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把绿柄的小刀
闵光予
林玮有一把绿柄的小刀。刀口又光亮又锋利，刀柄是用绿色的贝壳镶成，上面还有一丝丝白色的花纹，同学们看了都说：“好刀！”
林玮有了这把刀以后，上课的时候老是拿着它玩。一会儿开开，一会儿闭上，有时还要用它在桌子上刻些什么。当然也削铅笔，三天工夫，把两支新铅笔都削剩了半截。坐在他后面的中队长李宝明向他提过两次意见，叫他在上课的时候别玩小刀，可是他向李宝明白白眼，睬也不睬，觉得李宝明是在妒忌他有这把小刀。
这天语文课上，当林玮随手把一块橡皮用小刀对半切开，再对半切，再对半切，差不多切得很碎的时候，他被张老师发现了。张老师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便赶紧把小刀收了起来。可是不一会儿马上又忘了，又去用小刀在铅笔上刻一些记号，刻上套在一起的两个圆圈，刻上自己的名字，刻上……正刻着，忽然听见张老师叫他，他吃了一惊赶忙放下小刀站了起来。
“你说一下，”张老师问他，“今天的课外作业是什么？”
“作业？”林玮呆住了。老师刚才讲的是什么，他一点也没听见。
“谁能告诉他？”
全班同学（除了林玮）都举起手来。
“请李宝明说一下吧。”张老师说。
“把课文读熟，找出课文中的形容词，再用‘光辉灿烂’造个句子。”李宝明干脆地回答说。
“都坐下吧，”张老师说，“林玮，上课该专心听讲，像李宝明那样。”
下课铃一响，大多数同学随张老师出了教室，林玮还在座位上坐着。
“……像李宝明那样？哼！像他才倒霉，看他上星期画的那张画吧，苹果画得比鸟窝还糟。”他正越想越不高兴，李宝明却笑嘻嘻地到了他面前。
“林玮，你看，不听我的话，今天……”
“你管不着！”林玮叫喊起来，“要你来噜苏什么！小刀是我的，不是你的，我喜欢怎样就怎样！”
“喂，林玮，你讲这话算什么意思？”
“去你的吧！”林玮愤愤地走出教室去。
吃过午饭，李宝明从家里上学去，在校门口正碰上张老师。张老师和他并排走进学校。
“李宝明，林玮上课不专心，你该好好帮助他。”张老师说。
“我向他提过几次意见，可是他不但不听，还怪我不好，好像是我在妒忌他有那把小刀似的。”
“不要丧气。帮助同学是应该耐心的，要反复帮助他，不要因为他态度不好，就不去理他了。我也预备找他谈一次话。”
“知道了，张老师。”李宝明说。
这时，他看见林玮站在操场上，就跑过去说：“林玮，咱们来走棋好吗？”
可是林玮看到他，听也没听，就冷冷地说：
“好呀，告状啦？我可不怕！”一摆手就往教室里走。
李宝明愣了愣，也跟着走进教室去。一进门，就看见林玮正往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
“告状鬼，告状鬼，磨破嘴唇跑断腿……”
李宝明忍不住火起来了，他回头就走。
“好，找张老师去！干脆吵它一场算了，从此绝交！”
当他走出教室门，忽然又停住了，慢慢地冷静下来。他回到教室，走过去说：
“林玮，我再向你提个意见：不应该乱画黑板。”
林玮一愣，没想到李宝明仍是那么平静。他退后半步说：
“好，再去‘告’一下吧！”
“我想你总明白：把情况告诉老师不是什么告状。我在老师面前没有说你坏话。”
林玮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丢掉粉笔头，就往教室外跑去。李宝明拿起布来揩去了黑板上的字。
放晚学的时候，林玮找到了另外一个同学王诚，在路旁等着。他们一看到李宝明，就怪声怪气地叫起来：“告了吗？”
“告啦！”
“你们干什么？”李宝明停下来问。
“不干什么！”林玮把书包抡起来，抡来抡去，抡过李宝明的头顶。
“我怎么得罪你啦？”李宝明问。
“我怎么得罪你啦？”林玮对王诚喊。
“我怎么得罪你啦？”王诚对电线杆喊。
李宝明走进自己家里去。
“自己没有小刀，看了眼红就妒忌啊！”外面林玮怪声怪气地叫着，叫了一会走了。
李宝明放下书包，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出门，决心要去找张老师。刚走了两三步，忽然看见路旁有一件小东西：一把绿柄的小刀。
“正是林玮的那把！”他拾起来。这时，许多念头在他脑里出现了。
“永远不给他！”他把小刀装在口袋里。
“砸碎它！”他又从袋里拿出小刀。
“丢到河里去！”
“明天把小刀还他，看他说什么！”
“算了吧，他会赖我偷的。还是交给张老师好了。”可是，他记起张老师对他说过的话了：“要耐心……”李宝明决定了。
他回到家里，写了一个纸条：
亲爱的林玮同学：
我在路旁拾到了你的小刀，现在送还给你。请你保存得好些，落掉了是很可惜的。因为我向你提意见，你很生我的气。可是我是你的同学，还要向你提意见，我希望你在上课时千万不要再玩小刀了。你接受我的意见吗？你对我有意见，也请爽快地告诉我！
你的好朋友李宝明
写好纸条，他就走到林玮家里去。
林玮没在，他把小刀和纸条都给了林玮的妈妈，请她转交给他。
“谢谢你！”林妈妈说，“刚才你们张老师来找他，我听见老师就是在跟他谈什么小刀的事。可是他发现小刀不见了，急得想哭。张老师就跟他一起去找了。这个孩子总是毛手毛脚的，读书也不用心。谢谢你！”
李宝明回家的时候，觉得脚步特别轻快。
第二天，林玮看到李宝明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去了，李宝明看到他的耳朵也有些红呢。
上课的时候，林玮不觉又拿出他的小刀来，开开了刀口。这时，李宝明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林玮忽然像惊醒了似的，很快夹拢小刀，把它放进文具盒里去。
在画图画的时候，林玮回过身去，讷讷地说：
“李宝明，你别生王诚的气好不好？昨天……是我叫他的，他跟你没有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回过头去说：
“李宝明，你也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李宝明很快地说：
“生什么气呀！我很高兴呢，因为你终于接受了我的意见啦！”
（原载195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