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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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长明其二

祭天典礼过后,安息大赦天下,百官得封,赋税减免,一时举国欢腾,百姓尽贺,盛况非凡。

玄元宫内,乐正家暂住处。

“婉婉,这次家主之争,你应当无虞。”乐正毕捻须微笑道:“你本就得到了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的赏识,陛下和玄祭堂对你也是青眼有加,而和林永老爷子和尔殊决都很看重你。如今你一平江城郡之祸,二定南水关之乱,还与那凶名赫赫的晋楚律战平,朝中许多元老对你也是刮目相看。我想四家、五王、八候中,支持你的人不下七成。”

“外公过奖了。”林晚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乐正毕见状也是开怀大笑,转言道:“前几日斛律侯爷来府上拜访,但那日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拉着你去郊外骑马了,侯爷给你带了礼物,我让真儿放在你屋内了,这次也一并带了过来,另外还有江城郡守送来的两件礼物,是感谢你和暮儿的,没事了去看看吧。”

不多时,林晚就对着屋内傻眼了。斛律攸宁和江城郡守的礼物自是十分珍贵,有护身的轻质软甲和佩剑佩弓,剑名青重,弓名万象,都是万里挑一的利器;但让林晚彻底无语的是——她的屋内竟被莫名其妙地塞了许多胭脂水粉,钗镯首饰。赶来的极天鸿看到后一语不发,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全扔了出去,林晚看着他一脸吃味的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以至于林暮听闻万象弓前来取弓时,极不合适地看到了极天鸿紧捂林晚双唇,身旁床被家什一片狼藉的尴尬场景。当下林暮一个激灵,掉头就跑,充耳不闻林晚“别误会”的解释声。最后极天鸿将万象弓给他时,少不了又是一顿恐吓性的解释,让林暮心里暗暗叫苦,幽怨不已,心想要不要借苏瑶瑟之手收拾极天鸿一顿。

此时的苏瑶瑟却是苦恼之至,右手握紧了舜华,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两个过招的人影,随时准备冲上去救场。

元易和恒玄之却是不闻他语,一执太临剑,一执浮生剑,剑招迅捷无比,剑光四闪。“寰宇乾坤”与“天律无妄”两大绝顶内功不断相撞,一时两人身旁一片狼藉。

“苏阁主,咱就别劝架了吧。”一旁江逝却是懒洋洋地倚树而立,悠哉看着两人过招:“他们俩一天两场这架势都快十天了,劝得住吗?唉,这两个人,前十天和平共处,后十天唇枪舌剑,再十天一天一场,现在都一天打两场喽!”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晚儿,让他们住在府上!”苏瑶瑟无奈收剑入鞘,横了江逝一眼,径直离开。

江逝忍笑看向场中,喊道:“哎,你们俩!人都走了还打什么?快去追啊!”

元易与恒玄之闻言,看了一眼苏瑶瑟绝尘而去的背影,继而又缠斗在一起。江逝哭笑不得,摇头道:“行,行,你们好好打,把这辈子的架都给打完得了!”言毕,他亦是转身离去。

恒玄之闪身回避,浮生剑划开一道剑圈,落入鞘中。他冷冷瞪了元易一眼,道:“三年时间,没一点长进,你还真是不错。”

“我倒觉得你不进反退了。”元易收回太临剑,亦是冷言相向。恒玄之正欲离去,忽而神情一动,冷喝道:“墙外是哪位,还请出来吧。”同时元易也是转向了墙壁,目光冷厉。

墙外却无人回应,继而只见一支羽箭激射而下,插入两人身侧地面,那支箭上缠着一张纸条,恒玄之展开纸条,不过看了一眼就神情大变。

“风眠山,林晚有难,事关生死,速往!”

风眠山,此时玄元宫清歌台正举行着四族家主选举的仪式。眼下已轮到了乐正家,候选人是乐正婉、乐正秋怀、乐正秋复三人。乐正秋怀为刑部尚书,乐正秋复为吏部侍郎,均是乐正家的骐骥之才;只不过相对于他二人而言,四家五王八候中显然更多人支持乐正家的大小姐。但现下,似是出了什么岔子……

极天鸿急躁不已,不时望向清歌台入口。适才,两位侍女请林晚前去更衣,他本想跟随,却被侍女以“男女授受不亲”之由拦了下来。可眼下已过去许久,林晚依旧没有回来,他不由得心急如焚。

台上,柔然启看了看台下众人,惑道:“婉卿哪里去了?”他话音未落,只见清歌台口忽然冲出一道人影,正是柔然洛明。他双手拎着一团白色事物,面色苍白而冷厉。柔然启惊道:“明儿,怎么了?”

