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愿意！”阿延立刻回绝了。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半点可斟酌协商的余地。这使津田大感意外，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猛踩刹车急停时所受到的冲击。他在对毫不同情自己的妻子产生不快之前，先是吃了一惊，于是紧盯着妻子的脸。

“我可不愿意，到冈本家去谈那种事情……”阿延重复着前面说过的话。

“是嘛，那我就不勉强让你去。不过……”

津田才刚开始说，阿延就截住了丈夫冷静（却也是沉着）的话语，并一下子予以击溃。

“要说的话……是我怪不好意思的。我不论何时去他家，他总要说我，阿延嫁了个好人家，幸福呀！生活上无忧无虑的。要是我冷不防提起借钱的事，他一定会颜色大变的。”

阿延之所以一口回绝津田的嘱托，与其说是对丈夫的不同情，毋宁说是受制于自己对于冈本的虚荣心。这一点，津田总算渐渐闹明白了。他眼中那冷漠的眼神也消失了。

“倘若自己吹嘘过得多么舒服就坏事了，被人高看一眼固然不错，不过，有时候反而会因此带来麻烦。”

“我可没有吹嘘过什么，完全是对方那么以为而已。”

津田不做深究，阿延也不再多加解释。两人的交谈一时中断，之后又回到实际问题上来了。可是，迄今为止对于家庭经济状况从不操心的津田，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他只是说道：“爸爸他也为难啊。”

阿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眼光移向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盛装和腰带上。

“动动这东西的脑筋吧。”

她拿起嵌有金丝的厚厚腰带的一端，对着电灯高举起来，以便丈夫看到。津田一时对她的举动不解其意。

“说动动脑筋，你做何打算呀？”

“把它拿到当铺去，不是可以当点钱嘛！”

津田感到惊异。自己还未曾经历过的苦心筹钱方式，一个年轻的过门媳妇早就熟练掌握，对津田而言，实在是个令人惊讶的重大发现。

“你过去当过自己的衣物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哇。”阿延笑着，轻蔑地否定了津田的疑问。

“那么你了解当铺里的规矩吗？”

“哎……不过那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要下定决心送去当。”

除了极端的场合，津田还真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去干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阿延又继续补充说：

“阿时可清楚啦。听说那女佣在家时，经常被差遣捧着包袱进当铺。近来传说只要写个明信片去，当铺就会上门来收取典当物。”

妻子为了自己能够贡献宝贵的衣服和腰带，使津田感到高兴，然而，自己竟然要让她这么做，又着实令他感到痛苦。与其说自己在可怜妻子，还莫如说这么做实在有损于做丈夫的尊严。想到这一点，他又游移不定起来。

“让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对于筹钱的事，他没想出任何解决方法，便上二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