认为音乐起源于“摹仿”、起源于“语言”、起源于“宗教”的学说,抑或是没有看到事物的本质,把手段当成了目的;或是指叶为根,把孪生的姐妹当成母女了。
毋庸赘言,音乐不可能是某一个人在某一天早上发明的。鲁迅先生说过:“一切文物,都是历来的无名氏所逐渐的造成。”[2] “归功一圣,亦凭臆之说也。”[3] 但是,假如我们把伶伦当成当时整个人类社会集中智慧的代表,把对凤凰叫声的模拟,当成人们在狩猎过程中使用的一种手段,甚或把凤与凰,当成爱情的象征,那么,我们在文章开始时所引用的美丽神话,便多少带些唯物主义的性质了。
注 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