柔然洛明厉声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请教大家。”他转向台上众人:“我想请问,是谁,想致大小姐于死地?”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极天鸿闻言,险些倒地,全身颤抖不已。

柔然洛明冷冽而无情地环视了一圈,那种眼神他从未在朝臣面前展露过——许多人的冷汗涔涔而下。在死水般的寂静中,柔然洛明缓缓抖开双手间那白色事物——一件素雅雍容的银鹤雪氅,现在已经沾满了未干的血迹。在其上,两个惊人的血红裂口触目惊心。一时间,数声惊呼声接连响起。

“大小姐并未携带任何武器,却在离清歌台仅一里之地失踪,只余此物!洛明想问问诸位,是谁如此心狠手辣,敢在天火之下如此肆意妄为,于圣典之上冒犯天神、戕害同僚?”

“立刻搜索!”柔然启暴怒不已,吼道,“立刻集结全体侍卫!给朕找到凶手,把婉卿平安带回来!若是让朕知道是谁……”他冷冷停顿了一下,“就处以极刑!”

不过几时,整个玄元宫已是戒严。

极天鸿心神已从恍惚中缓了回来,他思索片刻,看向四周,现下自己身边只有林暮、皎皎、柔然洛昕与穆云轻四人。极天鸿匆匆将四人唤到一处,飞快分析道:“宫中有内鬼,不能相信侍卫。现下晚丫头多半不会被藏于宫中,应是在风眠山上。”他看向柔然洛昕:“风眠山上,有无山洞、断崖、密林或是山溪?”

“有!”柔然洛昕迅速回应,“山东麓密林丛生,有小溪流过,注入凌波湖;山南有一断崖,藤蔓丛生。另外,我和大哥小时候曾在山坡西北找到两三个山洞,但都不怎么深……”

“好。”极天鸿点头,“殿下,洞穴既然是你发现的,你和穆云轻去那里;阿暮,你和皎皎骑快马去密林;我去断崖,顺道让太子派侍卫搜索全山。”

穆云轻思索片刻,从袖中取出两支烟花信号,递给极天鸿和林暮:“这是玄祭堂的信号,放出后玄祭堂成员必会迅速赶到。”

“那我们各自行动吧。”林暮接过烟花信号,与皎皎匆匆离去。

极天鸿于玄元宫内飞奔,这才发觉身上衣衫已让被冷汗浸湿。他飞身跃出宫墙,用尽全力冲向山坡南向。忽而他觉得身后步声大作,只见一紫一黄两道人影闪过,晋楚律兄妹已冲到了极天鸿身边。极天鸿发觉晋楚律手执青重剑,晋楚微则一手拎着药囊,一手拎着水华剑。晋楚律足下飞奔,看向极天鸿:“她出事了?”

“生死未卜。”极天鸿点点头,忍下心中野火一样的焦灼,继续飞奔。晋楚律与他同排,丝毫不落下风,飞快道:“我们今早发现刺客,就疑心有人要动她,我让娵訾去苏瑶瑟那里搬救兵,然后和微儿藏在她屋旁,没想到……”

“没想到那伙人竟敢在清歌台对晚姐动手。”晋楚微愤恨道:“我们发觉出事,取了兵刃药物,在半路上看到你,就追上来了。”

极天鸿足下加力,言语也丝毫不慢:“风眠山太大,我们只能去最有可能的地方救人,现下……万一……”他摇晃几下,嘴角竟有鲜血流下,“晚丫头的衣氅上显示有两处重伤……撑不了多久的!”

