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古人著述署名之谨慎与随意

今人著述，多题曰“撰”、曰“著”，然古人著述之署名，经史子集，各有其称，绝不易易。以江藩著述为例，笔者经十余年访寻，搜辑目验江藩一生所著、所辑、所参编之书约35种，今存者有《周易述补》5卷、《尔雅小笺》3卷、《乐县考》2卷、《半毡斋题跋》二卷、《汉学师承记》8卷、《经师经义目录》1卷、《宋学渊源记》2卷《附记》1卷、《舟车闻见录》2卷《续集》1卷《续录三集》1卷、《端研记》1卷、《续南方草木状》1卷、《广南禽虫述》1卷附《兽述》、《乙丙集》2卷、《半月楼诗钞》3卷、《隶经文》4卷《续》1卷、《炳烛室杂文》1卷、《扁舟载酒词》1卷等，另参编有《嘉庆重修扬州府志》72卷、《道光广州通志》334卷、《道光肇庆府志》22卷，又为其师王昶编辑有《祖帐集》2卷、《赐枚集》2卷等。

然江藩于诸书署题，却每每不一。如《周易述补》作“门人江藩集注并疏”，因其书为补惠栋《周易述》之未完稿也。又《隶经文》、《续隶经文》作“甘泉江藩著”，此为其精选之说经之文，乃其颇为自信之专著，故如此题也。《汉学师承记》作“甘泉江藩纂”者，日本学者近藤光男《汉学师承记译注·解说》以为：“江藩署‘纂’之实态，乃因《师承记》之构造为就已知之当时所见碑志传状与学者著述，详为检讨分析，再加之江藩一己之编纂方法而成。不仅如此，书中亦贯彻有吴郡惠氏质直中庸之‘述而不作’之著述精神。”[63]又如《宋学渊源记》作“甘泉江藩辑”者，因较《师承记》而言，江氏不甚重是书也。《乐县考》作“甘泉江藩学”者，律吕之学，号为难治，故江氏谦言之也。又如《乙丙集》作“甘泉江藩郑堂”，《伴月楼诗钞》作“凫山江藩郑堂”，《扁舟载酒词》作“竹西词客江藩”，则以诗词余事，依前人例署籍贯名号也。又《舟车闻见录》作“甘泉江藩著”，其杂著之书也。《续南方草木状》、《广南禽虫述》作“炳烛老人江藩著”，则为晚年在广南所著也。《赐杖集》作“门下士江藩敬录”、“门下士江藩敬编并填讳”，则为编辑其师王杰退里时与诸公唱和诗也。然则江氏每一书成，署题亦皆具深意焉，此可见古人著书，尊经重史，即题署亦不苟如此。近见今人董理之钱锺书先生《宋诗纪事补证》署“钱锺书纂”，有学者著文称署题有疑义，编者力辨其失，虽言之凿凿，然题“纂”终为非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