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学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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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汉儒“以经术饰吏事”非事实

《汉书》谓:“江都相董仲舒、内史公孙弘、兒宽,居官可纪。三人皆儒者,通于世务,明习文法,以经术润饰吏事,天子器之。”[47]此后,“以经术饰吏事”即为历代学者之终极理想。清初,阎若璩即盛赞汉儒“以《禹贡》行河,以《洪范》察变,以《春秋》断狱,或以之出使,以《甫刑》校律令条法,以《三百篇》当谏书,以《周官》致太平,以《礼》为服制,以兴太平,斯真可谓之经术矣”。此谓西汉平当、刘向、董仲舒、王式诸人之事。乾隆时,惠栋《九曜斋笔记》卷一“经术饰吏事”条,在复述阎氏之语后,亦称汉儒“皆可为后世法”。嘉道时期,龚自珍、魏源、皮锡瑞诸家,更将汉儒之通经致用绝对化、理想化。如皮锡瑞论西汉以经术治国,“当时儒者尊信六经之学可以治世,孔子之道可为弘亮洪业、赞扬迪哲之用。朝廷议礼、议政,无不引经;公卿大夫士吏,无不通一艺以上。虽汉家制度,王霸杂用,未能尽行孔教,而通经致用,人才已为后世之所莫逮。盖孔子之以六经教万世者,稍用其学,而效已著明若是矣”。[48]

又孙诒让《周礼政要序》称:“中国开化四千年,而文明之盛莫尚于周。故《周礼》一经,政治之精辟,与今泰西诸国所以致富强者若合符节,然则华盛顿、拿破仑、卢梭、斯密亚当之伦所经营而讲贯,今人所指为西政之最新者,吾二千年之旧政已发其端。”而康有为鼓吹《公羊》学之“三世说”及“孔子托古改制”,构拟古今杂糅之大同世界,如其《礼运注序》论此书为孔子之微言真传,“万国之天上宝典,而天下群生起死神方”。此皆两千年儒家学者“乌托邦”思想之继承与发展。然亦有持异见者,乔松年以为:“汉人以经断狱,传为美谈,实不可为训。大抵出于两途:迂儒不达人情,不明事理,但执半言单词以为断,由于拘固;人逢迎世主,巧于比附,借经语为舞文之具者,托于谲诡。两者之心术不同,而无当于经义则一。”[49]此论虽失之过,然颇有理。而王先谦《汉书补注》、章炳麟《检讨》诸书,亦驳“通经致用”之说为无据。至于“《周礼》致太平”,《四库总目》等驳之甚详,具见前条,此不赘述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