“你别先急火攻心把自己给急死了。”晋楚律冷冷道。极天鸿调稳内息,拭去嘴角血迹,不再言语。见他如此模样,晋楚律本已到了唇边的话语无声咽了回去,只是垂下眼睑,桃花眸子中泛起一丝困惑的神色。

凌波湖旁,尔殊冶与苏瑶瑟二人会合在一处。尔殊冶道:“湖东无血迹。”苏瑶瑟点点头:“我这边也没有。”与此同时,湖中两叶小舟也是急速驶了过来,叶衡与江逝二人飞身上岸,异口同声道:“没有。”

“晚儿不在这儿。”苏瑶瑟越发着急,尔殊冶沉吟片刻道:“叶衡,你找人守在这里。我们沿山溪去山东密林。”

同时,风眠山山西瀑潭,和林初月摇头道:“没有。”她身旁元易亦是摇了摇头。恒玄之冷哼一声,道:“我们去南边。”

适才,恒玄之与元易接到了娵訾的飞矢警示,当下元、恒、苏、江四人就匆匆赶往风眠山,于半路遇到了同样接到消息的尔殊冶与和林初月二人,六人便兵分两路,又在风眠山下遇到叶衡,七人迅速开始搜救,却毫无所获。

密林中,林暮正四处搜寻,忽而遇见来此的尔殊冶,众人一并搜索,却依旧一无收获。而山南洞穴附近,恒玄之三人与穆云轻二人也会合寻找,却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两路人不约而同赶往断崖。与此同时,柔然洛明也率亲兵,以玄元宫为中心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山边断崖。此处藤蔓丛生,荒草没膝,人迹罕至。晋楚律俯身于荒草丛中仔细寻找,忽而发现身旁荒草竟有被踩过的痕迹,这痕迹十分不引人注目,若非他眼力超常,恐怕当真发现不了。他锁眉看了看那一串圆柱形的痕迹,摇头道:“这里有痕迹,但不是脚印。”

晋楚微流星一般冲了过来,端详片刻,恍然大悟:“这是高跷!我小时候很喜欢玩这个,高跷踩出来的印迹就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我们来对地方了。”极天鸿点头,仔细随高跷足迹向前搜索,“怪不得我们一路都未发现足印,这群刺客当真谨慎!”他话音刚落,眼神已猛然转变,伸手在草丛中拾起一个白银缠丝双扣镯,忙道,“是了,晚丫头在这儿!”他从怀中取出玄祭堂烟花信号,不多时,半空中,一道紫光冲天而起。

晋楚律看到银镯,精神也为之一振,他在草丛中翻找不久,惊道:“这……似乎是她故意为之的?”他将手中一片烟罗紫色衣带传给身旁两人,只见那衣带上血迹极多,衣带中央却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依稀能辨认出此乃汉字“落”,“落”字下面却又一个“山”字,不过“山”字极为扁平,似是……

“晚丫头想写的是‘崖’字,但因写到一半衣带脱落,没有写完。她手中血迹太多,以致衣带上血迹也……该死!”极天鸿怒火中烧,头上青筋暴起。

“晚姐定在崖下。”晋楚微点头附和。晋楚律思索片刻,道:“微儿,你留着这儿等救兵,我们先下去。”言毕,他迅速翻身下崖。玄虚游内力支撑下,他小心翼翼抓住藤蔓,攀岩而下、极天鸿也迅速跃下,两人并排向崖底攀去。

眼见两人已快到崖底,极天鸿忽闻身后有动静,他左手拔出清秋短剑,回眸已看到身后有金属冷光闪烁于对面崖底。只见三只利箭飞射向晋楚律后心,极天鸿喝道:“背后!”同时清秋短剑飞舞,拦下箭矢。此刻对面又是三箭飞出,晋楚律早已拔出了青重剑,剑光闪耀,已将飞向极天鸿的箭矢打落。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道:“多谢。”

“没想到今日我们竟同生共死了。”极天鸿感慨道,“真戏剧性啊。”

“或许是天意不想让我杀你啊。”晋楚律亦叹道,“你可别死在我面前,我也许会伤心的。”

“你闭嘴吧,没一句好话。”极天鸿反讥一句,拔出清秋长剑击落箭矢,“有完没有,有本事出来打!”他心念一动,心道:“鹓雏,把那群人赶出来。”

鹓雏闻声掠出极天鸿体内,笑道:“小意思!”它双翼一展,太初天之威已是刮来了一阵强风,把树丛中藏匿的十数个黑衣人尽数吹了出来。

“看吧,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风眠山都能被你们气出风来!”极天鸿一边冷嘲热讽,一边跃至崖底,“我说晋楚律,来看看我们谁结果的人多,如何?”

