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受惊

一直不太喜欢《清明上河图》，觉得它是小人书的水平，而且画面过于密集嘈杂（当然，我也不喜欢文人画）。后来才知道，这幅画是画给徽宗看的，作为天子，徽宗没机会来这么市井的地方与民同乐，经常看看这幅画，就当是微服私访了。

对于这幅画，存在着各种解读，有人根据画面上一匹受惊的马和一艘要翻的船得出结论，帝国的大厦将倾。还有人在赵太丞家的门庭里，看到了中国第一把直背交椅。更有甚者，认为画中824个人物，每人都有名有姓，他们当中有大辽和西夏的间谍，有来自高丽的密使，还有官吏、细作和杀手，他们共同卷入了一场导致大宋灭亡的阴谋之中。想不到一幅风俗画，居然包含着如此多的密码（照后来的话说，就是这个画家非常有想法）。但是这些想法皇上要是知道，不把画家杀头，皇上自己也会觉得烦死了。从这个角度讲，认为张择端是南宋人，甚至是金人是有道理的。

清明上河园就建在黄河的边上，据说是以《清明上河图》为蓝图建设的。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张择端本来就以绘制建筑、舟车、街市、桥径等见长（主要是尺寸比例什么的），放大多少倍就是实物。如果换到现在，他也应该在建筑公司做设计，而不是在宫里当一个二流画匠。

上次来清明上河园大概有十好几年了，而且进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斗鸡表演已经结束，有几家食坊正在收摊。卖的都是一些开封的小吃，诸如灌汤包、花生糕、莲花酥之类的。在一个拐角，一个杂技艺人踩着高跷从我身旁经过，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另一个艺人突然开始喷火（我还以为谁家的煤气罐着了呢，这个情景后来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感觉妖魔鬼怪即将登场。

听说清明上河园后来又增加了不少游乐项目，诸如“岳飞枪挑小梁王”“东京水上保卫战”等。

东京水上保卫战，讲的是靖康元年（1126）金兵入侵汴京，时任京城四壁守御使（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卫戍区司令）的李纲如何率军民抗击金兵。一开始金兵用火船强攻，李纲指挥士兵用挠钩钩住火船，从城楼上投掷大石块，将火船砸沉。金兵用云梯攻城，李纲命令士兵用火烧毁云梯，用箭射杀金兵。顿时，水面上炮火齐鸣，喊杀连天。金兵最后溃不成军，狼狈而逃。

我觉得东京水上保卫战，是一个典型的报喜不报忧的故事。徽宗本来已将皇位禅让给太子赵桓（宋钦宗），自称太上皇，并带着两万亲兵跑到南方去避风头（对外说是烧香）。听说打了胜仗，都到了亳州了，于是半路又折返回来。很快，宫中的主和派又占了上风，李纲被革职。李纲的功过自有公论，不过这让我留意到一个现象，历史上主战的都是英雄，主和的都成了罪人。

又过了半年，靖康元年八月，金太宗再次命东、西两路军大举南下，宋兵部尚书孙傅把希望放在士兵郭京身上，郭京谎称身怀佛道二教之法术，妄以道门“六甲法”以及佛教“毗沙门天王法”破敌。但神兵大败，金兵分四路乘机攻入城内，金军攻占了汴京，徽、钦二帝被俘。这期间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开封陷落后不久，金人命令宋朝交出当时只有七虚岁的太子赵谌，枢密院同知兼太子少傅孙傅密谋找一个长相酷似太子的孩子杀了，把尸体交给金人，但未能成功。

抗金英雄岳飞枪挑小梁王的故事，很多人都听说过（很早就出过小人书），就不在这里重复了。这个游戏的看点，估计是让游客了解古人如何在马上比武，虽然所谓的比武不过是花架子、瞎比画，跟现在的武术差不多。

看到一个朋友悉达不多在微信上讲，前些日子他去清明上河园玩，误入一处叫大宋惊魂的房间，一进屋就看到床单在蠕动，有干尸不断从棺材里坐起来。还有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游戏，投钱就能推磨流血。说是免费体验，到头来还花了不少银子。后来又看他发微信说，自从误闯鬼屋后，好像鬼上身了，很想把它咳出来。

其实宋朝人对惊悚题材并不陌生，南宋李嵩画过一幅《骷髅幻戏图》（应该是团扇的扇面），画面中一个大骷髅席地而坐，用绳子在操纵一个小骷髅。这是宋代市井木偶表演形式之一种，叫悬丝傀儡演出。有趣的是地上趴着一个幼婴，他不知恐惧伸手去够骷髅，幼婴背后应该是他姐姐，张开手臂试图抱起幼婴。

清明上河园的鬼推磨游戏可能之前就有，只不过我没注意错过了，不然真想看看鬼是怎么推磨的。当时门票多少钱一张也记不住了，应该也不太便宜（当地朋友请的），听说现在的门票也涨到一百二十元一张。

由于长年的泥沙淤积，黄河开封段的河床居然高过开封城地表十米之多，所以黄河又称为悬河或者天河。据《续墨客挥犀·卷四》载：祥符中，黄河急流中，忽出一人手，大数尺，上题八人姓名，皆当世达官也。是岁，八人者皆死。

参观完清明上河园，我们在街边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好像还点了黄河小河虾，还有一种花斑裸鲤，喝的是河南产的辣酒。吃着吃着，突听得一阵巨大的声响，黄河汹涌着从我们的眼前奔腾而过（有几层楼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末日景象，似乎人包括方圆数公里的建筑，在一秒钟之内就会被吞噬。