晋楚律跃下崖底,笑道:“成交。”他手中青重剑剑锋飞舞,迅雷般击倒一名欲射杀自己的黑衣人,反手一剑,挑断了他右手经脉,“我一个了。”

“这么快啊?我也一个了。”极天鸿毫不留情地将已经昏死的黑衣男子踢到一边,转身以“混沌天问”心诀和“落宏清天诀”再度攻上,同时心道:“鹓雏,你去找晚丫头。”鹓雏清啼一声,迅速滑翔飞走。

崖顶,晋楚微隐约听见打斗声,担心不已。猛然,她身旁黑影一闪,一柄匕首已险些划破了她的衣衫。晋楚微立刻拔出水华,冷然道:“偷袭小人!”她施展玄虚游内功将那黑衣人掌风扭转,右手已用上了一路“承影十三剑”,与黑衣人斗在一处。那人奇道:“乐正婉的佩剑怎么在你手里?”

“你先想想自己吧。”晋楚微内力喷涌而出,招招攻向黑衣人要害。黑衣人丝毫不敢轻敌,使了十成功力,攻向晋楚微灵台、膻中二穴。两人拆招甚专,甚至未发现又有一人下了悬崖。

娵訾跃下崖壁,飞快攀到了崖底,扬声道:“殿下,小哥哥,他们的强手来了!快撤!”二人闻言,迅速退出包围圈,与娵訾会合于一处。极天鸿正在戒备,忽见鹓雏飞来,道:“晚丫头在前面半里左右一个洞穴里,有三个武功高强之人在看管,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情况不妙……”极天鸿摇了摇头,已看见了身后赶来的五六个黑衣人。晋楚律握紧了青重剑,问道:“你刚刚干了几个?我七个。”

“我比你多,八个。”极天鸿得意一笑,旋而正经道,“小心,接下来的人更强。”

“放心,交给我们吧!”突然,朗笑声自崖顶传来,只见恒玄之飞身下崖,浮生剑在崖壁上刻出一道深痕,他借力抓住一根藤蔓,迅速一荡,已落在了极天鸿面前,旋而苏瑶瑟、江逝、元易三人也闪身落下。

极天鸿见状也是如释重负,看向晋楚律道:“去救人!”他三人迅速动身向远处奔去。

苏瑶瑟寒冰一样的视线慢慢从身前黑衣人群上移开,冷笑道:“伤我爱徒,胆子很大啊。”

片刻后,江逝看着一地黑衣人打滚哀嚎,叹道:“原来苏阁主动怒这么恐怖啊。”他看了看不远处赶来的黑衣大军,嘴角一挑,指尖轻动,猩红的往生牡丹铺天盖地的从袖中涌了出来;数不清的黑衣人登时被卷入这散着诡异花香的剧毒中,砰然倒地。

崖顶,晋楚微干净利落地撂倒了对手,俯身看到极天鸿是三人赶往崖外,她急道:“哥哥,等等我!”晋楚微刚跳下去,尔殊冶和和林初月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来次处。尔殊冶见状迅速布局:“分三路兵马,一路绕道去崖口封杀,一路下山接应大小姐,一路搜索附近,见到刺客就动手,注意抓活的。”

“是!”一时间,这人迹罕至的断崖涌入了大批人马。

“我们可是全部出动了,不找到刺客头目,可有点折面子了。”和林初月面色十分难看,“若是堂主没有留在无端崖,定能……”

尔殊冶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俯视着兵荒马乱的山谷,半晌,忽然道:“初月,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暗杀透着什么古怪?”

和林初月沉思片刻,依旧不解,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不清。但愿经过此事,堂主能够发现朝中那与北天权勾结的贼子的破绽吧。”

尔殊冶的眼神始终晦暗不明,他思索片刻始终无果,便飞身下崖,不再言语。

与晋楚微会合后,极天鸿四人依据鹓雏指示向林晚所在山洞赶去,不久四人已到了那洞穴附近,极天鸿与娵訾在左,晋楚律兄妹在右,小心翼翼向洞口行去。

忽而,极天鸿身旁紫烟大盛,他只觉眼睛一阵剧痛,急忙闭上了双目。随后只听身旁娵訾惊道:“小哥哥,西北!”极天鸿立刻挥剑刺向西北方向,只闻几声咒骂,他身旁闪过一阵恶风。娵訾扣紧几枚霹雳火雷,接连道:“西南!”“小心正东!”“护好下盘!”“背后!”“东北!”极天鸿极为默契地依方向出剑,用的乃是“北冥扶摇”剑式与“乐兮新知”心诀。两人与偷袭者缠斗不久,娵訾发觉紫雾渐散,抛出两枚火雷,转身道:“小哥哥,向后退十步睁眼。”

“多谢了!”极天鸿依言后退,揉了揉适才被激出的眼泪,只见娵訾身侧青烟阵阵,伴着火雷火光和她指尖的银光一并冲向了偷袭的黑衣人。那人惨叫一声,倒地不动。娵訾回身看向极天鸿,笑道:“怎么样,我的眼睛很好使吧?小哥哥,这点,你可不如我。”

极天鸿着实佩服,微微点头道:“没想到你身怀此等绝技。”娵訾闻言更加开心,笑道:“我的‘银华灵瞳’是从幼时就修炼的秘术,它的厉害可多着呢,你想不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极天鸿惊道:“小心!”飞身将她推在身侧,左臂却已被插上了一支利刃。极天鸿用剑抵住那倒地后犹施以暗袭的黑衣人,漠然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竟径直撞上极天鸿剑刃,立刻一命呜呼。一旁娵訾则是焦虑不已,看他臂上利刃,急道:“你……怎么样?”

“不碍事。”极天鸿微微一笑,封住穴道拔出利刃,“这刀上有毒,可是毒不了我。”言毕,他运起内力将颈上玉梅花骨的药性传至伤口处,只见玉梅花骨迅速变得墨黑,不过几瞬又恢复了晶莹剔透的样子,说明毒性已解。极天鸿看向洞口,更不迟疑,冲了进去。娵訾摇了摇头,望了他两眼,不知嘀嘀咕咕的在自言自语什么。

晋楚律兄妹已早一步进了洞中。洞内有两名黑衣人把守,见到他们到来,一人执斧上前迎敌,一人去依旧看守林晚。晋楚律兄妹施展玄虚游不断瞬移,联手将那男子压入下风,却也被他缠住,不能脱身去救林晚。紧接着极天鸿和娵訾也冲了进来,林晚身边的黑衣女子见状,冷喝一声,将指间一个带着利刃的指环对准了林晚喉咙,尖声道:“都住手!”

一时间,洞中气氛似是凝固了。晋楚律手中青重不甘放落,冷然道:“你敢伤她?”极天鸿思索片刻,却已计上心头,他轻声心道:“幽,愿不愿帮个忙?若愿意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过须臾,他的双瞳已是变为了紫色,幽慵懒一笑,学着极天鸿轻声道:“晋楚微、娵訾,和他们谈判分散注意力,晋楚律你过来。”晋楚律闻言缓步移至他身边,幽悄声在晋楚律耳边说了几句,晋楚律面色微变,道:“这太冒险了!”

“你还有别的办法?”幽自信一笑,“我做出手势,你就动手。”言毕,他缓步上前,直视那名黑衣女子。女子与他对视片刻,心神竟微微一乱,眼神一滞。幽见状,一边加大“摄心”之术的力度,一边用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

刹那间,洞中局势再度大乱:晋楚律瞬移至黑衣女子身旁,青重斩下了她的右臂。那女子正被摄心所控,一怔神已被卸下了右臂,惨呼倒地。晋楚律将林晚抢到自己背上,感到身后恶风大作,他猱身闪避,颈后却已被黑衣男子的斧风伤出了一条血痕。娵訾指间银爪旋而在那黑衣男子双手虎口狠厉划过,那男子惨叫数声,倒地不起,被晋楚微制服。旋而幽轻退几步,将意识还给了极天鸿,“你们两个,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点都不知道尊老。”极天鸿无心同他争论,含混的谢了几句就一门心思的跑到了林晚身边。

晋楚微与娵訾将两名黑衣人缚于洞内,晋楚律和极天鸿已行至洞外查看林晚伤势。只见林晚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紫裙上浸染了大片的血迹,而肩头有一处剑伤洞穿前后,小腹处则有一个血红的掌印。晋楚律眉头锁得紧紧的:“这些人是真想置她于死地。”

“别说话,扶好她。”极天鸿打开药囊,取出一粒太玄天心丸送入林晚口中,将伤药递给晋楚律,“你包扎,我来输内力。”晋楚律并无异议,两人默契地分工行动,极天鸿握住林晚双腕,将雄浑内力源源注入林晚体内。很快,苏瑶瑟四人和尔殊冶等人纷纷赶了过来,苏瑶瑟上前看了看林晚,美目垂泪不已。极天鸿紧紧抱着林晚,轻声道:“苏阁主,晚丫头她……”

“没事,无性命之虞。”苏瑶瑟拭去泪水,怜惜地拂了拂林晚秀发,“有我在,晚儿很快会好起来的,不过应该要养一月的伤。”

“都怪我。”极天鸿紧咬双唇,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悄然滑落,“都怪我……我没有护好她……”

江逝长叹一声,上前扶起极天鸿:“好了,小天,都过去了。”

元易沉默许久,似是进行了一番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上前,递给极天鸿一个小瓷瓶,冷淡道:“治你臂上的伤。”言毕,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这老古板,总算开了点窍。”恒玄之不无嘲讽,叹道,“不过,这对于他也不容易了。”

洞旁,尔殊冶将视线从林晚身边收回,看向晋楚律:“多谢。”

“不必。”晋楚律冷冷回应,见到众人过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戴在面上,立时换了另一副俊美面容。叶衡率玄祭堂众人从崖口赶来,看到晋楚律三人,奇道:“你们是……”

“在下楚玄枵,后面是舍妹楚星纪,族妹楚娵訾。”晋楚律从容道,“我们是大小姐的朋友。”

叶衡微有疑惑,看向尔殊冶,见他面色平静,也不再起疑心,感激了几句,继而率人将俘虏的黑衣刺客押送下山。

晋楚律望了一眼林晚,转身欲离去。他停在尔殊冶面前,道:“还请寒帝替我转告大小姐,这是她欠我的第三个人情,过几日我会去府上拜访她。”他将青重与水华交个尔殊冶,不再多言。尔殊冶看向他,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是不是也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错。”晋楚律沉默片刻,回过了头,“刺客不是乐正秋怀派的,多半也与皇甫家没有关系。”

尔殊冶神情赞同:“他们还没有胆子在圣典上动手,事关长明天火,这是天家的禁忌,今天就连太子殿下那般稳重的性子都如此失态了。”

“所以,要么幕后主使真的胆大包天,要么……他不是安息人。”晋楚律敷衍的回了一句,正想离去,忽然心中一动,登时明白了他一直感到困惑的那个地方——

“所以,幕后主使怎么会知道她今天的种种安排?”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晋楚律话音落地,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背冒出一股刺骨的冷意。他闭了闭眼睛,按下惊涛骇浪般的心境,“这钉子若是在安息安插进来的,以你们那位堂主的通天本事,竟也没能察觉?”

尔殊冶额上滚下一滴冷汗:“只怕,这钉子藏得比谁都深。”见晋楚律转身要走,他又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北天权废了你叔父,你就袖手旁观?为什么不直接一步到位接了皇位?”

晋楚律面色一变,旋而道:“那是他活该。既然这么喜欢那把龙椅,让他多坐几年也无妨。”

“是吗?还是说你已经发现了……”尔殊冶面上浮出一丝嘲讽,“无论你当不当这个皇帝,金帐真正的主人都另有其人?”见到晋楚律瞬间裂开的平静面具,他立刻乘胜追击,“还是说你跟他师徒多年,被他训成了毫无戒心的羊羔?”

身前那个从尸山血海中一路趟着血走到最高处的青年似乎在一瞬间裂开了一条缝隙,被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种种谋划顺着露出了头,无形的血腥和杀意扑面而来。那一刻尔殊冶甚至感觉他握在剑柄上的五指下一秒就会暴起扭断自己的脖子。但这种失控仅仅只是难以察觉的一刹那,晋楚律几乎是在尔殊冶抬手防备的同时就恢复成的以前的模样,甚至还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寒帝阁下,不必再试探我了。就算将来会有相同的对手,但就现在而言,我还是金帐和青岚馆未来的主人,你们玄祭堂的死对头。所以,我是不会帮你们给馆主捅刀子的。”

“至于将来嘛……”青年笑得分外温柔的桃花眸子如同漂亮而无害的猫儿一样,只有那适才片刻间流露出的真心提醒着尔殊冶,这是一只伪装成家猫的猛虎,正隐忍不发的盯着每一个在金帐这片土地上搅动风云的恶徒。

“是做亦师亦友的君臣,还是反目成仇的死敌;那就看他是真的如我一般珍视这片国土,还是仅仅珍视那把被人们坐来坐去的硬椅子了。”

年轻的皇储理了理袖子,展颜一笑,云淡风轻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